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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范子安【丁申】
范平安子安,钱塘人,研览坟索,遍该百氏,姚信、贺邵之徒,皆从受业,吴时举茂才,累迁临海太守,政有异能。孙皓初,谢病还家,吴平,太康中,频召不起,年六十九卒,诏追谥文正先生。三子:爽、咸、泉,并以儒学至大官。泉子蔚关内侯,家世好学,有书七千余卷,远近来读者,常百余人,蔚为办衣食。蔚子文才亦幼知名,见《晋书》本传。陈颐道文述《怀范子安》诗,有“七录香芸新秘阁,百年黄叶旧江村”一联,以子安先生故居在江上也。
二一、褚季雅【丁申】
褚陶字季雅,钱塘人,弱不好弄,清闲淡默,以坟典自娱。年十三,作《鸥鸟》《水磑》二赋,见者奇之。尝谓所亲,圣贤备在黄卷中,捨此何求?州郡辟,不就。吴平,召补尚书郎。张华见之,谓陆机曰,君兄弟云跃龙津,顾颜先风鸣朝阳,谓东南之宝已尽,不意复见褚生。机曰,公但未覩不鸣不跃者耳。华曰,故知延门之德不孤,川岳之宝不匮矣。迁九真太守,转中尉。按陈颐道《怀褚季雅先生》诗有“西京典籍同刘向,南国藏书匹范平”之句。《晋书》本传称其以坟典自娱,足征收藏之富矣。宋时有褚含、褚逿,皆其苗裔。
二二、钱希圣【丁申】
钱惟演字希圣,幼有俊才,俶尝使赋《远山》诗,有“高为天一柱,秀作海三峰”之句,俶深器之。咸平中,献其所为文,拜太仆少卿,擢知制诰、翰林学士,拜枢密副使,加尚书右丞,转工部尚书。仁宗即位,进兵部尚书,为枢密使,判河南,改镇崇信,卒,赠侍中,谥文僖。惟演少富贵,能志于学,有文章,与杨亿、刘子仪齐名,尝曰,学士备顾问,不可不该博。故其家聚书侔于秘府,又多藏古书画,在馆阁与修《册府元龟》凡千篇。诏杨亿分为之,所著有《典懿集》、《枢庭拥旄前后集》、《伊川汉上集》、《金坡遗事录》、《飞白书叙录》、《奉藩书事》。鲍由为其真赞,谓“西昆体律如有唐,掌我帝制登玉堂”,实以文擅世云,见《东都事略》及《夷白堂集》。
二三、钱氏书藏【丁申】
宋钱龢字岊父,吴越王后,以孝义著,居九里松之间,尝建杰阁,藏书甚富,东坡榜之曰“钱氏书藏”。仕至直秘阁,知荆南府,墓在灵隐、天竺两山之中。《处州府志》载,熙宁间,以光禄寺丞出知龙泉县,朝廷初更新法,编次保伍,人情骇异。龢谕以德意,民始安辑,为政务简易,必便于民。及去,老幼思之,立去思堂,吴充作记。
兄勰,字穆父,有《寄弟诗》云:“东方千骑拥朱轮,衣锦归逢故国春。莫向西湖恋岁月,鴒原知有望归人。”龢答诗云:“再见涛头湧玉轮,烦君久住浙江春。年来总作维摩病,堪笑东西二老人。”施注:“钱四盖穆父,龢字岊父,时穆父守越公守杭,故云东西二老人。”又注:“次韵钱穆父诗云,穆父名勰,吴越王诸孙,以荫入官。元祐初,拜中书舍人。哲宗涖政,入翰林。罢知池州以卒。后追复龙图阁学士,尝见《香祖笔记》历数宋人藏书,有钱穆父,是兄弟皆好藏书也。”
文莹《玉壶清话序》云:玉壶隐居之潭也。文莹收古今文章著述最多,自国朝至熙宁间,得文集二百余家。文莹至长沙,首访故国马氏、天策府诸学士所著文章,擅其名者,惟徐东野、李宏皋。东野诗浮脃轻艳,侑一时尊俎尔。宏皋杂文十卷,皆骈枝章句,虽龌龊者能道。信乎行文之难也。又《续湘山野录》:王平甫安国奉诏定蜀民、楚民、秦民三家所献书可入三馆者,令令史李希颜料理之。其书多剥脱,而得一敝纸,所书花蕊夫人诗,乃花蕊手写,而其词甚奇,弃之可惜,遂令令史郭祥缮写入三馆。禹玉相公传其本,于是盛行于时。文莹亲于平甫处得副本,凡三十二章。
按鲍廷博《玉壶清话跋》:宋僧文莹,字道温,钱塘人,工诗,喜藏书,尤留心当世之务。
二五、关氏藏书【丁申】
关景仁字彦长,钱塘人,嘉祐四年进士,嗜学好古,藏书甚富。子注,字子束,绍兴五年进士,承其家学,益增其所未备。尝教授湖州,与胡瑗之孙滌裒瑗遗书,得《易解》、《中庸义》藏之学官。又录瑗言行为一帙,意在美风俗,新人材。仕至大学博士卒。自号香岩居士,有《关博士集》二十卷行于世。见《武林耆旧集》及《宋诗纪事》。
吴如愚字子发,钱塘人,家世以积善闻,至武翼公,益茂厥钟。先生生而岐嶷,骨象异凡,武翼居闲二十载,笃意义方,择名士为师课之。家多藏书,一览成诵,辄通晓大义。甫弱冠,于诸子百家靡不究竟。定省余闲,刻意经学,所得日富,世味澹然,不以仕进为念,安贫乐道,私淑同志,扁其室曰“準斋”。赵公彦悈雅厚先生,尝奉诏以贤能才识举。端平更化,复以行义纯固可为师表荐。嘉熙戊戌,孔山乔当国,特授从政郎,充秘阁校勘。先生三辞。有旨吴某重更父泽而就文,恳免秘书之列属,高风可尚,雅志当从,特转秉义郎,差监袭庆府东岳庙,任使居住。孔山论荐之日,上问所著何书,孔山遣所厚求所著来上,先生辞曰未毕,盖有深意。于是先生践履之实,益孚于人。永嘉陈君昉登朝日,亲炙不倦,得所著述,退辄录之,刻为一编,惠其同志。临川罗君愚复刻于广右漕台,所传益广矣。所著书已刊已授之外,犹存十五册,或以书问,发明义理,或以酬唱,形诸赋咏,或解经析理,为之训说,篇目尚多,方将类编,别为一集以传。见徐元杰《楳埜集·吴公行述》,观其著述之渊博,足征收藏之美富矣。
二七、陈宗之芸居楼【丁申】
钱塘陈宗之起,事母孝,宁宗时,乡贡第一人,称陈解元。居睦亲坊,开肆鬻书,自称道人,著《芸居乙稿》。凡江湖诗人皆与之善,取名人小集数十家,选为《江湖集》。郑斯立《赠陈宗之》云:“昔人耽隐约,屠酤身亦安。矧伊丛古书,枕籍于其间。读书博诗趣,鬻书奉亲欢,君能有此乐,泠然世所难。”刘克庄赠诗云:“陈侯生长纷繁地,卻以芸香自沐薰。鍊句岂非林处士,鬻书莫是穆参军。雨檐兀坐忘春去,雪案清谈至夜分。何日我闲君闭肆,扁舟同泛北山云。”叶茵赠句云:“处书授与世人读,选句长教野客吟。”赵师秀《赠卖书陈秀才》云:“四围皆古今,永日坐中心。门对官河水,檐依柳树阴。每留名士饮,屡索老夫吟。最感书烧尽,时容借检寻。”危稹赠诗云:“兀坐书林自切磋,阅人应自阅书多。未知买得君书去,不负君书人几何。”
方回《瀛奎律髓》诗注:“宝庆初,史弥远传权,睦亲坊书肆陈宗之刊《江湖集》以售,刘潜夫《南岳稿》与焉。”宗之诗有云:“秋雨梧桐皇子府,春风杨柳相公桥。”哀济邸而诮弥远也。或嫁秋雨春风为敖器之诗,言者并潜夫《梅诗》论列,劈《江湖集》版,二人皆坐罪,而宗之坐流配。于是诏禁士大夫作诗。绍定癸巳,弥远死,诗禁始解,迄今六百年。《江湖集》外,残刻流传若《画继》,见于《天禄琳琅》;《释名》、《碧云集》,见于《爱日精庐藏书志》;《朱庆余诗集》、《唐僧宏秀集》,见于《士礼居题跋记》;《李贺歌诗》、《李群玉诗》、《梅花纳》,见于《田裕斋藏书志》;《宾退录》、《吕叔和集》、《孟东野集》、《许丁卯集》、《周贺诗集》,见于《皕宋楼藏书志》。虽一鳞片羽,人已神龙威凤视之矣。
二八、小陈道人思【丁申】
《梦粱录》:杭城市肆有名者,橘园亭文籍书房。《行都记事》:橘园亭在丰乐桥北,自棚桥直穿即是也。当时书肆林立,著名者,陈起之后,又有陈思。起自称道人,世遂称思为小陈道人。石门顾君修据宋本《群贤小认集》重刊,疑思为起之子,称起之字芸居,思之字续芸,所居睦亲坊棚北大街,地亦相近,然终不得其确据。思所著有《宝刻丛编》、《海棠谱》、《书小史》、《书苑英华》、《小字录》及《两宋名贤小集》。《小字录》前有结衔,称成忠郎缉熙殿国史实录院秘书省搜访,又《海棠谱自序》称开庆元年,则理宗时人也。按《宝刻丛编》绍定二年鹤山翁序曰,“余无他嗜,惟书癖殆不可医。临安陈思多为余收揽,叩其书颠末,辄对如响。一日以其所稡《宝刻丛编》见寄,且求一言,盖屡卻而请不已。发而视之,地世年行,炯然在目。呜呼。贾人囗(门内规)书于肆而善其事若此,可以为士而不如乎。抚卷太息,书而归之。”
又直斋陈伯玉序云:都人陈思,卖书于都市,士之好古博雅,蒐遗猎忘,以足其所藏,与夫故家之沦坠不振、出其所藏以求售者,往往交于其肆。且售且儥,久而所阅滋多,望之辄能别其真赝。一旦尽取读书所录,辑为一编,以今九域京府州县为本,而系其名物于左。昔人辨证审定之语,具著之。又咸淳间,天台谢愈修《书小史序》曰:《书小史》者,陈道人所编,道人趣尚之雅,编类之勤,可谓不苟于用心矣。予识之五十八年,每刻一部,必先来访,订证名帖,饱窥异书,愈久而愈不相忘,亦未易多得也。《两宋名贤小集》三百八十卷,题宋陈思编、元陈世隆补,所录宋人诗集始于杨亿,终于潘音,凡一百五十七家。有绍定二年魏了翁序,与《宝刻丛编序》惟更书名数字,伪托无疑。国朝朱彝尊跋中,谓是书又称为《江湖集》。宝庆绍定间,史弥远疑有谤己之言,牵连逮捕,思亦不免,诗版遂毁。案刊《江湖集》者乃陈起,非陈思,且《江湖集》皆南宋以后之人,而是书起自杨亿、宋白,二书迥异,彝尊牵合为一,紕缪残甚。然考彝尊《百曝亭集》,有宋高菊磵遗稿序,中述陈起罹祸之事甚悉。未尝混陈思,而集中不载此跋,当由近人依托为之。
又跋内称陈世隆为思从孙,于思所编六十家外,增辑百四十家,稿本散佚。按世隆字彦高,尝馆嘉禾陶氏,至正间没于兵。钱大昕《艺圃搜奇跋》云,元末钱塘陈世隆彦南,天台徐一夔大章避兵槜李,相善。彦高箧中攜秘书数十种,检有副本,悉以赠大章,大章彙而编之,世无刊本。彦南著有《北轩笔记》、《文选补遗》及《宋诗拾遗》二十三卷,其选辑当代诗篇,犹承陈氏遗派,故题曰拾遗。其书今尚有流传者,朱氏增辑之说,亦难尽信。然赝托者所编之诗,实出棚北大街所刊。宋人遗稿藉以荟稡,本末水源,不得不归功于思也。
二九、董静传书楼【丁申】
董静传名嗣杲,钱塘人,寄迹黄冠中。博辨强记,谈前朝典故如指掌,作诗词不经思索,尝著《西湖百咏》、《仇山村远》。董静传《挂冠孤山四圣观诗》云:“静挼秋渌洗荷衣,闲隐孤山双鹤随。得酒可谋千日醉,挂冠犹恨十年迟。云和家有仙人谱,石鼎今无道士诗。莫对梅花谈世事,此花曾见太平时。”张玉田炎有《自东越还西湖饮静传董高士书楼》词。
三十、荪壁山房【丁申】
《万历钱塘志》:金应桂字一之,能词章,宋季为县令,入元,隐居风篁岭。书学欧阳询,画学李龙眠,晚居西湖南山,筑荪壁山房,中设图史。客至,抚摩谛翫,清谈纚纚不休。每肩舆入城府,幅巾氅衣,望之若神仙然。按一之有《送张仲实游大滌洞天》诗,见《武林耆旧集》。
三一、张子昭【丁申】
郑元祐《张子昭墓志》:张雯,字子昭,其先浚仪人,祖父世居吴。雯少嗜学,时宋社已屋三十稔矣,故老遗黎犹有存者,子昭从其人问宋遗事,得其什一。喜游钱塘山川城邑,徘徊踯躅,感叹不能已。兼通声律,家临市衢,构楼蓄书,自经传子史,下逮稗官百家,无不备,日繙阅研究,年六十四,卒于至正十六年十一月。子田,次子里,孙男一,名肯。
按《杭州府志》及《钱塘县志》,雯南渡居钱塘,力学嗜书,精律吕,每众坐,闻乐辄俯首嚬蹙,曰:吾其不免乎?于时宋亡,故宫老校犹有存者,从之问宋遗事,朝廷宗庙宫室舆服朝会宴享生杀咸得其详。所著书曰《继潛录》、《书画补遗》、《墨记》。子田字耘己,亦工文词。田子肯,字继孟,一字寄梦,从宋濂学,并列《文苑传》。是雯居于钱塘,而子孙遂世为杭人。《赵氏书目·说文解字》有子昭印,《铁琴铜剑楼书目·简斋外集》有张子昭印,皆雯之所藏也。
三二、吾子行【丁申】
吾衍字子行,杭人,意气简傲,不为公侯屈色,尝自比于郭忠恕。居生花坊一小楼,楼上图书四壁,坐对竟日无倦容。客至,僮辄止之,通姓名,使登乃登。廉访使徐琰一日来见,衍从楼上呼曰:“此楼何敢当贵人登耶,愿明日谒谢。”琰闻之,笑而去。衍亦卒不往。生徒从游者常数十百人,宋濂为之撰传。按《妮古录》:宛邱赵期颐以书名世,得之吾衍者为多。衍所著书,有《尚书要略》、《听元造化集》、《九歌谱》、《十二月乐辞谱》、《重正卦气》、《楚史梼杌》、《晋文春秋》、《通书援神契》、《说文续解》、《石鼓咀楚文音释》、《闲中编》、《竹素山房诗》。余又钞得《闲居录》一卷。观赵氏收藏之富,即可见子行先生之所藏,必更多于赵氏。其著书传于今者,尚有《周秦刻石释音》、《学古编》,为陈眉公所未见。知当日著书尚不止此。惜《妮古录》所列书目,今又散佚过半,其言刊书版,始于周美成,谓之倚书床,见《美成文集》。观其所论,可知其所藏矣。
三三、张贞居【丁申】
张雨字伯雨,号贞居,钱塘人,寄迹黄冠,少从其师王寿衍入京师,以诗见赏于闲闲宗师,送之翰林集贤袁伯长、虞伯生、揭曼硕诸公和之,由是名大起。晚居三茅观修《玄史》,历纪道家高士,自序曰:老子玄足者也,是集不与焉,尊之焉。作黄篾楼储古图史,作水轩于浴鹄湾,营墓于灵石邬,售系腰作梁,名玉钩桥。桥南数十步作藏书石室,自勒铭,而吴睿隶古。所著《出世集》三卷、《碧岩玄会录》三卷、《寻山志》十五卷、《贞居集》七卷。元季红巾寇杭,而诸书散佚。
其亡也,杨廉夫悼之诗云:“黄篾楼头仙一去,明年黄篾埽狼烽。不知天上修玄史,只訝山中伴赤松。石室秘书愁摄电,星池遗剑已成龙,思君不见夜开户,月在金钟玉几峰。”见《西湖游览志余》。
三四、张仲实【丁申】
牟巘《学古斋诗稿序》云:“仲实生五侯家,不有其富贵,力学自课如诸生,间关多难,度无所展用,始以诗名,予与以女,诸公辄举手贺得佳婿。比过其家,书数束,茶数串,泊如也。”按王沂撰《仲实行述》云:“先生讳楧,曾祖宗尹,宋赠朝议大夫,祖滽,宋武德大夫阁门舍人,父淦,忠翊郎。幼而警敏,甫冠而学业大成,是时宋社既墟,而典章文物犹存。咸淳间,士淫于举业,先生犹锐意复古学,于经阐明奥旨。初用举者起家,为杭儒学录,寻迁宜兴教授,转平江府儒学,擢南浙都转运司使知事。有《古学斋稿》、《格物编》。先生承先世之遗,图书富有,曾与邓善之分一室居,相与读书其中,如此者十年。戴表元《学古斋记》称,“早起盥沐,焚香振册。”知其得力于简策者良有以也。
三五、青门处士【丁申】
元至正间,杭魏一愚自号青门处士,醇懿靓深,恒懼外挠,闭置一室中,如处女然,虽重客不得面。周亲谒请,或一见即退。平日危坐阅所蓄书几万卷,默味其旨。言行可为人劝者,疏以示诸子,凡积为若干页。殁后三月,而红巾寇杭,处士之庐与堞舍同毁。方诸公孙述、黄巢时,隐人李业、周朴辈不免其身,处士何幸哉。杨廉夫为作墓铭。
三六、尊德堂【丁申】
钱塘凌柘轩先生,讳云翰,字彦翀,生元至治癸亥岁。好学,博通经文,潛心周孔之书。处一室,左图右书,讲习其间,研几极深,严寒盛暑不辍。至正己亥,浙省以便宜开科取士,登乡试榜,以道梗不及赴都,授兰亭书院山长。洪武辛酉,以荐举召授四川成都教授。
子鹄,字正斋,举通经人才,以母老乞归。其孙文显能不坠其业。文显子昱,字敬舆,景泰庚午举人,辑先生诗文若干卷,命子暹缮写成帙,名《柘轩集》。瞿宗吉为之序云,“柘轩先生与予衡斋叔祖为同年友,予与先生别五十年矣。宣德初自山后召还北京,先生曾孙暹来见,求为尊德堂制记。盖先生在日所蓄前代典籍甚富,暹父敬舆收藏无遗,于所居作堂崇奉之,可谓知所尊者矣。今予告老赐归,则先生所作若文若诗已悉彙次成集矣,乞为校正,且俾为序。予不敢辞。”凌氏当有明盛时,收藏图籍自经史及诸子百家以至稗官小说,靡不兼收并蓄,又有贤孙曾宝惜而珍藏之,以贻后世,足征诗书之流泽长矣。初居羲和安国里,嗣筑别业于湖墅夹城巷,尊德堂则别业之最胜处也。
三七、王仪之【丁申】
王羽字仪之,钱塘人,洪武庚午解元,辛未进士,为人端重简静,文章悉根义理。家富藏书,鉴别最精。与修《五经》、《四书》、《性理大全》,历官礼部仪制司郎中,升太常少卿,乞归,改余杭教授,卒。《杭州府志》入名臣传,《钱塘志》入文苑传。
三八、张氏藏书【丁申】
《嘉靖仁和志》:张翱,原名珍,字济时,一字羽皋,号介然,生洪武甲戌,其先汴人,扈驾南渡,始寓钱塘,后徙仁和睦亲坊。自幼颖异,气宇沖粹,尝业儒,探索隐奥,五经六史,靡不究心,尤精《周易》,暇则涉猎九流百家之书。至于推步天文,往往奇中,或时占风望气,其应立见,若神授者。家世厚积,传及乃父彬,富甲里干。翱志出尘,视财若浼,其所应得者,悉以归兄,惟知进修,日益渊邃,以故时多推重。
宣德间,两广多事,有潘中丞者,浙人也,将往视师,素知翱有兵略,且习占侯,特迎以往,除舍居之。翱感知己,百凡事务,悉为经画。一日,坐帐中,仰视间,忽片云隐起,谓潘曰:“事济矣,列风南来,乃贼败兆。”已而果然。潘欲特疏荐用,翱誓不仕,遂逃名晦迹。
晚岁垂情著述,多散逸不存,尝自述曰:“有意欲尝千日酒,无心去傍五侯烟。夜寒荷叶杯中饮,春暖梅花纸帐眠。”复谕厥子曰:“无患枝未茂,将来日繁,况有充闾者出焉。”延至今日,科第联芳,各自期待。如张应祺以进士而随授主事,张应祜以乡荐而为通判,皆曾孙也。张瀚以进士而擢知府,张濂以进士而擢通政使,张洽以进士而任主事,张洵、张溥则又以乡荐而候春官,皆玄孙也。其他怀珍待聘者,后先想望,而益服翱之先见。年八十二,无疾而逝。
申按:《张氏家乘》,张瀚官至吏部尚书,谥恭毅,著有《台省疏稿》、《松窗梦语》、《奚囊蠹余》。迄恭毅公而下,繇科甲登仕籍百余人。郡城北司前石阙上书“恩荣世美”四字,而以官阀题名其右。惜道光甲辰之夏,毁于火,今惟驻防营中大纳言坊尚屹然峙也。
流泽既长,藏书遂富。即张氏名人著述,如《东川集》、《不惑堂文集》、《宠寿堂诗》、《燕台文稿》、《西园诗集》、《青林文集》、《河清集》、《秦亭集》、《白云集》、《冰崖诗》、《两峰诗》、《见心堂诗》、《两间书屋集唐诗》、《林溪集》、《蓋翁诗钞》诸籍,指不胜屈。自明迄今,几四百年,历数武林阀阅之家,必以张氏为巨擘。而储藏之富,日积月累,遂为武林诸藏书家之冠。
尝读王氏《居易录》云,杭州孝廉高式青,说其乡张氏藏书甚富,造楼水中,庋置甲乙,悉有次第,以小舟通之,晡后即禁往来。一日,忽有烟气出楼窗,大惊,往视之,则门扃如故,比登楼,烟亦不见。如是者三,最后细检视,烟自书橱中出,开橱,则凡天文奇遁之书悉为烬,惟空函在焉。余书无恙。其名号及居址则无从考核。然天文奇遁之书,惟介然公能精其术,其后人若爱山公庆桢、新斋公沭、惕庵公梯、秀夫公中发、允曾公锡荫、两湖公永祚、诚然公果,俱能仰承家学。两湖尤精《九章算法》,官钦天监博士,著有《天文律历志》二十卷。特记之以俟后之考古者。
三九、洪氏列代藏书【丁申】
洪鐘字宣之,钱塘人,成化乙未进士,历官刑、工二部尚书,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赐玉带,出总川陕湖河四省军务,赐白金麟眼,进太子太保,卒,谥襄惠。生平好积书,其命子作有“汝父慕清白,遗无金满籝,望汝成大贤,惟教以一经,经书宜博学,无惮历艰辛。才以博而坚,业由勤而精”之句,可以觇其家学矣。
子澄字静夫,号西溪,正德庚午举人,官中翰,诏诰雅赡,大学士商辂深重之。
孙楩字子美,荫詹事府主簿,承先世之遗,缥缃积益,余事校刊,既精且多。迄今流传者,如《路史》见于《天禄琳琅》,称其校印颇佳;《文选》见于《平津馆鉴赏记》,田叔禾序称其得宋本重刊,校雠精致逾于他刻,且文雅有足称者。
曾孙瞻祖,字诒孙,号清远,万历戊戌进士,由庶吉士授兵科经事中,官至右都御史,巡抚南赣,有《清远山人稿》。《府志》入名臣传。
元孙吉臣字载之,与弟吉辉、吉符并有文誉,时人为之诗曰:“城西有三洪,英英文字雄。”吉辉举万历戊午乡试,早卒。吉臣崇祯癸酉顺天乡举,庚辰会试副榜进士。官德安府推官,出俸振济十七次,民得全活,六邑人士作歌纪德。所著书有《明文矞》、《二十一史识余》、《学圃藼苏》、《警世录》、《后场类典》、《群书备考》,藏于家。
洪氏自宋忠宣公迁杭以来,青箱世守,代有科名。我朝若瞻祖之玄孙应星、熊星,均成进士,弧星举人。来孙清尘,丁酉乡荐。又吉暉之来孙文炳,乾隆戊子举人。文炳子廷亮,乾隆戊申举人。廷亮子鼎元,道光乙未举人。鼎元子昌燕,道光癸卯举人,咸丰丙申探花,昌许咸丰辛亥举人。昌燕子衍庆,补行咸丰癸亥举人。世泽贻谋,罕有伦比。附记之以征诗书之报云。
四十、高瑞南【丁申】
高濂字深甫,号瑞南,仁和人,著《雅尚斋诗草》,颇得自然之趣。尝筑山满楼于跨虹桥,收藏古今书籍,其印记曰“妙赏楼藏书”、曰“高氏鉴定宋刻版书”、曰“武林高深甫妙赏楼藏书”,又有五岳真形印,每册首皆用之。著《遵生八笺》十九卷,第六笺曰《燕闲清赏》,皆赏鉴清玩之事,其论藏书云:
藏书以资博洽,为丈夫子生平第一要事,其中有二说焉。家素者无资以蓄书,家丰者性不喜见书。故古人因贫,日就书肆邻家读书者有之。求其富而好学,而未多见也。即有富而好书,不乐读诵,务得善本,绫绮装饰,置之华斋,以具观美。尘积盈寸,经年不识主人一面。书何逸哉!噫!能如是,犹胜不喜见者矣。藏书者无问册帙美恶,意惟欲搜奇索隐,得见古人一言一论之秘,以广心胸,未识未闻,至于梦寐嗜好,远近访求,自经书子史、百家九流、诗文传记、稗官杂著、二氏经典,靡不兼收。故尝耽书,每见新异之典,不论价之贵贱,以必得为期,其好亦专矣。故积书充栋,类聚门分,时乎开函摊几,俾长日深更,沈潛玩索,恍对圣贤面谈,千古悦心快目,何乐可胜。古云开卷有益,岂欺我哉。不学无术,深可耻也。又如宋元刻书,雕镂不苟,校阅不讹,书写肥细有则,印刷清朗,况多奇书,未经后人重刻,惜不多见。佛氏医家二类更富,然医方一字差误,其害匪轻,故以宋刻为善。海内名家评书次第,为价之重轻,以坟典、六经、骚、国、史记、汉书、文选为最,以诗集百家次之,文集道释二书又其次也。宋人之书,纸坚刻软,字画如写,格用单边,间多讳字,用墨稀薄,虽著水湿,燥无湮迹,开卷一种书香,自生异味。元刻仿宋单边,字画不分粗细,较宋边条阔多一条,纸松刻硬,用墨秽浊,中无讳字,开卷了无臭味。有种官券残纸背印,更恶。宋版书刻以活衬竹纸为佳,而蚕茧纸、鹄白纸、藤纸固美,而存遗不广。若糊背宋书,则不佳矣。余见宋刻大版《汉书》,不惟内纸坚白,每本用澄心堂纸数幅为副,今归吴中,真不可得。又若宋版书在元印,或元补欠缺,时人执为宋刻。元版遗至国初,或国初补欠,人亦执为元刻。然而以元补宋,其去宋近,未易辨;以国初补元,内有单边、双边之异,且字刻迥然别矣,何必辨论。若国初慎独斋刻书,似亦精美。近日作假宋版书,神妙莫测,将新刻模宋版书,特钞微黄厚实竹纸,或用川中茧纸,或用糊褙方帘绵纸,或用孩儿白鹿纸,筒卷有槌细细敲过,名之曰刮,以墨浸去臭味印成。或将新刻版中残缺一二要处,或湿囗(微,几作黑)三五张,破碎重补,或改刻开卷一二序文年号,或贴过今人注刻名氏,留空另刻小印,将宋人姓氏扣填,两头角处或妆摩损,用砂石磨去一角,或作一二缺痕,以燎火燎去纸尾,仍用草烟熏黄,俨状古人残伤旧迹。或置蛀米櫃中,令虫蚀作透漏蛀孔,或以铁线烧红,随书三子委曲成眼,一二转折,种种与新不同,用纸装衬,绫锦套壳,入手重实,光腻可观,初非今书仿佛,以惑售者。或札夥囤,令人先声指为故家某姓所遗,百计瞽人,莫可窥测,多混名家收藏者。当具真眼辩证。
读其藏书之论,想其藏书之富。谨按《天禄琳琅》收其所藏《太学新编排韵字类》,纯庙冠以宸题,钤以御宝,载其收藏印记曰:“古杭瑞南高氏深甫藏书记”;又明版《汉书》有“高氏家藏书画印”、“瑞南”二印,流传三百余年,间存硕果,不啻宝玉大弓视之矣;又按黄荛圃《玄珠密语跋》中,有“古杭高氏藏书印”,高瑞南明中叶藏书家。何梦华有宋刊《朱氏集验方》、余旧藏宋本《外台秘要》,亦有其图记。
四一、郎仁宝【丁申】
郎瑛字仁宝,仁和人,生有异质,少长博综艺文,肆意探讨。素有疾,澹于进取,有爱之者曰:“如后时何。”瑛曰:“吾已委身载籍矣,尚复与少年竞笔札耶?”督学潮阳盛公,惜其教学,欲推挽之,卒谢不出。家所藏经籍书史文章杂家言甚盛。日危坐讽读其中,揽要咀华,刺瑕指纇,辩同异得失,著书凡数种,四方见其书,无不愿托交者。正德末,宁藩逆节始荫,瑛先以为忧,及闻阳明先生在赣,喜曰:“竖子不足平矣。”事母孝,有疾再刲股,再愈。所著有《萃忠录》二卷、《书史袞钺》六十卷、《七修类稿》五十五卷,见赵世安《仁和县志》。
四二、方承天【丁申】
方九叙字承天,钱塘人,少慕于古,冀托不朽,长与海内诸名家倡和,甚有称。释褐除兵部主事,守山海关,明习边务,将卒惮服。葺仓貯谷,散种食于民,不征息,多购群书,劝为士子讲析。比行,群下泣送载路,官到承天太守。天性毅直,屡忤巨铛,罢归。益讨故业。聚书至数万卷。易绮丽入沖雅,为人高朗,善论事,才不究用,咸惜之。所著有《方承天遗稿》,见万历《钱塘县志》、《武林耆旧录》。
四三、吕氏樾馆【丁申】
吕园在塘棲镇北,吕都事北野与弟鸿胪寺丞水山别墅也。积石累山,规模宏敞,其藏书之所曰樾馆。王伯谷篆额曰“喜声馆”,陈眉公题额曰“緜庆楼”,文衡山书额曰“一本堂”,周天球书额。
北野子似野官光禄,肖野官太仆,当时宾客之盛,第宅之侈,甲于杭郡,文征明赠似野诗云:“而翁北野擅声华,令子才情亦称家。”王谷祥赠肖野诗云:“浙中今古多才彦,喜见名家有后人。”何东甫《塘棲志》略称,棲镇藏书之富,推吕氏北野、卓氏入斋。吕氏即所谓樾馆也。可想见当时之盛矣。
四四、虞长孺僧孺两先生【丁申】
钱塘虞淳熙字长孺,万历癸未进士,授兵部职方主事,迁主客员外,补稽勋郎,以耿介见嫉,削职归隐。回峰别业,曰读书林,力不能购异书,与弟闭门钞书,昼夜不止,有武库行秘书之目。著《德园先生集》。墓在七十二贤峰下。黄汝亨作墓志。
弟僧孺名淳贞,终身不娶,结庐灵隐寺侧,曰猨狖居。役使仅一老仆,又建八角团瓢,于每角藏书,上有楼可眺远。陈文述《猨狖居诗》云:“何处青山猨狖居,鹫峰深处有吾庐。但余萧仆空林静,并少梅妻夜月虚。鐘梵一楼堪眺远,团瓢四面好藏书。渼陂兄弟真无忝,极目回峰树影疏。”
四五、文会堂【丁申】
仁和胡文焕字德甫,号全庵,一号抱琴居士,尝于万历天启间,构文会堂藏书,设肆流通古籍,刊《格致丛书》至三四百种,名人贤达多为序跋。自著《琴谱》六卷,凡分十八条,皆论琴,后十一条,皆论鼓琴之事。
四六、翁氏书阁【丁申】
翁氏书阁在安乐山下,永兴寺前,临永兴湖,崇祯初,翁氏兄弟构书阁于此。陈颐道文述诗云:“钱氏有书藏,翁氏有书阁。可惜所藏书,今日已零落。樵人识遗址,一峰指安乐。”按《浙江通志·循吏传》:翁汝遇字子先,仁和人,万历戊戌进士,授东筦令,榷芜湖关,最后守朝歌,俱有惠声,所在尸祝。弟汝进,字献甫,万历乙未进士,授兴化令,疏河四百余丈,东入海,建四门石关,以为水防,历官至山东参议,以忤逆珰罢归。阁建于崇祯初,正当两先生归田后也。
四七、宝名楼【丁申】
钱塘吴继志官云南越州卫经历,好聚书,且勤掌录,秘阁之钞逾万卷。及子宫允鼎贵,则家益有赐书,轴带帙签,至与山阴祁氏、海虞钱氏埒。宫允名太沖,字默寘,海宁籍。弱龄沈酣六籍。天启丁卯登贤书,崇祯辛未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检讨,改编修,量移南国子监司业,转右春坊右中允。生平侃侃直言,尤以正人心、敦士行、破门户为急。后庆百征君构宝名楼于别业之梧园,储书其上,与弟农復登楼而去其梯,戒不闻世上语。尽发所藏书读之,见方婺如《吴征君传》。
按《杭郡诗辑》:征君名农祥,字庆百,号星叟,一号大滌山樵,康熙己未荐试鸿博,有《梧园诗文集》。年十三就馆甥舍,命作《芙蓉赋》,援笔立就,国初,老屋入圈屯中,惟图籍无恙,因移于孩儿巷之梧园。农復字敦仲,号来庵,钱塘诸生,性至孝,尝刲股疗母,有《来庵存稿》。
四八、卓氏传经堂【丁申】
仁和卓摢,初名显卿,字襄野,号寓庸,别号入斋,但是明经学,士林嚮风。长子发之,字左车,号莲旬,天资高迈,有将相才。崇祯癸酉乡荐副车,有《漉篱堂集》。孙人月,字珂月,别号蕊渊,拔贡生,才情横溢,以未遇早逝,有《蕊渊》、《蟾台》两集。家学相传,并以明经闻。曾孙天寅,初名大丙,字火传,号亮庵,中顺治甲午副榜,著有《静镜斋集》。构家祠于塘栖长桥之西,有传经堂,奉祖考之遗书,教授子弟。旁为月波楼、芳杜洲,亦藏书数万卷,遍征名宿题咏,湖州吴园茨绮撰记,最为详明:
“苕霅之东百里,环山而秀,迴水而清,桑麻平野,闾囗(门内干)辐辏,曰塘棲,固杭湖两郡接壤、而南北之孔道也。塘西之西有广济桥,里名长桥,水陆络绎。桥之西,辽廓平旷,荡若无外,有楼观亭榭,縈带骞腾者,卓氏祠宇在焉。其堂曰传经,为火传氏天寅祀其曾、祖、父入斋、莲旬、蕊渊三先生处。后乃瀦泉为池,插竹为篱,松柏花石旋拱其际,堂之傍更为三楹,曰只是读书;池之中有亭,曰水心云影。循池而南,方阑为廊如带,曰且吃茶,昔董宗伯公思白所题也。廊之前有亭,曰泠泠来风,更转而陟数级以上,曰相於阁,蕊园先生因阁有诗,火传因而属王吏部西樵题之。南可眺皋亭黄鹤,西则武康封禺诸峰皆在目焉。阁之下,小构数椽,树以桐阴,曰无事此静坐。入斋先生旧额,欲其燕居默处,端坐凝思。绕廊数武,界以短垣,曰桥西草堂,其上以貯三世遗书,下以俟子孙讲读其中。余顾而乐之,水之流者若蓝若镜若练瑴縠,山之峙者或伏或骛或盘或踞,以致危樯劲橹之往来,渔歌牧笛之互答,清风欲生,翠烟自留,斯皆卓氏之伟观与。虽然,卓氏三世,皆一代大儒,入斋先生摢,学探濂洛,一经自怡;莲旬先生发之,名重天下,负嵚奇历落之致;蕊园先生人月,以未遇早逝,世谓才命并同长吉。迄今巨公名贤,无不知有三先生者。今火传名又大起,二子允域、允基,皆克继家学。斯地而有卓氏之祠,山将益秀,水将益清矣。火传为余言,自垂髫丧厥考,母孺人丁氏,苦节三十年,以长以教,俾子若孙,底有成立。顾先人即世时,宪司允南浙绅士之请,为建文人祠,未果成。康熙元年,母週一甲子,诸绅士复上母之行于三台,三台檄学使者旌之曰节孝,未几母见背,今于斯堂立三世主于上,岁时烝尝,凄然风木之余悲,忾然音容之如在,不知涕之泫然也。呜呼,聆火传之言,见火传之苦心,可谓孝也。昔长白之山,以范文正公而重,濂溪之水,以周元公而重,今卓氏子孙,式其祖训,益懋厥德,凡文正之相业,元公之理学,皆可自致,四方之士过其门墙,必将太息曰,此卓氏三世读书处,而其家学复渊源如是,盖低徊不去,赞美弗绝者,岂第如余之今日哉。
又归安严我斯为之诗曰:“吾友火传天下士,少年磊落声名起。君方弱冠我成童,结交共指苕溪水。别来荏苒二十年,头颅萧瑟已如此。予方高卧长安庐,有客扣门迎倒屣。颀然拱揖相我前,知是君家丈夫子。袖中携来双鲤鱼,復持一卷冰雪书。长跪开书读且羡,羡君世德高门闾。君家侍郎垂遗烈,英谋毅魄真人杰。厥后播迁家西吴,相传数世多贤哲。入斋莲旬名巨儒,高风独行人追趋。蟾台蕊渊大文舒,光芒万丈照宸区。伟哉卓氏三先生,风流不愧汉西京。前有韦孟及元成,箕裘累叶何峥嵘。吾友读书怀先泽,岁时俎豆羹牆接。此堂岿然号传经,遗书万卷留讲席。我曾扁舟过塘西,古垣松柏昼棲迷。皋亭山色环苍翠,霅溪之水清无际。上有园林气郁蔥,流连太息追高迹。呜呼,人生不识名教乐,六经往往成糟粕。浮名富贵安所为,传经之名良可思。看君名山图不朽,令子才华亦无偶。安得拂衣登此堂。弹琴坐啸共徜徉,高山流水永相望。”
允域字永瞻,有《思斋诗钞》。允基改名元基,字次厚,号履斋,康熙戊午副贡,官衢州教授,有《江上草》、《吾家吟》。卓氏为棲水巨族,若去病先生尔康善经学,著述等身,肖生先生禺才辨颖司,崇理学,有《鬘云轩稿》。方水先生回,资性奇颖,娴经略,有《东皋集》。辛彝先生彝,顺治丁亥进士,历官左庶子,善吟咏,有《瀛洲草》。蔗村先生长龄善古文,有《高庄阁集》。人才蔚起一时,特附记之,以见诗书之食报无穷也。
四九、江邦玉【丁申】
江元祚,字邦玉,钱塘人,隐居不仕,筑草堂于西溪之横山堂之上,为拥书楼,广储图史。邦玉啸傲其中,读书自得。崇祯十年夏五,嘉定马巽甫元调访之,为作《横山拥书楼记》云:
自横山草堂盘曲而上,即堂为楼,眉题拥书,果睹万卷。或传前朝,或颁内府,髹榻再寻,棐几称是。左史右经,殆将连屋,发为文章,宜有此构。推窗远眺,眼界全碧,千峰若围,隐见树杪。邦玉因言,吾年三十八,即高揖博士,不愿备弟子员,将尽读楼中书,以自乐其乐。因略出先世所藏,及生平所购,多余所未见古本。又出一时四方名人高士往来赠答诗篇,及文章图画,竟日不能尽,后乃示余自所为文,俱有超然自得之妙。而长公茂士,亦徐出所作杨梅赋及古乐府,直欲与古人争胜负。父子风期格度如此,非此山将安归,而此山千百年来,未蒙高士眄睐,今乃得江氏父子读书其中,以发幽光而增胜事,则此山不世之遭逢,尤不可以不贺。
五十、徐孝先先生【丁申】
徐孝直字孝先,仁和人,明季诸生,父灏,崇祯甲戌进士,知武陵县,早卒,母陆,育先生而陨。徐故仁和贵族,甲第蝉联,家塘西之落瓜里,有田有庐,有图书金石彝器,遭乱散失,忽自落瓜走河渚,爱其清幽,遂寄棲施相之庑,河渚渔樵皆笑为狂生,先生曰:“我非狂,乃狷者也。”易名介,更自号曰狷庵,与汪杲、陈际叔、应嗣寅善。晚识冯景,为忘年交。尝谓友汪杲曰:“自际叔、嗣寅殁后,杭州十万户,虚无人矣。今有半个在,冯山公也。”杲问故,曰:“未知后半截何如耳。”积书千卷,教授童子五六人,各授小学,盛暑必衣,步趋翼如。生平不妄交一人。戊寅秋,一夕中风,卒于施相家。年七十有三。相字赞伯,亦隐君子,冯山公、林鹿庵为之作传。
五一、皋园清校阁【丁申】
余杭有三严先生者,长调御,次武顺,次敕明,嘉靖乙未进士,太常大纪之子也,最有名。三严各有才。子曰渡、曰津、曰沆,亦曰三严,而沆之名尤著。
沆字子餐,号颢亭,顺治乙未进士,由庶常拜谏官,历官户部侍郎。幼以孝闻,善射,命中无虚发。顺治丁酉典试山东,以圣裔向无举额,四氏子每难中隽,疏请科举二人,遂著为令。太常始居杭州,今呼为严衙街者,旧第在焉。其后侍郎又割泥桥前明金中丞学曾别业之半为皋园,以誌皋鱼之痛,有梧月楼、绿雪轩、小太湖诸胜,宋荔裳、施愚山皆有题咏。若清校阁则藏书万卷处也。著有《奏疏》十二卷、《北行日录》二卷、《皋园诗文集》四卷。后诸子分居省城,康熙中同日被焚,图书遗集遂无孑遗,见《碧溪诗话》及《杭郡诗辑》。
颢亭之后人鸥盟杰,家于会城之羊市街,笃学励行,著述等身。为阮文达编辑《皇清经解》,名益起,其题《吕东莱大事记》有句云:“清校楼遗书,散失不可復。仅存目十二,枨触酸心腹。”可以知当日之所藏矣。
五二、吴讬园先生【丁申】
吴任臣,字志伊,一字尔器,初字鸿征,号讬园,仁和诸生。康熙己未荐试博学鸿词,列二等,授检讨,好读奇书。家贫,教授里中,会兵乱,江南大姓皆窜匿,里中少年载其书入市,以一钱易一帙,讬园罄修脯以为市,于是吴中书悉归之,并昼夜读之,久益淹贯。应大科,时冯相国延馆之,为佳山堂六子之一。六子者,讬园与同郡吴农祥、徐林鸿、王嗣槐、萧山毛奇龄、宜兴陈维崧也。
既入翰林,十年不迁,会词臣奉命校书,多谬误,每奉诘责,从惧,竞以书致,乞代校。迫于情,竭四十昼夜乃终卷,而心疾作,迢中允之命下,而讬园已先一日死,年六十二。所著有《周礼大义》、《礼通》、《山海经广注》、《字彙补》、《春秋正朔考辨》,又取唐季诸霸国事为《十国春秋》一百十四卷,尤称详核。
《十国春秋自订凡例》云:“五代迄今六七百年,世代久远,正史多遗失,而欧史载十国事尤缺略,是编所採古今书籍,无虑数百余种,若《册府元龟》、《太平御览》等书,愚辄荟萃成书,都为一部,倘臆说杜撰,率尔无征,实所未敢。”讬园先生当兵燹之余,留心经籍,生平著作等身,观其引征之多,即可见其收藏之富矣。
五三、玉玲珑阁【丁申】
龚佳育,字祖锡,号介岑,由经历知安定县,入为户部主事,历兵部正郎,迁山东按察司佥事,分巡通永,以政绩闻,特擢江南布政使,内迁太常卿,改光禄卿,历中外数十年,以清介著。生平无他好,惟收藏图史,课子诵读,以毋墮家声为戒。
子翔麟,字天石,号蘅圃,康熙辛酉顺天副贡。历官御史,立朝有直声。未几罢归,居横河沈氏之庾园。园以玉玲珑得名,宋花石纲物也。筑玉玲珑阁以储书,更刻唐陆淳《春秋集传纂例》、《春秋微旨》、《春秋集传辨疑》、元赵汸《春秋左传补注》、明朱睦囗(木挈)《授经图》为《玉玲珑阁丛书》。晚年移家张驼园,自号田居,有《田居诗稿》、《玉玲珑阁词》。《钱塘志》称翔麟读书万卷,可知育之家学,洵不愧诗礼之传也。
五四、日及园【丁申】
钱塘朱慕樵先生《观树堂集》有《日及园藏书散逸已尽,乙巳晒书日,检校旧籍,上架讫,用怀麓堂韵示素岑、鹤群、茝潭》诗云:“众山如排籤,入夏青未了。爽籁奏疏林,蠹简恣幽讨。及兹晒腹辰,俯拾焚余稿。束发读父书,徙影趁昏晓。穷搜剔疑义,判若河汉眇。凿破肺腹愁,时雨活枯槁。维时困泥蟠,属望致身早。吾生几寒暑,白发只催老。杂说摊床头,爬梳费指爪。记予通籍初,太岁方在卯。一行刀笔吏,来日或苦少。乌停剥啄声,门罕佳客到。墙壁裹蛛丝,鼠迹粉不扫。十年人不归,芸火失熏燎。官贫无长物,治生计草草。黄妳为睡媒,方寸累憧扰。闻诸先民言,鬻书岂为孝。举世贱诗书,宪贫而颜夭。回顾兔园册,一一典缃缥。殖学如登高,层累上危峤。汝曹幸勉旃,我室他人保。庶几幹蛊初,吉占无咎考。救此空腹儿,殊胜嚼珠宝。”
又《一半句留记》云:“樟匍匐下里,家少一椽,井臼之间,总无长物,因而煢煢飘寄,如流寓然也。今卜宅一区黄泥潭上,与袁氏雪堂不数武,甥素岑宅也,称有邻矣。楼势面湖,诸山环之,颇富浏览,与鹤群、茝潭儿辈读书游息之所,颜曰‘一半句留’,取白香山‘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句留是此湖’诗句。”
按《杭郡诗辑》,先生讳樟,字亦纯,号鹿田,又号慕樵,晚号灌畦叟。康熙己卯举人,由四川江油令擢部郎,出守泽州,少从毛西河游,颇为所赏。征车所至,载书以行,涉胜地,吊遗迹,务穷考索,而宣之于诗。归田后,徜徉湖山之胜,年八十卒。《府志》入名宦传。
五五、广仁义塾【丁申】
仁和黄树穀松石,孝子也。有《负骸图诗》云:“负骸孤走保阳城,日日愁霖泪雨倾。只有父魂儿命在,夜来同宿昼同行。”其先世官少参者,人呼为黄佛儿。松石诗云:“为展松楸到梵村,墓门华表百年存。白头山妪遥相指,黄佛儿家七代孙。”尝得子贡手植楷瘿于孔林,其瘿容升许,置之广仁义学,遂以题轩,并名其集。
义塾地武林门外东马塍北,少参贞父先生故第,即其居开塾,聚书其中,供四方来学者阅诵。每书全部板心折缝处,斜盖广仁义塾四大字为记,使人不能巧偷豪夺。书多精本,亦藏书家之变体也。
五六、好古堂【丁申】
旧钞本《好古堂书目》四卷,不注撰人名氏,前有康熙乙未夏杪钱唐姚之囗(马因)序称:“予世父首源先生,束发受书,已能沈酣故籍,乃一生坎囗(土禀),兀兀穷年,惟手一编枯坐。先世既有藏书,乃复搜之市肆,布诸巾箱,久之而插架者与腹笥俱富矣。暇时录于簿籍,小子写为副墨”云。末附收藏宋元版书目凡数十种。
按《府志·儒林传》:姚际恒字立方,号首源,仁和诸生,少折节读书,泛滥百氏,既而尽弃词章之学,专事于经。年五十,曰:向平婚嫁毕而游五岳,予婚嫁毕而注九经。遂屏绝人事,阅十四年而书成,名曰《九经通论》,凡一百六十三卷。又著《庸言录》若干卷,杂论经史理学诸子,末附《古今伪书考》,持论精严。又《杭郡诗辑》:首源博究群书,撐肠万卷。毛西河尝作《何氏存心堂藏书序》以示其兄大千,大千曰:何氏书有几,不过如姚立方腹笥已耳。其为一时推服如此。是著书之富与藏书相埒。鲁思先生濡涵家学,宜乎为诸生时,即以所撰《类林新咏》三十六卷进呈乙览,为杭士美谈也。
五七、吴石仓先生【丁申】
《乾隆杭州府志》:吴允嘉字志上,又字石仓,钱塘人,性孝友,雅好吟咏,为文原本六经,旁通史汉,而章法顿挫,刻意苏欧,于经世之学,尤所殚心。生平爱规抚欧苏,于经世之学,尤所殚心。生平爱藏书,丹铅点勘,晨书暝写,凡山经地志,墓碣家乘,下逮百家小说丛残之书,蒐讨不遗余力,晚年嗜好尤笃,有《四古堂文钞》、《石甑山房诗集》、《石仓存稿》、《石仓牋奏》、《武林文献志》,藏于其家。
又《碧溪诗话》:石仓先生为湖墅耆宿,嗜学好古,积数十年苦心。殁后,故书散落人间,予在汪氏振绮堂见其手钞书可数百册,楷法醇古,毫无俗燄,望而知为有道之士,其他散处于书贾求售者,更不知凡几。尝辑《武林耆旧集》,自汉迄明,其稿在吴瓯亭处,予借录一过,编定为二十卷。又尝手辑《钱塘县志补》,皆魏志所未备者,黄小松述其临殁时,口占一绝示儿辈云:“几卷残书几亩田,祖宗相守已多年,后人穷死休相弃,免教而翁恨九泉。”诵之黯然。予每与何春渚、陈二西谈其余韵,访其后人,均不甚深知。后客任城,访知令嗣文思、孙汉隄同客山左,皆业儒。文思尝中副车,掌教某书院。按《樊榭山房集》《哭吴丈志上诗》:“斜廊暴画入,尚想立苍苔”。自注:吴丈书斋有暴画廊,志上先生世居北郭之梳艣桥,予得其《耆旧集》稿本,为罗镜泉旧藏,惜残缺未全,拟重加补辑而刊行之。
五八、小山堂【丁申】
赵谷林昱、意林信,居平安坊,家有小山堂藏书,甲一郡,乾隆丙辰同举鸿博。谷林子一清,字诚夫,学尤赅贯,著《郦氏水经注牋释》,为四库所著录。当四库开馆时,赵氏书已云散,征书谕旨中尚及之。全谢山太史有《小山堂藏书记》曰:“近日浙中聚书之富,必以仁和赵征君谷林为最,予尝称之,以为尊先人希弁当宋之季,接踵昭德,流风其未替耶。而吴君绣谷以为希弁远矣。谷林太孺人朱氏,山阴襄敏尚书之女孙,而祁氏甥也。当其为女子时,尝追随中表姑湘君辈读旷园书。既归于赵,时时举梅里书籤之盛以勖诸子。故谷林兄弟藏书,确有渊源,而世莫知也。予乃笑曰,然则宅相之泽亦可历数世耶。何惑乎儒林之遡其谱系耶。绣谷曰然。呼呜。旷园之书,其精华归于南雷,其奇零归于石门。南雷一火一水,其存者归于鹳浦郑氏,而石门则摧毁殆尽矣。予过梅里,未尝不叹风流之歇绝也。谷林以三十年之力,爬疏书库,突起而与齐,不可谓之百健者已。谷林之聚书,其鉴别既精,而有弟辰垣,好事一如其兄,有子诚夫,好事甚于其父,每闻一异书,辄神飞色动,不致之不止。其所蓄连茵接屋,凡书贾自苕上至,闻小山堂来取书,相戒无得留书过夕,巩如齐文襄之祖斑也。每有所得,则致之太孺人,更番迭进,以为嬉笑。呜呼,白华之之养,充以书带之腴,是天伦之乐所稀也。予之初入京师也,家藏宋椠四明开宝、宝庆二志,盖世间所绝无,而为人所窃,归于有力者之手。杭君堇浦为告谷林,亟以兼金四十锭赎归,仍钞副墨以贻予。及予归,谷林但取所得地志示予,其自明成化以前者已及千种,而予家宋椠裒然首列,予不禁为之怃然。谷林以予之登是堂也屡,堂中之书大半皆予所及见也,请为之记,乃为之题于堂之北墉云。”
又《旷亭记》:谷林太君朱氏,山阴襄毅公女孙,祁氏之所自出。祁公子东迁,夫人取朱氏女孙育之以遣日,即谷林太君也。方谷林尊公东白翁就婚山阴,其成礼即在祁氏东书堂中。是时淡生堂中之牙签尚未散,东白翁心思得之。太君泫然流涕曰:亦何忍为此言乎?东白翁默而止。蹉跎四十余年,谷林渡江访外家,则更无长物,祗旷亭二大字尚存,董文敏公之书也,乃奉以归。谷林藏书中亦多淡生旧本,欲于池北竹林中构数椽,即以旷亭名之,以志渭阳之思,以为太君当新丰之门户。
又《小山堂祁氏遗书记》:二林兄弟聚书,得之江南储藏家者多矣。独于祁氏诸本则别储而弆之。惓惓母氏,先河之爱,一往情深,珍若拱璧,何其厚也。
《碧溪诗话》:谷林先生同时,吴尺凫亦好藏书,每得一异书,彼此钞存,互为校勘数过,识其卷首。小山书画印,牙章精篆,神采可爱。先生卒后,悉载归广陵马氏。汪比部鱼亭与先生为僚壻,尽借其善本,录副以藏。予馆比部家十数年,见先生校书跋语,知先生点勘之精。
五九、汪韩门先生【丁申】
汪韩门编修师韩,字抒怀,又号上湖,雍正癸丑成进士,既入翰林掌院学士,奏直起居注。张尚书照又疏荐校勘经史,督学楚南,以事左迁,傅相国恒复荐入上书房。又落职,主莲花池讲席甚久。桐城方待制惟甸陛见时,上犹称其学问,有《感恩述事诗》云“白头荣遇过升仙”之句,掌莲花书院,尝请方待制拨银,委买书籍约四百函,经史大书咸备,录书目四册,分存备考。其自著书凡《观象居易传牋》、《诗四家故训》、《春秋三传注解补正》、《孝经约义》、《语孟疏注辨异》、《文选理学权舆》、《孙樵文志疑》、《平于南雅》、《清暉小志》、《韩门缀学》、《诗学纂闻》、《坦桥脞说》、《谈书录》,皆自为序。
其《上湖文编》中《敬行轩记》云:先君为诸生时,卜居炭桥,嗣成进士,绾符皖桐,屋质他氏。忽忽十数年,始还故居,稍稍易朽治漏,补缺扶危,屋仍旧观,而发皤然白矣。堂以延客,轩以摊书,适舍弟自浮山归,相与启尘箧,检故籍,则其为鼠啮梅囗(黑咸)者十之三四,面况于婣戚之零落,时事之变更耶。于是悬籤插架,暇辄雒诵于轩中,而并题曰敬行轩。
按韩门之父名振甲,字昆鲸,为然明先生之玄孙。康熙庚子举人,与弟德容及援甲南北同登贤书。德容雍正甲辰第三人及第,援甲山西绛县知县,其诗书之泽,有自来也。
六十、道古堂【丁申】
杭世骏字大宗,号堇浦,仁和人,雍正甲辰进士,由浙江总督程元章荐举鸿博,授编修,著有《续礼记集说》、《金史补》、《史汉北齐书疏证》、《续方言》、《词科掌录》、《榕城诗话》、《道古堂诗文集》。
王瞿《道古堂集序》:堇浦于学无所不贯,所藏书,拥榻积几,不下十万卷。堇浦枕籍其中,目睇手纂,几忘晷夕。闲过友人馆舍,得异文秘册,即端坐默识其要。
申按:先生以言事罢归,自号秦亭山老民,与里中耆老及方外之侣南屏诗社,所居在大方伯里,藏书之富,甲于武林。先生《补史亭记》云:杭子疏证《北齐书》既毕,越明年,乃补《金史》。先人庀屋,积有馀材,营度后圃,规为小亭。窗楹疏远,高明有融,乃徙先世所遗群籍凡有关涉中州文献者,悉置其处。广榻长几,手自雠温,间有开明,辄下签记。先生以补金朝一史,所聚群籍已盈几堆榻,则其他书之富可知。况两浙经籍,曾经编篡成志,为卷五,为目五十有九,为书一万五千有奇。先生自序,洋洋千馀言,夫岂以百宋千元自矜储藏之富者所可比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