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盏鼓词-清-佚名

典籍屋 > 古典诗词 > 剧曲 > 温凉盏鼓词-清-佚名 > 温凉盏鼓词-清-佚名
,令尊可叹有奇灾。我打算,今日进城去打点,保他暂且出监来。身得疾病偏亡故,可怜你,父女永远两离开。我今既然作女婿,少不得,去买装裹与棺材。刨一个,深深坑儿去埋葬,尽一尽,翁婿情肠理应该。说罢故意不怠慢,装作似,低头迈步口中唉。作弊行奸哄小姐,他指望,佳人以此定和偕。月婵听说父亲死,不由的,房中痛哭泪盈腮。爹爹呀,平素为人多正气,却因何,无端大祸又飞灾。想你走的也不远,等一等,孩儿同你赴泉台。越哭越痛声不住,只哭的,秋波血泪染香腮。】
  水月婵哭够多时,丫鬟在旁边解劝,无奈止泪停悲。只见蔡护走进房来叫声:“贤妻,请免悲伤,人死不能复生。我差人拿了五十两银子去料理令尊后事,只管放心。”小姐闻听低垂粉颈,总不言语。恶贼开言说:“小姐,令尊今已去世,料你此身更又孤苦,不如今晚成亲,明日也好同你进城,到家料理你家务。若不成亲,师出无名,怎么同行前去。”
  【恶贼又来哄小姐,只想成亲与交欢。撒谎撂屁心不善,弄成圈套造虚言。分付快些收拾酒,我与小姐饮一盅。一则是,先替奶奶解解恼。二来是,完结百岁美良缘。恶贼越说心越喜,只乐的,抓耳挠腮长笑颜。蔡护只想偕连理,水小姐,芳心暗里吓一蹿。】
  蔡护分付丫鬟仆妇:“快把簪环首饰衣裙等物取来,伺候你奶奶梳洗。”说罢,出房催着家人收拾,就要送进洞房。丫鬟使女闻听主人分付,急忙取衣服首饰物件。两个小丫鬟端洗脸水,支镜子,梳篦子,这才一齐上前口尊:“奶奶,请你老梳洗穿戴。”
  【丫鬟们,齐说奶奶请梳洗,脂粉钗环准备全。我家爷,等着你老同饮酒,今夜里,还要作对并头莲。佳人闻听这句话,心下着忙吓一蹿。暗想这晚脱不过,恶贼这次不容宽。少时饮酒定然醉,未免的,仗酒横行把奴缠。老天哪,奴身今日逢绝地,想必是,神佛有意杀月婵。】
  佳人前思后想没有脱身之计,又见丫鬟仆妇口尊:“奶奶请梳洗穿戴,完了好吃酒饭。”小姐越发害怕,暗说:“不好,今日定然难躲。”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这个狠贼他既将奴留在此间半月有余,逼奴成亲作他妻子,我父又亡故,我不依从他,明日断不带奴进城见我天伦的尸灵。罢,罢!宁可丧了这条性命,我父女活时不能相见,死后相逢也是枉然。与其作个孝女,不如消除心头之恨。想罢,叫声:“丫鬟,你们不必都在房中,只用两个小些的扶侍我就是了。”众人一齐答应。就有那仆妇说道:“姐姐,他可依了,想是害羞,不用咱们也罢。把夏莲、春梅留下服侍她,你可出去请爷进房,一件大事岂不完了。”
  【众人闻听齐说好,留下一对小丫鬟。二人都有十三岁,服侍小姐在房前。蔡护正往上房走,仆妇告诉事根源。恶贼听说十分喜,分付快把酒菜端。家人一齐忙答应,洞房以内设杯盘。又说道,不用下那长寿面,子孙饽饽慢慢端。劝着你,奶奶多多吃几个,好等着,来春给我养儿男。生下一个夸门子,叫你大爷好喜欢。恶贼说着高声笑,真家似,鬼哭狼嚎一样般。】
  蔡护是个豁嘴子,忽然大笑,把一张嘴咧在三处。再说月婵小姐看仆妇俱都散了,留下两个丫鬟不过十二三岁,房中伺候佳人,也就梳洗了一会,也不戴那钗环首饰,不擦脂粉,不穿带颜色衣服,呆呆的坐在房内。恶贼在窗外就问:“你奶奶梳洗完了没有?”两个丫鬟说:“回爷,奶奶已经梳洗完了。”恶贼分付厨下预备酒席上来。家人答应一声,不多时擦抹桌案,将酒席摆列停当。仆妇上前把酒一齐斟上。
  【仆妇把酒来斟上,蔡护含笑走近前。口呼贤妻饮一盏,今日结下好姻缘。咱二人,如鱼似水成恩爱,真个是,郎才女貌两相欢。家道富足人难比,吃穿尽有广银钱。牛马成群无其数,细缎绫罗随意穿。高房大屋来居住,美味佳肴任意餐。你今与我成夫妇,生来造化非等闲。说着拿杯来让酒,可与贤妻同饮干。】
  小姐暗暗切齿,无奈何口尊:“相公,奴家从来不会饮酒。”恶贼见佳人还口答话,喜了个心痒难挠,说道:“美人既不饮酒,何不用些菜饭,晚上还有子孙饽饽,贤妻还要多吃几个,好养个夸门子儿。”
  【恶贼拿杯腮带笑,悦色和容满面春。坐在对面浑身软,热地蚰蜒卷几分。拿起筷子来夹菜,贤妻用个热点心。天长日久把日子过,不啖茶饭损精神。不必害羞吃些罢,顺意开怀我放心。】
  蔡护说着说着,夹起一块肉来,望小姐嘴上一递,佳人把身一歪,躲将过去。恶贼笑了一笑,接着一连又是七八杯。月婵见贼徒酒有八分,心中暗暗打算。
  【好色贼徒又贪酒,醉眼乜斜叫佳人。趁着青春还不乐,转眼间,鬓发如雪白似银。那时节,回想青年时已过,错过光阴无处寻。恶贼说着又饮酒,一轮红日往西沉。】
  天色已晚,掌上银灯。恶贼大醉,分付说:“你奶奶没有吃饭,快撤了残席,端子孙饽饽,别饿坏我的美人。”仆妇一齐答应,登时端了小菜,摆上子孙饽饽,又把床铺好。恶贼说:“各自散去,房中有我照管奶奶咧。”丫鬟仆妇俱已明白,一齐咧嘴而笑,各自散去,屋里只剩下蔡护和小姐。
  【恶贼打发人都散,连忙关上洞房门。挪过银灯面带笑,乜斜醉眼看钗裙。口中连把美人叫,热腾腾饽饽味又新。里边包着一兜肉,吃上几个点点心。恶贼徒,子孙饽饽拿在手,嬉皮赖脸靠进身。手扶着,小姐素肩如面软,一阵阵,香气扑人可以闻。佳人含羞垂粉颈,他的那,芳心乱跳两眉频。腹中暗把贼徒骂,银牙咬碎恨十分。无奈低头不言语,赛牛头,意马难拴似火焚。】
  蔡护端着那盘子孙饽饽,走到佳人面前,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小姐,叫声:“奶奶趁热儿吃几个罢。”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四
  性烈佳人水月婵,刺死蔡护恶贼奸。
  不亏观音临凡世,烈女早已命归泉。
  话说佳人见蔡护紧着纠缠,心中思想:贼徒已经醉了,须得如此这般才能脱身。烈女主意已定,他就慢启朱唇,口尊:“相公既然要奴为妻,须要先说明白,奴家就依。”恶贼乜斜着两眼叫声:“美人,你既依我,就要吃我身上的肉,也是愿意的。”佳人说:“有三件。”蔡护说:“那三件?”烈女说头一件:
  【仆妇丫鬟都不用,叫他们,各干营生离洞房。第二件,奴想父亲死的苦,我还要,作篇祭祀好文章,明日灵前去烧化。第三件,念奴还是闺门女,请郎君,灭烛宽衣先上床。恶贼听罢哈哈笑,这都容易碍何妨。】
  蔡贼说:“贤妻你这三件,俱都合理,我都应允。”佳人说:“既然如此,相公请先安歇。奴家作篇祭文,随后相陪就是了。”恶贼带笑说:“是,遵命。”就去摘帽脱衣,先上床去睡了。口内又说:“美人,你就快作祭文,我在床上等你。”
  【恶贼上床先睡下,口内连连叫美人。快些作文别怠慢,等你共枕好同寝。早早成就恩和爱,别要使我太焦心。佳人切齿忙答应,故意延迟写祭文。】
  列公,水小姐作祭文原是支吾,他早已拿定主意,性命付于流水。不多一时,恶贼已经睡熟。佳人暗想:“若要悬梁自尽,我父亲死在监中,无人报仇雪白,白养我一场。今日至此,都是这狠贼。”想到其间,不觉蛾眉一竖。把心一横,说道:“也罢,趁他大醉,何不将他刺死再去逃走。一则给人除害;二则算给我父亲报仇。”
  【烈女内心发了狠,一时怒气锁眉梢。连忙就把衣裙系,重新用帕把头包。一边收拾一边怕,暗暗担惊又发毛。又恐怕,仆妇丫鬟把门紧。又怕那,蔡护贼人没睡着。回头又把恶贼看,只见他,酒气扑人醉滔滔。佳人一时四下看,手拿银灯各处瞧。寻找多时无利刃,不由心似滚油浇。再若延迟恶贼醒,奴身今晚不能逃。只急的,打战筛糠体乱摇。只急的,口中暗把青天叫。只急的,杏眼双双泪珠飘。佳人正然发急躁,忽见那,床上贼人身乱摇。】
  小姐正然找不着利刃,忽见恶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口内又叫:“美人快上床来,好交鸾凤。”把个佳人吓的胆裂魂飞,只当恶贼酒醒。听了听复又打呼,这才放下心怀,又去留神细看。恰好事又凑巧,只见衣架上面挂着一把三棱宝剑,连忙上前使劲从鞘内拉将出来,却是一把锋快的利刃。佳人满心欢喜,把衣袖挽了一挽,手拿宝剑轻移莲步,走至床前。只见蔡护仰面朝上睡熟,佳人顿时杀星附体。
  【节烈佳人拿宝剑,挽上袖子掖衣裳。轻轻把被来掀起,蔡护凶徒在梦乡。烈女这时不怠慢,立刻动手举钢锋。对准了咽喉望里刺,一声响亮事难当。赛牛头,混朦之中难扎挣,活该命尽不能防。哎哟一声罢了我,嗓子已经冒红光。小姐骑在贼身上,使尽平生力一场。只刺的,鲜血直流四下淌。只刺的,手脚乱动混张狂。只见那,金寝绣被朱砂染,斩了一对绣鸳鸯。佳人恐怕他不死,浑身使劲剑摇晃,等了半晌不见动,凶徒闭目见阎王。烈女方才住了手,力软精疲坐在床。心中不住扑登跳,手脚难抬遍体凉。歇了半盏茶时候,看见明月上纱窗。忙把那,血染衣服来脱下。换一件新衣走出房,明月当空瞧真切,这佳人,悄悄吹灭那银灯。】
  佳人将灯吹灭,恐怕屋里有亮。这是一个巧见识。又把门关严,这才迈步往前走。心中乱跳,复又寻思,不知大门在那边。幸亏月色明亮,又往前走,忽然瞧看大门紧闭。来到跟前,看了看,虽然拴闭,却无锁头。用力将门拴抽下来,将门开了半扇,挨身出去,抬头一望,果是村庄旷野。
  【佳人走出大门外,看了看,果是旷野小村庄。心中不住突突跳,不觉秋波泪两行。说道是,奴家自幼在家内,从来不知到门旁。今日里,担惊冒险伤人命,报仇雪恨理应当。怎奈我,脚小又难行远路,旷野荒郊路渺茫。东西南北不能认,何处逃脱去躲藏。佳人想罢无其奈,迈动金莲脚步忙。】
  小姐想:“也罢,事已至此,少不得逃出这个村子,再拿主意。”糊里糊涂走出村来,只觉两腿疼痛有些费力,又恐有人随后赶来,无奈忍着疼痛,两三气奔走了十数多里,力软身乏,实在不能走了,坐在尘埃。正是夏末秋初,忽然一阵风,吹得寒冷难当。佳人想起往事,一阵伤心,杏眼中纷纷落泪。
  【佳人伤悲坐尘埃,想后思前泪两行。奴今杀了恶蔡护,人命关天怎么当。要想躲灾去逃难,不认的,南北东西那一方。欲待找路把城进,半夜三更路渺茫。况且难把家回转,连累水治与秋香。我只有,一人有罪一人受,断不肯,遗笑邯郸论短长。荒郊旷野无人走,我是个,青年幼女一姑娘。就便走尽天涯路,知疼知热在那乡。佳人想到着急处,不如一命见阎王。一则好见天伦父,节义留传万古扬。金风透体衣裙冷,腹内无食饿怎当。只忧老父生扯散,却叫贼人把我诓。今夜荒郊将身死,立志全节作外丧。吉人自有天保护,惊动菩萨降下方。】
  水月婵要寻自尽,早已惊动观世音。菩萨正在云端经过,看见一股冤气冲空。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五
  话说观音大士见一股冤气冲空,早知其意,说道:“善哉,善哉!墨女星有难,不免搭救一番。”说罢,掩住金光,摇身一变,变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头戴一顶草帽,身穿一件布袄,脚蹬麻鞋,推着一辆小车随后走来。把佳人吓了一跳,看了看是个推车的老者,只得将身闪在一边。忽见老头儿也停住脚步,开言问说:“这位姑娘是从那里来的?天气才交五鼓,你听听村里鸡儿才叫头遍,你一个孤身幼女如何便宜。你若是和我同路,何不告诉于我,你就坐了我的车上,大家好走。若不同路,竟请自便罢了。”
  【佳人闻听老者话,心中喜惧两相连。怕的是,老者叫他上车子,惟恐其中有祸端。倘若是,刨根问底盘问我,编造假话难上难。喜的是,老者叫他车上坐,比着那,迈步行程不费难。佳人腹中来辗转,自尽心肠撂一边。】
  老者又说:“这位姑娘不必多心,趁着天还没亮,若是同路,快上车好走。”烈女随口答应说:“老人家,奴要上京去的。”老头儿听说:“正好,我也要进京,快上车来坐下,大家好走。”佳人闻听,说:“虽然蒙你携带,奴家腰中分文全无,如何坐得车呢?”
  【老者微微笑,有语叫姑娘,快来车上坐,无钱又何妨。我看你,年轻幼女荒郊外,徒步登程怎么当。万一路上有差错,遇见歹人怎提防。方才问你京中去,我也是,投奔亲戚到帝邦。有钱无钱何妨碍,心中不必乱猜想。佳人闻听忙点头,老人家好个热心肠。萍水相逢多仁义,感念你,良善恩情断不忘。说着就把车来上。老头儿,两手推车脚步忙。说是走来十分快,亚赛腾云驾雾忙。】
  佳人坐在车上,老者推起如飞似箭。怎见得,有诗为证:
  月婵小姐真命苦,节烈存心刺蔡护。
  逃灾避难走他方,旷野荒郊多奇处。
  吉人难里会呈祥,自有解救离乡土。
  坐车佳人二九年,推车老者八十五。
  吱扭吱扭快如飞,只见老头扭屁股。
  那晓一盏热茶工,已经过了彰德府。
  神仙妙用,凡人那里知道,没到天明,走了几百里路。这时月婵因几天未进饮食,饥肠辘辘,叫声:“老人家奴的腹中饥饿,寻个镇甸,将我头上银簪变卖一支,买些茶饭吃才好。”老头说:“小姑娘这里没有卖的,你饥饿了,我车上那小口袋里装着现成的馒头,随便且吃几个,等天明再寻个去处喝些茶水。”小姐答应,果从口袋里拿出来,竟是稀软的白面馒头,一时间就吃了三四个。
  【水小姐,车上馒头来吃罢,忽然腹内暗沉吟。只顾车上一路走。不知那,老者是谁那里人。须要将他问一问,就是同行也放心。佳人想罢忙启齿,老人家留神听奴云。】
  水月婵叫声:“老人家,我还不曾通问高姓大名,家住何处,今年高寿多少,家中还有何人?”
  【老者闻听问,叫声小姑娘。我姓观来名大士,并无妻女和儿郎。早过了,花甲开处难讲寿,不过是,随便吃穿走四方。就是一件心肠热,专意爱,济困扶危救善良。我这来,因为心内多烦脑,要见个,新鲜世面开眼光。姑娘你在何方住,姓字名谁住那方。想必你,有了灾难离故土,姑娘须要诉端详。佳人听见老者问,无言对答暗思量。烈女勉强来答应,开言叫声老人家,奴家就在县里住,今年年纪正十八。姓水名叫婵月孝,只因我,爹爹今年娶后妈。不疼前妻亲生女,百般打骂欺负咱。无之奈何才逃走,夤夜悄悄离开家。原曾想,寻个自尽将身丧,你老行善把恩加。叫我上车同行路,重生父母不大差。佳人说罢前后话,老头儿,推车不住笑哈哈。点头复又把佛念,念了声,救苦观世音菩萨。二人复又往前走,老者步下走如风。佳人车上不知道,那知神佛暗加工。别说相距一千里,就是万里顷刻中。刚走的,天才发晓东方亮,一抬头,看见京都锦绣城。】
  二人到了彰仪门,两边铺面才开。老头儿把车推到一个茶馆门前,走进铺中要了一碗清茶,拿到车上,给佳人喝了几口。不多一时,街上人多起来,十分热闹。那些作买作卖,轿马车辆,经商旅客,实在繁华。老头儿推车继续往前行走,眼前一座庙宇,庙门上额写的是“#建报国禅寺”六个大字。老头儿说:“姑娘,在这庙门前歇息歇息,大家好作定夺。”二人来到庙门,坐在台阶之上。老头儿这才口称姑娘:
  【老者有语来讲话,叫声姑娘听我言。此时已到京都内,还要同行到那边。我虽年老是男子,你是女子在青年。此处却又无亲眷,那里安身弄吃穿。又无亲来又无故,咱们称呼彼此难。须要商量一个主意,各干营生到两全。】
  佳人闻听老者之言,心内暗转:“奴家刺死蔡护,原要逃在外边寻个自尽,恐怕落人之手。忽遇见老者,来在京城,我有个主意。”佳人说:“老人家,咱二人不如认作父女,才好称呼。”老者说:“这却使得。还有一事也要商量明白。此时父女相称,到也容易,但无下脚处,怎么生活。”
  【佳人闻听心暗想,老者说话甚通情。我二人,同居也非长久策。各想道路好谋生。一时难想好主意,不由的,一时急躁泪盈盈。】
  佳人想不出道路,只急的短叹长吁。老者开言叫声:“姑娘,我倒有一个主意。京都乃是大邦之地,什么显官大官巨万的财主没有,不如投个人家,讲不得为奴作婢。一则隐姓埋名;二则得个安身之处,强似跟着我一个推车之人。况且我又年老,风中之烛,瓦上之霜。倘有病灾,你更不得方便。依我所行,断然不错。”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六
  话说佳人闻听老头儿之言,说道:“计策倒好,就只一件,是初到此间又无熟人,知道谁家买我。”烈女说着,不由的秋波内珠泪涌,簌簌直滚。
  【佳人说到伤心处,痛泪双双往下流。离家才把京来进,此处人生面不熟。又没个,引进之人去打听,前行何处把身投。小姐说着多伤感,凄凉凉,紧皱蛾眉面带愁。】
  小姐十分为难。老者说:“姑娘,我如今有个主意,你叫我爹爹,我叫你女孩。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年老不能养赡,故此寻个主儿卖身。一则可以吃饭穿衣;二则卖几两银子给爹爹作个棺材本,有人要买,也未可知。”佳人点头说:“就是如此。”老者说:“你上车坐下,待我寻个草标儿。”老者寻了个草标插在小姐背后,故意望着佳人叫声:“我儿。”烈女无奈也叫声:“爹、爹。”
  【苦命佳人要寻主,粉项低垂插草标。眼泪汪汪暗伤切,心内想家万分焦。水小姐,车上含悲心内痛。老头儿,推着车子四下瞧。顺城门内大街上,西单牌楼往北瞧。甘石桥,热闹去处把车住。老头儿,故意为难把话招。小老儿今日卖亲女,只为家寒甚难熬。我孩儿,母亲已死实难顾,行好爷们德行高。我小女,卖身只要银五两,立张卖契就开交。老者说的多凄惨,众人围着问根苗。不说那,多人赞叹齐言讲,来了个,醉鬼牙徒唤小毛。】
  且说宛平县的人牙子小毛,喝的一溜歪斜,来到跟前,见众人围着一辆小车你言我语,他也走来观看,问了问才知这件勾当。他说道:“老头儿,你女孩十几岁了。”老者说:“十八岁了。”又问:“你姓什么?”回言:“小老儿姓观。”“你这女儿叫什么名字?”老者说:“名唤观姐。”小毛闻听把眼一翻,说:“怎么他也姓观?”众人都认的小毛,知道他平素爱喝一盅,一齐大笑叫声:“狐仙爷的顶马醉猫,大清早晨就醉了。他老子姓观,女子自然也姓观,不要混搅。你是牙行给这女子寻个主儿。他只要五两身价。你认的人家多,何不行个好,他自然谢你个脚步钱。”小毛乜斜两眼说:“这个容易,五两身价,若说成了谢我四两六钱银子罢咧。”众人大笑说:“别闹了,统共五两银子,给你四两六钱,岂不是都归你了。”小毛说:“那就给他个四两六钱,送我四钱。”众人说:“这还不离,你不必耽误工夫,若有人家何不替他料理料理?”小毛点头说:“是,现在御史云宅里要买个使女,也罢,你爷儿俩跟了我来。”
  【小毛说罢头里走,一溜歪邪脚不停。老头儿,推着车子紧跟定,围绕闲人散个净。一直径往正北走,四牌楼,刚刚过去在正东。才进胡同离不远,只见那,云宅不远咫尺中。且不言,小毛带人来找主,再把夫人明一明。】
  云老爷的夫人陈氏诰命,这日坐在房中,忽然想起女儿,不由的一阵伤心眼中落泪。
  【陈诰命,这日房中来闲坐。想起亲生女秀兰。不由眼中双流泪,不辞而去因何故,想坏娘亲苦不堪。娇儿呀,来了罢么来了罢,早早快把故乡还。诰命哭的如酒醉,只见那,仆妇丫鬟劝一团。】
  一个丫鬟走将进来说:“禀太太,人牙子小毛儿领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说咱家要买个丫鬟,带来给太太观看。”诰命说:“既然如此,领他进来我看一看。”
  【丫鬟答应走出去,领进卖身女钗裙。云宅主仆齐观看,见佳人,举动风流又斯文。浑身装扮多缟素,乌云上,只有银簪一两根。又见他,蛾眉杏眼芙蓉面,一点樱桃染朱唇。姿容俊美多典雅,体态风流骨骼沉。站在一旁不言语,凝眸沉思有精神。丫鬟仆妇齐赞叹,说道是,这个女子貌超群。好像咱家大小姐,模样仿佛女千金。不说使女齐言讲,再说诰命更留神。】
  陈氏诰命见女子走进房中站在一旁,低垂粉颈泪眼愁眉,细看姿色,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越看越俏,且与秀兰小姐模样相仿,复又想起亲女,眼中落泪。问说:“女子,你今年十几岁,何处人氏,为何卖身,要多少身价?”水小姐见两边使女丫鬟垂手站立,一个个穿戴鲜明。又见床上坐着一个夫人,装扮素静,人品端方,年纪有五旬开外,就知是云老爷的夫人。小姐见问,往前走了几步,口尊:“诰命。”他就照着推车的老者商量之言说了一遍。陈诰命闻听点头说道:“原来是父亲出名卖女。既是如此,我就留你使用便了。”果然云夫人给了五两银子。老者立了一张文书。老头儿谢了小毛四钱银子,各自散去。自此以后,云老爷夫妇却也欢喜,因他和秀兰相似,将小姐另眼看待。这且不表。
  且说恶贼蔡护被水小姐刺死,佳人脱逃,到了次日早饭时候不见房中动静,又不开门,几个仆妇丫鬟走来一齐说道:“大爷与奶奶成亲,此时还睡觉不成。”内中一个有年纪的说道:“小丫鬟夏莲你进去看看。”夏莲走到门前将门一推,里边并没插着,侧身进去望里一看,把小丫鬟吓的跌了个跟头,爬起怪叫说:“不好了!你们快进来看看,大爷被人杀死,满床上都是血了。”
  【蔡家家人听说罢,轰去七魄走三魂。疾溜古咚往里跑,一齐进了洞房门。探头探脑往里看,满床腥血躺一人。蔡护身死双合眼,喉头刺中脸似金。还有把,带血宝剑扔在地,房中不见女钗裙。料他不能远处去,脚小焉能脱了身。大爷死的还不久,急忙去,捉拿凶手莫消停。又叫地方将官报,铁皮鼓前来问原因。】
  一邻有事,四邻不安,一个村里谁不知道谁家。蔡护被人刺死家中乱嚷乱闹,高二闻信走来问了缘故,急忙叫地方前去报官。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七
  话说蔡家奴仆把房门关好,不敢擅动,只等着官府相验,才敢装裹。众人各处寻找水小姐,并无影象。这且不提。
  且说知县听见人禀报:“城外聚贤村蔡员外与水月婵完婚,半夜里水月婵刺死蔡护,惧罪脱逃。”知县闻听,又与书办王判官商议,三日之内吃了蔡家一笔赃银二百两。高二过付交给恶奴刁保,只说水月婵原是明媒正娶。田知县验了尸伤,蔡家收拾入殓,开丧披孝,择日出殡。不敢埋贼囚在村外,只等拿住凶手才能原案。
  赃官堂上表签,差了两个捕役张昆、赵三,到了水宅用手击户。叫了半日出来一个老者,年纪有七旬上下,吁吁带喘。开了大门,水治定睛细看是两个差人,说:“二位上差到此有何公干?”张昆说:“我们奉县尊所差,到此着拿凶手蔡水氏。”水治说:“我家老主人不在家,现在监中,我家那有凶手,想是二位找错了门了。”赵三说:“你这里不姓水,难道姓火不成,不用望我们装样了,我们一定要人。”水治说:“上差小老儿这件事实不明白,还求二位把原由对我说明。”赵三说:“告诉你,你家姑娘把蔡护刺死了,大概情节如此。”水治说:“我家姑娘半月以前渺无踪影,各处访问不知下落。”张昆说:“咱的官差要紧,那有工夫听这些闲话。你既是他的家人,就得问你。”说罢,怀中取锁,就要望脖子上套。赵三说:“伙计锁他作什么,他一个有早晨没晚上的老头子,拿了去也不中用,不如另去捉拿凶手还是正理。”张昆这才揣起锁来说:“看你年老留个相遇,且装壶酒我们喝了好走。”
  【院子水治年纪老,人情事事尽明白,就知差人要想财。无奈之何把口开,我家内,没有正主难款待。我是个,家奴那里有资财。既然二位要喝酒,少不得,当个钱来送上差。说罢走进房里去,不多时,拿着衣服走出来。】
  老头子拿了一件衣服,就烦差人拿去当了四百铜钱,交还票子,二人连个生受不道。院子水治听见这个信息,才知小姐的下落,定是被人哄到蔡家被奸行刺。如今又不知逃往何方。只见丫鬟秋香回到家中,院公就把原由告诉一遍。秋香说:“够了够了,方才我若在家,差人定然拿我前去。”院公说:“此时还不妥当,只怕县里还有人来询问,如今你且躲开只等事情平定,你再回家罢了。”秋香说:“有个主意在此,我有个舅母现在开封府城里居住,是个寡妇,我若到那里躲避躲避,那时见景生情,再作道理。”
  【书中简短不多讲,小秋香,打点行装别院公。急忙出门登途路,潜身要到府开封。舅母家中来住下,暗里打听主人公。书中按下闲言语,再把公差另表明。】
  按下秋香隐藏开封府。再说两个差人,离了水家,捉拿凶手,并无头绪,少不得出城走走。刚出了城,遇见高二,让进酒铺,喝了两壶。高二说:“你二位想必要拿凶手?”“正是。”高二说:“水家可曾去过吗?”差人说:“已经去过并无影象。”高二说:“我听说离城正西上水月庵里有水家的香火,你二位何不到那里找上一找。”两个差人点头,又喝了会子,才出铺。高二会了酒钱大家分手。
  【两个差人出酒铺,依着那,匪类凶徒高二言。说说笑笑往前走,要到那,水月庵中找一番。道路不远来的快,古庙禅林在眼前。】
  二人来到山门,张昆说:“咱们且别叫门,惊动里边,万一凶手闻知躲藏。须要想个主意才好。”转念中,又说:“有了,这庙后的墙壁倒塌,跳过墙去有何不可。”赵三说:“使得,使得。”
  【两个公差商议定,连忙走到庵后边。跳过豁口往前走,举目留神听又观。活该无事生出事,院中站立女钗裙。张昆一见犯思想,水家女子在此间。庙里的,尼姑都是光脑袋,这一个,定是凶手躲尼庵。相罢轻轻来说话,他那里,悄悄有语叫老三。二人商议不怠慢,慌忙展步到跟前。大声吆喝拿凶手,几时潜逃在此庵。害死人命真胆大,岂不知,王法无私律例严。不用多说快些走,老爷拿你问根源。二人说罢不怠慢,从怀内,掏出无情锁一般。立把佳人来锁上,登时间,吓的佳人魂上天。庙内的,老少尼僧出来看,大家齐来问根源。两差人,如狼似虎来站定,不容问话眼睁圆。说道是,休要多说快退后,窝藏凶手反装憨。母秃驴,枉自念经把佛念,要知道,犯法怎得善容宽。说着说着望外走,登时拉去女红颜。】
  两个差人不容分辩冤枉,冤哉!把一个苦命离家的小姐拿往衙门。佳人总要站住,说明原故,衙役并不容他。列位明公,这就是戴发修行的秀兰云小姐,差人当是水小姐在此躲藏,故此锁拿前来。到了衙门,正遇赃官坐堂,二人上前跪倒禀明,田知县分付带上堂来。
  【县官分付带凶手,皂吏青衣喊一声。立刻带上云小姐,赃官举目看分明。只见他,素袄罗裙多雅致,风流体态又轻盈。又见他,蛾眉愁锁娇无语,杏眼秋波两泪倾。战兢兢,心中害怕双膝跪。田县官,坐下开言喊一声。】
  大凡做官的人要审事之时,先看犯人的形容善恶,再考查言语谈问,务须心平气和,才能辨是非屈直。田知县原是个愚卤之人,又贪赃受贿,遇见这种官府未曾坐堂,恨不得把大堂喊的震塌了,这才问事。闲言少叙,田知县自己在堂上,先就喊了一声,也不问青红皂白往下开言,叫声:“水月婵你因何嫁了蔡护,不肯依从成亲,反倒杀死亲夫,是何原故?藏在水月庵中,只望脱过怎得能够。今被拿获,给我从实说来。倘若不招,定要动刑拷问。”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八
  佳人顶替坐监牢,只为红颜薄命招。
  瑞林进京去应试,报仇雪恨债难消。
  话说知县在公案上瞧见云小姐在阶下站着,这个贼把眼一瞪,狗嘴一张,一声断喝说:“那个女子还不跪下么?你把那谋杀亲夫的情由快些实招,免的三推六问。”
  【云小姐,闻听知县上面问,有语开言老爷称。奴家不是水姓女,寄住尼庵在庙中。员外蔡护不知晓,杀人行刺又何曾。只求老爷想情理,另拿凶手问分明。奴本是,随父上任到别省。走到这,一阵狂风突然起,父女分散难相逢。尼庵以内暂留停,等着家内来寻找,得便就要转回城。老父差人错拿了,我并非,水家女子去行凶。知县听罢微微笑,嘴硬丫头叫两声。分明杀死你亲夫,内中各自有隐情。谅你不肯说实话,须得要,拷打严审问口供。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明。分付两边快拶起,问出情由定罪名。青衣一齐往上跪,围住佳人不放松。拉起十指套上拶,佳人时下把魂惊。哎声不止流痛泪,两边衙役就拢绳。十指尖尖难禁受,一阵昏迷闭双睛。疼的他,腰肢乱颤流香汗。疼的他,粉面阵阵紫又青。昏了半晌又苏醒,叫声冤枉请留情。堂上县官冷冷笑,说道是再若执迷定不容。】
  知县说:“这个丫头,再若不招,还要叫你吃别的亏了。”小姐闻听,哭的颈颜难抬,高叫:“青天老爷没有的事情,我并不姓水呀!老爷。”
  【云小姐,十指尖尖疼难忍,珠泪双双痛断肠。口中连把青天叫,望祈据理细参详。奴家并非水氏女。为什么,定叫屈招把罪当。老爷呀,你乃一县民父母,养儿育女作亲堂。将来高升别处去,邯郸县,脱靴盖庙立祠堂。万民衣来万民伞,千秋万古姓名香。为什么,拿着张三当李四,拷打平人混遭殃。怜念草命饶了罢,感恩诵德竟焚香。县官坐上听说罢,大声喊,丫头你敢抗公堂。】
  知县叫声:“大胆的奴才,小小年纪下得这样毒手,事情败露还不招承,你竟敢忍刑受苦。叫两边给我夹起来。”两边复又动手。书办王判官口尊:“老爷,这女子既不招认,暂且不必加刑,把他收监。明日差人到水月庵,把庙内尼僧锁拿前来与他推审。他就不姓水,问他留的何人之女。况且庙中既有水家的香火,水月婵的下落,尼僧必然知道。再动严刑拷打,不怕不招。”县官说:“这也说的有理。”分付将女子收监,立刻发签一枝,仍叫张昆、赵三前去锁拿尼姑,早堂听审。说罢,退堂。
  次日早晨,两个差人将尼姑五位全拿到大堂,把秀兰提出监来,僧俗六人异口同音:水月婵逃走,不知下落。县官问:“为何擅自收留俗家女子,必有原故。”老尼西来说道:“此女并非水月婵。因他随父亲上任,途中遇见大风刮散,失迷路径来到我庵,等着本家找寻,就叫领去,并无别的原故。他姓韩,在庙中住了有一年了。”知县听了这些言语,也就没了主意。悄悄叫声:“王书办这事如何审问?”
  【县官一时无主意,又与书办细商量。女子他说不姓水,尼姑言词也相当。再若夹打还照旧,不得凶手怎完场。审了这个问那个,本县天天竟坐堂。水如镜,贼情一案还未了,又出来,女子行凶事一桩。赃官说罢一席话,书办说老爷再思量。】
  书办说:“老爷,如今水氏行凶,惧罪脱逃,若不定案详报,定有承审不理的罪过。且水如镜还在监中,贼情一案也没审结,现在这个凶杀案件又和水家有关,一时难以判明。且不如将错就错,所有人犯一概收监,不用再审。但恐审不出口供,不但有承审不理的不是,还有诬良为盗的参罚,不如径行收监,竟把他们俱各定罪上报,一则可以结案,二则又免了隐瞒不报承审不理的参罚。只要保全前程,管他是非屈直。望老爷三思再想。”
  【好一个,万恶滔天王书办,说的那,县官时下喜非常。说道主意真不错,算计巧妙比我强。坐上立刻就分付,罪犯收监再主张。及时打点把堂退,书办也就进班房。提笔就把口供定,这些人,有如做梦在黄粱。且不论,杀人书办赃知县。再把那,负屈秀兰表一番。】
  且说云小姐头一日在监中整整哭了一夜,十指被拶疼痛难言。监中漆黑如同阴司,抬头举目,胆战心惊,心如刀割。
  【佳人独坐监牢内,想后思前两泪淋。可怜十指受了拶,筋骨疼的似摘心。想起父母多悲惨,苦死爱女秀兰身。曾记得,菩萨救我留柬帖,说道是,有日团圆见故人。故此尼庵暂耐守,不成望,平地风波大祸临。杀人水氏在何处,把奴家,赖作为非行刺人。自幼父母多娇养,怎受得,十指刑伤真刺心。佳人哭的如酒醉,不亚如,断线风筝针刺心。】
  女牢头在旁解劝多时,秀兰方才止住泪痕。这时,只听得稀里哗啷进来了五个戴锁的尼僧。云秀兰认的是水月庵师徒,不由的一阵心酸,二目落泪。
  【云秀兰,一见西来心酸痛,不由二目泪纷纷,口内连连尊师父,可怜我,无故遭屈真苦情。虽然昨日没招认,大约赃官不肯容。西来闻听刀剜胆,呆睁二目泪直倾。不言师徒齐伤感,把话暂停另表人。书中再说何人等,御史云宅明一明。】
  西来老尼师徒五人和秀兰小姐在监中哭成一处。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九
  话说御史云行瑞和陈夫人在家闲坐,忽然想起买的那个丫鬟,分付掌家婆给我把那新买的女子叫来。家人答应一声把月婵小姐领至阶前,望着云公双膝跪倒。
  【仆妇领进水小姐,老夫妻,一齐闪目看佳人。只见他,虽然贫寒多稳重,不像那,田妇山姑与村民。肉香躯,全无半点轻狂气。俏神儿,别有一宗典雅文。明显着,百美千娇羞切切。暗藏着,三真九烈意沉沉。柳眉儿,恨锁春山愁暗举。杏眼儿,泪含秋水倍有神。不擦脂粉天然俏,不同寻常女人们。只见他,脚步轻盈柳腰摆,轻开小口启朱唇。花姿招展深深拜,燕语莺声老爷尊。转身又把夫人拜,老夫人,连忙相掺把话云。】
  夫人见小姐行礼,满面堆欢,说:“我的儿,你不必行礼。”月婵闻言,立身在旁边侍立。夫人望御史开言说:“老爷,我看此女容貌非寻常可比。”
  【仁慈夫人腮含笑,眼望御史把老爷尊。这女子,投身认主非所愿,作婢为奴非本心。你看他,眉头紧皱定忧虑,眼泪汪汪岂无音。若将此女为奴婢,据我观瞧不忍心。你和我,年过五旬将老迈,可喜他,年方二九正青春。怎能将他青春误,背地怨我恨终身。惹的平人生议论,暗损阴功得罪深。】
  俗语说的好,一言兴邦,一言丧邦。陈夫人这一喜欢,把御史提醒,满面堆欢说:“夫人说的有理,依夫人怎样一个主意,下官领教。”夫人带笑说:“妾有一言,望老爷裁夺。”
  【夫人未语先带笑,开言有语把夫尊。我看此女多沉重,不同寻常女钗裙。一定心地多良善,不是忘恩负义人。来的正是好机会,这是他,生来造化命有因。女儿秀兰无踪影,把他认作女千金。将来招婿成半子,眼前暂且作双亲。跟着妾身堪作伴,习学针线讲经文。选上个,文武全才乘龙婿,郎才女貌好婚姻。事事周全得其所,也显得,你我疼他一片心。夫人说罢一席话,只等老爷把话云。】
  云御史说:“夫人此事正合我意,就是如此。”
  【陈夫人,闻听御史他依允,心中欢喜笑颜生。眼望月婵把姑娘叫,我的儿,快来拜见你天伦。水月婵,走上前来忙叩首,四起八拜认双亲。这佳人,磕下头去腮流泪,燕语莺声把话云。把我这,下贱身躯来抬爱,叫孩儿刻骨不忘恩。恩上加恩深似海,却叫奴家怎么禁。粉身碎骨难答报,也只是,早晚焚香祷告神。愿爹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叩拜已毕平身起,陈夫人,就叫小姐换衣裙。急向妆台去梳洗,打扮的,粉妆玉琢难描画。只见他,复到堂前重施礼。云老爷,分付厨下设杯巡。家人答应不怠慢,连忙擦桌不消停。中堂当时设酒筵,云公夫妇饮杯巡。水小姐各敬三杯酒,御史云公把话云。阖府男女称小姐,和我亲生一样同。若有不尊我的话,一字言差打断筋。众家人齐把堂来上,口尊小姐和夫人。不言月婵得了地,把话暂停另表人。】
  且说公子王瑞林在苗员外家教书,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就有一年有余。把苗栋教的进了学,中了个案首。员外十分欢喜,亲朋庆贺,自不必说。这日清晨,田员外分付安排酒筵酬谢公子,父子二人亲到书房把公子让在上面,分宾主坐定。
  【叙礼已毕分宾主,家人时下献茶羹。不多一时摆上酒,美味佳肴色色新。虽无烹龙与宰凤,肉山酒海一样同。员外说,酒薄菜淡不成敬,略表父子一点诚。分付苗栋快斟酒,略谢恩师教诲恩。公子说,皆因员外阴功大,将来还要上青云。些许微劳何挂齿,学生该当尽尽心。苗栋敬罢三盏酒,宾主快乐饮刘伶。员外说,既蒙先生不见弃,放量开怀饮几蛊。公子说,员外赏食我尽领,不敢装假闹虚情。他二人,畅饮开怀说闲话,苗员外,有语开言问一声。】
  员外说:“先生明秋乃乡试之年,进京应试吗?”公子答道:“学生十载寒窗,为的是此时,明年岂有不去之理。”员外说:“明年先生进京求名,我一客不烦二主,还求先生把小儿携带学习学习,不知尊意如何?倘蒙应允自当重谢。至于车马人夫盘费自有老汉料理,不用先生操心。”公子口尊员外:
  【公子闻言呼员外,在上留神请细听。尊府居住一年半,多蒙照看我学生。令郎跟我这件事,学生怎敢不应承。但只是,功名大事难预定,得失有命苍天情。王瑞林,一则求名去赴考,二来京中去认亲。恐怕耽误令郎事,不得相随转回程。京中若是羁绊住,倒叫我,受人之托无始终。】
  员外说:“先生不必为难,我叫犬子跟随先生进京,进场之时恳求照应,但能完毕科场,老汉岂敢过望。先生投亲,任遂其便。”公子心中大喜,点头应允。这日酒阑席散。自此以后公子感念员外敬重斯文,十分尽心与苗栋讲说诗文。不觉五个月的光景,又到了冬尽春回。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口赞少年。世上江山不改色,不知人换几千般。公子秋围要赶考,见了员外便开言。说道是,趁着春光时令好,须当早早赴京间。员外点头说有理,打点行装全在咱。】
  公子与苗员外议要进京乡试,苗任闻言点头应允,说:“此事交于老汉”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
  话说王公子择定二月初十日起身,员外叫人预备车马收拾行装。到了这日,员外前厅摆酒饯行,拿出了三百两纹银,路上盘费。苗栋主仆三人和公子王瑞林一同起身,离了卫县,径奔北京大路。
  【师徒登程离卫县,直奔京都大路行。行程正是三春景,河开冰化水流清。荡荡和风吹人面,丝丝细雨撒黄尘。果然是,饥食渴饮登途路,日日行程旷野中。又只见,乱乱纷纷白杨树,飘飘荡荡柳垂金。来来往往穿花蝶,闹闹哄哄莲蕊风。辽辽远远云中雁,呢呢喃喃燕子鸣。芳草地似锦绣毯,杏花村醉渔樵人。师徒俩,只为功名贪念重,势必要,不辞跋涉奔途程。朝登古道复古道,没见红尘有红尘。那日正走抬头看,望见京都锦绣城。】
  王公子与苗栋主仆四人,那日天交平西时分,过了卢沟桥,望见都城。师徒进了彰仪门,只见城内大街十分热闹。那些作买作卖,轿马车辆,客旅经商,滔滔不断,果与外省不同,真乃是京畿大邦,实在繁华。
  【师徒们,进了彰仪门一座,果然热闹不寻常。走着走着天色晚,西方坠落太阳星。主仆要寻找客店,忽听得,道边招呼有人声。他说道,我家店房新翻盖,带五连三正面厅,桌椅床帐俱齐备,裱糊新鲜无臭虫。前后院落多宽敞,草料俱全大马棚。或晕或素佳肴馔,茶水热汤全齐备,服侍殷勤又热情。来者接风去送行。店帐分明有紧让,饭钱多不相争。相公在此住了罢,错过咱家少主人。师徒闻听止住步,带领家人进店门。店小慌忙接行李,让到房里掌上灯。掸去灰尘净了面,清水漱口点茶羹。歇息片时用过饭,师徒闲谈店房中。书中不言王公子,急回来,再把段三明一明。】
  且说断路鬼段三崩了蔡护一套新衣二十两银子,偷上了北京,又逛了几日。这一日在前门大街吊桥边看热闹,对面来了一个人说:“段弟,你几时来的。”把段三吓了一跳,抬目观瞧,不是别人,就是本村住的姓陈,名叫柱儿。段三连忙执手说:“陈大哥数年不见久违,不知你在何处发财?”陈住儿说:“你怎么到了北京?先到酒铺喝上三杯,叙谈叙谈。”段三说:“很好。”二人迈步走进酒铺,拣了个干净座位,对面坐下,要了两壶酒,几样果品,过卖的送至面前。段三先给陈柱儿斟上,自己也斟了一杯,二人饮酒叙话。
  【陈柱开言道,叫声段老三,因何离故土,情由对我言。段三听说罢,仁兄请听咱。只因无运气,难忍这饥寒。人说京都好,遍地是银钱。因此把京进,特来混吃穿。小弟进京七八日,无有住处少机缘。再过几日盘费尽,那才活活坑死咱。但能得个安身处,我若忘恩上有天。段三说罢又斟酒,陈柱时下便开言。】
  列位明公,这陈柱儿来到京师里,鬼混了几年,仗着狐朋狗友,拉蓬扯纤,弄了几两银子,在南城谋干了一个小马充当。所有本地的富户居民遇有红白事情,他就前去看门伺候,打闲杂儿讨些赏钱。本地的居民给他送了个混号儿叫作陈不动。闲言少叙。陈柱儿听段三之言说:“段兄弟,你今日遇见劣兄,算撞着了。不知你要干个什么应运,有钱是有钱的来历,没钱是没钱的办法。段弟,我不怕你恼,若讲作买作卖你是棒槌吹火一窍儿不通。你若有钱,仗着你这点机灵劲儿,在贡院中买个差使当当倒也罢了。若论上等差使,使费五六十两银买个番子捕役充当,月间凭怎么也有个二十两银子进门。若论愚兄,这们一个差使,不过使费二十两银子,其名叫作小马。凭怎么这一个月也得个十几吊钱。总是各有巧妙不同,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望贤弟斟酌。”段三说:“不瞒哥说,小的此时也不过有十数两银子,恳求兄长怎么调停调停才好。”说罢,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陈柱儿。陈柱儿接将过来说:“段兄弟这件事真真凑巧,我的一个朋友名叫李五,现在御史门上听差,他如今因身子有病前日望我说要告退。贤弟如肯充当,不过花十二两银子,月间也有十数吊钱的来项。不知贤弟肯拿不肯?”段三大喜说:“蒙哥抬爱,小弟无不应允,只求急快才好。”陈柱儿说:“段兄弟这件事全在我,明日一早还在此处相见。”说罢,又喝了两壶,段三会了酒钱,彼此分手而去。话不可重叙。次日,段三在酒铺中等候陈柱儿。二人相见,陈不动说:“此事给贤弟说妥了,就是明日当差,你还得找补二两银子。”段三就补了二两银子,要了壶酒饮了一回,说了回闲话。段三会了酒钱,二人出铺散去。这且按下不表。
  【按下这,段三陈柱且不表。再说那,苦害良民田县官。只因为,听了恶吏书办话,一切良人关在监。云秀兰,替了月婵水小姐,正是姓李戴张冠。正要打点把堂坐,府里有文把案翻。赃官正自来分付,只见门子跪面前。】
  田知县正要升堂把水秀才这宗供案审问详府,只见门子跪倒,说:“禀老爷今有彰德府来了一张谕帖,请老爷过目。”田知县打开公文,见上面写道:
  【彰德府正堂,为晓谕事:准布政司咨文,派邯郸县知县田子寿急赴河岸,率领民夫前去筑堤,不得稍有迟缓,切勿至于参处。】
  田知县一见连忙分付收拾行装。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一
  话说田子寿看完谕帖,分付收拾行李车辆,带领恶奴刁保星夜前去应差,把水月婵刺死蔡护的这件公案竟自搁起。这且不表。
  再说王公子师徒下在店中,净面已毕,天色已晚,秉上银灯,店主人预备下酒筵给二人接风。店主王老者来在上房见礼叙坐,睁睛细看师徒。
  【店主抬头观仔细,目视前来应考人。但只见,师徒不过二十岁,相貌斯文在妙龄。这一个,面如傅粉多聪俊。那一个,面似美玉有精神。这一个,眉清目秀多文雅。那一个,眉高眼大貌惊人。这一个,鼻子中正如悬胆。那一个,眉间两道圣贤文。这一个,唇似丹珠牙排玉。那一个,相貌丰盈耳有轮。一个个,举止安详斯文样,动转挪移性情温。一字方巾头上戴,可体蓝衫是苏绫。腰系丝绦鸳鸯扣,足登朱履趁云跟。店主看罢黉门客,暗暗夸讲两三声。】
  店主带笑说:“二位官人请问尊姓大名,家乡何处?”王公子说:“在下姓王名瑞林,河南永宁县人氏。这位姓苗名栋,直隶卫县人氏。我们进京求功名投在宝店,万望仙东照看一二。不知仙东贵姓大名?”老者说:“在下姓王名广益。”说罢,叫人把酒席整了一桌摆在上面,执壶在手,师徒二人面前将酒斟满赔笑说:“二位官人,水酒寒菜不成敬意,略表在下一点诚心,官人请酒。”二人把酒干过,王公子提壶在手回敬店东,老者干过说:“在下本该奉陪,家务匆忙,不能久坐,万望恕罪。”公子赔笑说:“店东请便,我们自饮罢。”店主告辞而去。师徒连日赶路身上劳乏,吃了几杯各自安歇。
  到了次日早晨,梳洗已毕,用了早饭,手下人来回话说:“禀示老爷和少爷,顺天府出了告示,在正阳门贴挂,为的是报名领卷。打听明白特来报知。”公子说:“贤徒,咱进城去看看告示是在那里报名领卷,多咱入围。”苗栋闻言,心下欢喜,想着不枉进京一场,正要看看城内的繁华。连忙站起,分付家人用心好生看守行李。二人出离店门竟扑大道而来。
  【师徒二人往外走,出离招商旅店门。一直径奔正东走,珠市口儿往北行。瞧见正阳门一座,师徒抬头看分明。三街六巷人烟广,尽是经商买卖人。茶馆酒楼丝弦响,宦家子弟伴红裙。生药铺对油盐店,茶坊酒肆闹哄哄。杂粮店配纸马铺,银楼缎店列西东。挂面店对茶叶铺,金珠古玩重经营。衣冠整齐人物俊,礼貌谦和典雅文。都说北京繁华胜,果然景致不同寻。一眼看不尽城外景,进了京都正阳门。师徒走着抬头看,罋圈内,两面大牌挂路东。白粉庄严写大字,笔挥断章写的精。左边写,能算今年魁元客,右边写,善卜头名状元红。匾上写着悬机字,卦名双奇参五行。】
  公子王瑞林和苗栋看见悬机子的招牌,望苗栋说:“贤徒,你看这个算命的好大话,何不进去算算,看看流年,今科中啊不中。”苗栋点头说:“师傅言之有理。”王公子往前紧走几步,望悬机子说:“先生烦劳给学生看一看今岁的流年。”
  【公子上前忙拱手,开言有语叫先生,替我学生看一看,今岁流年吉和凶。先生闻言忙站起,悬机子,卦盒举起摇三通,口中暗暗来祝赞,祷告虚空过往神。古圣先贤留《周易》,专与人间报吉凶。可有凶爻起白虎,卦中吉兆现青龙。金钱只听连声响,先生留神看分明。】
  悬机子摆下金钱,观瞧爻相,坤位地变了,兑为择,巽为风,变了乾为天。说:“官人你有何事前来问卦?”公子说:“在下不辞千里而来,为今科会试,不知功名如何?”悬机子不由的笑客满面说:“官人我先给你报喜,并非奉承于你。让我把这卦里说明,官人自然明白。现时四月,已火当令,日干一位初爻,青龙动,主有喜事临身。大凡应考之人最喜官文两旺。此卦主官人高中鼎甲。”
  【老者说,我看此卦多顺利,保管你,鱼龙变化任飞腾。公子闻言心欢喜,开言有语叫先生,相求给我看八字,细细占算我终身。今年现交二十岁,三月十八午时生。悬机子听完八个字,有语开言把话云,据我细看你贵造,不是寻常以下人。宦门之子宦家后,祖上根基德行深。
  官人乃是九岁运,多见刑伤先克父亲,一十四岁逢败运,人离财散各西东。最怕到了十八岁,险把残生性命坑。多亏你的福命大,死里重生两世人。离乡背井多劳苦,幸喜处处遇恩星。今岁应该交好运,眼前不久就升腾。等到今年秋九月,保管平地上青云。寿过古稀官一品,久后子贵又孙荣。】
  瑞林听悬机子之言,心下敬服,算的果然不错。望苗栋开言说:“你也占算占算。”苗栋依言投地一恭口呼:“先生也给我占算占算。”那悬机子又把卦盒摇了九摇,倒出来摆在桌上。
  【排下金钱看爻相,屈指寻闻算的明。八卦穷通天地理,六爻搜尽鬼神惊。五爻居静初爻动,原来卦上动青龙。天喜红鸾有好处,高攀丹桂上青云。官人你若不凭信,我把悬机讲个明。】
  悬机子说:“官人这个卦看来,管许连科及第。”苗栋听了十分欢喜,连连称谢,拿出二两纹银打发卦礼,辞了悬机子往北而行。只见城墙上贴着告示,上写着:
  顺天学政为晓谕事:照得本年八月会试。临迩天下举子务于六月内到本衙门投卷,填写履历,不可迟延。特示。
  二人看罢,记在心中,回店房安歇一夜。次日早晨梳洗已毕,公子对苗栋说:“贤徒,我今日要去探亲。”苗栋口尊:“师傅既要探亲,门生也不能相陪,差张全、李义二人跟随师傅前去,未知意下如何?”公子满心欢喜说:“很好。”用了早饭,公子带领两个家人出店门,进了顺城门。一路打听云御史的私宅而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二
  瑞林云宅去认亲,月婵小姐配婚姻。
  东斗星官中皇榜,亲点河南作代巡。
  话说公子王瑞林告辞了苗栋出离店门,带领张全、李义竟奔顺城门而来。进了顺城门,经过西单牌楼往北行。
  【一路打听云御史,人人说,家住四牌楼以东,地名叫作红罗厂,走进胡同第二个门。主仆听说忙道谢,一齐忙往正北行。过了牌楼往东走,转湾抹角进胡同,走着走着来的快,来到云宅御史门。书中不说王公子,且把那,御史夫妻明一明。】
  这一日,水月婵来到上房问安,赶上陈夫人忽然想起秀兰小姐,不由的一阵伤心,二目中纷纷落泪。
  【陈诰命,这日房中闲说话,想起亲生女秀兰。不由眼内双垂泪,太太一阵好心酸。娇儿不知何方去,音信全无在那边。娇儿呀,来了罢么来了罢,为娘的,裂碎心肝实难言。月婵小姐忙施礼,母亲连连尊一番。为何无故心酸痛,老人家少要痛伤惨。夫人闻听这句话,倒把个,诰命时下哭软塌。手拉月婵将儿叫,欠身扶起女钗裙。】
  御史云公一旁也解劝了一回,这才止泪停悲。只见家人上前跪倒说:“老爷太太在上,府门外来了一位年幼的书生,带领两个仆人,他自称是西台御史王老爷的公子前来认亲,现在府门求见,特来禀报。”云御史闻听不由吃了一惊。
  【云公闻听家人报,不由着忙吃一惊。呆了半晌无言语,心中暗转自沉吟。曾记前年秋八月,差云义,去上河南永宁县。我只说,接取女婿把亲就,完了儿女大事情。不想家人空回转,枉去河南走一程。据他说,张氏夫人身辞世,万贯家财被火焚。只剩孤身王公子,奴仆分散各西东。多亏监生黄大寿,资助公子王瑞林。二人一同把京上,共过黄河水猛紧。失脚落河水淹死。瑞林一命赴阴城。这事云义捎回信。今一日,为何又来了王瑞林。越思越想感蹊跷,叫来云义把话云。】
  云公十分为难,说:“出去,把云义叫来。”云义跪倒口尊:“老爷,叫奴才有何使令?”云公说:“你说王公子死了,为何今日又来认亲呢?”云义望上磕头口尊:“老爷,奴才奉命到了河南访问本处居民,都说公子水淹而死,因此奴才回来。奴才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撒谎。”云公分付把认亲的公子请到书房相见,家人答应来到王公子的跟前,躬身说:“我家老爷请公子书房相见。”
  【公子亲郎心欢喜,暗把弥陀念几声。云公今日把我请,这段姻缘是有成。公子想罢往里走,带领家人慢慢行。脚踩甬路过影壁,举目抬头见大厅。御史云公留神看,目视书生王瑞林。只见他,头戴儒巾镶碧玉,可体蓝衫紧罩身。黄绒丝绦腰中系,齿白唇红貌超群。耳方鼻大天庭满,目秀眉清有精神。一派斯文藏秀气,骨骼清奇似贵人。云公看罢心暗转,看相貌,仿佛当年王瑞林。】
  御史细看公子果然不错,心中暗暗夸讲说:“王年兄生了一个成器之子,将来必然光宗耀祖,可见上天有眼,可惜我女儿渺无音信。”老爷想够多时,欠身离座,下了大厅。公子投地一恭,云公用手相掺,把公子让上去,分宾主坐下。家人献茶,茶罢搁盏。云老爷说:“贤契,方才家人来报说,你乃是王年兄的公子前来认亲,你把那始末原由对老夫讲来。”公子离座一恭到底,口尊:“大人在上,容晚生细禀。”
  【公子离坐身躬背,大人在上请听言。七于王公是我父,祖居原籍在河南。嘉靖年间曾中举,龙门高跳会登连。初任翰林庶吉士,身作皇家六品官。亲点巡城为御史,爱民如子量宏宽。只因本参严阁老,当今万岁变龙颜。谪贬为民不录用,一口浊气染黄泉。我与寡母回故里,晚生奋志念书篇。不想寡母身染病,又遇家园被火焚。老母惊吓病更重,悠悠一命丧黄泉。殡葬我母完了事,土地房产尽卖完。本地监生黄大寿,前来求教到门前。监生大寿要赴考,预备车辆和盘缠。定要我,结伴同行将京进,正是前年六月间。黄大寿,带领家人名刁保,与晚生,路上殷勤非一般。纵然辛苦不在意,受了些,渴饮饥食非等闲。只因避雨投旅店,与黄生饮酒闲叙谈。只因为,晚生多贪几杯酒,醉后狂为太不堪。却不该,卖弄家传温凉盏,谁知惹下祸大天。次日黄生安歹意,渡过黄河北岸边。过河说是彰德府,前行来至县邯郸。偏遇老天下大雨,错过宿头无处眠。避雨住在观音庙,将我勒死赴黄泉。温凉宝盏拐了去,不知如今在那边。公子越说心越痛,止不住,口吐悲声泪如泉。】
  王公子越说越痛。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三
  话说王公子说到被害之处,只哭的说不出话来。云公也落泪伤心,说:“贤契,你说的前半节原故不错分毫,后半节原故乃是你被害倾生,我听见人说你并非黄大寿害死,乃是与黄大寿一同抢渡黄河,失脚落水身死,况且人死不能复生,你把这原故细细说来我听。”
  【公子闻听云公问,控悲躬身尊大人。黄贼起意害了我,拐去家传宝贵珍。将我扔在观音庙,主仆逃遁影无踪。幸喜晚生不该死,遇见慈悲观世音。老母救苦施灵应,起死还阳又复生。神人之言往东走,离了邯郸小县分。偏遇着,日落黄昏天色晚,看看无处可安身。借宿遇见苗员外,留我教馆恩情深。员外为人极忠厚,伊子苗栋甚聪明。相随受业中案首,门徒年幼入黉门。员外设席将我谢,我在苗宅整二春。今年秋围来赴考,告辞员外财主翁。临来设酒把行饯,又托我,带同伊子进京城。师徒下在招商店,前来奋志求功名。今日进城到尊府,特意前来为投亲。晚生已往从前事,大人想情心下明。云公听罢将头点,有语开言贤契称。】
  云老爷闻听公子之言,察言观色,乃是真正亲郎,心中暗暗为难,想:“今日暂且支吾过去,再作主意。”云老爷带笑开言说:“贤契,方才听你说的来历倒也明白。”连忙分付看酒过来,“我与公子洗尘,痛饮三杯。”家人答应一声。
  【连忙擦抹调桌椅,中堂让坐列杯盘。上几道,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猪羊海底鳞。虽无烹龙与宰凤,酒如沧海肉似山。老爷擎杯让公子,水酒一杯望包含。公子回言说不敢,酒到杯空一齐干。敬了头杯吃二盏,三巡已过便开言。御史云公呼公子,款待不周莫憎嫌。公子说,岳父隆恩如天大,小婿心中甚不安。云公说,不知黄贼在何处,拿他治罪理当然。公子说,当日被害邯郸县,将我勒死急逃窜,不知今日在那边。云公誓要追逃犯,细查此人访根源。公子闻言忙道谢,翁婿彼此又闲谈。饮酒中间天色晚,看看红日垂西山。公子告辞忙站起,口尊岳父请听言,今日天晚回旅店,异日前来再请安。老爷闻听腮含笑,公子留神听我言。既然告辞不饮酒,且随尊便转回还。过几日,老夫差人搬行李,我与贤婿再叙谈。公子闻听忙答应,带领李义和张全,出了御史宅一座,到了街前奔正南。】
  御史云公打发公子去后,回转后堂,腹中暗想,说:“这倒是一宗为难之事。”
  【御史回至后堂内,心中暗转自沉吟。思想今日这件事,倒是为难事一宗。有心不认王公子,又负年兄王顺生。秀兰我儿今不在,难与公子说底情。左难右难难杀我,活活难坏我当身。一着错来着着错,一见不明见见混。悔只悔,当初我的主意错,最不该,另与花宅匹配婚。女儿秀兰多烈性,暗自私逃影无踪。既不愿意花家去,你就该,望着爷娘细说明。未知生来未知死,明月路花无处寻。眼前若有娇儿在,何至磨牙费嘴唇。御吏想到为难处,不由叹气打唉声。】
  云公十分为难,一想何不与夫人商议商议,眼望使女说把太太请来。不多时夫人来至房中。云老爷把公子认亲的话对夫人说了一遍,说:“下官为此事实在为难,特和夫人商议。”
  【御史云公长叹气,叫声夫人听下官。今来瑞林王公子,本是御史后辈男。有心不肯将他认,又负当年昔日言。欲待今朝将他认,又无亲生女秀兰。生死存亡无准信,这件事儿甚为难。特请夫人来商议,有何良谋指教咱。】
  诰命口尊:“老爷,若论女儿,或生或死,叫人难以猜了,只可慢慢打听。眼前之事,若依我的愚见,不如将桃代李,移花接木,将观大姑娘顶替与他,倒也两全齐美。一则不负所托;二来也免多少唇舌;三来义女也得嫁夫投主。”云老爷闻言,不由的心中大喜,说:“夫人的高见不错。”
  【诰命说罢前后话,御史云公甚喜欢。夫人此计真奇妙,移花接木把事完。我看那,义女观姐生的好,与女儿,年貌相当真一般。事已至此无其奈,将桃代李做一番。分付家人和仆妇,不许声扬往外传。走漏风声机关泄,定把奴才打一千。按下御史房中事,再表闺中水月婵。忽然想起从前事,佳人无话自寻思。奴家年长十八岁,机巧心灵性不愚。杀了蔡护身逃难,遇见了,推车老汉姓观的。将奴装在车儿内,一夜行程到京师。认为父女将我卖,卖在了,御史云公私宅里。诰命夫人多慈善,认为义女把恩施。虽然奴家得了地,到底心中不着实。害的奴,老父不知在不在,一家分散各东西。地北天南不见面,生死存亡总不知。佳人越想越忧虑。只见那,丫鬟前来把话提。】
  小姐正在房中思想家中之事,只见使女春花走进绣房。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四
  话说春花口尊:“姑娘,万千之喜。”小姐满面含嗔说:“春花,我乃闺中之女,喜从何来?”春花说:“小姐不必动气,自然有个原故,我才敢说。若把这件事说出来,保管你喜之不尽,乐之有余。”
  【春花带笑尊小姐,留神在上请听言。今有河南王公子,永宁县内有家园。只为上京来赶考,投亲离家到此间。定下我家大小姐,云王二姓结姻缘。老爷误听传言语,说是公子丧黄泉。因此逼迫云小姐,改嫁花门后辈男。我家小姐不愿意,无穷大祸顷刻间。今日来了王公子,款待酒饭在堂前。虽然认了王门后,老爷心中甚为难。要把小姐配公子,良晨拣选把婚完。眼前不久红鸾兆,郎才女貌并头莲。月婵闻听红了脸,低垂粉颈带羞颜。用手指定春花骂,浪嘴七舌胡乱言。佳人正把春花骂,陈氏夫人到面前。】
  佳人一见慌忙站起,夫人归坐,小姐一旁侍立。夫人带笑口呼:“我儿,老身有件大事与你商议。”
  【夫人未语腮含笑,叫声娇儿你是听。虽然你是我义女,和我亲生一样同。今有一件大喜事,前来与你说分明。有个河南王公子,人品相貌甚超群。世代书香名门后,御史西台后辈根。现在进京来赶考,高攀丹桂跳龙门。若依老身这件事,我把你,许配公子王瑞林。女貌郎才堪作对,休误这段好婚姻。我们主婚为此事,招赘公子进宅中。完成你的终身事,不知我儿可依从。月婵闻听夫人话,登时羞的脸通红。佳人害臊不言语,粉颈低垂不作声。】
  夫人说:“我的儿,终身大事不必碍口害羞,到底你愿意不愿意,只管说来。”小姐口尊:“母亲奴家终身大事,任凭母亲作主。”
  【月婵闻听夫人问,带愧含羞把话云。我奴家,多蒙父母来抬爱,认为义女似亲生。粉身碎骨难答报,作女儿,岂肯任性背亲心。终身大事有父母,那有个,女儿自己定婚姻。母亲只管拿主意,孩儿无有不依从。诰命听罢佳人话,心中欢喜面含春。老身但有一句话,嘱咐娇儿紧记心。休要说你是义女,只说你是母亲生。佳人闻听说遵命,母亲不必细叮咛。】
  月婵说:“母亲不必叮咛,奴家知道。”陈氏出房而去。丫鬟春花见诰命出房,口尊:“小姐,到底我撒谎了没有,方才还屈骂我呢?”
  【佳人闻听春花话,粉颈低垂无语言。口虽不言心欢喜,暗暗只是叫苍天。我若配了王公子,真是天定美良缘。瑞林本是宦门子,文章锦绣紫云烟。有日成名登金榜,将来一定作高官。按下月婵心欢喜,再把那,东斗星官表一番。】
  王瑞林带领着苗宅家人回归旅店,见了苗栋,把云宅认亲一事说了一遍。苗栋心中大喜,连忙置酒给王公子庆贺。
  【苗栋分付预备酒,庆贺临凡东斗星。你一盏来我一盏,师一巡来徒一巡。饮酒中间闲说话,店中暂住等回音。单等着,拣选良晨和吉日,去到云宅招赘亲。那时有了安身处,与贤徒,同居一处讲诗文。苗栋闻言身躬背,朝上深深打一恭,一切全仗恩师力,趁着闲暇且用功。】
  师徒饮酒二更才散,一宿晚景不提。到了次日清晨,苗栋就与王公子置买衣衿,预备云宅就亲之事。这且不提。
  云公夫妇商议停当,要将月婵小姐匹配王公子,妆奁俱都齐备,择了良辰吉日,就差家人接取公子。公子满心欢喜,更衣打扮,告辞苗栋,坐跨雕鞍俊马。苗栋相送进了顺城门。苗栋说:“弟子暂且失陪。”
  【不言苗栋回旅店,且说公子王瑞林。进了顺城门一座,加鞭匆匆往前行。一直不往别处去,径奔了,御史云公府大门。离鞍下马人通报,御史亲身往外迎。翁婿见面甚欢喜,携手一同上大厅。见礼已毕分宾主,家童立刻献茶羹。公子擎杯看左右,留神仔细看分明。但只见,结彩悬灯多齐整,设摆桌椅和围屏。亲戚朋友无其数,锦衣花帽甚鲜明。俱是同寅文和武,前来贺喜闹哄哄。奴仆小厮来回跑,茶酒张罗脚不停。新娘出来天地拜,叩见父母感恩情。不多一时摆上酒,美馔佳肴色色新。上几道,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猪羊海底鳞。虽无烹龙与宰凤,肉山酒海一样同。安息已毕先敬酒,亲朋贺喜笑盈盈。锣鼓一响唱大戏,头一出,麒麟送子下天宫。二出天官将福赐,三出五代受恩容。戏罢房上亲朋散,天色黄昏秉上灯。丫鬟来把新郎请,瑞林迈步往后行。】
  仆妇丫鬟前来说:“请姑爷进洞房。”王公子告辞亲友,往后就走。
  【但只见,灯烛辉煌光灿烂。四壁周围雪洞糊,古董玉器案上摆,架上棋画与书琴。一眼看不尽房内景,公子进到洞房中。佳人才子先坐帐,先喝交杯酒一盅。又吃了,子孙饽饽长寿面,忽听醮楼起了更。丫鬟仆妇都退去,两位新人默无声。瑞林仔细看小姐,端详是否似仙妹。只见他,娇羞无语千般俏,风流美貌似仙姑。黑##,乌云俏挽盘龙髻。一层层,难为佳人怎么梳。黄澄澄,压鬓金钗飞彩凤。颤巍巍,耳垂金环镶宝珠。金灿灿,身穿大红绣花袄。飘洒洒,香裙八幅百花图。娇滴滴,芙蓉粉面细又嫩。红芙芙,小口樱桃一点朱。细弯弯,两道蛾眉如新月。白生生,糯米银牙玉不如。俊俏俏,秋波杏眼花含露。瘦怯怯,腰肢无力须人扶。尖生生,十指春葱如嫩笋。一捏捏,金莲窄小步难舒。公子看罢水小姐,喜坏了,金榜题名美丈夫。】
  王公子看罢小姐,不由的满心欢喜。王瑞林带笑开言口称:“小姐。”
  【瑞林看罢心欢喜,带笑开言把小姐称。今与书生偕连理,姻缘注定非偶然。但愿你我同偕老,举案齐眉过一生。佳人闻言偷眼看,目视才郎王瑞林。只见他,天庭饱满是贵品,地阁方圆福不轻。面如冠玉才情富,眉清目秀有精神。佳人看罢心欢喜,暗暗夸奖两三声。夫妻二人成婚配,一宿晚景到天明。次日清晨堂前拜,瑞林磕头谢岳翁。岳父岳母俱拜罢,夫妻回房诉衷情。过了三朝和五日,便向云公把话云。】
  王公子这日忽然想起门徒苗栋,就和云御史说明将苗栋请入云宅,收拾了三间房,以便叫他主仆居住。苗栋到了云宅,拜见了云公,就和王瑞林师徒二人温习经史,预备考试。
  【师徒奋志攻书史,一心努力为功名。昼夜加工不疲倦,展眼工夫一月零。师徒俩,顺天府里挂了号,考期八月在中旬。宗师下马科场进,一个个,领取三卷不消停。至场屋,按题齐把文章作,王瑞林,生来颖悟性聪明。果然是,才高八斗超云汉,游刃有余夺锦尊。三场完毕出贡院,龙虎日,金榜高贴有了名。苗栋中是九十五,王瑞林,会试登科第六名。师徒二人中进士,报入云宅御史门。一连三报来求赏,喜坏云公老夫人。月婵小姐手加额,房内焚香拜谢神。公子家中打听信,单待殿试入词林。九月初三殿试了,亲郎奋志显才能。龙廷对策成魁首,传胪中了状元红。这正是,龙门高跳三级浪,平地春雷响一声。状元领班朝天子,万岁山呼谢圣恩。嘉靖皇爷龙心喜,好一位,才貌双全小俊英。金殿御赐皇封酒,状元跪饮酒三盅。蟒袍玉带君王赐,鬓插金花两段红。那日身赴琼林筵,游街三日过皇城。拜过了,文庙就把同年会,吏部宗师把礼行。诸事已毕参帝主,圣驾跟前来谢恩。】
  嘉靖皇帝见公子王瑞林才貌双全,龙心甚喜,传旨:“今科状元,乃是河南永宁县人氏,可以不必回家祭祖,朕就点他为河南巡按,节制全省。榜眼探花及前十八名进士俱入翰林院授职,其余进士皆入礼部报名挑选。”这且不表。
  且说王巡按谢恩出朝,归到御史宅中,就把天子点他为河南巡按,钦限紧急,三日内就要起身的话告诉云公夫妇一遍。云公叫人置酒备筵给巡按饯行。云公夫妇陪着巡按小夫妻饮至黄昏,酒阑席散。夫妇对面坐下,月婵小姐口尊:“相公,妾有一件天大的冤情告诉夫主,千万休要泄露消息。”瑞林吃了一惊,口呼:“贤妻,你守着父母,如何有天大的冤情?下官不明倒要领教。”小姐说:“听妾言来。”
  【小姐见问长叹气,只把恩爱夫主尊。提起妾身冤枉事,相公留神仔细听。祖居河南彰德府,邯郸县内有家门。幼年丧母遭不幸,父亲名叫水清心。院子水治看门户,使女秋香随妾身。只为那年春三月,奴与老父去上坟。聚贤?/div>
返回目录 上一页 温凉盏鼓词-清-佚名 下一页 温凉盏鼓词-清-佚名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