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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雀
残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际的那一片云彩渲染得如同锦缎般绚丽。
薛怜幽迈着轻快的脚步沿着芳草茵茵的小径往太清湖畔走去。好不容易从雅柔小筑里偷跑出来玩,她的心情一片大好。她从小便与母亲、姐姐一起生活在太清湖畔的雅柔小筑里,母亲教她姐妹俩习武、识字,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可是自从母亲薛雅柔去世后,姐姐薛晚晴便开始对她严加管束,天天这个不准、那个不许的。尤其是她最爱去的太清湖,姐姐更是因为害怕她不小心掉进湖里去,而不准靠近半步。今天她瞅准姐姐打坐练功的空隙,决定偷偷到太清湖边捕几尾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般美丽的凤尾鱼来玩。
一阵略带凉意的晚风迎面扑来,薛怜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清凉和写意。
不过姐姐对她虽严厉了些,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爱护,她又怎会不知呢?自从母亲去世后,姐妹俩便相依为命,姐姐不但要照顾她,更要维持雅柔小筑的运转,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正思量间,薛怜幽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猛然回首,只见一名身穿灰布衣裳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三丈处,冷冷地打量着她。
这灰衣男子面目平凡,眼神也并不凌厉,可薛怜幽却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弥漫而出,让她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悸动。
她尽量压抑着心内的恐惧,哑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记阴狠至极的掌风。一掌打来,阴风四起。
“六道轮回?”薛怜幽惊叫一声,身形一展,朝太清湖飘去。原来这灰衣男子竟是江湖中声名显赫的杀手——阴魂费墨。
“风舞青萍!好一个雅柔小筑的绝学!”薛怜幽能从突袭下逃生,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见她慌不择路地往太清湖畔逃去,费墨的唇角不由露出一丝阴笑。
此时薛怜幽的心中又惊又惧,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倒了什么血霉,竟无缘无故地被追杀。刚才若不是凭着风舞青萍这种奇妙的轻功,她只怕早已横尸当场。不过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她身上除了风舞青萍的身法还拿得上场面外,其他的功夫根本不值得一提。然而对于风舞青萍来说,太清湖却是条绝路,因为面对一泓碧波,风舞青萍的身法就是再神奇,也会因为无借力之处,而丧失一切用武之地。她该怎么办?
十丈,八丈,五丈,随着碧波荡漾的太清湖越来越近,薛怜幽的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去。冰凉的湖水终于打湿了她的莲足,她已无路可逃,只得停下脚步。费墨见她停下了脚步,便也放缓了身法,双手负后,慢慢逼近。
薛怜幽转过身,咬着嘴唇,一步步向太清湖退去,口中大声问道:“我们雅柔小筑与世无争,你是否认错人了?”
费墨摇头道:“只要身在这江湖中,哪来什么与世无争?若非你们触犯了他人的利益,别人何须花重金雇佣我来取你们的性命?”
触犯了他人的利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着步步逼近的费墨,薛怜幽不甘心地叫道:“是谁?究竟是谁雇佣了你?”
费墨神情一冷:“这个问题你到地狱里问阎王爷吧!”说着,右掌重劈,六道轮回再次出手。在这生死关头,薛怜幽身法一展,整个人直向碧波连天的太清湖疾退而去。
见此情形,费墨哈哈大笑,右掌回收,左掌狠狠地朝湖面暴击出去。原来他方才那一掌竟是要逼薛怜幽向太清湖退去,因为他也知道太清湖上碧波一片,根本没有借力之处,就算风舞青萍的身法再神奇,到了这无力可借的湖面上,也断玩不出什么花样。而他的第二掌才是真正的杀招,所击之处正是她的落脚之地。
然而令费墨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薛怜幽的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竟不可思议地向外荡去,不但成功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还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几个起落,人已到了对岸的小径上。费墨惊骇得无以复加,难道风舞青萍的身法真的玄奇到了这种地步?不但可以在湖面上借力,还能随意改变方向?
勉强躲过一劫的薛怜幽,此时却是冷汗淋漓。风舞青萍哪有这么神奇,她方才奇迹般地一避,只是依仗着对太清湖的熟悉:荡漾的碧波下掩藏着肉眼看不见的暗礁,她那一跃正是把这些暗礁当成了落脚点。
薛怜幽不敢有丝毫停留,紧咬牙关,飞快地穿过小径,直奔上了官道。宽敞平坦的官道虽让薛怜幽的精神为之一震,但身后的危险却仍如附骨之蛆。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费墨正紧随着她的影子破空而来。
薛怜幽清楚地知道,风舞青萍的身法虽然神奇,但她的功力太浅,只要稍有力竭,身后的费墨便可立即将她致于死地。她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赶回雅柔小筑,和姐姐薛晚晴联手共抗强敌。可是凭她的功力能支持着回到雅柔小筑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在体力急剧透支下,她原本轻盈的脚步已是虚浮无比,只怕随时都会因为不支而跌倒。
就在薛怜幽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忽见前方有一名白衣男子正策马而行。只见这男子头系方巾,腰悬长剑,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薛怜幽眼前一亮,大声喊道:“救命!”
那白衣男子听到喊声,猛然勒马,回首望去,只见一名少女正惊恐万分地向自己跑来,而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地跟着一个人。见此情形,白衣男子双眉一挑,飞身下马,拦在了官道当中,朗声道:“姑娘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此时,薛怜幽已跑到了他面前,她的精神差不多已处于崩溃边缘,见人相助,脚下顿时一软,整个人跌进了白衣男子的怀中。
费墨见是一个相貌俊秀的青年多管闲事,不禁怒道:“小子,滚开!”双掌一分,阴风四起,直向薛怜幽的后心拍去。
“六道轮回?阴魂费墨?”白衣男子神色一变,将怀中的薛怜幽转到了身后,手中寒芒一现,腰间的长剑已弹鞘而出,直向费墨攻去。
拔剑、攻击,白衣男子这一系列动作优美流畅至极,但费墨看了,却差点笑出声来。因为那寒光四射的长剑虽然来势凶猛,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道。这白衣男子显然是一个虚有其表且不自量力的绣花枕头。
掌剑相交的一瞬间,费墨屈指一弹,一股大力直向白衣男子的长剑上传去。那白衣男子果然把持不住,长剑发出一声清鸣,竟被弹得冲天而起。
费墨哈哈一笑,正想把这英雄救美却不称称自己斤两的蠢蛋送进幽冥地狱,却不料那白衣男子突然对他诡秘地一笑,隐藏在剑招后的左手倏然闪现,一指向他的手心点去。费墨招式用老,应变已是不及。白衣男子毫不费力地便破开了他的掌风,一指点在了他的手心。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气直向费墨手心传来,疯狂地沿着经脉向他的心脏冲去。
凝冰劲?这白衣男子竟是当今武林三巨头之一,“雁荡神尊”年如冰的传人!费墨惊恐地想要大叫,但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便被凝冰劲冻结,身体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费墨拼命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若不是被白衣男子谦和的外表和精湛的演技所骗,他哪能败得这么快速凄惨,只是一切都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相貌俊秀的白衣男子流畅无比地伸手接住从半空中落下的长剑,然后信手一挥,飞溅的鲜血在瞬间定格凝固。
白衣男子挥掉剑刃上的血珠,转身环抱着一直牢牢靠在他身上的薛怜幽,低头问道:“在下雁荡管舒衡,请问姑娘为何会被费墨追杀……”管舒衡的话语倏然中止,方才急切之下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薛怜幽的容貌,直到现在才发觉怀中竟是一个绝色佳人,一时间竟是痴了。
薛怜幽知道危险已经过去,抬头正看见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痴痴地望着自己,顿时羞红了俏脸,从管舒衡怀里挣脱出来,垂着头,蚊呐般道:“我也不认识他,我自小便在雅柔小筑长大,也不知道怎么会惹上这个人。”
“雅柔小筑?”管舒衡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薛怜幽的香肩,急问道,“那你是薛晚晴还是薛怜幽?”
薛怜幽不敢直视管舒衡炽热的眼神,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薛怜幽。”她口中虽回答,但心中却奇怪,自己和姐姐从未行走江湖,怎么会变得这么有名了?
管舒衡似乎明白了什么,口中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费墨要追杀你。”薛怜幽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个明白,只觉身子一紧,人已被提上了马背,一个宽厚而充满安全感的身躯从后背贴了上来。
薛怜幽羞得手足无措,挣扎着道:“你疯了吗?快放我下来!”管舒衡的脸色无比凝重,一扬手中马鞭,胯下骏马已朝着雅柔小筑的方向电驰而去。
薛怜幽一时间惊慌失措,却听身后的管舒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咬牙道:“怜幽,若我所料不差,你姐姐现在也已经有危险了!”
危险?今天究竟撞了什么邪?而这管舒衡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姐姐也有危险了?薛怜幽想得头痛欲裂,抬眼正巧望见雅柔小筑方向的天际一片火红。薛怜幽的心猛地一抽。这绝不是夕阳下的火烧云,而是烈焰冲天而起时,渲染在天际的颜色!远远地望去,天际这片云,红得如火,艳得如血!
管舒衡的预言不幸成为了事实,雅柔小筑此时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灼热的浓烟和呛人的焦味扑面而来,透过重重火影,似乎还可以看到外院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下人的尸体。薛怜幽的心一下子抽紧,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姐姐呢?姐姐在哪里?
见管舒衡凝着眉,驻马不动,薛怜幽奋力挣扎着,想下马扑进火海,寻找姐姐,可管舒衡有力的臂膀却紧紧地箍住了她的纤腰。薛怜幽正自苦苦扭动挣扎,却听管舒衡断喝一声:“别出声!怜幽,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
薛怜幽停止了挣扎,竭力倾听,耳中传来的只有火焰席卷的呼啸声。迷惑间,却见管舒衡猛一拉缰绳,断然道:“在这边!”
骏马扬蹄狂奔,很快转到了雅柔小筑的侧门,这里的火势明显比前门弱了许多。薛怜幽芳心一阵狂跳,在这个位置,她确实听到了拼斗吆喝之声,其间那一声清叱,正是姐姐发出的!薛怜幽破涕为笑,惊喜道:“快!姐姐,姐姐在里面!”
管舒衡奋力扬鞭一抽,胯下骏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负着两人硬生生地撞进门去。“在那边!”薛怜幽眼尖,已看到左侧池塘的假山上,与两名紫衣人缠斗不休的纤秀身影,正是姐姐薛晚晴。
看到两名紫衣人,管舒衡惊叫一声:“原来是‘紫龙双煞’!”策马直冲了过去。就在骏马快要撞到假山的时候,管舒衡忽然怒啸一声,双足在马背上一点,挽着薛怜幽直扑向缠斗中的三人。
清越的龙吟声中,管舒衡鞘中的长剑再次展露出逼人的锋芒。与对敌费墨时不同,此时凝冰劲直贯剑芒,周围炽热的温度不可思议地骤然下降,一股寒潮以管舒衡为中心,直向“紫龙双煞”席卷而去。
“凝冰劲!”“紫龙双煞”骇然惊呼,不敢直撄其锋芒,双双向后退去。他们这一退,却让先机顿失。待到寒潮退去,周围的温度再次上升时,假山上已不见了薛晚晴纤巧的身影。
“紫龙双煞”诧异地互望一眼,眼睛里全都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管舒衡搂着两位佳人咬牙飞奔,直到望见太清湖驿站的屋脊,才略略松了口气。太清湖畔的驿站中住着数名随他前来的好手,“紫龙双煞”若敢追到这儿,便绝讨不到什么好处。
管舒衡这时才有机会,向怀中的两位佳人望去。薛怜幽的纯真活泼之美自不必说,已让他痴看了好一会儿,而薛晚晴的清丽脱俗则让他的呼吸不由地为之一窒。
第一眼掠入管舒衡眼帘的是薛晚晴那柔美的下巴和嫣红的朱唇,再往上则是秀挺无双的鼻梁和清冽如甘泉的双眸。管舒衡第一次看见凡人有如此明亮清澈的眼睛,不由得惊为天人,原本平稳搏动的内息几乎被彻底打乱。
说实话,薛晚晴和薛怜幽的五官相貌并不相像,但却是一样的靓丽不可逼视,或许这过分的美丽便是她们的共同点。并立在一起的两人显得异样而和谐,活脱脱就是一对双生花。
管舒衡怀中的薛晚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刹那的失神,淡淡地道:“从公子的眼神中看出,我们已经到了安全地带,公子何不先放开我们?”管舒衡被她冰雪般清冽的声音倏然惊醒,慌忙把怀中的两位佳人放了下来,心中却暗自惊诧薛晚晴的聪慧。
薛怜幽的俏脸红得如同一个香甜的大苹果,虽脚踏在了实地,但芳心深处却依旧留恋着那宽厚胸膛上的温暖。薛晚晴脸上虽也有羞涩的红晕,但双眸中却是清明依旧。她静静地望着略有些局促的管舒衡,道:“从公子救我们两姐妹的情况看,显然是有备而来。晚晴敢问公子,究竟是为何事而来?雅柔小筑又因何事遭到如此劫难?”
管舒衡没料到看似温婉的薛晚晴一开口,就如此咄咄逼人,神情不由一滞,正欲回答,却见薛晚晴俏脸发白,指着他的身后,惊慌失措地叫道:“血,这么多血。幽儿,你受伤了吗?”
这时的薛晚晴早已不见了方才的凌人气势,慌乱地搂着薛怜幽,在她身上上下左右看个不停。而薛怜幽则是一脸茫然地道:“没有啊,姐姐。我没有受伤啊。”
这才像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嘛,管舒衡的唇角浮上了一缕笑意,随即回头向后望去,果见方才的来路上尽是斑斑血迹,点点滴滴鲜艳夺目。
“紫龙双煞”不愧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虽然被他的气势所摄,但退去的那一刹,仍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一路奔来,来不及疗伤,竟喷溅出这么多的血。
管舒衡转头的那一瞬间,薛晚晴也看清了真正的受伤者。在管舒衡挺直的后背上,竟然触目惊心地交叉着两道巨大的伤口。受了如此重创,他竟然还一声不吭地带着她们飞奔了十余里,他究竟流了多少血啊?可自己方才还那样质问他。想到这里,薛晚晴大感内疚,垂首向管舒衡歉然道:“对不起!”
管舒衡不在乎地笑笑:“晚晴姑娘不必客气,这只能说明在下学艺不精。”薛晚晴心中一热,正想撕下衣裳替管舒衡包扎伤口,却见妹妹已先一步把外衫扯成了一条条,温柔而又细心地为管舒衡包扎起了伤口。看着妹妹那专注而幸福的神情,薛晚晴心中竟无端地一酸,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头弥漫。正在此时,从驿站中冲出三条人影,为首的一名虬髯大汉粗声吼道:“二公子,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你怎么受伤了?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毒手?”
管舒衡略有责怪地皱了一下眉:“别这么大呼小叫的,以免惊扰了两位姑娘。”那大汉这才转头向两姐妹望过去。一看之下,整个人竟呆痴在了那儿,大张着口,呆滞着双眼。呆望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二公子,难道这两位天仙般的姑娘就是你去迎接的两位小姐?”
管舒衡微微点头。恰好此时薛怜幽已将他背后的伤口包扎好,他急忙拉起两姐妹的手,向驿站内走去,口中吩咐道:“三位大哥负责警戒,切勿让可疑人等接近。”
见纤手被管舒衡自然握住,薛怜幽眼中溢出了甜甜的笑意;薛晚晴却是大窘,正想挣脱,却听见那大汉叹息道:“真没想到,庄主竟能生出这般天仙一样的女儿来……”
女儿?薛晚晴芳心一震,连指尖也开始无端地冰凉起来。她隐隐地感觉到,管舒衡的出现,或许是一场比毁灭雅柔小筑还要巨大的可怕变故。
似乎这世上所有的驿站都是一样的阴暗潮湿,管舒衡挑了两张还算干净的椅子让两姐妹坐下,不等薛晚晴发问就抢先道:“两位姑娘先别问,容在下把事情从头讲起。”薛怜幽点头道:“舒衡大哥你只管说,我和姐姐会认真听的。”
管舒衡脸上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开口道:“在下是雁荡山庄的二弟子管舒衡。两位姑娘可曾听说过灵峰脚下的雁荡山庄?”
薛怜幽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求助似的向姐姐望去。薛晚晴虽不在江湖上走动,但对江湖的认知却远在贪玩的薛怜幽之上,不由地道:“雁荡山庄庄主年如冰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二十年前,默默无闻的他在雁荡灵峰下结庐而居,仅用了两年时间便自创出了凝冰劲。他凭借着这套绝学横扫大江南北,连败高手一百余名,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五年后,俨然已是一代宗师的他花巨资在灵峰脚下建了一座雁荡山庄。从此,雁荡山庄的声势日趋鼎盛,到现今已足可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
薛怜幽听得合不拢嘴,她实在没想到管舒衡竟有这么大的来头。管舒衡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自得之色,依旧谦逊地笑道:“晚晴姑娘过奖了。但你们可否知道,年庄主不但是在下的授业恩师,更是两位姑娘的父亲!”
薛怜幽大吃一惊,猛地站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管舒衡正容道:“怜幽姑娘莫惊。雅柔小筑薛雅柔薛女侠乃是年庄主的发妻,这是庄主亲口所言,在下不敢有半句欺瞒!”
薛怜幽的脸色一阵发白,忍不住向后倒退数步,求助似的向姐姐望去,发现薛晚晴的神色虽未变,但娇躯却在微微地颤动。
良久,薛晚晴才咬了咬嘴唇,涩然道:“母亲临终前也吐露过这个秘密,管公子说得没错。”薛怜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一直听母亲说她的父亲早就死了,但事实却是父亲不但活着,而且还是什么声震大江南北的雁荡山庄庄主。
为什么他活着却不来看我一眼?为什么让我一直自卑地认为自己是个无父的孤女?薛怜幽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下。泪眼朦胧间,却见姐姐轻轻走过来,将她搂在了怀中。
“姐姐!”薛怜幽伏在薛晚晴怀中,放声大哭起来。薛晚晴怜爱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转向管舒衡冷冷地道:“我们姐妹已经做惯了孤女,难道你千里迢迢地赶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管舒衡见薛怜幽哭得伤心,心中自然也不好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叹息道:“其实师尊并不想这样的,他老人家好几次想去把师母接来,但师母一直不允,师尊才……”
放声大哭的薛怜幽倏然抬头,嘶声叫道:“什么师母?说得好听!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的父亲,将孤儿寡母一丢便是十六年?”管舒衡知道薛怜幽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心里不好受,但为了师尊,他仍是解释道:“怜幽师妹,师尊十六年来一直未再娶妻,不就是等师母回来吗?而且雅柔小筑地处各势力纷争的太清湖,十六年来一直相安无事,这都是师尊在暗中照顾着啊!”
一声低沉而亲切的“怜幽师妹”,令薛怜幽的娇躯猛然一僵,一股暖流似乎正从心底深处涌出。
薛晚晴却不禁冷哼了一声:“相安无事?那今日雅柔小筑怎会遭此劫难?”管舒衡神色一黯,长吁一口气,艰难地道:“因为师尊旧疾复发,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雁荡山庄看似光鲜依旧,其实早已风雨飘摇。”
“什么?”薛晚晴和薛怜幽同时一惊。薛怜幽虽说伤心哭泣,但那只是对父亲十六年来不闻不问的发泄,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欣喜,她终于有父亲了。可是没想到刚把郁结之气哭出,管舒衡竟又给了她这样一个噩耗:父亲竟是时日不多了。
薛晚晴依旧追问道:“那今天这伙杀手是怎么一回事?是别的门派杀鸡儆猴吗?但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管舒衡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古怪的神色,犹豫道:“只怕,这件事并非外人所为……”
两姐妹同时一怔,薛晚晴的秀眉更是高高挑起:“此话怎讲?”管舒衡叹息道:“雁荡山庄雄踞富庶的江南已久,其下的产业多得难以数计。庄主现在病危,属下中人起了贪欲之心也在意料之中……”
薛晚晴和薛怜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年如冰病危之际将流落在外的女儿召回,其意思是不言而喻的,摆明是想将家产留给女儿。属下若有人为贪欲红了双眼,将雅柔小筑灭门也就不足为怪了。
薛怜幽这才想到,为什么管舒衡救了她后,一听到她是雅柔小筑的,便知道事情不好了。原来自己两姐妹竟已成了某些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父亲想必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舒衡前来接应。她偷眼望了望管舒衡,一缕红霞悄然浮上了脸颊。
薛晚晴依旧冷静地问道:“管公子,那你认为会是谁干的呢?”管舒衡苦笑道:“这个便不是在下所能猜到的了。眼下最稳妥的莫过于立即赶回雁荡山庄,师尊他自有定夺!”
薛晚晴知道管舒衡心中自有人选,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不由伸手搂住薛怜幽,叹息道:“妹妹,看来我们已别无选择了。”管舒衡不由轻舒了一口气,看着搂在一起的姐妹花,唇角浮起了一丝温馨的笑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薛晚晴那搂着妹妹的右手上。那莹白如玉的手腕处竟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这伤痕虽愈合已久,但在晶莹如雪的肌肤映衬下,却是如此得触目惊心。
雁荡古有沼泽,众雁结庐而居。秋风劲动时,芦苇摇摆,众雁齐飞,故名雁荡。但雁荡山最著名的景致却并非雁飞遮天的磅礴奇观,而是灵峰夜景。这灵峰白天看上去如同并合在一起的两只手掌,双掌上十指清晰可见,但一入夜,这白日的合掌峰便化做了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模样,故又名夫妻峰。
尽管一路上管舒衡不住地为姐妹两人介绍雁荡山无双的美景,但两人却丝毫没有听进去。她们心中牵挂的全是当今江湖三巨头之一的“雁荡神尊”年如冰,她们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一路快马加鞭,灵峰脚下那蜿蜒绵长的雁荡山庄终于展现在了薛怜幽的眼前。薛怜幽不禁脱口惊呼道:“好大……”
管舒衡微微一笑,雁荡山庄威慑繁华的江南,每年光黑白两道进贡上来的银子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这花了无数银子、费了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建造出来的雁荡山庄怎会不气势磅礴,美轮美奂?想着师尊在百年之后,自己很有可能成为雁荡山庄的主人,管舒衡心底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自豪感。
他一扬马鞭,甩出了一朵漂亮的鞭花,意气风发地道:“两位师妹,我们走!”骏马如风,很快将一行人带入了渐被夜色吞没的雁荡山庄。
红烛高照,炭火通红。
薛怜幽和薛晚晴呆呆地看着躺在锦榻上的中年男子。这脸色苍白,虽病恹恹地斜卧在锦榻上,却仍旧掩不住骨子里那桀骜不驯气势的中年男子,便是她们的父亲,年如冰吗?
年如冰深深地望着她们,一双虎目终于在烛光的摇动中出现了点点水光。“你们终于来啦!”年如冰动情地说道,用力挣扎着想坐起来,但稍一用力,便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全身竟哆嗦起来。
“师尊!”管舒衡惊呼一声,抢上前去,用一床厚厚的棉被将年如冰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又顺手将锦榻前的炭盆拨得更旺了一些,并且细心地添进去了几块木炭。
待房间中的温度又升高了些许,管舒衡才吁了一口气,埋怨道:“师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病切忌大动情绪吗?”年如冰一边笑,一边用力地喘着气:“好孩子,为师知道你关心我,但为师的乖女儿终于肯来看我了,为师如何忍得住欣喜?”
初夏时节温度本来就偏高,再加上那一盆炭火,房内热得出奇。薛怜幽只觉得又闷又热,鬓角、额头已沁出了点点汗水,她忍不住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
锦榻上的年如冰看到这一幕,不由苦笑道:“为父旧伤复发,数十年苦练的凝冰劲反噬自身,受不了丝毫风寒,所以才将窗户关得密不透风,还加上了这一盆炭火,倒累得你们受这又闷又热之苦。”
薛怜幽美目中泪花涌动,心中的千般怨、万般恨都在他这一句话中化为缕缕柔情。她激动地飞扑到锦榻前,跪地痛哭道:“父亲……”
年如冰亦是热泪盈眶,连声道:“好女儿,这几年来让你们受苦了。”薛怜幽听到这温情之语,泪珠更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
年如冰抚着薛怜幽柔顺的长发,一把将她的右手抓了起来,颤声道:“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薛怜幽依言抬起了俏脸,却发现父亲并没有看自己的脸,他的目光竟全都停留在了自己洁白无瑕的皓腕上。
随即,薛怜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的神情一僵,眼中流露出无比失望之情。薛怜幽一怔,父亲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神情?
“你在找这个吧?”薛晚晴一步步走来,荡漾的烛光将她那绝美的脸庞映得阴晴不定。她把纤手慢慢地伸到年如冰的眼前,让右腕上那道深而长的伤痕完全暴露在摇曳的烛光下。年如冰浑身一震,缓慢而僵硬地抬起了头:“是你?”
“嗯。”薛晚晴轻轻地应了一声,秀眉紧颦,眼眸深处竟流露出一种果敢的坚决来,似乎在瞬间,作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原来是你!”年如冰露出了大梦初醒般的神色,“自从你未满两岁被你母亲抱走后,我便再没细细看过你。这十几年来,为父只是在远处打量过你,却没有一次走近过你。女儿,你能原谅我这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薛怜幽呆呆地听着年如冰动情地诉说,她虽还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一股冰冷的寒意却在心底深处不可遏制地弥漫开来。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年如冰根本没有注意到薛怜幽那渐渐失去血色的俏脸,依旧紧紧地握住薛晚晴的手,沉浸在对昔日的回忆中:“当年你母亲负气出走后,不知从哪里抱来了一个和你月数相仿的女婴。你俩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真像极了一对双生花。到后来,连为父也分不清你们哪一个才是我的乖女儿。”
这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薛怜幽的娇躯倏然僵硬。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正娓娓道来的年如冰。自己和姐姐竟不是亲姐妹?自小便如双胞胎一般相亲相爱的姐妹两人竟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这不可能!父亲在撒谎!他在撒谎!
薛怜幽正想跳起来指责父亲,却见年如冰小心翼翼地捧起薛晚晴的右腕,老泪纵横地道:“若不是这道在你手腕上留下的伤痕,为父几乎认不出你了!”
伤痕?薛怜幽呼吸一窒,几乎背过气去。她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刚才拉着自己的手腕看个不停,然后露出失望的神情,原来这一切全是因为他没有看到那所谓的伤痕。
薛晚晴从年如冰手里抽回纤手,凝视着右腕的伤痕,咬牙问道:“父亲,我手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而你和母亲又因何事一别十六年?”
“一别十六年啊!”年如冰露出了苦涩无比的神情,“此事说来话长。你母亲与为父乃是同门师兄妹,其下还有一个小为父五岁的小师弟。当年我们三人联手闯荡江湖,可谓是情同手足。后来,小师弟因一件琐事与为父起了冲突,并大打出手。你手腕上的伤痕便是被当时纵横的剑气给割伤的。”他摇摇头,悲笑道,“那一战,为父险胜,小师弟负伤出走。而你母亲却指责我不顾同门之谊,带着未满两岁的你愤然出走。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十六年啊!”
当年的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薛怜幽浑浑噩噩地听着,她极力凝视着自己的右腕,在她如羊脂般光洁的皓腕上,竟也有着一条极难分辨出的细细红线。
这才是当年被剑气所伤留下来的痕迹啊!薛怜幽悲愤得几欲大叫。这道伤痕,母亲很早之前便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将它抹去了。而姐姐那道伤痕,本是三年前,她们两人在练剑时,自己不小心将她划伤的!父亲,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姐姐,我最亲爱的姐姐,你为什么要冒充我?
薛晚晴似乎还想对十六年前的事问个明白,但侧眼发现薛怜幽虚汗直冒、唇无血色的可怖模样,不由惊呼道:“幽儿,你怎么啦?”
她一把搂住薛怜幽,略带哭腔地道:“幽儿,你不要吓姐姐啊!”
再次回到姐姐那柔软温暖的怀抱中,薛怜幽丝丝刺痛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她泪眼婆娑地道:“姐姐,为什么?”薛晚晴知道妹妹在责问自己,低头避过薛怜幽哀伤的眼神,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在她耳畔低语道:“幽儿,相信姐姐好吗?不要问为什么,姐姐以后会对你解释的!”薛怜幽咬着唇点了点头:“姐姐,我相信你!”
看着姐妹俩相依相偎的模样,一旁等待已久的管舒衡有点焦急地插口道:“师尊,两位小姐旅途疲惫,可否先入房歇息片刻?”
年如冰虽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离别十六年的女儿讲,但他十分清楚管舒衡的性格,若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他是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打扰自己的。
年如冰询问似的看了女儿一眼,薛怜幽尚未有反应,薛晚晴已经平静地应道:“父亲,女儿不累。若女儿所料不差,舒衡所说的事应该与女儿有关吧?”管舒衡诧异地望了薛晚晴一眼,他虽知薛晚晴聪慧,却实在想不到她竟敏锐到了这种地步。
年如冰只看管舒衡的表情便已知晚晴所料不差。事关离别已久的女儿,年如冰的表情变得异样的凌厉,望着管舒衡,短促而有力地道:“说!”管舒衡长吸一口气,踏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道:“师尊,大师兄有问题!”
房门洞开,年如冰的大弟子莫凡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莫凡平年约三十,身材魁梧,虽少了二师弟管舒衡的俊美飘逸,但更多了一份威风凛凛的男子气概。他浓眉如剑,鼻如悬胆,一双虎目在顾盼之间更显正气浩然。
薛怜幽的黛眉微微地颦了起来,这看似正气凌人的男子真的会是管舒衡口中的奸邪之徒吗?
莫凡平目光平静地掠过了房中的三人,脸上丝毫没有诧异之色,走到离锦榻三尺处,恭敬地拱手道:“师尊,你急传弟子前来,有何要事?”
年如冰一言不发,目光如电,紧紧地盯着莫凡平。莫凡平皱了皱眉,似乎在疑惑年如冰为何用这种目光看他。时间一点点流逝,房内的气氛在压抑中更是一分分凝重起来。终于,年如冰缓缓开口道:“凡平,为师待你怎样?”莫凡平单膝跪地,大声道:“师尊对弟子恩重如山,若无师尊,哪有弟子今天!”
“说得好!”床榻上的年如冰冷笑道,“那你的报恩方式就是去买通杀手要我女儿的命吗?”莫凡平一脸的茫然:“师尊,你说什么?弟子不懂?”一旁的管舒衡再也忍耐不住,踏步而出,怒道:“师兄,杀手费墨已经伏诛,你还不承认?”
莫凡平双目一凌,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道:“师弟,说话客气点。师尊待我不薄,我怎会做出这般禽兽之举?况且,我与两位师妹素未谋面,有何理由去加害她们?”
“理由?”管舒衡对莫凡平忍耐已久,此时全不见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亦冷笑道,“你垂涎雁荡山庄已久,平时已俨然将自己当成了雁荡山庄未来的主人。你认为师尊膝下无子无女,等师尊百年后,这庄主之位便非你莫属。却不料七日前,师尊竟说膝下还有一女,并要把她接回雁荡山庄。想必,那时你就起了歹心!”
莫凡平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凭这幼稚的理由就认定我雇凶杀人?可笑,贪欲之心人皆有之,难道你就从未起过这种念头?为了在师尊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你我之间的明争暗斗还少吗?若想想就算杀人的话,那天下之人全是凶手了!”他眯着眼看着管舒衡,讥笑道,“看不出师弟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内心居然有如此龌龊的想法,莫非真正雇凶杀人的是你?”
“你胡扯!”管舒衡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实在没有想到莫凡平如此狡猾,绕来绕去竟把他给绕了进去,不由怒吼道,“七日前师尊告诉我们这个秘密,并让我把师妹接回来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莫凡平唇角一扬:“这又如何?”
管舒衡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道:“可这七日来,只有你曾经无缘无故地离开过雁荡山庄一日。”
莫凡平皱眉道:“你想说,只有我才有充足的时间雇佣凶手?可你别忘了,在你赶往太清湖的途中不是也有大把的时间吗?”
已冷眼看了半天的年如冰突然道:“舒衡去太清湖时,有黄云龙他们三个好手跟着,而且是日夜兼程,哪来什么独处的时间?凡平,你莫要争辩了,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年如冰勉力支起身子,扬了扬手中那一叠的银票,怒哼道:“这叠银票是从费墨身上搜出来的,开出这银票的正是雁荡山庄不远处的四通钱庄。只要一查这银票上的日期,钱庄的掌柜一定会想起什么的……”
“管舒衡,算你狠!”莫凡平终于色变,古怪地笑了起来,“这个费墨,若非时间紧迫,老子怎会请他这种没有头脑的傻瓜,银票居然随身带着,这不是摆明着告诉别人雇主是谁吗?”众人皆冷眼看着他,年如冰更是平静道:“你认了?”
“不错!”莫凡平凌厉的目光狠狠地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到了薛晚晴和薛怜幽的脸上,冷冷地道,“老子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老头子不行了,居然又冒出个女儿来。这雁荡山庄十余年来,里里外外哪件事不是老子在辛辛苦苦地打点,现在无缘无故地被个小女人抢走,老子如何甘心!”
莫凡平越说越怒,却不料年如冰将手中的银票用力地掷在他的脚下,狂怒道:“逆徒!凭你的气度也想统领雁荡山庄?你好好看一下这银票!”莫凡平低头一看,国字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咬牙道:“原来你们合伙诈我?”这银票确实是四通钱庄的,但却根本不是他拿去雇佣费墨的那几张,两者日期根本对不上号。
雁荡山庄附近只有四通钱庄一家银庄,若真是莫凡平雇佣杀手,那极有可能去四通钱庄取钱。这不很高明的计策,在出其不意下,竟然一举成功。
莫凡平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倏地如困兽般发出一声狂喝,向房外遁去。
年如冰虎目圆瞪,大喝道:“拦住他!”管舒衡未闻叫声,人已如影子般贴了上去,一掌向莫凡平的背心狠狠地击去。就在他一击将要得手之际,莫凡平直冲的身子突然变向,整个人仰身一转,已脱离了管舒衡掌力所及的范围,返身向薛晚晴和薛怜幽扑去,口中狂笑道:“哈哈,你们以为老子要逃吗?老头子一身功力已去了七七八八,管小子乳臭未干,老子何惧之有?老子把你们四人杀得干干净净,雁荡山庄还不尽在我手中?”
管舒衡大惊失色,他一时用错了力,想返身来救,已是不及。而雅柔小筑的风舞青萍身法虽然玄妙,但在这狭小的房间内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薛晚晴两人仅退了五六步,便被凛寒刺骨的掌风给挤到了一起。
莫凡平看着两姐妹惊慌失措的神情正欲放声大笑,突然一股刚烈无比的寒气直袭向他的后背。他立即意识到,是师尊在袭击他,他来不及多想,返身一击,“轰”的一声巨响,房内寒流激荡,通红的炭火竟在瞬间冻结。凝冰劲对上凝冰劲竟爆发出了如此威力。
莫凡平嘴里猛地喷出一口血,借着冲击的余劲,弓着身子将身后的墙壁撞开了一个大洞,借机向黑暗中遁去。管舒衡双拳紧握,正想追出去,却听年如冰疲惫无比的声音传来:“不必追了!这逆徒身负重伤,跑不了多远的。”
管舒衡回过身来,跪地请罪道:“弟子一时大意,竟差点儿被这奸贼所乘。幸好师尊大发神威,否则师妹有所闪失,弟子百死不足以赎罪啊!”年如冰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入门虽比这逆徒迟,但资质和应变能力却远在这逆徒之上,今日怎会这般轻易被骗……”他正说着,却突然说不下去了,全身颤抖,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管舒衡正自羞愧难当,见到这情景顿时大惊,一把扶住年如冰,骇然道:“师尊!”年如冰浑身如打摆子般抖个不停,并没有理会管舒衡,两眼只是无限留恋地望着薛晚晴,哆嗦道:“女儿,你过来!”
薛晚晴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年如冰伸过来的手。刚一接触,薛晚晴便觉一股寒流顺着掌心向经脉蹿去,这哪是活人的手,根本是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啊!
薛怜幽也向年如冰依偎了过去,却发现父亲的眼中只有姐姐一个人,连余光也未向她扫上一眼。看到父亲望向姐姐那充满慈爱的眼神,薛怜幽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疼。
年如冰的身体虽在颤抖不休,但仍是开心地笑道:“为父强行出手,经脉已乱,散功已迫在眉睫了。但为父却开心得很,因为我的乖女儿终于回来了!”见年如冰为了救她们而走火入魔,薛晚晴不禁动情地哽咽道:“父亲!”年如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乖女儿,你哭什么呢?”他转向另一边肃立着的管舒衡,吩咐道:“舒衡,师父一直视你为亲生儿子,你就代为师把凝冰劲传给我的两个女儿防身吧。”
薛怜幽知道父亲大限已至,正自悲伤不已,却不料年如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芳心顿时凝结成冰。只听年如冰说道:“晚晴,为父就代你做主,将你许配给舒衡了,跟着他,你会幸福的。”
不!薛怜幽的心似乎一下子给撕裂成了两半。她求助似的望向薛晚晴,却见她亲爱的姐姐只是张了张口,却没吐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薛怜幽伤心欲绝地将头转向年如冰,她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告诉父亲,她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但此时年如冰的脸已变成了死灰色,周围的温度更是直线下降,冷得似乎连空气也要冻结。
“快出去!”管舒衡已顾不得姐妹两人的伤心,一手搂住一个,将两人拖了出去,“师尊散功在即,以你俩的功力根本就抵受不了这种刺骨的寒气,再待在里面会被冻伤的!”
看着管舒衡用力地关上了房门,薛怜幽这才反应过来,哭喊着向室内跑去:“父亲,我要再见父亲一面!”
“不能进去!”管舒衡如一座石雕般坚定不移地守在了房外,“我答应过师尊,要照顾好你们!”
照顾我?你要照顾的不过是姐姐!薛怜幽悲从心来,痛哭道:“你让开,我要再见父亲一面!”管舒衡眼中泪光闪动,但仍是摇头道:“幽儿,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感受着房内愈来愈重的寒气,薛怜幽知道一切都迟了,父亲再不会知道她才是父亲真正的女儿了。薛怜幽抓着管舒衡的衣裳,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恍惚中,一股熟悉的温暖又将她包容在内,薛怜幽正想喊出“姐姐”两个字,却倏然惊醒过来。父亲临死前将姐姐当成了亲生女儿,并且将管舒衡定为她的夫婿,这一切都只因她的一句谎言。世上哪有只顾自己幸福而不管妹妹痛苦的恶毒姐姐!想到这里,薛怜幽咬着嘴唇,一把将薛晚晴推开,大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看着惊呆了的薛晚晴,薛怜幽扭头跑进了夜幕中,背后依稀传来薛晚晴撕心裂肺般的呼喝声:“幽儿,你听姐姐解释……”
没有解释了!父亲死了,舒衡也成了你的夫婿,一切都已成定局了!薛怜幽一抹眼泪,悲声叫道:“晚晴!我恨你!”
尖厉的喊声惊起了林中归巢的倦鸟,黑压压地振翅而起。遮住了明月,也遮住了薛怜幽那原本明媚的笑靥。
当薛怜幽再次见到年如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谁也没有想到,散功后,凝冰劲的反噬竟是如此得可怕。一大块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玄冰将年如冰紧紧地包裹了起来,看上去这一代宗师宛如躺在一具为他量身定做的水晶棺中。只不过此时的年如冰已全无了生前的和蔼可亲,整个脸庞竟有点扭曲变形,由此可知他临死前忍受了何等的痛苦。
“父亲,”薛怜幽低低地念道,“你的在天之灵可知道了这被隐瞒了的真相?你的女儿并不是晚晴啊!”透过冰棺的反射,薛怜幽发现晚晴正一脸忧郁地向她走来,而管舒衡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薛怜幽狠狠地咬了一下朱唇,一股无名的恨火在她胸腔里越烧越烈。
“幽儿。”薛晚晴一边轻唤着她的名字,一边伸手向她的肩膀搭来。哪知薛怜幽却霍然站起,一把将薛晚晴推开,尖叫道:“别碰我!”
薛晚晴万万没有料到薛怜幽会这么对她,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推得直向后仰去,就在她快要摔倒之时,纤腰却突然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扶住,管舒衡那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晚晴,你没事吧?”
薛怜幽见晚晴快要跌倒,心中已是后悔不已,正要伸手去扶她,却正看见管舒衡轻柔呵护的恼人模样。她只觉得心中又胀又痛,一股嫉恨之火烧得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这一切本来都是我的!父亲的关爱、舒衡的呵护,这本来都是我的!晚晴,你的一句谎言竟夺走了我的一切!她恶狠狠地盯着薛晚晴,咬牙切齿地道:“晚晴!你会遭到报应的!”
薛晚晴没想到平时乖巧听话的妹妹竟会吐出如此恶毒的诅咒来,俏脸刹那间变得雪白,娇躯一晃,差点儿跌倒在地。
管舒衡一贯平和的脸也因这恶毒的话语变得凌厉起来,怒叱道:“幽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姐姐?”
见管舒衡亦对自己恶语相向,薛怜幽心中又酸又苦,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转身飞奔出了已被布置成灵堂的房间,泪水早已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前方的灵峰依旧灵秀挺拔,可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却都已物是人非?姐姐为什么要撒谎,一向淡泊的她难道也看上了雁荡山庄的家产?十六年的姐妹之情竟然抵不过这虚妄之财?薛怜幽捂着脸,缓缓地跪倒在地,这一刻,她恨意滔天。
月儿弯弯,照在纱窗。薛怜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远处隐隐传来灵堂上的诵经念佛之声。
晚晴和舒衡正披麻戴孝地一起相依在父亲的灵堂上吧?可笑的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却孤寂地躺在这冰冷的床上。薛怜幽抬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所穿的翠色衣裳,想起日间舒衡怒斥她为何不换孝服,一时间不由地泪流满面。她心中的酸苦又岂是外人可知晓的,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是希望用这叛逆不孝的举动来引起舒衡的一丝注意吧。
薛怜幽抹了一下眼泪,心底倏地浮起了一种怪异且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正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
薛怜幽皱了皱眉,眼光自然地向窗外望去,借着月亮的银辉,窗外树影婆娑,哪有什么异样。是自己太敏感了吗?薛怜幽翻了个身,似乎想甩开这古怪的感觉,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强烈起来。她似乎可以感觉得到一双炽热的眼睛正在她的背后游走不休。
会是谁呢?薛怜幽不动声色地调整着体内的真气,当气息流转到最佳状态时,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将风舞青萍身法全力施展,如电般撞向了纱窗。“哗啦”一声,窗棂在巨大的冲击下,碎成了数片。薛怜幽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条黑影正消失在庭院的尽头出口处。
“谁!”薛怜幽断喝一声,将风舞青萍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很快扑出了庭院,但那黑影却已消失不见。
庭院右侧是一条长长的回廊,足有几十丈长,那黑影的动作就算再快,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而庭院左侧是一个废弃了的花园,杂草丛生,阴风凄凄,与雁荡山庄的富丽堂皇根本对不上号,看上去就像一座幽魂出没的鬼宅。
白日薛怜幽经过这里时就注意到这个荒废的花园了,问领路的丫环,那丫环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被逼急了才涨红了脸说,这花园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不但常常会响起怪叫,而且里面那口枯井就算大热天也会升起阵阵寒气,邪门得很。这小丫头说得声情并茂,信誓旦旦一副亲眼所见的样子。但薛怜幽知道这些丫环因为无聊,常常会捕风捉影地扯出一些怪谈来。不过这雁荡山庄处于群山之中,一到晚上便阴气袭人,有这种传言也不足为怪。白日里听到,薛怜幽一笑即罢,但现在,在这夜半无人时,面对这巨大荒芜的废园,她的心里却是一阵发紧。
那黑影是绝对不可能在瞬间逃出她的视野的,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躲到了废园里。薛怜幽稳了一下情绪,抬脚踏进废园。这废园极大,足有两三亩地,但却稀稀拉拉地没种几棵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故意在雁荡山庄内圈出的一块废弃之地。
薛怜幽拨着齐膝的杂草向里走去,杂草晃动,“哗啦哗啦”的声音在静夜里遥遥传出,给人一种诡异的空洞感。薛怜幽被这单调的噪音弄得心烦意乱,不由地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来,虽然少了恼人的声音,但却让薛怜幽倏然觉得不大对劲。太静了,周围实在是太静了!在这初夏的深夜,蝉鸣虫嘶之声是再平常不过了,可这废园里却丝毫没有任何虫豸活动的迹象。这废园莫非真是一块死亡之地?
薛怜幽的手心早已沁满了冷汗,心中不由地后悔贸然闯进这废园来。倘若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的黑影真的是人,那武功无疑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其实自己只需要大叫一声,姐姐和舒衡便会过来帮忙了,何苦现在落得自己只身犯险?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胆大行为根本就有点自暴自弃的味道。
姐姐?舒衡?薛怜幽喃喃低语着,眼中渐渐流露出复杂的恨意。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原本迟疑的脚步再次坚定地迈了出去。管他里面躲着人还是鬼,自己命丧此处,反而落得个干净!薛怜幽赌气似的向废园深处走去,一会儿便走到了废园的正中。
废园正中是一大块空地,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寸草不生,与周围的环境是那样的格格不入。空地中间是一口孤零零的枯井,正如小丫环所说,这枯井虽和自己相隔得还很远,但一股又一股的阴寒之气仍是很强劲地传来。
薛怜幽的心无端地狂跳,这口枯井给她的感觉竟然是一座埋葬死尸地宫的入口。一股寒意顺着她的尾椎骨而起,瞬间传遍全身。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觉得以前依稀来过这个恐怖的地方。恐惧的感觉一点点揪紧了薛怜幽的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怕这口枯井,但她却切切实实地感到了内心的恐惧。她一步步地倒退着,突然脚下被一个冰冷而僵硬的物体绊了一下。
“砰”的一声,薛怜幽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杂草丛里,她还没来得及感觉身上的疼痛,却因突然而来的恐惧倏然睁大了眼睛。一个足有半人高的怪物正僵硬地立在她的眼前,这怪物浑身乌黑,唯有一双眼睛闪现着碧幽幽的贪婪之光。
“啊!” 薛怜幽的一声惊叫终于在废园深处尖亮地荡漾开去。随着她那凄厉的惊叫声,整个雁荡山庄都被惊得沸腾了起来。
没过多久,薛晚睛和管舒衡便循声寻了过来。薛晚睛一眼便看见了一脸惧意的薛怜幽,不由急扑了过去,惶然道:“幽儿,你怎么了?”
薛怜幽看着姐姐惊慌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软,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侧身让开姐姐的怀抱,冷着脸向暗处一指:“小心那怪物!”薛怜幽虽被这怪物吓惨了,但见它并没主动攻击她,心中也镇定了不少。惊惧之心渐去后,她反而感到奇怪,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怪物为何还一动不动。
薛晚晴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中一只似犬似狮的庞大怪物立在那里,心中亦是一惊。
谁知舒衡看清那怪物后,却哈哈大笑起来:“怜幽,你是被它吓着了吗?这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师尊生前饲养的藏獒。这藏獒生性凶猛,你被它吓到也是可以理解的。”管舒衡一边大笑,一边向那藏獒走去,口中唤道:“小黑,过来!”但出乎意料的是,这藏獒仍是一动不动地半蹲着,摆出一副择人而噬的凶猛模样。
管舒衡这时也看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探,惊呼道:“死了?”薛怜幽这才明白藏獒为何一动不动地蹲着了。见它已死,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好奇地走过去想将这悍兽看个清楚,口中不由问道:“它怎么死的?”
“凝冰劲!”管舒衡脸色变得凝重无比,倒退了一步,双目向四周扫去,“难道是大师兄干的?他躲到这里来了?”薛晚睛却皱了皱眉,疑惑道:“舒衡,我认为不是大师兄干的。”管舒衡知道晚睛聪慧,不由回过头问道:“为什么?”薛晚晴盯着藏獒,徐徐地道:“舒衡,你唤它小黑,看来你和大师兄应该和它都很熟吧?”
“是啊,”管舒衡点头道,“师尊养小黑已经五年了,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师尊在照顾它,但偶尔我们也会来照顾一下它。所以小黑虽生性凶猛,对我们却一直很乖。”
“可你看小黑临死前的样子乖吗?”薛晚晴伸手一指被冻成硬邦邦、但还保持着临死前模样的藏獒道,“它怎么会对熟悉的人做出这般攻击的样子来呢?”
管舒衡和薛怜幽皆倒吸了一口冷气。管舒衡心头的疑云也更加浓重起来:“那应该是有外人闯进雁荡山庄了?由于惊动了小黑,结果此人用凝冰劲一举将小黑击毙。但这世上会凝冰劲的只有我们师徒三人,师尊已死,若不是大师兄,这人会是谁?”
薛怜幽在一旁听得心底发凉,再联想起那一闪而没的黑影,不禁打了个冷战,道:“父亲为什么要在这废园里养只吓人的藏獒呢?”
管舒衡环顾四周,见那些下人都远远地站着,并不敢走过来,才压低声音道:“这藏獒其实是用来守卫废园下的祖师爷陵墓不被闲杂人等骚扰的。废园闹鬼的传闻其实就是师尊传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下人不敢涉足废园。但师尊仍怕某些胆大的下人会跑到废园中,所以才花重金买下了这性情凶猛异常、但却对主人忠心耿耿的藏獒来守护废园。”
“是这样啊?”薛怜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心中的恐惧却更加沉重,她小时候一定来过这里,否则心中为何会有这种莫名的恐惧。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的?”管舒衡这才想起薛怜幽怎么会在半夜跑进废园来。薛怜幽见还是管舒衡第一个问她,而一向蕙质兰心的姐姐却依旧颦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心中一阵发苦,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神秘黑影?”管舒衡惊呼道,“你是追踪黑影到这里来的?”
薛怜幽点头道:“那边的九曲回廊就算身法再快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所以我才往废园这边追来。”
管舒衡的神色再变,沉声道:“莫非这黑影躲到了祖师爷的陵墓之中?”他施展身法向废园正中那口枯井掠去,口中吩咐道,“你们不要过来,以免危险!”
薛怜幽这才知道,这怪异无比的枯井竟是祖师爷陵墓的入口。这祖师爷肯定也是个怪人,否则怎么会弄个枯井作为墓穴的入口?
这时管舒衡已小心翼翼地到了枯井边,伸头向下望去,只见井下漆黑一片,只有一阵阵冰冷的阴气从井底下涌起。
管舒衡犹豫了一下,如果怜幽所说的黑影真躲在了井下,那自己盲目跃下,可就危险至极了,但这么耗下去显然也不是办法。管舒衡权衡再三,猛一咬牙,将凝冰劲布满全身,身形一纵,向枯井下跃去。正在此时,一股霸道至极的寒风从井底猛冲而上,直击向身在空中无力可借的管舒衡。
“凝冰劲!”管舒衡骇然大叫,这令他熟悉无比的神功竟在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下再次出现!
浑厚的功力压得管舒衡喘不过气来。这绝不可能是大师兄,大师兄即使未受伤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功力。暗藏在枯井下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下去了,全身一麻,整个人被震得斜飞出来。
“舒衡!”薛怜幽和薛晚晴同时惊呼一声。但由于距离过远,两人根本来不及施加援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管舒衡一声闷哼,飞跌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枯井中直冲而起,一声长啸,反手一掌向薛晚晴、薛怜幽两人按去。寒气刺骨,劲风凌厉。薛怜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拼命地将身子缩成一团,等待着一掌过后,致命杀招的到来。但奇怪的是,这一招过后,再无后手。等薛怜幽疑惑地睁开双眼时,才发现那神秘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被一掌震飞的管舒衡抚着前胸,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薛怜幽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跟管舒衡怄气了,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道:“管大哥,你没事吧?”
管舒衡怜爱地一笑:“幽儿,你终于肯叫我啦!”薛怜幽俏脸一红,只听管舒衡继续道,“这神秘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刚才那一掌还留了三分力道,只是想逼开我,否则那一下我不死也得重伤。”
薛怜幽这才觉得后怕,这神秘人若真有心伤人的话,只怕自己三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管舒衡喘着气道:“这人究竟是谁?不但会凝冰劲,而且功力竟不在师尊之下。晚晴、幽儿,看来我得早点把凝冰劲传给你们了。这凝冰心法威力极大,你们只需一入门,便可凭空将你们的功力提高一层。”他顿了一下,长叹道,“自从师尊去世后,我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怕有什么劫难降临到雁荡山庄。晚晴、幽儿,若你们有所闪失,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师尊的在天之灵。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师尊的灵堂,由我代师尊把凝冰心法传授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