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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从
阿古是梅九爷的手下,梅九爷是金龙帮的总瓢把子。金龙帮在洛州城可是大大的有名,真可谓跺跺脚晃三晃,只可惜阿古只是帮中的一个小角色,连梅九爷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这天,阿古正跟着他的带头大哥蒋钦和一班兄弟喝酒——蒋钦是金龙帮的八大金刚之一。正当他们喝得高兴之际,帮中忽然传来消息:梅九爷的三姨太如仙丢了!如仙可是梅九爷最喜欢的女人,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梅九爷的震怒可想而知。金龙帮三百弟子立刻全体出动,来了个全城大搜捕,阿古自然也在其中。
活该阿古倒霉,他喝多了酒,跟着蒋钦走着走着感到尿急,赶紧找了个拐角旮旯解决。等他系着裤子出来时,蒋钦和兄弟们都已不见了。阿古急忙向前追赶,正东寻西找时,忽听墙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道:“你疯了!这么跑出来,会害死我们两个!”这是蒋钦的声音。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受不了,在那个老家伙身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你带我走吧,我把所有的积蓄都带来了,足够我们过下半辈子了。”
三姨太,这个女子竟然是三姨太!三姨太要和蒋钦私奔,阿古简直骇呆了,鬼使神差地走了两步,拐过墙角,见墙内是一座旧祠堂,在丛生的荒草间站着两个人,果然是蒋钦和三姨太。
“好,我带你走,”蒋钦仿佛叹了口气,忽然拔刀,一刀刺进了三姨太的小腹,阿古“啊”地一声惊呼,三姨太一把抓住蒋钦的衣袖,不能相信地瞪视着他,身子却慢慢倒了下去。蒋钦急转头,看见阿古不觉一怔。阿古张口结舌地道:“老大,我……我什么都没看……真的。”但是蒋钦仍然一步步走过来,阿古见他眼中杀机尽露,心知不妙,只想逃走,怎耐两腿发软,竟是一步也动不了。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巴掌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墙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手摇一把折扇,正是梅九爷跟前的红人安逸。这个安逸武功不高,却整天跟在梅九爷身边,有人说他是梅九爷的远亲,也有人说他是梅九爷跟前的小丑,甚至有人说他是梅九爷的男宠。
蒋钦一见是他脸色就变了。安逸看着三姨太的尸体道:“你不但胆子大,心也够狠,可惜呀……”蒋钦脸上不断地变化,最终心一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安逸笑道。蒋钦不答,突然低喝一声,纵身向他扑去。
安逸脚下急退,袖中弹出一把剑,“当”的一声,架住了蒋钦的刀,剑却脱手飞出,正好落在阿古脚前。安逸从他面前掠过,叫道:“小兄弟,他想杀了我们,要想活命,就得杀了他。”
不用他说,阿古也明白,现在帮安逸就等于帮自己。他伏身拾起了地上的剑,双手握紧,等到两人再次从他面前掠过时便用尽全力刺了过去。蒋钦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反手一格,震得阿古踉跄了好几步,两手发麻,好在剑还在手上。
于此同时,安逸的手一扬,打出了一把黑沙,黑沙扑面,蒋钦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安逸喊道:“快动手!”其实不用他喊,阿古早已纵身向前,向蒋钦的后背连捅三剑。这三剑捅得又狠又快,鲜血喷得阿古满头满脸都是,一股鲜血流入他口中。蒋钦惨叫着栽倒,阿古魂飞魄散地呆立当场。安逸走到他背后,拿走了他手上的宝剑,笑着道:“你立功了,小兄弟,而且是大功。”
金龙帮的堂口,阿古心惊肉跳地站在大厅上,等着梅九爷出来。安逸已经进去很久了却还不见出来,阿古越来越心惊。三姨太和人私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梅九爷会不会杀自己灭口呢?他正在想怎么找个借口溜走,忽听众人一声喊:“九爷!”梅九爷已经从内堂走了出来,坐在了太师椅上。
阿古偷眼观瞧,只见梅九爷胖胖的脸上毫无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咳了一声,问道:“你叫阿古?嗯,是你杀了蒋钦?”阿古打了个突,急忙道:“是我和……”
“干得好,他的位子今后就由你来坐。”什么?阿古被这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馅饼打晕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再赏你一千两银子,好好地花,花个痛快。”阿古张口结舌,迷迷糊糊的,竟不知道后来做了些什么,只记得退出大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梅九爷的一双眼睛也正盯着自己,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好玩的、有趣的、高兴的表情。阿古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为什么要高兴呢?
梅九爷为什么高兴,阿古一直没有想明白,而且他也没有机会去想了。因为梅九爷竟然履行了他的诺言,居然真的让阿古做了八大金刚,并给了他一千两银子。阿古将一半银子送给了另七大金刚,另一半银子则赏给了弟兄们喝酒。他一方面像做梦一样享受着一步登天的感觉,一方面却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恐怕在这个位置上坐不长久,所以赶紧搞好关系,拉拢人心。
但是上天似乎喜欢上了他,好运竟然再一次降临在他的头上。
那是半月后的一天,梅九爷在得鸣楼上和一个江南来的茶商发生冲突,最后双方约定一赌定输赢,赌什么却由茶商来定。本来梅九爷武功天下第一,金龙帮势力洛州无双,无论赌什么都不会输于人后,哪知那茶商竟然命人抬来一口蓄满水的大缸,二话不说,纵身跃入缸中,一口气足足憋了一炷香工夫!这一下金龙帮弟子全都傻了眼,因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根本不会游泳,梅九爷武功虽高却也不识水性。
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阿古挺身而出,一头钻入水中。原来阿古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从小水性就好,这时直待了两炷香工夫,结果金龙帮大获全胜,金龙帮弟子几乎将那茶商踹下楼去。阿古也成了这一战的最大功臣。梅九爷一高兴,竟然收了他做徒弟,要将那闻名天下的武功——迎风一刀斩传授给他。
如今,阿古已经不是阿古,而是古爷了。他已经成了梅九爷身边的大红人,大权在握,在金龙帮内,连二当家薛文芮和安逸都要拍他的马屁,在洛州城内更是横行无阻,不敢说是跺跺脚晃三晃,至少也得晃一晃。
如今的阿古总是穿着一身崭新的紫缎劲衣,腰带上插着一柄千锤百炼的缅刀。甚至连他的神情都变了,变得举止沉着,信心十足,顾盼间隐然生威,与从前判若两人,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以前的那个小混混——阿古。
阿古的迎风一刀斩也练得差不多了。在与双旗堂的火并中,他一刀就斩下了双旗堂堂主朱一现的脑袋,令站在一旁的梅九爷哈哈大笑。金龙帮二当家薛文芮的十字快剑名闻江湖,居然也败在了他的刀下,阿古的好运气就像那无边无际的风吹得他青云直上,如日中天。
六月初三是梅九爷的寿诞之日,按照惯例这一天金龙帮上下都要大乐一天。今年的寿宴由阿古一手操办,办得喜气热闹,不但梅九爷满意,也让底下的弟兄们满意。到了晚上,阿古又为梅九爷在得鸣楼的暖阁中摆下了一桌家宴,连久病不出的二当家薛文芮都来了,除此之外就是八大金刚和安逸。
当酒酣香醉、灯火流红之际,阿古起身向梅九爷敬酒,恭恭敬敬地道:“师父,您老今天高兴,让徒儿再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梅九爷已在半醉半醒之间,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感动的神情,拍着阿古的肩道:“你是个好孩子,阿古,我真没想到。也许我不该这么对你,明天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的,我一定去。”阿古躬身道,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可是这笑容突然凝结。他的身子突然向前一倾,手中已多了一把尖刀,一刀刺进了梅九爷的脸膛。这场刺杀只在一瞬之间,阿古躬着身子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别人还没察觉,他已经拔出缅刀,反身挥刀,如雪的刀光闪过,斩下了坐在左首第一位的八大金刚之首——杜方的头颅。
众人惊呼声中,阁外忽然冲进一排喽罗兵,刀枪剑戟一齐逼住了剩下的人。阿古已经站直了身子,声音冰冷地道:“老帮主酒醉不幸辞世,由我暂代帮主之职,各位有何异意?”他目光如刀,一一从众人面上扫过,看这意思,谁敢说个“不”字必将身首异处。可是奇怪的是这些人脸上并没有恐惧之色,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意,好像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薛文芮缓缓地道:“你想让我们听你的,凭什么?”
“就凭我的刀。”阿古握了握刀柄,那木质的真实感给了他信心,“你是我手下败将,不服就死。”
薛文芮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真的以为自己练成了迎风一刀斩?你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你真的以为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供帮主开心的一个玩物。他老人家忽发奇想,想要看看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混混忽然一步登天,成为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大人物会是什么样子。我想他现在看到了,不过这恐怕是他最不想不到的结局。”
阿古目瞪口呆,半天没明白薛文芮在说什么,他不能相信这一切居然是个天大的玩笑。
“从你杀了蒋钦当上八大金刚后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江南茶商是假的,九爷查到你除了游泳之外一无是处,于是安排了那出戏让你尝尝露脸的滋味;杀朱一现也是假的,当时九爷就在旁边,用内力逼住了他,你等于在砍一个死人;至于打败我就更是假的了,我们被授意陪他老人家玩这一个天下最大的游戏……”
“闭嘴!”阿古连吼道,忽然举起了刀,冷冷地道,“拔你的剑,我要杀了你!”薛文芮笑了,满不在乎地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阿古双手掣刀,刀尖慢慢扬起,突然暴喝一声,一刀急斩而下。
这一刀确实不慢,但是有一样东西比他更快,薛文芮反手拔剑,后发而先至,一剑刺进了他的喉咙。薛文芮看着阿古倒下的尸体,冷冷地道:“一个人要是连自己有多大本事都弄不清楚,他就真的该死了。”
六月初八,金龙帮大宴,庆祝二当家薛文芮继任为新帮主。宴后,众人散尽,只剩下薛文芮和安逸。薛文芮端着一杯酒,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我真没有想到九爷会接受你这个如此荒唐的主意!”安逸笑道:“因为他太无聊了。”
“你也没有选错人,阿古!嘿嘿,谁能想到他竟会这么快就走了这一步。”
“我第一次看他杀蒋钦的时候就有种预感,等到他把一千两银子都送了人,我就知道这个人还是满有野心的,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薛文芮抬眼看着他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薛文芮的军师,金龙帮的一切你说了算。”安逸喜动眉梢,垂首道:“多谢帮主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