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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莉莉
一 月笼滴玉楼
金陵不仅是一个出美女的地方,也是一个有钱的地方,但此地最有钱的却是杜照亭。金陵城里最美的女子叫杜若云,恰好更是杜照亭的独生女儿。杜照亭视此独生女儿为掌上明珠,什么事都依着她。这样一个集美貌容颜与万贯家产于一身的女子自然是成千上万男子追求爱慕的对象。但杜照亭左挑右挑,总觉得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以致杜若云至今尚待字闺中。
平常若有男子看上自己的女儿,如不满意杜照亭轻轻松松便打发了。但这一次有一个男子看上自己女儿,杜照亭却束手无策,因为这个男子名字叫闻风扬,他在江湖还有一个“玉面摧花郎”的称号,是个不折不扣的采花大盗。
三日前,杜若云曾去观音庙上香,回来后不久杜府家丁便在门板上扯下一张用银针钉牢的纸条,上面写着:“杜府有女初长成,惊闻姿色赛天人。十五月圆长相伴,共享巫山风与云。”落款写着三个字——闻风扬。
杜照亭大惊失色,因为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个闻风扬在杜若云上香时偶听间旁人说她美貌无比,因此决定在十五月圆之夜毁杜若云清白。
杜照亭急得团团转,虽说他的府上也养了不少护院武师,但闻风扬敢如此嚣张的张榜告之毁人清白,定是对这些武师不屑一顾。好在杜照亭有的是钱,他马上花重金聘请了不少武林高手把杜若云的闺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十五月圆之夜终于到了,杜照亭布置好一切,心惊胆跳地守在女儿的闺房对面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地察看动静。月明星稀,杜若云闺房四周都能清清楚楚地跃入眼帘,杜照亭请来了金陵府最精壮的捕快埋伏四周的房子旁。虽说布置周密,但毕竟这事关女儿安危,杜照亭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约摸二更时分,仍无一点动静,杜照亭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在这时,只见左边北院红光毕现,有人大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左边是仓库,放着不少值钱货物,一旦火势蔓延,损失一定不少,杜照亭正要起身前去查看,忽然心中一动:莫不是淫贼的调虎离山之计?想到这,他镇定下来,立即吩咐旁边管家指挥救火,自己依旧静观其变。
突然,一个小丫环慌慌张张地跑来,喘息道:“不好了,不好了,七夫人被人抢走了。”
“什么!”杜照亭霍的立起身来。听说七夫人不见了,杜照亭心中不由一阵大乱,暗道:“这淫贼好色出名,不会看上七夫人是真,以找若云为借口,分散大家注意力,好一举擒得七夫人。”想到这,杜照亭头上冷汗直流,连忙带着大部分守女儿闺房的人手去找七夫人。
楼上杜若云听见七姨娘出了事,很是心焦。约莫过了一阵,只听有人敲门大声道:“小姐,小姐,刚刚老爷吩咐我们这些奴才去找七夫人,小人寻到小姐闺楼旁发现了七夫人,见她口吐白沫,不知着了贼人什么道,请小姐快开门,让小人把七夫人放到你屋内歇一歇!”
杜若云吃惊不小,忙吩咐丫头打开门,随后和那家丁一起把七夫人抬上自己绣床。那家丁把七夫人放置床上,对丫环道:“七夫人口吐白沫,怕有危险,快去通知老爷说七夫人已找到了,安排人来救七夫人!”丫环应了一声,便急匆匆下了楼。
家丁又道:“小姐,七夫人抽筋了,您帮小人拿块毛巾给七夫人敷一敷。”杜若云何曾见过这阵势,随即连忙拿来一块湿毛巾递给家丁。就在递毛巾的一霎那,家丁出手如电地点住杜若云几处大穴,让她叫喊不得,接着一把将杜若云扛在肩上,道:“杜小姐,得罪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边说边推开窗,跃窗纵墙而去。
南郊,月如灯,而那座荒废已久的二郎庙内更是烛火明亮。家丁把杜若云放下来,对着烛光细一打量,只见烛光下的杜若云虽然一脸惊愕惶恐之色,但却掩不住那绝丽容颜,星眸流转,仿佛有千思万绪要表达;朱唇微启,似乎有万语千言要倾诉,让人心生无限呵护怜爱之心。
家丁一时竟也有点呆了,随即晒然一笑,道:“杜姑娘果然不亏是金陵第一大美人,我闻风扬今日有幸一睹芳容,真正三生有幸。”原来这家丁便是“玉面摧花郎”闻风扬。
杜若云花容失色,道:“你……你要干什么……”
闻风扬笑道:“杜姑娘不必害怕,我这就为你解穴。”说罢便出手解开了杜若云的穴道,突然,杜若云手腕一翻,反制住闻飞扬几处大穴,令他动弹不动。
闻飞扬大为愕然:“杜姑娘,你这是……”
杜若云拍拍手,站起来咯咯笑道:“杜姑娘怎么有空来见你这无耻淫徒!”
闻风扬眼中一亮:“莫非你就是江湖传闻的‘天下第一女捕’——凤飞天?”
凤飞天冷笑道:“是又如何,你这淫贼奸诈无比,如果我不假装成杜小姐让你疏忽大意,又怎擒得住你?”
闻风扬笑嘻嘻道:“我是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凤姑娘这般容颜非凡却又凛然正气的女子。闻某对姑娘一见钟情,要我改邪归正不难,只要你答应做我娘子,我什么事都依你。”
凤飞天杏眼怒睁,霍的一巴掌打在闻风扬脸上,怒道:“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轻薄之言。”
闻风扬毫不介意脸上红肿的手印,注视着凤飞天,似笑非笑地道:“素闻凤姑娘武功不凡,不过若闻某强行要走,姑娘不见得留得住在下。若闻某一不小心逃走了,势必又要去为害人间,毁不少好人家女儿清白。佛曰:‘舍身喂虎’。凤姑娘既是凛然正气之人,不如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只要你答应成为闻某娘子,闻某向你保证一定不再胡为,一生一世守着你共度余生……”
凤飞天气得一脸通红,飞起一脚狠狠踢向闻风扬腰间,怒喝道:“无耻淫徒,束手就擒还淫性不改!我这就抓你回府衙大牢,让你清醒清醒。”
闻风扬痛得直冒汗,嘴上切仍旧不退让,笑道:“等我逃出去,再去毁好人家女儿清白,你可别后悔!”
凤飞天冷笑道:“好!等你有本事逃离金陵府衙的牢笼再说吧!”随即一把拎起闻风扬后衣领,把他押回府衙大牢。
月色依旧很亮很美,凤飞天拎着闻飞扬走在前往金陵府衙的大街上,心中升起一丝自豪与欣慰:今日抓到这一淫贼,天下就少了许多被辱姑娘的伤心之泪了。
正思忖着,突听一声长哨,夜空中升起一大片蓝色的星点,原来是一团蓝色的烟花。见这烟花,凤飞天脸色突然大变,步子也迈大了。
闻风扬笑道:“观凤姑娘一见这蓝色烟花脸色顿变,且急着想把闻某押进大牢,莫不是这烟花与姑娘有什么关系,凤姑娘要忙着去见这放烟花之人?这人是男子吗……”
凤飞天怒道:“你闭嘴!”把闻风扬押进金陵府衙大牢吩咐守牢的衙役好好看管,便匆匆离去。
凤飞天来到金陵最大的烟花之地滴玉楼,走进大门就见老鸨珠姨走了过来,笑道:“凤捕头你又来看清歌了,她现在刚好没客人,你快去找她吧。”
凤飞天愕然道:“今晚她没客人!”珠姨笑道:“我珠姨什么时候骗过您凤捕头,给我胆也不敢呀。”
凤飞天微哼了一声,径直上楼。
仪凤楼最好的房间在三楼东面第一间,里面住着滴玉楼的花魁清歌。凤飞天走上三楼来到最好的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惊喜的女子声音:“清歌姐,凤小姐来了。”接着里面传来另外一女子柔婉的声音:“太好了,快开门!”随即门应声而开,一个面目秀丽的姑娘打开门招呼道:“凤小姐,你来了。”
凤飞天笑道:“春桂妹妹,你也没睡呀。”那叫春桂的姑娘道:“我和清歌姐姐是好姐妹,她睡不着,我又岂能安心睡。我们还担心这么晚你看不到烟花,不会来了呢?”
凤飞天笑道:“你也太小瞧凤姐姐了,我答应你们只要放烟花就来,就算睡着,也会爬来的。”
屋里传来另一女子柔婉的声音:“凤凤,你从小就喜欢耍嘴皮子,这么大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说着走出一个容颜清丽脱俗,楚楚怜人的美丽女子,眉宇之间似乎锁着一层淡淡的幽怨,轻声道:“快先进来喝杯热茶。你平常一向男装,今日打扮得如此娇艳,莫非正在办案子?”
凤飞天嘻嘻一笑,一把搂住那姑娘,笑嘻嘻道:“知我者清歌也!”原来那姑娘正是滴玉楼的当家花魁清歌。
凤飞天道:“小清,这么晚邀我这里,我还以为又是什么臭男人纠缠于你,要我帮你解围,现在看你并未接客,却不知是为何事?”
清歌幽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对一旁的春桂道:“好妹妹,时候不早了,你陪我那么久了,现在凤凤来了,你就先去歇歇吧!”
春桂目光闪动,应声道:“那妹妹先告辞了。”掩门而去。
凤飞天道:“你和春桂情同姐妹,平常我不在,多亏有她照顾你。”
清歌轻轻道:“有你和春桂两个好姐妹,我别提有多高兴。”
凤飞天忿然长叹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把你从这青楼救了出来,让你天天在人前强装笑脸。”
清歌浅笑道:“可我却很知足。老天虽让我论落风尘,可能再次见你和你重逢,已是老天对我的恩赐了……”说着眼睛中便充满了对往事快乐的回忆:“那时候,我们两家住在隔邻,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耍长大,成了最好的朋友,十来岁时我们还学大人的模样结拜为姐妹。”
“是呀……”凤飞天目中也不由露出笑意:“记得那时候,你爹爹知道我们结拜的事后,不但不笑我们还特意用银子打了一对一模一样的长命锁,让我们作为结拜的信物……李伯父真是个很平和的好人……”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银制的长命锁:“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这是我们友情的见证。”
清歌也从脖子上摘下一块和凤飞天手中一样的长命锁放在凤飞天的长命锁一起,幽幽叹道:“也幸亏有这长命锁,要不然十年前我们分开后,各自长大容貌变了,就难以相认了。只是,爹爹他……”说着两眼一红,滴出两颗眼泪。
凤飞天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李伯父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十年前,李伯父进京赶考,高中解元后离乡赴任,你们一家都走了,刚开始我很想你,经常戴着银锁站在村口等你,看你是不是会回来和我一起玩。后来爹爹也到别的地方当差,我们全家也搬离了以前的村子,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谁知十年后的今天,当我随爹爹在金陵当差,竟意外和你重逢了。当时,你在江边画舫被几个富家阔少灌酒调笑,怎么恳求他们都不放过你,撕扯中露出你脖中的银锁,我心中一动,虽不敢相信你会沦落风尘,但还是上前解围,却想不到果然是你。”
清歌落泪道:“爹爹上任后,为官清廉正直,得罪了不少权贵,后来不知怎的遭一案连累,被充军塞外,而我也被终身打成贱籍卖入青楼,每日过着乞颜卖笑的日子,经常受那些有钱公子哥的无理欺凌,但幸亏有你——”说着展颜一笑:“想不到十年前儿时的玩伴如今成了金陵城赫赫有名的第一女捕头,连那些七尺男儿都惧你三分。自从你给了我那些蓝色烟花,叫我有事找你就燃放后,你帮我解了很多围,那些有钱公子哥再也不敢肆意欺凌我了。”
凤飞天道:“你被官府打入贱籍,我不能赎你出青楼,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咦!我看你今天无客纠缠,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清歌两行泪水便滚落而下,泫然道:“他已经有十来天没来了,也没有半点音讯,我好担心,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今晚从夜中惊醒,梦见他被人五花大绑,一脸痛苦,心中更是担心,只好把你找来,你可一定要帮我寻到他的踪迹。”
凤飞天皱眉道:“这段时间我忙于公务没时间来看你,不知他已有十来天未和你联系,他一点音讯都没给你留下就不见?”
清歌道:“十天前他说他要办一件事,办好了很快就回来,最多三天,谁知一下就十来天……”
凤飞天道:“他有没有说办什么事?”
清歌摇头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凤飞天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大概朝什么方向走的?”
清歌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他走的时候说只要办好了这件事,他就可以带我远走高飞了。”
凤飞天目光闪动:“我也见过叶凌飞几面,观他虽不是懦弱之人,但终究是一个未登科的文人,他难道就不知道像你这种打入贱籍的女子除了皇上亲赦,是不能赎身的,若是私奔更是王法不容。”
清歌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他说为了我他什么都不在乎,而且他说他会找个很隐闭的地方和我共度余生,官府人不一定找得到……我能感觉他是真心的……只是,只是他现在这么久没有音讯,我很担心……凤凤,你一定要帮我。”说着泪水自眼中划下,伏在凤飞天肩头不断抽泣。
凤飞天拍拍清歌道:“对你好的人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让他给你幸福快乐。”
清歌道:“我这就放心了,不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凤飞天道:“那我先回去了,有他消息我会及时来告诉你,你也早点休息吧!”清歌点点头,凤飞天这才出了清歌房间,准备回官衙。
才出房门,就是珠姨满脸堆笑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凤捕头,你要回官衙了?不知道跟清歌谈了没有?我开妓院哪有养人不接客的道理。”
凤飞天冷笑道:“清歌为你赚的钱还少吗?你放心,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好,接客说不定会得罪客人,等过阵子她自然会接客。”
珠姨干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清歌有凤捕头这样的好朋友真是修来的福分。凤捕头您也别见怪,我这做妈妈的也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太宠了清歌,其他姑娘心里不服气。”凤天飞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天边已微微见亮,凤飞天干脆也不回家,径直来到府衙。因为凤飞天屡建奇功且是女子,所以知府特意建了一个单独的休息房间给凤飞天休息。凤飞天一夜劳作,确实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被一阵阵喧闹声惊醒,只听见当值的衙役拍门唤道:“凤捕头,凤捕头,快醒醒,发生命案了,刚刚有人来报案。”
凤飞天一下全清醒了,睁眼一看窗外已朝阳高升,原来已是清晨,她连忙穿好衣服打开门道:“报案的人在哪,是哪里发生命案了?”
当值衙役道:“报案的人现在正在大堂,已有兄弟去通知知府大人上堂了。报案的叫小豆子,是滴玉楼的杂工,就是他来报案说滴玉楼发生命案。”
“什么?滴玉楼?”凤飞天一怔,问道,“死者是谁?”话尚未说完,只见凤飞天已经直朝大堂而去。
凤飞天来到大堂,只见知府刘文宣也已赶来,正端坐大堂之上,堂下跪着一个全身微颤的的少年,正是滴玉楼的杂工小豆子。
刘文宣见凤飞天赶来,顿露喜色,惊堂木一拍,大声道:“升堂!堂下何人,所报何案,速禀上来。”
小豆子几曾见过这等官威,身子颤得更严重了,惶恐道:“小人名唤小豆子,是滴玉楼的小厮,今天早上有人发现楼里的春桂被人杀了,所以叫我来报案,请青天大老爷赶快派人去破案,捉拿凶手。”
“春桂。”听到这两个字,凤飞天心里一紧。春桂凌晨分开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遭人毒手了?
刘知府对凤飞天道:“此案就由凤捕头你去查。”
凤飞天应道:“是!”随即点派人手正要前往滴玉楼,却见守牢的衙役匆匆忙忙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凤捕头,不好了,您昨晚擒来的采花大盗越狱了。”
“什么?”凤飞天脸色大变,连忙随衙役来到府衙牢房,只是两个守牢的衙役被人点穴倒地,而关守闻风扬的牢门大开,闻风扬已不见踪影。
凤飞天解开两个衙役的穴道问道:“犯人怎么逃走了,是谁点了你们穴道?”
“你们……”凤飞天气得没话可讲,但也知道这时去追已是无用,何况现在还要去滴玉楼查探命案,只得跺跺脚走出牢房。
大部分行业白天是顾客盈门生意最忙碌的时候,惟有妓院白天一般静悄悄的,滴玉楼也不例外。但今天不同,今天的滴玉楼门口人头攒动,围挤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衙役守住了门口,以免破坏现场,凤捕头一来便直奔大堂。
滴玉楼的大堂里,一群睡眼惺忪的姑娘正围着珠姨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个个脸上俱有惶恐之色。
惟有珠姨稍稍沉稳,坐在椅上不住擦汗,不时用眼观望门口,一见凤飞天到来,连忙起身迎上去道:“凤捕头你来了就好了,我这金陵鼎鼎大名的滴玉楼怎么能发生这种事,还请你看在清歌的份上帮我尽快侦破此案,要不然姑娘们无心接客,客人不敢上门,那我这滴玉楼可就要垮了。”
凤飞天冷冷道:“你可真够心狠的,都发生命案了,你关心的却还是生意,你快带我到案发现场去。”
珠姨嘿嘿干笑了两声,走在前面道:“死的是春桂,她死在她住的房间,我这就带你去!”
妓院通常是按姑娘的容貌等级来分配房间档次的,春桂长得虽不错,却比不上清歌,因此她住的房间也没有清歌房间豪华,摆设简单,但却颇为干净。
珠姨道:“姑娘们都有晚起的习惯,一般早上的早点热水都是小厮们送到各个姑娘房间,今天负责送水的小珍一大早给各个房间送水,结果就发现春桂……我们吓得不得了,连忙叫小豆子到官府去报案。”
凤飞天看见春桂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胸口多了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整个床单,苍白美丽的脸上一双眼睛惊骇地圆瞪着,显然死前受了很大的惊吓。春桂的致命伤只有一处,就是胸口,一刀毙命,衣着整齐,可见死前并没有多大的挣扎。那把匕首也验过了,只不过是金陵随便一个铁铺都可以买得到的普通匕首,简直没有任何有利用线索可言。
清歌走了过来,她眼睛红肿着,显然是为春桂的死伤心哭过,她望着凤飞天,含泪道:“凤凤,无论如何,你都要尽全力捉到凶手,为春桂报仇伸冤,春桂为人那么好,在滴玉楼多亏有她经常给我分担忧愁,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说着泪水又有如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凤飞天沉重的点点头,她先让仵作把春桂的尸体运回衙门,随后看着送水的小珍,问道:“你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你可曾发现什么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小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成形,但面容文静清纯,自从凤飞天到滴玉楼就看见她一直在颤抖,这时见凤飞天问她,身子颤抖得就更严重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没看见什么……”
珠姨叹道:“凤捕头你就别问她了,这小妮子自从看到那一幕,人都吓傻了,现在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凤飞天道:“那春桂平常有没有什么仇家?。”
珠姨叹道:“会有什么仇家,这个丫头和其他大多数姑娘一样是自小卖到我这的,我们这风月之地也不会得罪什么人,顶多不过是一些公子哥儿争风吃醋,但又谁会把这当真,拿人命来开玩笑。”
凤飞天又向其他人问了一些例行的公话,终是没有什么线索,只得安慰了清歌几句,先回到衙门。
凤飞天破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但这次却觉得心头十分压抑烦闷,不光是被害者是自己好友清歌的好友,更烦的是自己辛辛苦苦抓到那个采花大盗却让他轻易逃脱了。正心烦间,只见刘知府走了过来,刘知府四十来岁,面白斯文,他是状元及第入仕的官员,难得在官场十几年,还清廉公正,凤飞天一向对他很尊敬。
刘知府缓缓道:“那犯人逃走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这次破案就要靠你一人了,你不要再沉浸在已发生的懊悔中,而应该打起精神面对如今和将要发生的事。”刘知府似乎有办法看透人的心事,一句话就说中了凤飞天心中所想。
凤飞天点点头,正谈话之间,忽然又有衙役来禀报,在城西贫民窟发生命案。凤飞天不及多想,马上带着仵作、衙役等人赶往案发现场。
二、雾迷众人眼
每个城市都有它繁荣的一面,也有它贫苦的一面。城西贫民窟就好似金陵城里贫苦的代表,这里住的大多是些贫困靠出卖体力维持生计的百姓,张大时就是其中一位。
张大时是个倒夜香的,没钱没势,穷得今天裤子破了,明天就没衣服出门。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倒在他那简陋的破平房内,屋内的东西被人底朝天的翻了个遍。
凤飞天眉头皱起来了:“一个倒夜香的一般不会与人有致命的冤仇,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现场却像劫杀案一样,凶手到底在找什么呢?最重要的是张大时是死于剑伤,而且从伤口上可以看出用剑之人招式狠辣凌厉,是个武林高手,显然张大时不是死于一般的市井斗殴。”
张大时这样一个普通的贫民百姓怎么会招惹上武林人士呢?凶手为什么要杀了张大时?他又在找什么?
凤飞天仔细查看死者伤口,突然发现张大时的有种让人曾相识的感觉,但终究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短短一时间,城中连续发生两起命案,凤飞天的神经突的蹦得很紧。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她刚回来府衙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又有城中郑姓大户人家来报案,称郑府发生命案。
凤飞天头“嗡”的一下大了,但还是马上带齐人手赶往郑府。凤飞天到了郑府,方知死的是府中一个女仆名唤兰婶。
兰婶也是死于剑伤,住的下人房内也被人翻得乱七八糟。郑府管家道:“兰婶是我们家几年前买来的家奴,为人不错。也不知和谁结了冤遭此毒手。虽是家奴,但她是死于非命,所以主人叫我报官澄清。”
凤飞天看着现场,觉得兰婶的死状与张大时很是相似,剑伤一致,屋内也被翻过。她查看死者伤口时,发现兰婶的脸自己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兰婶腮边有颗豆大的痣,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吩咐衙役把兰婶尸体带回府衙,自己则匆匆忙忙赶往滴玉楼。
风月之地白天本就没什么生意,再加上刚刚发生了命案,滴玉楼更是门可罗雀,屋内静静的。凤飞天径直来到清歌房间,清歌呆呆地倚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见凤飞天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来了,是来问春桂的事吗?还是杀她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凤飞天摇摇头问道:“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曾见过你姑姑,她是不是腮边有颗豆大的痣。”
清歌道:“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不错,我姑姑腮边的确有颗豆大的痣,可惜当年我爹爹犯案,三族的人都受到连累,或充军或为奴为婢,姑姑也未能辛免,听说是被卖在一家大户人家当佣人,具体哪家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就是了!”凤飞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不要难过,我找到你姑姑了,连你姨夫都找到了……只不过他们都已被人害死了。”
“什么?”清歌顿泪水涟涟,抽泣道,“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个遭遇毒手?到底是谁害死了他们?”
凤飞天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杀害了他们,但以我查案的经验,我隐隐觉得他们之间包括你在内都有些内在的联系。而且凶手似乎想从他们那找到什么东西。找到还罢了,若没找到,很有可能凶手还会找到你这来,因为你也是和他们一样有血脉联系的人。”
清歌惶然道:“那怎么办?”
凤飞天道:“你不用害怕,有我呢。我不会让我的朋友受人伤害的。”
往日夜幕中的滴玉楼热闹非凡,但今晚的滴玉楼因为刚刚发生过命案,说不出的冷清。除了珠姨一个人望着大门口不住地长吁短叹外,姑娘们却是少有的空闲自在。因为没有客人,姑娘们都早早熄灯睡了,清歌也不例外。
三更天刚过,一条黑影向东而来,在房顶上飞快的蹿跃,不一会就来到了清歌房间的窗外。那黑影在窗边倾听了一会,觉察里面没是什么动静,掏出匕首轻轻撬开窗栓,不露一点声息的翻入屋内。
那黑影手持长剑一步步朝床前走来,凤飞天躲在床底,握剑的手快流出汗来。透过窗外淡淡的月光,凤飞天看见这人身材微胖,只是脸上黑巾蒙面,看不清面容。胖黑影行至床前,手中的剑缓缓朝床上探去。
凤飞天正准备一跃而起,突见窗棂一动,又有一个身材欣长的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这个黑衣人手上也握着闪亮的利剑,一进来,二话不说,长剑就迅速地朝那胖黑影刺来。
胖黑影听风辩向,马上转剑回招。二人过了几招,那胖黑影似乎不是长黑影的对手,一跺脚翻窗而去,长黑影也立刻追了出去。
凤飞天马上爬了出来,叫装睡的清歌到别的姑娘房间一起睡,自己也追出房外。
只见那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追到城北一片空旷的地方,胖黑影见躲不过长黑影追杀,反而停了下来,冷笑道:“你一定要杀我?”
长黑影也不回话,剑却如闪电般朝胖黑影刺去。
眼看长黑影就要伤了胖黑影的性命,凤飞天连忙跳出来,大声道:“兄台手下留情,在下是金陵府的捕头,此人可能与那金陵府发生的一系列命案有关,请你把他交给在下送交官办。”
凤飞天的出现,让两个黑衣人都为之一怔,但随即长黑影的剑向前一探,毫不留情的刺中胖黑影的胸口要了他的性命。凤飞天大怒,随即长剑一抖,朝长黑影刺去。
长黑影剑锋一转,杀气毕现,避开凤飞天的剑招后,一招“威风八面”朝凤飞天袭来。“威风八面”是剑术里的上乘之式,不是以式制人,更主要的是以气制人,使招的人必须是内力上乘,方能将此招发挥出来,也足见长黑影内力深厚,凤飞天想不到这人功夫如此高强,不敢大意,使出十成功力与长黑影对决。
长黑影武功十分了得,凤飞天的剑招他好像不用花许多力气就可以化解,而长黑影的剑招却狠辣无比,凤飞天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化解,凤飞天出道以来虽也遇到不少高手,但像长黑影这样内力高强,出手狠毒处处取人性命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眼见长黑影招招逼近,凤飞天不由暗暗叫苦。高手过招,胜败本就电光石火之间,更何况凤飞天一直处于劣势,这时一分心他想,守势顿弱,长黑影一招“雪拥蓝关”直朝凤飞天前胸袭去,凤飞天大惊失色,身形急转,但长黑影紧接着一招“风云会际”直朝凤飞天腿上刺去。凤飞天变招不及一下被长黑影刺中腿上,鲜血汩汩而流,人顿时倒在地上。
凤飞天望着自己鲜血,心中生起一阵恐慌。
长黑影嘿嘿冷笑数声,一剑朝凤飞天胸口刺去。
凤飞天绝望地闭上眼,正在这时,只见一条迅捷无比的人影仗剑自林中穿出,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朝长黑影后背刺去,长黑影听风辨音,连忙收剑反手挡招。
风飞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愣住了,只见林中之人蓝衣蒙面,出剑轻灵快捷,虽不及长黑影剑式狠辣,但奇快无比,招招出奇制胜,长黑影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见蓝衣人武功高出自己不少,不敢恋战,虚晃一招,抓起胖黑影的尸体,纵身而去。
蓝衣人也不追赶,还剑归鞘走至凤飞天身边,关切问道:“凤捕头,你还支持得住吧?”
凤飞天感激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凤某感激不尽,我还支持得住,有劳大侠关心了,还请大侠以真面目示之,以容后报。”
蓝衣人淡淡道:“救人便救了,还要别人回报什么。若是为图报救人,那不成伪君子了。我可宁当真小人,也不当伪君子。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大侠,也不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而是我想帮你才帮你,所以你根本不用太感激我。闲话也不多说,我看你伤口在足阴经处,再不止血,就会留下后患了,还是让我先为你止血再说吧!”
凤飞天本对蓝衣人心存感激之情,但听他这番话怪里怪气的,不由心生别扭,道:“恩公若不认真面目示人,恕凤飞天再难消受陌生人的如此恩惠。恩人请回吧,凤某会自己善后。”
“善后?你拿什么为己善后。”蓝衣人冷笑道:“你伤口宽且深,就算你能勉强止住血,但伤足阴经者五个时辰忌动,否则脚不瘫痪也落个拐瘸。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凤飞天持拗道:“恩公休再言,若恩公不示以真面目,凤某不敢再有劳恩公。”
蓝衣人道:“若我示以真面目,你就接受我对你的一切帮助?”
凤飞天脱口道:“那是自然!”
蓝衣人突一改严肃腔调,笑嘻嘻道:“久闻凤捕头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在下岂好再不认真面目示人。”说着伸手摘下脸上面巾。
月色很亮,能清清楚楚照亮蓝衣人的脸。看到这张脸,凤飞天觉得仿佛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这人竟然是使奸诈伎俩潜逃越狱的闻风扬。
闻风扬笑嘻嘻道:“别人都说你如何厉害,是涅磐的火凤,我看你怎么都只像只马虎粗心的小麻雀。若不是我,今天你这只小麻雀恐怕就要去见麻雀祖奶奶的祖奶奶了。”
凤飞天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道:“你这淫贼,谁要你如此假慈悲,待我好了,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天下那些遭你污辱毁了清白的女子报仇雪恨。”
闻风扬目光闪动,注视着凤飞天似笑非笑道:“你如今动弹不得,你就不怕把你……”说着一双手向凤飞天摸去。
凤飞天大惊失色,骇然道:“你……你要干什么?”
闻风扬轻模贱样儿嬉笑道:“小麻雀,你认为我想干什么……”手继续朝凤飞天身上探来。
凤飞天惊骇无比,颤声道:“你……你快住手,否则我立时咬舌自尽。”但终究是色厉内茬,眼泪几乎要流了出来。
闻风扬却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只见他手探及凤飞天腿上,突然出手如电,飞快地封住凤飞天伤口旁的穴道,随即有从怀里掏一个小药瓶,把里面一些白色粉末倒在凤飞天伤口处,说来奇怪,那血没过半刻就再也不流了。凤飞天虽然身上也常备些金创药,但从没有见过止血效果如此快的药,不由有些又惊又奇。
闻风扬把药盖好放回怀内,笑嘻嘻道:“你这么深的伤口今天幸亏遇上我,否则你的血还不知要流到什么时候呢,你口口声声说要报我救命之恩,现在你准备怎么报答呢?”说着笑嘻嘻地注视着凤飞天,一字字道,“最好是以身相许。”
凤飞天破口大骂道:“淫贼,你休想要再有非分之想,你马上给我滚,否则我……否则我……”气得竟不知如何再言。
闻风扬却不是生气,依旧笑嘻嘻,但却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凤飞天。凤飞天被他注视得浑身不自在,怒道:“淫贼,你到底想怎么样?”闻风扬笑道:“想不到小麻雀生气的样子还蛮漂亮的,不过我更喜欢你着女装,这男装虽干练利索,却于你这花容月貌不符,少了许多娇娆妩媚,我更爱看你着女装的样子。”
凤飞天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强定心神道:“我先承了你救我之恩,如今我伤口已止血,你可以走了。”
闻风扬道:“我走可以,但你五个时辰不能动弹,万一我走后,那个杀手去而复返,那我不没了娘子了。”
凤飞天怒目圆瞪,喝道:“谁是你娘子,你这淫贼休再口出浪词秽语,你快走……”
闻风扬淡淡道:“久闻凤捕头言出必行,偏偏闻某也是这样的人,我既倾心于凤姑娘,自愿为你做尽一切闻某力所能及之事以博你芳心,更不会让你涉险,否则我也不会在越狱之后暗随于你,而且偏巧救了你性命。”
凤飞天冷冷道:“你救我性命不假,我自会想办法还你此恩,但你休要心存非分之想。我现在不如告诉你——就算世上男子全没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淫贼。”
闻风扬忽然沉默起来,静静地注视凤飞天,缓缓道:“我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吗?”凤飞天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闻风扬望了望凤飞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凤飞天走近。凤飞天嘎声道:“你要干什么?”
闻风扬也不做声,突出手把凤飞天周身几大穴道全点了,令她动弹不得,紧接着将凤飞天一把抱起朝前走去。
凤飞天心中生起一种无比的恐惧,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闻风扬淡淡道:“你放心,我是不会霸王强上弓的。深夜雾重,你久坐地上,就算不动,但寒气入骨,以后痊愈了也很容易会风湿疼痛,我现在要把你带到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去。”
凤飞天浑身动弹不得,此时只有任闻风扬肆意摆布,她心中暗发毒誓:恢复后一定要杀了闻风扬! 她的脸靠在闻风扬怀里,只觉一股男人的气息直钻鼻翼,不由心燥面热,但一想到闻风扬的为人,心中顿时升腾一种厌恶感。
闻风扬抱着凤飞天走了一壶茶工夫,来到了一家最近的旅店,要了一间房间,把凤飞天抱了进去。这旅店不大,但却还算整洁干净,闻风扬把凤飞天放在床上解开她的穴道:“你自己也是学武之人,知道伤口的危害度,我也不会碰你,你自己决定是否躺在这儿!”
凤飞天刚想站起来,但想到万一因此时小不忍,而致身体有所残缺,还是不敢妄动,只得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是不敢合眼。闻风扬叫小二沏了一壶茶,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凤飞天偷偷看闻风扬,只见他眉角飞扬,鼻梁正挺,双目俊朗有神,不由暗叹道:“这淫贼可惜走上邪途,浪费了这一表人才,江湖称之‘玉面摧花郎’到也无愧。”想到闻风扬以往犯下的种种罪行一时义愤填膺,想到闻风扬今日救自己性命又处处关怀呵护,一时又感触颇多,左思又想,心中思绪翻腾,竟难以名状,又渐渐想到这一天之内发生的四起命案,本以为找到了一些命案间有利的线索,谁知又全断了。看那胖黑影的用剑及招式,张大时与兰婶十之八九是被他杀害的,可他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呢?又在他们房间查找什么呢?这两个人包括春桂都与清歌认识,是为了清歌才起杀机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连清歌他也要杀?那个杀胖黑影的又是谁?为什么对自己也痛下杀手?表面上好像每个死者都与清歌有牵连,但细追查,又没有很内在的关系……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听到凤飞天叹气,闻风扬轻笑道:“看小麻雀长吁短叹,莫不是为发生的案件烦恼?”
凤飞天心中一动,想不到这闻风扬倒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当下没好气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闻风扬微笑道:“自古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凤飞天目光闪动:“莫非你知道什么线索?”
闻风扬笑嘻嘻道:“我早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做事很耐心、抱定目标不放手的人。我既倾心于你,当然会时时在你左右保护我心爱女人的安全,所以才会从牢里跑了出来,在暗处保护你,也因此让我看到了许多你忽视的东西……”
凤飞天怒道:“淫贼闭嘴!你不顾国法私逃出狱还把借口加到我身上,你简直,你简直……”气得一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闻风扬却不恼,依旧微笑道:“你若不想早日破了这一系列命案,你尽管大骂好了。”
凤飞天气得快喷出血来,但想到这些命案有如一团迷雾,说不定闻风扬这个旁观者真能看到一些有利线索,若能早日破案也免再有人受害。于是强压下怒气,忿忿道:“好,我不生气,你说!”
闻飞扬道:“你虽不生气,可板着张脸,怎么叫人心生愉悦,我这人心中不愉悦的时候,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从何说起?不如你笑一笑,看到心爱之人笑靥如花,我心中愉悦,就什么事都想起来了。”
“你……”凤飞天简直被这无赖气得血都快吐出来了,但想到大局为重,忍了片刻,终还是冲着闻风扬微微一笑。这一笑有如兴奋药一般,闻风扬顿精神抖擞,滔滔不绝道:“我们就先从第一起‘春桂命案’说起——你抓我入牢已是三更天时分,你赶到滴玉楼,见到春桂以后她才去睡觉,通常那么晚嫖客们该干的事都已干完了,也就是说春桂那么晚不会再接客,如此也排除了嫖客作案的可能……”
凤飞天冷笑道:“物以类集,你到对嫖客的作息时间了解得透彻。”
闻风扬不以为意,继续道:“天明时分你接到报案来到滴玉楼,我也尾随你而来,在暗处看这案发现场,从三更天到天明,春桂未出过滴玉楼,而且致命之伤是前胸近距离被匕首所刺,可见凶手十之八九是滴玉楼的人,而且春桂与凶手很熟,所以没有提防凶手突然行凶,也因此春桂死状才那么安详,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
凤飞天听闻风扬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觉对他厌恶之心稍减,道:“杀清歌之人是从外而入,所以也不能排除春桂是那胖黑影所为。”
闻风扬摇头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就算春桂与胖黑影认识,但我观胖黑影武功不弱,想也是江湖上略有名气的高手,这种人一般是不会轻易换自己兵器行凶的,他用的是剑,看他所用之剑及剑式,张大时和兰姨到有可能是他杀的,但杀春桂的却不一定是他。所以你只需细细排查一番滴玉楼所有的人,凶手便无以遁形。当然,为防打草惊蛇,这一切在暗中进行方好。另外,办案最忌讳参杂私人感情,清歌也是滴玉楼之人,你可要禀公查处,不要徇私。”
凤飞天怒道:“我凤飞天历经多少案件,从未徇私枉法这点不须你提醒,清歌待人一向友好,春桂还是她好朋友,凶手不可能是她。”
闻风扬施施道:“这却不见得。发生的四起案件每件都与她有关联,春桂是她好朋友,张大时、兰婶是她亲戚,而胖黑影也是因为杀她而被长黑影所杀,而且你也差点被杀。”
凤飞天想想闻风扬说的不无道理,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闻风扬笑道:“你也不用叹气,滴玉楼那么多人,个个都有可能是凶手,不一定就是你的好朋友。春桂之案,我不能乱断言,但张大时、兰婶案一定与清歌之间有种我们所不知的关联,否则胖黑影不会在杀了张大时、兰婶之后又来杀清歌,而且我觉得他杀人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为他杀人以后方便搜查他们的物品,而且这物品必定相当重要,才会让胖黑影一再杀人取物,只是我现在也想不透——一个自小卖入风月场所的女子,一个倒夜香的普通人,一个为奴仆的妇人,他们会藏有什么贵重东西,以致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你也有一点下手追查的线索——张大时、兰婶、清歌都是血脉亲眷关系,凶手要找的东西很可能是他们家族的贵重宝物,等你腿好了,你只须再细细问问清歌他们家族可曾有什么罕世宝物,也许就有线索了。”
凤飞天注视着闻风扬缓缓道:“想不到你分析能力这么好,我劝你还是投案自首吧,最少官府会从轻发落。到时你改邪从正,也不枉浪费你这一番才智。”
闻风扬笑嘻嘻道:“你劝我自首,想官府对我从轻发落,可是已有一些喜欢我,所以才对我如此关心。”
凤飞天怒道:“终究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虽说你今日救了我一命,但你若不自首,等我腿好后还是会拿你归案。”
闻风扬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等你有办法擒住我再说吧。你一番打斗,流血过多,想必已是又饿又乏,我先去弄点吃的给你吃吧!”说完推门而出。
凤飞天望着闻风扬的背影,不由暗自感叹:“这采花淫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只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一股鸡汤香味也越来越浓。门应声而开,闻风扬端着一大钵鸡汤和两副碗筷走了进来,盛了一碗端到凤飞天面前,笑道:“天没亮,厨师还在睡觉,这鸡汤是我在鸡笼里挑了只最肥的老母鸡加上香菇一起炖的,最是滋补,你快尝尝!”凤飞天看了闻风扬一眼,并未伸手。
闻风扬笑道:“你腿受了伤不能动,手却无妨,你不伸手接,莫非想我喂你不成。”说着真的将一勺汤送到凤飞天的唇边。
凤飞天一扭头,冷冷道:“我是不会乱吃你这采花大盗的东西的。”
闻风扬脸色微变,冷笑道:“你怕我在汤中下迷药?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你不喝便算了,我也早已饿了。”说完便吸哩呼噜喝了起来,边喝还啧啧有声:“真香!真鲜!”香菇炖老母鸡的香味本就诱人,加上凤飞天确实早已饿了,经闻风扬这一刻意渲染,不由暗吞了许多口水。闻风扬暗自偷笑,待自己喝完一碗后又盛了一碗给凤飞天。
这次凤飞天没有拒绝,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鸡汤喝了个底朝天,发觉闻风扬手艺居然还很不错,这鸡汤确实又鲜又美,又连着喝了三碗,这才心满意足的插插嘴巴,靠在床上轻轻舒气。
闻风扬柔声道:“吃饱喝足,你该睡一觉了,否则明天就没精力去办案了。”他的声音又柔又轻,仿佛有种无形的吸引力,凤飞天初时还想强睁着眼睛,但在闻风扬一片“安心睡吧!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的声音中,凤飞天好像卸下了所有的压力与劳累,渐渐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飞天模模糊糊醒来,一睁眼,似乎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侧身一看,却原来是闻风扬搬个凳子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凤飞天,见她醒来,轻轻道:“你睡觉的样子真美,若是换成女儿装,我想会更美!”
“你……”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这么近距离直接称赞自己的美丽,凤飞天又恼又羞,心底处还有那么一个点儿喜欢,脸居然红了。
闻风扬看得更陶醉,突然长叹道:“良辰时短,我要能经常这样注视你睡觉该多好!只可惜五个时辰就要到了,再过半炷香的工夫,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免得你腿好了要擒我,我先行走了。”说着从怀了掏出瓶药放在桌上:“这瓶中药你每隔六个时辰吃一粒,对你腿伤痊愈有帮助。你若不敢吃就随意送人,免得扔了可惜。”边说边走到门边,笑嘻嘻道:“小麻雀,后会有期。”推门而去,竟真的走了。
听闻风扬远去的脚步声,凤飞天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凤飞天出了旅店门,观日色已是午时,她回家换了身衣服又到府衙报了声平安就直奔滴玉楼。
滴玉楼还是那样冷冷清清,一大群女人沉闷的坐在大厅里,见凤飞天来了,气氛顿活了起来。珠姨第一个挤到凤飞天面前,满脸堆笑道:“唉哟哟,凤捕头你可回来了,我们这些人都好担心你的安危,特别是清歌,更是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了,可怎么见客呀……”
清歌也迎了上来,观察凤飞天全身,急切道:“你没事吧!”
凤飞天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强笑道:“我怎么会有事,来,我与你到房中有话说!”说着拉着清歌到了清歌房间。
一进房门,凤飞天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轻揉伤口周围,以减少疼痛。清歌动容道:“你受伤了!”
凤飞天咬牙道:“受了点小伤,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疼痛。”
清歌眼泪扑扑往下掉,哽咽道:“都是为了保护我,你才受伤的。我这就为你抓一些止疼的药来!”凤飞天摆手道:“不用了,一般的止疼药不会有什么大用!”突然想到闻风扬留下那瓶药,心中一动,取了一颗出来,一咬牙吞了下去,随即看着清歌,问道:“小清,你仔细想想,你家祖辈是否收藏过什么很贵重的宝物,我怀疑凶手杀你姨夫、姑姑和你,可能是在寻一样贵重物品,而这物品可能与你整个家族有关,所以只有知道凶手在找什么,才能找到破案的关键。”
清歌沉思良久,皱眉道:“我们家族都是平民百姓,我并不曾听长辈说过我们家族有什么传世的宝贝。后来爹爹入仕,虽为官数载,可他清正廉明家中无什么积蓄,更别说什么宝物了。就算有,当年爹爹犯案,官府把我们家连带三族抄了个底朝天,就算有也早就被抄了。”
凤飞天沉吟道:“你的话不无道理,那个凶手到底想找什么呢?”
清歌道:“这事说不定爹爹清楚,他现在边关服役,不如你派人去问爹爹,顺便告诉他……我很好……”说着泪水又掉了下来。
凤飞天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清歌肩头,出了滴玉楼。
突见府里的衙役匆匆来报:“西郊山坡下发现尸体,刘大人让凤捕头速带人去查看。”
凤飞天不敢迟疑,马上回府衙带领一干兄弟前往西郊山坡。
只见报案的樵夫正站在那守护,指着坡下一堆枯叶丛中道:“捕头大人,你可来了,小民早起打柴路过此处,突见坡下有一样东西趴在那不动,我吓得不行也不敢下去看,连忙叫同伴去报官,自己在这守着,怕人破坏现场。”
凤飞天赞许道:“做得好!”随即和衙役、仵作等人缓缓走下山坡来到尸体旁。只见那见尸体脸朝下背朝上趴在地上,一袭长衫,布料尚佳,但却被划了好些口子。
仵作把尸体翻转,只见死者蓬发垢面,看不清面容,但喉结突出,显是个男子。
仵作验着验着,突惊呼出口:“这人还活着!”
凤飞天闻言,连忙上前把脉,果然这男子还有微薄脉息,于是连忙命人把男子扶起坐好,为他输入真气。
过了半茶工夫,那男子“哼”了一声,悠悠苏醒过来,凤飞天大喜,连忙把那男子扶躺在树干上,问道:“你醒了!我们是金陵衙的捕快,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哪里人氏,怎么会倒在这荒郊野岭?”
那男子刚刚苏醒,神情还有些木讷,待渐渐神志清楚,望着凤飞天的眼睛也睁大了,突然用凤飞天微弱的声音道:“你……你是凤凤……”
凤飞天一惊,称自己“凤凤”的人,必是自己熟识的人,这男子蓬头垢面怎么认识自己,诧异道:“你是?”那男子强撑着坐起来,用手把头发撂平,又使劲插了插脸,露出一张俊逸憔悴的脸,焦急道:“我是叶凌飞呀,你不认识我了?”
凤飞天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男子竟是清歌托自己找的叶凌飞。叶凌飞已失踪了十来天,想不到却在这荒郊野岭找到他,当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叶凌飞望望了周围,欲说又止,凤飞天知道叶凌飞不想让外人在场,于是道:“你先别说,清歌找你都快急疯了,我先带你到府衙洗个澡,再去见清歌细说不迟。”
三、云散现端倪
情人会面,自然是又惊又喜,当清歌看到一脸憔悴的叶凌飞出现时,又是惊喜又是担心,不禁喜极而泣。
叶凌飞搂住清歌,轻唤了一声:“小清!”也忍不住百感交集,惹得凤飞天也不禁在感触。
待过片刻工夫,二人情绪稳定了一些,叶凌飞方才徐徐道:“我知道清歌是被打入贱籍的,没有皇上特赦,根本不能赎身,但我们俩是真心相爱,我想让清歌过上正常女子生活,于是我决定带清歌私奔。但是我是一个未及第的普通文人,并无多少积蓄,于是我想攒一大笔银子,带清歌远走高飞。这样我和清歌就算隐居荒野小镇也可以过着富裕的日子。我听朋友说茶叶生意很赚钱,于是我把自己的积蓄凑凑拢,到杭州去贩一些新上市的茶叶卖给本地的商人,竟真挣了不少银两,我见这生意好赚,就又多贩了几次转卖,所以就耽误了与清歌约定的日子,让清歌担心了。”
清歌说道:“那你怎么昏倒在荒郊野岭?”
叶凌飞目中露出愤然之色,嘎声道:“我兴冲冲地带着银两回金陵,谁知……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山贼。他们见我身单力薄,不但抢走了我的财物,还把我打昏扔到山下喂狼,幸亏我吉人自有天相,被凤凤发现了,否则……我恐怕已经喂狼了!”
清歌流泪道:“你怎么这么傻,瞒着我外出赚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叶大哥,你要答应我,不要再贸然行事了。”
叶凌飞无限怜爱注视着清歌,柔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离开你,让你担心了。”
凤飞天知道这种场面自己呆在这里有些多余,于是推开门出了房间。
一出滴玉楼,凤飞天的思绪又飘到了案件上面:闻风扬曾分析杀害春桂的凶手就是滴玉楼之人,可滴玉楼从老鸨到妓女到小厮到厨房打杂之人有八十余人,到底从何人查起?凤飞天边想边逛,不觉来到滴玉楼的后门。
后门通常是小厮、马夫、厨房人员出如入的地方,如今是午后,该办事的都已办完,只见两扇门紧闭,并无人出入。
凤飞天叹了口气,正待离去,突见那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缝,从门缝伸出一个脑袋来,赫然竟是滴玉楼为姑娘端茶倒水的打杂小厮小珍。
凤飞天连忙闪到暗处,只见小珍左右望了望,见门外无人,这才悄悄走了出来,掩好门朝南行去,身上还背了个小小的包袱。见小珍行踪可疑,凤飞天马上跟了过去。
只见小珍一路小跑,来到一偏僻的小村。这村庄房屋都是寻常普通民房,小珍来到村东头一间民房前,推门而进。
凤飞天悄悄跟近,绕到后墙从墙上破洞望去,只见两个中年憔悴的男女半躺在床上,一个二三岁的少年正拿钵装二人咳嗽吐的痰。
小珍见进了屋,道:“我回来了。”
又冲着那少年道:“小宝,爹娘这几天病怎么样了。”
那少年小宝道:“爹娘的病前几天有所好转,可这几天没钱抓药,又厉害了一些。”小珍从包袱里拿出些银角子:“这是这段时间赚的,你快拿去给爹娘抓药吧!小珍爹道:“你在滴玉楼当小厮,可要小心,唉!若不是我们两个连累,也不需要你去那种地方做事。
小珍说道:“爹爹,放心,我会赚许多钱治好爹娘的病。”
小珍娘道:“真是好孩子,你在那里可要洁身自爱,在什么地方做工没关系,重要的是怎么做人。”
小珍点头道:“娘训斥的是,我……”
突听见大门一声巨响,只见几个壮汉踢门而进,其中一个为首的汉子狂笑道:“哈哈,你女儿又送钱回来了,这次该把借的钱连本带利还清了。”
小珍爹边咳边求道:“求大爷再宽限几天吧。”
那壮汉冷冷笑道:“你借我们老爷十两银子,如今利滚利已是一百二十两,我看再宽限你也拿不出了,爷几个也没时间天天到你这脏地方来,今天你们再拿不出钱,就把你儿子卖了抵债。”小珍爹苦苦哀求道:“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女儿已经卖到滴玉楼打杂了,若再失去儿子,我们两个老人可没法活了呀。”
壮汉冷笑道:“你们好活,兄弟们可就没法活了,兄弟们上。”顿时几个壮汉一拥而上,抓住小宝就要走,小珍想拦反被一把推在墙上,额头都撞出血来。
凤飞天再也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大声道:“住手!把人放下!我这有一百二十两,你们拿去,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他们一家人!”
那壮汉一楞,干笑道:“原来是凤捕头,您大人出了面,我们就看在您分上放过他们。”一把抓过凤飞天手上的银票,一挥手带着其他人灰溜溜走了。小珍一家立时跪拜下来,小珍爹道:“凤捕头大恩大德,我们家人没齿难忘。”凤飞天扶起小珍家人,笑道:“我路过这里,见不平之事相助也是应该的,大家不必这么客气,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二位多保重身体。”说完告辞而去。
刚走到了门口,只见小珍叫道:“凤捕头,请稍等一下!”说着追到凤飞天旁边,细声道,“我有些话想告诉凤捕头。”
凤飞天道:“有什么事?”
小珍呐呐道:“凤捕头,你别生气,本来这话我想永远不说的……但你对小珍家人这么好,小珍若再不说了就真没良心了——其实,春桂死的那天你到滴玉楼查案,有些话我没全说出来。因为我有贪心,我想暗藏一样值钱的东西想等风声过了卖个好价钱给我爹娘治病。那天,我照例给春桂姐姐送洗脸水,一推开门就见门边滚落着一颗鸽蛋大的珠子,再一抬头就发现春桂姐姐被人杀死躺在床上,我吓得不行,但贪心占据了恐惧,我先把那颗珠子藏在身上再大声呼喊。”
凤飞天道:“你就不怕别人误会你谋财害命,为了偷春桂的珠子杀了他。”小珍摇头道:“不会的。因为那颗珠子整个滴玉楼的人都认识——它是珠姨的。这颗珠子价值不菲,珠姨把它镶在发钗上,还常向大家炫耀。”
凤飞天沉吟道:“哦!珠子可能是珠姨到春桂房间掉的,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掉了,好像没听见她要找。”小珍轻笑道:“她不会找的。因为珠姨通常只会在白天客人不多的时候来检查姑娘们房间,看有没有姑娘私留客人给的金银首饰等。而每天黄昏我都要把房间逐个打扫,当时我都并不见这珠子,但早上这珠子却在春桂姐姐房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珠姨夜晚来过春桂姐姐房间。”
凤飞天喃喃道:“也就是说春桂一案,珠姨有很大嫌疑。”
小珍道:“办案的事我不清楚,但这颗珠子我给凤捕头,希望它对你破案有帮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浑圆的明珠递到凤飞天手里。
凤飞天用手托着那颗明珠伸到珠姨眼前,珠姨那张涂了两斤脂粉的脸再也笑不出来,但她出乎意料的镇静,平静的把凤飞天带到自己房间,长叹道:“事到如今,我珠姨一人做事一当,也不想隐瞒了。”
凤飞天道:“依你之言,你承认杀害春桂的凶手就是你了。”
珠姨正色道:“不错,春桂确实是我杀的。我自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心中早已做好准备,只是不想这么快你就寻上门来了。”接着长叹道:“这样也好,免得我夜夜梦见春桂,不得安宁!”
凤飞天道:“春桂是你养的摇钱树,你为什么要杀她?”
珠姨一字字道:“报恩!”
凤飞天诧异道:“这话怎么说起?”
珠姨眼中飘过一缕对过去的回忆,缓缓道:“我自小被买入青楼,十六岁时已是金陵有名的名妓,多少王孙公子、富家子弟一掷千金为求见我一面。当时这些公子中有一个姓郑的公子,他不像其他的公子一样对我只图一时之乐,他是真心爱我的。我也真心爱他,但当郑公子父亲知道这事后,嫌我出身不好,一直反对,他为了让郑公子对我死心,竟故意设圈套让我陷入一桩人命官司中。当时我一个弱女子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眼看就要秋后问斩,幸亏这时有一位巡抚大人到金陵巡查,发现我这宗案件疑点甚多,最后案件重审,我无罪释放。郑公子父亲因此被罢官,郑公子觉得自己连累了父亲,与父亲一起回了老家。那时我就发誓,若有机会,为这位巡抚大人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十几年后,我接管滴玉楼当上了老鸨,手下也管着一批姑娘,我发现其中一姑娘长得极像我恩公的女儿,我就把她买了回来,后来一问果然是这位恩公的女儿,因为被一案牵连,以致家眷被官府卖入贱籍。这位女子就是清歌,那巡抚大人就是清歌的父亲李正浩大人。因为清歌被列入贱籍,我不好明处帮她,因此时时在暗处关心照顾。叶凌飞公子爱上清歌,我也想清歌有个好归宿,于是暗处查看叶凌飞,发现他果然是真心真意爱清歌,但是接着我也发现原来春桂也喜欢叶凌飞。春桂这丫头心计颇深,她表面与清歌友好,后来发见清歌是官卖入贱籍,又偷听到你和清歌的话,知道叶凌飞要带清歌私奔,她为了达到与叶凌飞交好的目的,悄悄到我房间把这事告诉了我,准备把清歌与人私奔的事报告官府。清歌官卖入贱籍擅自私奔必会判重罪,她便有机会可与叶凌飞相好。我决不能让我恩公之女再受这苦罪,而留着春桂,总还有一天她会寻找机会害清歌,于是我到春桂房间趁她不备将她杀了,第二天才发觉头上的明珠不见了,我怀疑是掉在了春桂房间,但为了不惹人怀疑,也不敢去找。”
凤飞天叹道:“珠姨,你要帮清歌有许多种法子的,本可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珠姨道:“事已做出,我亦无悔可言。杀人偿命,我自是有罪不会推卸。春桂行径恶劣令人不齿,岂又是我一人对此事抱不平。”
凤飞天道:“依你之言,还有其他人想杀春桂?”
珠姨道:“这我不敢确定,但那天我杀了春桂离开房间后并没远去而是倚在不远处一棵柱子上喘气。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心中有些害怕,但没过一会儿只听有一声轻微的门响声,我一看,竟然从春桂房间溜出个人来,料想是我和春桂进房前就已藏在那了……”
凤飞天道:“你可看清此人面貌?”
珠姨道:“我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的见那像是……”说到此处,突然“啊”的一声人倒落地上,却原来有人从窗外掷进一枚飞镖,正中珠姨致命要穴,珠姨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指了指墙上一幅硕果累累的秋收图,倒地身亡。凤飞天大怒,连忙飞身跃出窗外,但已不见半条人影。
凤飞天检查珠姨尸体,发现飞镖只是寻常铁器店的飞镖,根本无线索可言。
这时清歌等滴玉楼的姑娘问讯赶来,见珠姨死去,真是各种表情都有。
凤飞天对清歌道:“来,给珠姨磕三个响头吧!”清歌虽诧异但还是跪地朝珠姨磕了三个响头。凤飞天长叹了口气,让捕快把珠姨尸体抬回府衙。
月色依旧很亮,但凤飞天的心里却有如一团迷雾,找不到方向:本道春桂一案就此结了,却料不到案情扑朔迷离,珠姨竟突遭人暗算。是谁杀了珠姨呢?以当时情况来看,杀珠姨者是为防她说出她所看之人。那是谁从春桂房间出来呢?依珠姨所言,这人很可能是珠姨认识之人,也就是说十之八九是滴玉楼的人。那会是谁呢?珠姨究竟想通过那幅秋收图告诉自己什么?几件命案似乎都与清歌有关系,但中间牵扯的却又似有还无……
这时凤飞天的腿又疼痛起来,打断了一切思路,她随即掏出药吞了两粒止住痛,心中竟想起送药的人来。她明知不应想这淫贼,但脑中却满是闻风扬的影子——这淫贼头脑聪明,见解独到,分析案情也头头是道,如果这时他在身边,说不定可以让自己在团团迷雾中找到一条明路。
正思忖着,突觉一阵疾风袭来,似有暗器射来,忙一偏头,伸出双指夹住飞来之物。细一看,发现这原来是一卷拢的纸条。展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小麻雀,夜半明月照心怀,可曾想起小淫贼。若想案情早日破,速到春风茶馆来。”字条上虽没有落款,但一看便知是闻风扬所写。想到闻风扬刚刚就在身边,凤飞天不由脸上一热:也不知他刚才有没有看自己刚才所想正是他?想到闻风扬那一脸贼兮兮的笑,凤飞天本想立时撕了纸条置之不理,但想到闻风扬可能又跟在自己背后发现了什么线索想告诉自己,终于还是出门前往春风茶馆。
一路上,凤飞天心中上下挣扎,一直在思索这次机会难得,是否趁闻风扬不备擒了他,免得他再毁别的女子清白。但又想人家来告诉自己案情线索,自己趁机下手,又有违道义。真是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一直等走到了春风茶馆门口,竟还是没拿定主意。
春风茶馆是金陵城最大的茶馆,装饰气派,茶叶茶道都是金陵城首屈一指的,是以不管白天黑夜都有许多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在这品茗论诗。
凤飞天才进茶馆,小二便迎了上来,满脸笑容招呼道:“凤捕头您来了,你的朋友在三楼的天字号的雅座等您呢!”
凤飞天微微颔首,径直来到三楼天字号雅座,推门一看,只见闻风扬正坐在茶桌旁慢慢的品尝香茗,一脸笑意地看着凤飞天。
凤飞天走了进房,正色道:“我已来了,你发现什么线索可以跟我说了!”闻风扬笑朗朗道:“小麻雀,须知一个人若时时处于压力之下,神经蹦得紧紧的,那便有许多明显的破绽他反而看不出来。不用急,先坐下来喝杯茶放松一下。”
凤飞天冷冷道:“有话就快讲,我还有要案在身,没时间陪你消遣。”
闻风扬依旧笑嘻嘻道:“你若不听可以现在就走,若是想听不妨坐下来,陪我喝杯茶,有了线索,破起案来事半功倍,何乐不为?”
凤飞天瞪眼道:“你……”终还是坐了下来。
闻风扬沏了一杯香茗递给凤飞天,笑嘻嘻道:“这是上等的云南普洱,最是生津养颜,你常喝一定会越来越美丽。”
凤飞天接过喝了一口,冷冷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闻风扬收起嬉笑之色,道:“我平常就上茶馆喝茶,所以每年上新茶我是绝对不错过品各地名茶的机会,今年我品了不少茶,有云南的普洱,太湖的银针……可就是没有西湖的龙井,我就问老板,原来杭州春上遭了虫害,茶叶收成锐减,所以我才喝不到西湖龙井。”
凤飞天目光闪动,道:“也就是说叶凌飞很可能并没有去杭州去贩茶叶,就算去了,也不可能靠贩茶叶赚到许多钱。”
闻风扬笑道:“真是只聪明的小麻雀,叶凌飞有没有涉案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一个人没有必要撒谎时是不会撒谎的。既然撒了谎,特别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撒谎,就一定是为了隐瞒什么事。我不知道他隐瞒什么事情,但我只希望能为你找到一条可查下去的线索。”
凤飞天停下手,只说了两个字:“多谢!”便出了春风茶馆。
天气不错,阳光一地,凤飞天坐在滴玉楼的对面,这里是一家糕点店,她化装成老太太,细细地品尝着糕点。
珠姨虽死了,但龟公接着管理,所以滴玉楼一切又渐渐像以前一样有序。清晨时分,从滴玉楼中走出一斯文男子,正是叶凌飞。
凤飞天连忙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叶凌飞缓缓行进,在城中左穿右行,不觉来到城中的风儒茶庄。
这是一家小小的茶庄,但却细致讲究,二楼推窗俯览,可一览临楼湖边景致。只见叶凌飞走到茶庄门口,就见门旁闪出个精壮汉子,也不知问了叶凌飞一些什么,便放叶凌飞进了门。
凤飞天觉得蹊跷,这凤儒茶庄也是对外做生意的商户,怎么会来了客人还要盘问一番才准上楼的。她不好贸然上楼,连忙来到凤儒茶庄对面的饭馆,直奔二楼临街近窗之座叫了些饭菜,边吃边看对楼的动静。幸亏天气有点燥热,风儒茶庄的窗户全打开了。凤飞天坐在对面二楼也可以远远看清对面楼上的情景。只见二楼空空的,除了东边临湖的茶座上坐了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并无他人。
叶凌飞上了楼,行到中年男子旁鞠躬行礼,中年男子微一示意,他方才坐在中年男子对面坐下,接着就见叶凌飞向中年男子在讲什么话,中年男子微微领首听着。因为相距甚远,凤飞天也不知叶凌飞在讲什么,正暗自焦急,突见叶凌飞不知说了什么,中年男子像生了气,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叶凌飞便躬身退下,出了风儒茶庄大门。
叶凌飞缓缓走在回滴玉楼的路上,似乎心事满怀,浑然不觉一个黑衣蒙面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当他行至一条偏静无人的小巷时,那黑衣蒙面人突然拔出长剑朝叶凌飞冲了过来。叶凌飞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依然不觉,黑衣人长剑直刺叶凌飞后心,在离他衣杉几厘处的地方突停了下来,一个飞身跃到叶凌飞前面,用沉哑的声音喝道:“留下买路钱!”
叶凌飞这才回过神,一脸惶恐之色:“大侠,在下并无许多银两,身上只有一点散碎银子,大侠若急用,便全拿了去,只求不要伤了在下性命!”说着取出手上钱袋,双手捧上。
黑衣蒙面人取过钱袋,喝道:“要命便快滚!”
叶凌飞闻言顿如释重负,慌忙奔出小巷。待叶凌飞走远,黑衣人扯下面巾,赫然是凤飞天。凤飞天见叶凌飞行踪异常,本待试探一下他是否有武功,谁知一试之下才发觉叶凌飞竟真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书生,一时竟又乱了。闻风扬不知从哪笑嘻嘻钻了出来,拍拍凤飞天,笑道:“你这出了名的大捕快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凤飞天根本没心情生闻风扬的气,道:“你也不用太得意,我知道我武功不如你,今天抓不了你,但我也不想欠你太多人情,等这件案子了了,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绳之于法。”
闻风扬笑嘻嘻道:“只怕到时候,我的小麻雀舍不得抓自己相公。”凤飞天脸色一沉,但还是强忍着怒火,冷哼一身声转身而去。
闻风扬大声道:“我已探明与叶凌飞谈话的那个中年男子住在五湖客栈,你晚上前去查探,或许可以获得一些线索。”凤飞天“哼”了一声,依旧前行,闻风扬大声道:“看那中年男子一身派头,身边随从人人都是武功不弱的高手,身份绝对不是平常人可比,你一切要小心呀。”凤飞天虽依旧不理,但心中却生出一股暖意,毕竟还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她一颗芳心不禁产生复杂难言的感觉,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月光依旧很美,但往日门庭若市的五湖客栈门口却冷冷静静,早早就挂灯打烊。凤飞天稍一打听便知这五湖客栈被人包了下来,门口站着两个站岗的汉子,其中一人正是白天在风儒茶庄门口盘问叶凌飞的人,看来闻风扬说得没错,那中年男子确实住在这里。
快近亥时,凤飞天一身黑衣蒙面装束跃墙进入五湖客栈,悄悄潜到天字号客房的窗外。凤飞天沾湿窗纸往里一看,那中年男子在房内书桌旁画着什么,画几笔便停下笔思索半天,似乎在思索什么,但又想不出什么头绪,一脸烦躁之色。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进来中年男子一个属下,禀报道:“禄亲王爷,那人来了!”中年男子顿时面露喜色,吩咐道:“快请!”
窗外的凤飞天听到这一句“禄亲王爷”却不由心头大震,原来是禄亲王是当朝皇上的亲叔叔,很是得太皇太后宠爱,六七年前先皇尚在位时,他便已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不知后来为什么突然退出朝政,没有声息,却想不到今日突然出现在金陵一家小小的客栈里,而且行踪隐秘异常,不由想起闻风扬的话来,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心有所想,难免行动上有所疏忽,凤飞天心中思索,脚下一松竟踩动了一块瓦片,屋内禄亲王的下属顿时警觉,喝道:“什么人?”已冲出窗外,凤飞天见势不妙,连忙跃身离开,回眸间见一个头带斗笠面纱、身形瘦小的黑衣人进了禄亲王房间。
凤飞天还想细看,无奈已被发现行踪,房内那禄亲王属下一声唿哨,客栈内其他禄亲王属下全围攻过来,凤飞天见势不妙,只得飞身而去。她轻功颇佳,行了一阵见无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料想这时禄亲王已有防备,自己也查探不到什么,只得怏怏回到家中。
虽已是一更时分,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自己一日不破案,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日就在危险之中,凤飞天不由百感交集,她取下脖上与清歌儿时结义时的信物银锁,轻轻抚摸着,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尽一却办法早日破案,保护自己这个孤苦无依的好友。
摸着摸着,突然心中一动。原来凤飞天因从小练武,难免磕伤碰伤,以致她的银锁在一次与父亲对练剑时磕破了一块,虽找了银匠补制,但那却留下了一个豁口,平日触之碍手,但今日不经意触摸之下,却发现这银锁触之光滑无比,不像是自己那枚银锁。细一回想,不由哑然失笑,定是前几日与清歌感怀往事时拿银锁共赏,收回时取错了。
凤飞天正准备把银锁戴回脖子,突然发觉清歌这银锁比自己的银锁分量稍重。
两个银锁是同时打的一对,外表看起来却大小一样,怎么会一个重一个轻,凤飞天心中一动,拿出匕首用刀尖轻轻撬开银锁。锁片开处,从里面滚出一团东西来。
四、冰雪虞美人
胡木的古琴,美丽的少女。清歌端坐在古琴旁,轻拨琴弦,悠美曼妙的曲音便出她指间流出,微启朱唇,唱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叶凌飞静静的听着,脸上似乎真的有许多愁绪一般,坐在那一动不动。正在这时,窗棂突然一动,突然,一条黑色人影自窗外持剑跃入,剑尖直指清歌。
清歌“啊”的一声惊呼,叫道:“叶郎救我!”语音未落,黑衣人剑尖已刺入她的胸膛,鲜血顿流了出来。叶凌飞脸色大变,霍的立起身,从腰间束带上拔下一缠丝软剑,一抖剑锋朝蒙面人刺去。
蒙面人仗剑反击,但斗了几个回合,蒙面人打了个踉跄,渐渐落了下峰,叶凌飞脸上露出与平常儒雅之色全然不同的严狠之色,招招险准,直逼得蒙面人放开清歌,节节后退,竟退到墙角。
叶凌飞冷笑道:“竟敢碰我的人,铁二便是你最好的下场,你今天就去与他相会吧……”剑锋一吐,一剑朝蒙面人胸口刺去。
正在这时,又听见一声惊呼:“住手!”清歌赴了上来,挡在蒙面人面前,大声道:“你不可以杀这个人!”叶凌飞面色一沉,错愕道:“小清你吓傻了吗?这人要杀你,你还救他?”
清歌泪流满面,颤声道:“叶凌飞,你骗得我好苦,原来你身藏惊人武功,却一直假装文弱书生骗我,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为何要骗……”伤心之至,哽咽得说不下话去。
叶凌飞神情有些乱了,柔声道:“小清,叶某对你之情天地可鉴,我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才这么做的,等我先杀了这刺客再与你细说,你已身负重伤,动不得气,快坐到一边,待我杀了他赶紧为你疗伤。”
清歌冷冷道:“不必了!“面无表情的解开外衫,从里面拿出一个被刺破的皮囊,淡淡道:“里面装的是鸡血,叶大侠尽管放心,清歌没有大碍。”
叶凌飞变色道:“你……骗我,那这刺客是谁?”蒙面人缓缓除下脸上面巾,却是凤飞天。叶凌飞脸色大变,咬牙道:“原来是你们设圈套诳我!”
凤飞天冷笑道:“我们若不如此,又怎能让你叶公子由一个文弱书生一瞬间变成武林顶尖高手。”
叶凌飞神色慢慢恢复镇定,缓缓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凤飞天道:“就在你说你到杭州做茶叶生意,赚了不少钱但被劫匪抢了时开始——因为,今年杭州茶叶遭虫害,根本无茶可购。于是,我暗中跟踪你,发现你竟与朝廷显贵来往。”
叶凌飞冷笑道:“与朝廷显贵来往就有罪吗?那你也天天跟刘知府等朝廷要员接触,不也有罪。何况我与禄亲王来往,只不过是因为家父曾是禄亲王手下,也算相识,我见他是为了筹借银两想带清歌远走高飞。”
清歌愤然道:“叶凌飞,你闭嘴,事到如今,你还毫无廉耻,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你……你……”气得脸色通红。
叶凌飞急切道:“小清,我是真心喜欢你,否则我不会一次次救你。”
凤飞天冷笑道:“你是救了小清几次不假,但却是为了你自己。我觉得那天晚上阻止胖黑影杀清歌的长黑影身形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到后来发现你刻意骗我们外出做茶叶生意,又与禄亲王暗中往来,就决定试探你武功,于是蒙面向你行劫,你果然吓得像一点武功都没有一样弃银投降,却不知反而露了破绽……”
叶凌飞冷笑道:“什么破绽?”
凤飞天道:“我在你背后刺出的一剑,风声巨响,就算一般的常人也能听出异常回头查看,但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能早已觉察我跟在后面,是以在我刺剑试探时假装丝毫不觉,却不知这样反而露出了破绽。”
叶凌飞冷笑数声,并不答话。凤飞天道:“我虽已发觉你可能身藏武功,却不敢肯定你便是当晚救小清刺伤我的黑衣人。于是我便与小清设了这一局,你果然出手,而且招式与那晚杀了胖刺客,又欲置我于死地的长黑影一样。”叶凌飞淡淡道:“是便怎样,死膀子铁二要杀我的女人,下场只有一个。”清歌嘶声道:“但凤凤却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连她也要杀。”叶凌飞柔声道:“清歌,你不要太生气,我本不想杀你最好的朋友。只可惜她偏偏是个捕快,而且渐渐让她摸清了不少线索,我怕她继续查下去,终究会查到我身上,对我不利,所以才狠下杀手……你莫要怪我……”
凤飞天接道:“你是怕我查到你和铁二一样都是禄亲王手下,都是为了找一样重要东西才接近清歌吧?”
叶凌飞脸色微变,故作镇定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凤飞天道:“铁二外号‘铁无常’,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近年据说投靠朝廷,现在看来便是投到了禄亲王手下。禄亲王七八年前权倾朝野,后突然匿身朝堂,近日却突现身金陵,而且还暗派手下行凶,行踪诡异,原来这禄亲王十年前权倾朝野竟想自己当皇帝,到处暗中派手下心腹筹集军饷、兵力,谁知一朝案发,被皇上打入死牢,无奈当时的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百般向皇上为禄亲王求情开脱,皇上念母子、兄弟之情,不好悖母亲情面,逐把禄亲王打入天牢,长年羁押。直到今年年初,皇上见也关押了禄亲王这么多年,经不住太皇太后一再求情,终于勉强放了禄亲王并恢复了禄亲王王位。”
叶凌飞冷笑道:“这却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向家父的旧相识借些银两,何罪之有?”
凤飞天道:“本来我也想不出你们为什么接近小清,但张大时与兰婶死后,屋内被人翻得一团糟,他们都是穷人,根本没什么值钱东西,那凶手是要找什么呢?每一个死者都好像与小清有一定牵连,他们的共同就是他们都是小清父亲李大人的亲眷,为什么他们之前都好好的,禄亲王一出天牢他们就一一出事了呢?幸亏小清提醒了我,去问在边关服役的李大人,我差捕快日夜兼程前去边关询探,昨日捕快飞鸽传书告之……告之李大人已经归天了……”
清歌脸色大变,扑到叶凌飞身边,挥拳击打道:“是你杀了我爹爹,是你杀了我爹爹……”
叶凌飞一脸愧疚之色,一把抱住清歌,谦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想不到李大人人老体衰,再加常年劳役过重,根本受不了一点点体刑……我根本不想杀他,你一定要原谅我,杀了李大人我也很后悔……”清歌挣脱叶凌飞双臂退到一边,用一种无比怨毒的眼神注视着叶凌飞。
叶凌飞神情似乎乱了,喃喃道:“清歌,我真的不想杀你父亲,是他身子太弱了,杀了他我自己也后悔不己….”
凤飞天冷冷道:“你不是后悔杀了人,而是后悔一时失手下手太重杀了李大人,你就不能从他口中问道你的主人禄亲王要你找的东西了。我后来才了解到原来李大人当年为官时,原来也是禄亲王一党,当年因案受株连以至三族抄家、发配关外正是禄亲王一案。原来当年禄亲王意图篡权,广纳钱财以充军饷,当时李大人任江浙总督,江浙是富庶之地又是运输要道,所以各地的钱财都运来江浙由李大人统一汇总保管,藏银之处只有李大人知道。禄亲王暴露,李大人已预先听到风声,把藏银之处绘成图纸收藏起来,又向禄亲王告之让他求太皇太后自保时力保自己以便从轻发落,否则禄亲王便永远也不知道那批巨额金银在哪。禄亲王虽气愤却也没办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历来造反案牵连甚重,而李大人为什么只是抄了三族、发配边关的原因。”
叶凌飞哈哈大笑,鼓掌道:“不错,不错,凤飞天果然不愧是金陵第一女捕快,居然短短数天,能洞悉这么多内情。好,事到如今我也不须刻意隐瞒,——我确实是禄亲王手下,禄亲王出狱后表面虽无甚行动,但心犹不甘,他想找回那批金银伺机东山再起,于是秘密让我去边关查询,谁知李正浩好像知道自己交出藏宝图纸后,禄亲王便会肆无忌惮杀了自己与亲眷,于是他怎么也不肯说,我心急气乱,一时下手太重便要了李大人性命。线索断了,禄亲王重责下来,要我在两月内一定要寻到藏宝图下落,我别无他法,多方打探后方知李大人的女儿清歌被官卖入青楼,于是我想方设法接近清歌,博她青睐,希望她也是知情人之一。谁知接触之下,我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清歌——见我久找不到线索,禄亲王重责后又派了铁二来查找。铁二是个狠毒角色,也不知怎的他打听到张大时与兰婶是李大人的亲眷,怕李大人把图藏在哪,就去杀人逼探,谁知仍是一点线索没有,于是他又想杀了清歌细查图下落,我当然不能让他伤害我心爱的女人,于是只好先杀了铁二,但背叛禄亲王后果很严重,我怕你查出线索,只好在杀你失手后抓起铁二尸体走了。”
凤飞天冷笑道:“你说你是为阻止别人伤害清歌才杀了铁二,那为什么要杀了一直暗中照顾清歌的珠姨?”
清歌失声道:“珠姨也是你杀的?”
叶凌飞点点头,歉疚道:“我一直在清歌身上找不到藏宝图下落,怕她有旁人在身旁有所隐藏,于是借口有事离开她,其实我一直在暗处打探,发现春桂要告发清歌行径后很是气愤,我不想有任何人伤害我心爱的女人,于是我悄悄潜入春桂房间想杀了她,谁知我尚未出手,珠姨却出了手,只是我万没想到珠姨竟不经意看到了我,如果让大家知道那几天我一直在滴玉楼恐对我不利,所以在后来我只好杀了珠姨灭口。之前又乔装被人打劫救回滴玉楼,以减少旁人对我疑心。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珠姨?”
凤飞天冷冷道:“是珠姨自己告诉我的——当时珠姨虽不能言但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指着墙上的秋收图,我当时想了许久也不知她指的是谁,但后来我才想到,秋天水果虽丰收,但叶子却大多凋零飞离,真暗合了叶凌飞三个字。”
叶凌飞冷笑道:“凤捕头果然聪明,只可惜你再聪明又奈我何,你早就是我手下败将,现在你既已知道我这么多事情,我是定不能再留下你了,休怪我无情……”眼中寒光毕现,挥剑步步逼近凤飞天。
突听背后一男子笑嘻嘻道:“你有把握战胜凤捕头夫妻两人吗?”赫然是闻风扬的声音。
叶凌飞立时转首,喝道:“你是谁?”
闻风扬施施走到凤飞天面前扶她坐好,笑嘻嘻:“你没听清楚吗?我便是凤捕头的夫君,行不改名——闻风扬便是。”
凤飞天甩开闻风扬双手,没好气道:“谁是你妻子!”脸上却放松了许多。原来她自知武功不如叶凌飞,早已先抛下颜面请闻风扬危急时出手相救,这才当面揭穿叶凌飞面具。闻风扬正愁没机会向凤飞天献殷勤以增加她对自己的好感,自是满口答应。
叶凌飞脸色已大变,动容道:“你便是江湖传闻武功已出神入化的“玉面摧花郎”——闻风扬?”
闻风扬一剑指住叶凌飞眉间,笑嘻嘻道:“江湖中除了我闻风扬,你以为还有哪一位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青年俊彦能在一招之内指住你叶凌飞的眉间。”
叶凌飞长叹了一口气,仍下手中长剑。
凤飞天拿出锁拷拷住叶凌飞双手,清歌突拿起桌上的剪刀朝叶凌飞胸口刺来,嘶声哭道:“我要杀了你这骗子,为我爹爹报仇。”
叶凌飞眼见剪刀刺到眼前却不躲不闪,任清歌剪刀插入自己胸膛,全不理会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注视着清歌一字字缓缓道:“小清,我的确骗了你许多,但有一点我没骗你——我是真心真意喜欢你。”
清歌一愣,突然扔掉剪刀,掩面失声痛哭起来。闻风扬飞快地从怀内掏出伤药为叶凌飞止血包扎。叶凌飞冷冰冰道:“你们不用再假惺惺了,我完不成禄亲王任务本就是死路一条,小清也离我而去不能原谅我,我已生无可恋,叶某自知罪孽深重,你就让我死吧,你又何苦再救我……”言语之间已是心灰意冷。
凤飞天道:“你不能死,你只不过是从犯,禄亲王才是主谋,你若死了,便没有人指证禄亲王了!”
叶凌飞苦笑道:“这又如何?难道你想将禄亲王绳之于法?不是在下小看你,你虽是六扇门有名的名捕,但人家却是曾权倾朝野的王爷,你要将他正法,不过是以卵击石,我劝你打消这念头吧!”
凤飞天正色道:“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虽没有直接证据指证禄亲王,但你却是最好的人证,你可以当庭指证禄亲王如何遣你与铁二行凶,妄想找回藏宝所在,东山再起推翻朝政……”
“我……”也叶凌飞迟疑道,“人在江湖,信用为先,我所行之事令人不齿,可拿君俸禄,忠君之事,我又怎么能背叛禄亲王。”
闻风扬悠悠道:“这不叫背叛,这叫弃暗投明。再说你杀了清歌姑娘的父亲,你难道想清歌一辈子不原谅你,我们知道你不是有意杀李老先生的,但你若想清歌原谅你,惟一的法子便是出堂做证助凤捕头将主犯禄亲王绳之于法。”
叶凌飞沉吟道:“我……”神色中已有些动摇,但却迟疑不决。
清歌流泪道:“你若不出堂作证,我,我恨你一生一世……”
叶凌飞长叹一口气,道:“好!我愿意在公堂上指证禄亲王。可要将一个王爷绳之于法是谈何容易的事,就我一个人证又有何用,若禄亲王矢口否认不认识我,反告你们诬陷一罪,到时不但要连累凤捕头,连知府刘大人说不定都要受牵连?”
凤飞天微笑道:“这你放心,我身在六扇门,自然熟知律法,我根本不须亲自擒拿禄亲王,只须将我掌握的人证、物证交刘大人上呈皇上,述明案情,皇上定会派兵擒拿禄亲王。自古以来所有的皇帝对造反谋逆之罪都是宁杀错不放过,何况禄亲王十几年前还有类似嫌疑。”
清歌、闻风扬、叶凌飞闻言几乎异口同声道:“你掌握了什么证据。”
凤飞天莞尔一笑,从脖子取下银锁,撬开银片里面掉出一团薄纱来,展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副巧夺天工的苏绣图,只不过上面绣的不是花鸟鱼虫,也不是山水人物,而是一副地图。
清歌失声道:“爹爹的藏宝图!”
凤飞天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李正浩大人的藏宝图,图旁还有寥寥数语表述了当时藏图的情景。原来,当年李大人奉命为禄亲王搜集汇总金银充当谋反军饷。但后来先皇发现了一些端倪,便囚了禄亲王,李大人知道太皇太后极宠禄亲王,加上先皇当时没找到更多证据定禄亲王的罪,于是李大人就把所有金银藏在一隐秘之地,并密呈禄亲王请他在太皇太后面前求情时为自己求情,从轻发落。禄亲王虽恨得牙痒痒也只好力保李大人一家。李大人深知这图关系整个家族性命,但放在自己身上又不安全,于是就把放入当时只有十来岁的清歌身上所带的银锁之内。一来,铁锁是价廉之物不会着人之眼;二来,清歌只是十来岁的女童,谁想不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会放在她身上。但是老天有眼,因为这银锁我与清歌重逢了,又阴差阳错拿错了对方的银锁,更机缘巧合让我无意中发现了银锁中的秘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尽早破案。有了叶公子做人证,我在再把这物证呈上,皇上平白落了禄亲王搜集来的一大批金银充实国库,自会将禄亲王绳之于法,明正言顺接受这批财宝。”
闻风扬笑嘻嘻道:“想不到小麻雀还蛮有财运,真是旺夫之极,不如我们也不要把这地图献给皇上了,干脆把它找出来,我们分了,你也不用当什么整日劳心劳力的捕头,拿了财宝我们买几处大房子,过过人间土皇帝的日子,而那个禄亲王没有了这些财宝也不能兴风作浪就由他去吧……”
凤飞天怒喝道:“闭嘴!你这淫贼别以为我欠了你几次人情便可胡言乱语,置律法不顾。等我还了你的人情,我定要将你擒拿归案。”
闻风扬挤挤眉毛:“等你有办法擒住我再说吧!”却是不再多言。
清歌上前,轻轻握住凤飞天的手流泪道:“凤凤,你为我爹爹、姨夫、姑姑报了仇伸了冤,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
凤飞天拍拍清歌,柔声微笑道:“傻瓜,我们姐妹之间还言什么谢谢,我没有别的愿望,就想借这次破案立功为朝廷奉上大批财宝的机会,向皇上求情,请他赦你出贱籍,那我们姐妹就可以堂堂正正过小百姓开心的日子了。”清歌泪承双睫,抽泣道:“凤凤,我……”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凤飞天拍拍清歌双肩,笑道:“不要难过,你再熬一段日子,等我把叶凌飞押回府衙,刘大人向皇上呈交了人证、物证,擒了禄亲王,一切便都好了……”
清歌含泪点点头,看着凤飞天押着叶凌飞走到门口,突呼道:“等一等!”望着叶凌飞的眼神流露出又怨又痴的复杂表情。
凤飞天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清歌面对着自己深爱着的杀父仇人那种难言的痛苦与不舍,连闻风扬也一收平常嬉戏之色,静静的站在一旁。
清歌收住泪水,注视着叶凌飞一字字缓缓道:“你虽杀了我父亲,但我却能感觉到你真是真心真意爱我,我……”说着说着泪珠又忍不住滚滚而落,流泪道:“你此去,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平日最喜听弹琴唱歌,我就再弹唱一曲你最喜欢的曲子……也算为你送行……凤凤,可不可以……”最后一句却是对凤飞天说的。
凤飞天亦忍不住双眼泛红,轻轻点了点头。清歌缓缓行到琴案旁,点着香炉,一股清香伴是轻烟自炉中袅袅而出,在空中散开淡淡的轻雾,雾中的清歌看起来,美得有如幽谷的仙子,连闻风扬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清歌轻拨琴弦,徐徐歌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歌声婉转动听,曲声悠扬柔美,听得大家都有些醉了,叶凌飞更是又痴又醉,双目不禁泛泪,忽身子一歪,朝地上倒去。
清歌脸色顿变,忙奔到叶凌飞身边,疾呼道:“叶朗,你怎么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叶凌飞勉强道:“我……我没力气……”
凤飞天道:“清歌,你不要担心,想是他刚才流血过多,如今你的琴音又让他伤感愧疚,所以才会气力不支,待我把他押衙门,叫朗中给他调整一番便是了。”说着也行到叶凌飞身边,谁知一抬脚顿发现四肢乏力无比,人也歪歪的斜倒在地上。
凤飞天明白是中了人暗算,对着闻风扬怒目相向,喝道:“闻风扬你这阴险小人,为了藏宝图竟敢暗算我们。”
闻风扬辩道:“我闻风扬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却也不屑做此背后暗算的阴险伎俩,你不要胡乱诬陷,我……”说着竟也歪歪倒到地上。
清歌焦急道:“凤凤,你们怎么了?怎么都倒在地上。”
凤飞天道:“清歌,我们遭人暗算了,可能是中了什么毒,身上乏得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你快到府衙去报告刘大人,让他派人来接我们,否则等禄亲王的耳目先找到就糟了。”
闻风扬突哈哈大笑:“小麻雀,你已经蠢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凤飞天怒目相向,道:“你是什么意思?”
闻风扬笑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屋内四个人,有三人倒了,还有一个没倒,那你说是谁下的毒?”
凤飞天恍然醒悟,目光霍然转到清歌身上。
清歌拍拍手,不慌不忙站起来,嫣然笑道:“果然不愧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玉面摧花郎’,神眼如电,只可惜过了今朝,你就再也摧不了花了。其实凤凤不傻,只不过是我们姐妹情深,她想不到我这样一柔柔弱弱不懂丝毫武功的女子身上会有‘一步软筋香’罢了。”
“一步软筋香!”凤飞天动容道,“你是说你刚才弹琴前焚的是大内的一步软筋香?”
清歌盈盈道:“若非如此,又怎然令你们三个身怀超群武功的武林高手瞬间倒地。”凤飞天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歌缓缓走到凤飞天身边,从凤飞天怀内轻轻掏出那藏宝图,把图展开,边欣赏边微笑道:“自然是为了它,这本就是我爹爹的东西,你虽是我的好姐妹,却又凭什么不问过我就拿它去献给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狗皇帝。”凤飞天凛然道:“这些财宝不是你爹爹的,是天下老百姓的,你爹爹支持禄亲王谋反本就不对,那样会让更多的平常百姓家破人亡,我们把它交回国库,让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天下百姓谋福有什么不好?”
“为百姓谋福!”清歌目光闪过怨毒之色,泠冰冰道,“当天下百姓幸福生活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我这个可怜的女子,十几岁就卖入青楼,天天强颜欢笑,饱受那些臭男子精神上的折磨和肉体上的欺凌。”
清歌目光缓缓移到叶凌飞身上,喃喃道:“认识叶郎,我本道我苦尽甘来,虽不能脱离青楼,但是有一个男人不嫌弃我是妓女,真心真意地爱着我,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清歌蹲下身轻抚叶凌飞的脸,无限爱意的缓缓道:“叶郎,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话锋一转,脸上现出无比阴冷怨的神情,一字字道:“可你却骗了我,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找到藏宝图向你的主子邀功,你甚至杀了我的父亲。”
叶凌飞黯然道:“不错,我当初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找到线索寻到藏宝图,可是后来我却不知不觉深深爱上了你,若否如此,我也不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甚至不惜背叛禄亲王杀了前来害你的铁二。”
清歌凄然一笑,淡淡道:“你是在铁二的剑下救了我一次,但之前呢?之前你离开我数天,到别处去查找藏宝图下落的时候呢?你能救我吗?救我的只有我自己。”说着站起身来霍的掀开自己的衣衫,露出洁白美丽胸膛,只是胸膛上那对美丽丰满的乳房上布满了一排排於紫的牙印。
叶凌飞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了你?”
清歌轻轻合上衣衫,柔声道:“还会有谁?你跟铁二共事多年,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嗜色成性且变态的色魔吗?”
叶凌飞变色道:“是他?”
清歌一阵狂笑,直笑得花枝乱颤,流出泪来:“我是青楼女子,可却不傻,你经常深夜趁我睡熟在房内搜寻并屡次套我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不过我也深深爱着你,不能自拔,幻想你一日找不到你要的东西,便会一日留下来陪我,但正因为我深爱着你,所以你一次次刻意的欺骗渐渐让我难以容忍,我愈来愈恨你。后来,你外出到别处寻找线索,禄亲王又派铁二来查问,那铁二是个莽汉,他只知用武力相逼,我本来决定誓死不说的,但当我不经意从他口中得知你杀了我父亲时,我改变了主意。我恨你,恨这世上一切害我欺负我的人,我要报复。我告诉铁二我喜欢他强健的身体,而且我是李家人,多少知道一些族人下落的线索,我会努力回忆协助他一起找到藏宝图,接着我又施展媚术不断勾引诱惑他,因为我从铁二的眼神中看出他垂涎我的美色,我知道我会成功的。果然,铁二经不起我引诱和藏宝图线索的诱惑,扔下剑把我抱到了床上……”
清歌目中露出骇人的神情,咬牙道:“他是个变态的色魔,他百般蹂躏我的身子,用我的痛苦换取他的快感,我躺在他怀里时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闻飞扬接着:“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
清歌冷笑道:“不错,闻公子果然聪明,让他们自相残杀确实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因为我确实不知道爹爹把藏宝图放在哪里。但我知道我有几个亲眷也在这城中,于是我告诉铁二,让他去寻找,想不到铁二凶狠,找不到便杀了我姨父与姑姑。
叶凌飞恍然道:“我说我寻了那么久才寻到你是李大人女儿这条线索,铁二怎么轻易就找到你两个亲人,却原来是你告诉的。”
清歌冷笑道:“若否如此,以那莽汉的猪脑这么快能想得到吗?”凤飞天怒道:“清歌,你几时变得如此泯灭良知,连自己亲人也出卖?”
“几时?”清歌冷笑道,“便是在我被人出卖、被人利用、被人欺凌的时候。后来铁二找不到线索,迁怒于我,我知道这莽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于是我才经常放烟花寻凤凤来保护我,让铁二不敢轻举妄动。”
凤飞天道:“你寻我来不是为了找失踪的叶凌飞吗?”
清歌冷笑道:“叶凌飞欺骗我,我关心他做甚,找他也只不过是为了看他是否寻到藏宝图,因为我知道藏宝图是惟一可以让我翻身不为妓女的机会。”
凤飞天摇头道:“清歌,我想不到你心计如此之深。可我把藏宝图献给朝廷,相信皇上也会念在这功劳上,赦你出贱籍,不再为妓女。”
清歌大声道:“那又如何?就算可以不当妓女又如何,我已是残花败柳,就算不当妓女也难有人真心爱我,也难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幸福家庭,我只能在别人的嘲讽与怜悯中苟且偷生,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我要把握一切机会,自己去掌握自己的未来,所以,我需要这藏宝图,过富裕的日子。”凤飞天淡淡地道:“所以你也在找一个可以互相利用的人,因为你知道你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就算取到藏宝图,你也不足以保护,你要找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不能是朝廷,因为这批财富一交出你最多不过落一点奖赏。所以,你就找了禄亲王,那晚我在五湖客栈看到的蒙面人便是你。”
清歌目瞪口呆的望着凤飞天,一字字道:“凤凤,你知不知道你的聪明有时候让我嫉妒。不错,我从铁二口中查出幕后主使是禄亲王后,知道如果叶凌飞与铁二在我身上再找不到藏宝图线索,禄亲王也会派人杀了我的,与其等他来杀我,还不如我主动上门让他利用,再怎么说我知道的也比叶、铁二人要多,他根本不在乎谁去帮他寻藏宝图,他在乎的是谁最后能把藏宝图给他。男人欲望都通常比较大,这么一大笔财富谁都会动心,难保叶凌飞、铁二寻到后不会据为已有,而我则不同,我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寻了财宝也要人保护,比起那些武功高强的人难免更令人放心些。禄亲王当然也和我一样的想法,所以我们才会互相利用,所以我才会有大内的‘一步软筋香’。”说着冷笑的看着叶凌飞,一字字道:“永远不要看不起女人,一个柔弱女子,说不定比一个强壮男子更能达到目的。”接着缓缓蹲在叶凌飞身旁,轻抚着叶凌飞的脸,柔声道:“叶郎,你知不知道——清歌真的很爱你。你又知不知道,当年我父亲为保护我性命,曾告诉过我两句话,说这是两句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若有朝廷之人危之性命,说出或可自保。我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从铁二口中得知你们在寻藏宝图,我才明白爹爹说那话的意思,原来藏宝图所标之图只不过是藏宝之地的暗器机关之图,没有图乱闯藏宝地必死无疑,而爹爹告诉我的两句话却可以寻出藏宝之地,也就是说有话没图寻不到宝藏,有图没话也是枉然。我自是明白了其中玄机才向禄亲王晓以利害,这老匹夫夫才会答应与我合作,甚至不惜给我一步软筋香,关键时候出卖你和铁二,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早就把这两句话告诉你了,只是根本没留过心……”
叶凌飞嘎声道:“什么话?”清歌柔柔一笑,手中霍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刺进叶凌飞的胸膛,望着叶凌飞临死时那一脸的意外,冷笑道:“只可惜,现在告诉你,对你也无用了。”说着拔出匕首,一步步走向闻风扬,嫣然笑道:“闻公子,你长得很风度翩翩,清歌真下不了手,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凤飞天站起来缓缓道:“那我也知道了一切,你也下得了手杀我?”
清歌身子一颤,神情有些乱了,呐呐道:“我……”突一声惊呼,骇然道:“凤……凤……你怎么站起来了?”
闻风扬亦拍拍手爬了起来,笑嘻嘻道:“你不用怀疑禄亲王给你的一步软筋香是假冒伪劣失效过期之物,只不过是我娘子早已对你有所怀疑,暗示我后,我们便暗暗吞服了我师父独门秘制的‘避毒祛邪丸’,否则,等你乱刀刺下,我‘玉面摧花郎’便要变成‘猪面摧花郎’了。”
清歌冷冷注视着凤飞天,冷笑道:“枉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姐妹,在这世上最相信的就是你,却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时时怀疑我。”
凤飞天道:“我也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姐妹,并没有时时怀疑你,而是当从我说衙差飞鸽信书告诉李大人已归天的时候才开始怀疑你,那时你很激动,马上就哭着责怪叶飞天杀了你父亲,你可能没留意到我虽说李大人归天了,但却没说李大人是被害死的,更没说李大人是被叶凌飞杀害的,而你怎么会知道,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你早已知道是叶凌飞杀了你父亲。我当时觉得很震惊,想不到你在早知叶凌飞是你杀父仇人后还能镇静自若,与他若无其事相处这么久,这令我不得不提防你。”
清歌呆立半天,突凄然一笑:“凤凤你果然不愧是名捕,这么细微之处都能及时发现。哈哈……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空梦……凤凤,你知不知道在这世上我最恨的人是谁?”
凤飞天道:“是谁?”
清歌指着凤飞天,一字字道:“是你。虽然叶凌飞骗我、铁二欺凌我、禄亲王利用我、狗皇帝害我家破人亡沦落风尘,但我最最恨的人却不是他们,而是你。”
说着凄然一笑,缓缓道:“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耍时,我们一样聪明,一样讨大人喜爱,但十多年后的今天,你成了漂亮能干、大名鼎鼎的名捕,而我却家破人亡,沦落青楼成为男人欺凌的妓女,还经常要你保护。你知不知道你每保护我一次,我心中的痛苦就再深一分。为什么我们两个好姐妹的命运是这样截然不同?我本认为这次我找到了翻身寻回尊严的机会,可却因你的聪明再一次飞灰烟灭,你说我不恨你该恨谁……哈哈……我该恨谁……”哈哈一阵大笑,笑得泪流满面,突然手腕一翻,一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凤飞天大惊失色,一把抱住清歌,但却已晚了,凤飞天痛心道:“清歌,你这又是何苦!”清歌温柔一笑,继继续续道:“凤凤……我虽然恨你,但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妹……你若没揭穿我,我刚才也不会杀你的,你……你信吗?”
凤飞天流泪道:“我信,我信,清歌永远是凤凤最好的好姐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清歌展颜一笑,轻轻道:“凤凤,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爹爹告诉我开启财富之门的话,算我为自己的罪行赎罪。”目光缓缓转到叶凌飞身上,柔声道:“叶郎,我来了。”嫣然一笑,永远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河畔草地,凸起的青冢似乎在告诉世人一切都已告一段落。
凤飞天站在清歌与叶凌飞的合葬冢前,喃喃道:“只希望他们在地下能幸福快乐,相守一生。”
闻风扬正色道:“他们一定能快乐相守的。我想信我们也一定能快乐幸福相守一生,但不是在地下。”
凤飞天做声道:“秉性难移,别以为我现在武功不如你便擒不住你。”
闻风扬笑吟吟道:“却不知是你先擒住我的人,还是先擒住我的心。”飞身跃上马背,告辞道:“小麻雀,我有要事须离开你一段时间,待我办完事再来找你,让你擒我。”说完长声一笑策马而去。
望着闻风扬远去的身影,凤飞天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