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二十八回 张春报怨
花粉面扮解上俺有点小小生意,并不用买卖耕耘。靠衙门开个铺面,但卖那天理良心。运气好招财利市,这两样丝毫不存。官府把望布挑着,俺卖酒那管清浑?奉承的老爷欢喜,一个票十两白银。他虽然待酒待饭,那散酒当不的正巡。他无钱把狗脸丢下,那管他爷故娘亲!他怕俺横眉竖眼,自然要典地卖人。若遇着官府耳软,俺就去打诈良民。若遇着官府利害,便借势杀人。怕甚么竹板夹棍,破上砍头充军!老婆且搽胭抹粉,孩子也鞋帽崭新。问我是甚么官衔?衙门里狗腿一根。自家不是别人:县里衙役李虎便是。趁着那糊突官儿,到弄了个小小的家当。谁想运气衰败,差我合张龙去解张鸿渐,一个操烘操烘,别本作枣红。也没见,倒被他弄了个眼障法儿,颠了枪。俺两个不敢回家,只得也拿了腿。哭介
[耍孩儿]吃了酒放倒身,睁睁眼没了人,从实说官府也难信。俺不归家也罢了,又遇着知县老昏君,老婆常拿去当堂问。这二年家私罄尽,有两口破屋还存。
擦泪笑介听的张宅父子,都做了大官,公然来了家。俺两个也就公然来了家。虽然么,可是含着一丸药儿,当初在他身上有点不周处,只怕吃他敲。不免去找张龙,合他计议计议。走介
张鸿渐中了魁,他既归俺也归,他无罪俺有甚么罪?只是合他在一县住,恐怕将来吃他亏,心里扑咚常捣碓。可恨俺前后无眼,到如今懊悔难追!
敲门介,张龙花面上,相见笑介呀,原来是李哥。待让你家里坐坐,一条板凳也没有。休说别的,您张大嫂子一对鞋也穿不住,都被人家拿去了。成甚么人家!四五年不在家,总言不的丁。一个孩子还在肚里没生,这是拿不了去的。哎!咳咳!李虎说你没在家,这孩子是那里的?张龙挣了一挣说我就犯算计。你说的极是,我去杀了这淫妇罢!李虎拉住说你又来了。你说咱这当衙役的,每日伤天害理,是安心积的老婆盖志门来么?实对你说罢:俺家里又自生讫了一个,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张龙笑说我是怕你笑话。你既笑话不的,咱且商量正事。李虎说是呢。
早知他轿马人抬,宁只舍了老婆孩,怎肯惹的张爷怪!纵然宽洪又大度,全不把咱记心怀,咱俩到是癣一块。看老哥甚么高见?也该犯个安排。
张龙说我自来家,白黑打算。我寻思那张老爷是个大人物,想是也未必放在心里。咱不如敬去磕头。李虎咬着指头,说嗯,那主子不是个善查,只怕这腿就折了!张龙说有法。这巷口里有个算卦的胡先生,他每遭算的不差。咱去问他,问好咱就去。李虎说极好极好!就走就走。
安心要竟登门,只怕他打断筋!不见他到底心里闷。或好或歹真难料,就去找找算卦人,吉凶把他问一问。算一算若还不好,再商量找法安身。下
胡生破衣上云地无南北垅,也无东西行,甚么法儿不忍饿?哈哈!就是全凭这嘴一张。自家姓胡,卖卜为生。今日还不曾发市,这肚里自咱搜起来了。张、李上,胡生迎笑拱手介二位老兄,几时回来的?张龙说半年了。胡生说怎么不曾下顾?张龙说不得闲。胡生说今日来有甚么见教?张龙说我合这李兄弟有件心事,求你算一算。胡生说我就极会决人的心事。忙取卦角,望空祷祝周公、周母,孔父、孔子,诸葛孔明,王禅老祖,鬼谷先生,袁天罡地煞,有灵有应。今有张龙、李虎来问心事,吉则报吉,凶则报凶。将卦角丢去,看了看说这个靠山之卦好的紧!待我查那卦本儿你看。检书介您是件甚么心事?我好给您决断。张龙说要见贵人。胡生说妙的至极!看书介这“取”字上边加个“日”字。想是还念个“最”字。“最喜龙与虎”,你看头一句把二位大名就报出来了,奇的紧!这喜字吉利的很。下句说“朱门有路通”,这一句我可不甚懂的。又重念道朱门有路通。李虎说张嫂子姓朱。胡生点头说嗯嗯,是了。李虎问下边是甚么?胡生说有路通。李虎说这牛禄是张哥的邻家,这行子极可恶,我也听的点风声儿。这卦虽神,说出个通字来,这神灵也撒村起来了。下边还是甚么?胡生说下边两句却极明显。他说贵人,呀,这是个甚么字?“尚”字帮着单立人,想必还是个“倘”字。“贵人倘相见,一凶再不凶。”这不好么?你见了贵人,前边已是凶过了,往后再不凶了。大吉大利!求卦资焉罢。
张龙说李兄弟有钱么?李虎说一个也没有带着。张龙说我也忘带来。拱了拱手说赊着罢。胡生拉住说今日还没发市,赊不的!张龙往外挣,胡生往里拉。张龙怒说你要甚么!胡生说我只要五个钱,便放你去。张龙劈一下,大骂淫娘养的!忒也欺心!李虎拉住张龙还去打,不觉的把腰中钱吊出来。胡生说放着钱不给!张龙拾起钱来,说我到有钱,只是不给你!胡生拾起卦盒,说天那天!这卦也算不的了,不如去他妈的罢!阿弥陀佛!还要见贵人;禅和子念经没撞钟,只怕吊着不打,就是击磬。张龙说这科子生的,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待我捶这行子!李虎拉着,胡生跑去。张龙说这怎么说?惹了一肚子不自在。李虎说罢哟,咱且去做正经事的。他算的到极好,咱也有点子不是。张龙说着这狗攮的说的哇哇嗉嗉的,咱不去罢。李虎说那卦说的句句都准。他既说再不凶了,咱就去上一去。张龙说就是这等,咱就走。
扎扎带紧紧腰,往前走脚步高,怎么心里只顾跳?衙门里汉子那去了?好像做贼承了招,像是有个不祥的兆。怕的是双膝跪下,那时节难讲开交。
张鸿渐父子冠带上今日没客,少得清闲,不觉把往事想起闲来无事不从容,觉睡东窗日已红,想从前觉心酸痛。客户乡亲都相见,就是李旺未相逢,他心里料想不敢动。昨夜晚床头睡倒,忽想起李虎张龙。
李旺上,叹道既在矮檐下,怎肯不低头1张鸿渐如今父子登第,那前情已是讲不起了。既在这一庄居住,不免也去给他磕个头。此来门首,门上大哥替我传传。门上禀道李大来求见。太老爷说叫他进来。李大进来磕头。太老爷说你不记仇了么?李旺又磕头说小的不敢!太老爷说你听我道来。
叫李大你心不昏,你那儿不是人,到如今叫我心中恨!你若前仇全不记,我也不把你晦气寻,从前已往总不论。安本分我还相助,买老婆另生儿孙。
李大磕头道全仗赖老爷看顾!太老爷说你起来,去罢。李大出的门来,张龙、李虎看见说那不是李旺出来了?咱先去问问他见的何如。拱手问道你见着张老爷否?李大说见来。李虎说说甚么来?李大说极好。
张老爷度量宽,宰相肚好开船,笑嘻嘻全不装乡宦。问我还记前仇否,我就张口不能言;不能言,他不怨,我心何敢怨?又教买妾生子,还许下给我出钱。
张龙笑说既然如此,咱就见一下子。李大一拱而别。二人近前说门上的大爷给俺传报一声,说张龙、李虎来磕头。门上人进去禀道张龙、李虎来见。太老爷说呀,他来了家了么?叫他进来。门上人传说叫还进去哩。二人进去跪下磕头,说给老爷叩喜。太老爷说您几时来的家?二人跪趴了半步,便禀道
新探花是老爷,相传的一大些,信不真打听了三个月。后来得了真实信,没钱还把猪头赊,像如逢了郊天赦。若不是老爷洪福,都成了生死离别。
小的是昨夜来家,敬来磕头道喜。太老爷说您两个可知罪么?都磕头说小的知罪!因老爷宽洪大度,俺才敢来投见。俺二人该千万之死了!
上省城那一宵,手合脚难动摇,那时节死活真难料!您就看着张鸿渐,这回大数定难逃?不想恨还能报!依起你当年情意,该使棍把两腿齐敲!
二人又磕头说罪该万死!老爷杀生不如放生。太老爷说看起那个光景,您这做衙役的,不知摆杀了多少好人!既然知罪,饶你狗命不死。以后想着存些天理。都叩头说是是。太老爷说领他去罢。张春上客房里说话不知是谁,待俺看来。呀,原来是张龙、李虎。家人说老爷饶过了,待领他出去。张春说这两个奴才,如何见我竟过?二人说一时不曾认过来。张春说认过来了么?带去前边,我要问他一问的。李虎说大爷待问甚么,就问罢。张春说要清净处才好。到了前边坐下。张龙说待问甚么?张春说我待问你,那根铁柄是谁的?张龙说甚么铁柄?张春说木头的,拿来叫他认认。
家人拿过来。张春说照乜快肢骨,每人敲他几下,着他试试是甚么木头。家人举起,把张龙一棍打倒。李虎即忙跪下哀告大爷饶命!张春说你还记得解您老爷那时,我去送盘费,你因不给您钱,见我淌下泪来,便骂合的不早开交,装甚么亲生的?我每日想着你这各的,不能忘了。今日上门来,还大喇喇的。休想要偏了,可照样把李虎也奉承他一下。果然一棍。两个死生啕叫。张春大骂狗娘养科子生!解着人像做朝廷,恶狠狠把两窟窿瞪!合你甚么仇合怨,把人绑的直挺挺,几乎丧了残生命!既到门休要空过,奉还你本利皆平。
拿绳子来,把他手脚背绑在一堆,从梁上抽将起去,着他肚皮朝地。休高了,看那臭虫勾不着,休光偏宜那芦旮。张龙苦苦哀告说君子不见小人过,大爷饶了小的罢!张春说我原不是君子,你又是个小人,如何饶的!二人说这腿已是折了!张春说也是搭头绑的,皇天爷娘的叫唤。果然吊起。张春说各人都散了,教他两个受用罢。将门锁煞,说您这些人休要撒了汤,到清晨漫漫放下他来。二人啀哼道了不的了!这一夜可就吊死了!这腿疼的狠!听的谯楼起更
一更里好难熬,断了腿折了腰!钻心疼只怕这脚儿掉!得罪阎王还好治,得罪小鬼怎么招?一句话得了个杀身报,不久就堪堪至死,这一夜性命难逃!
李虎说这蚊子臭虫利害的紧,咬也咬死了!
二更里好难禁,这蚊子吃了人,一窝臭虫浑身喷。蚊子哥哥,臭虫达达,饶俺一霎,见你的心,休把天理全伤尽!谁给俺唬上一唬,我给他做万代儿孙!
张龙说你觉着身上怎么样呢?我只觉着这一霎浑身木麻,可受不的了!
三更里苦哀哉,疼又麻难顾追,十万蛆螀这波罗盖。单三绳往肉里;杀,堪堪手脚坠下来,就放了也把骨坏。俺也曾把人捆绑,谁知道这么难捱!
张龙说好了,交了四更了。
四更里泪慢慢,去了肉没了皮,吊了一口游游气。张爷南北常逃:窜,谁知他还成了大东西,瞎眼丁就该真么治。张老爷真正君子,想当初是俺差池。
李虎说亏了这夏天夜短,已是五更了。
五更里鸡唱鸣,吊久了不觉疼,只是觉着舌头硬。脖搭喇抬不起,眼皮肿闭也难睁,浑身晕不知是那里病。或者他清晨释放,怕的是框不到天明!
李虎问道张大哥,你怎么全不做声了?呀!既不做声了,想是死了。天又不明,我这命也难保了!张老爷父子上白你母亲听的丫头说,那张龙、李虎,被您大爷吊了一夜,是真果么?合庵说儿不知。老爷叫家人问道张龙、李虎真果吊在那边么?答应是。老爷说快去放下他来!
他两个甚无良,当日把我绑在床,几乎一夜把命丧!依着那时心里恨,杀他个稀烂也应当。发大了都把前仇忘,何必与地狱小鬼计较短长!下
张春上,家人说大爷来的正好,正待去要钥匙。如今老爷知道了,叫放下他来哩。张春笑说我正待去看看的。遂开门进来。家人说这不死了么?张春看了看,那腿还动弹,想是还没死放下来,着他还魂还魂。家人说李虎还喘气哩,他死不了。张春说守着等等他。若是死了,叫他各人家来领尸。
狗攮的狠似贼,解着人大发威,好像即了皇帝位。当日空把肚子鼓,济着横眼又竖眉,只因是兄弟犯了罪。若不是十年仇积,那等到今日才追!
家人说张龙也动弹了。有一人跑来说老爷请大爷哩。张春走来。老爷说两个死了么?张春说没死了。老爷说大哥,你何必这等。
那奴才甚是诌,这性命几乎休,那时发恨嚼他的肉!若或今日还贫贱,想起当年一夜仇,眼睛红冤气真难受。咱如今显荣富贵,把旧恨一笔全勾。
张春笑说你做的是你的,我做的是我的,各行其道。
你当日吃他敲,我受的气不必说,今日相逢怎不报!李大若还不受打,今日撞着定不饶。这样事只推不知道。我不肯伤天害理,该我账怎么勾销!
张老爷说已是这等,你看着放他去罢。张春回来,看着两个还欹着啀哼。张春说去叫保正来的。一霎时保正来到,说大爷有何吩咐?张春说你把两人背去,放在你家里,再着他各人家来抬去。保正答应是。才扶起来要背,便说李虎疴下了,背不的;我背张龙罢。待我去叫他那地方来,合我抬这李虎。张春说我偏要你背李虎。保正连忙答应就背。背起来走了几步,放下呕吐说了不的,臭死人了!贼剥皮贼抽筋,我合你甚么亲,找着给你打扫粪?热气腾腾真难受,臭煞了谁是偿命人?越思越想心中恨。这个点有个来历,我已是看透三分。
罢了,罢了!只得背去。下。张春说怎么这保正不来了?叫人去看看。乾哕道臭死了,臭死了!半箭地歇了三歇,又把张龙扶起,看了看说这一个还好,只撒了一泡尿儿。背起来走了。下
张春回来对老爷说张龙、李虎已是着保正背去了。老爷说为何不叫地方呢?张春说想那翻人时,他偏向那李大,略略报答报答他。合庵在旁大笑说大爷,你报的忒也分明了!老爷说你丝毫的报人,只要丝毫的不着人报才好哩。
大哥哥窄心肠,心里难容半点糠,一丝仇生死不能忘。我既存心是这等,也要自家细思量,人心里也合咱是一样。要知道为人在世,休逞那势力刚强。
诗曰:他如骂我我还他,报应分明更不差;
怨恨不忘他日报,定然不肯惹仇家。
第二十九回 初讨三山
周、王二秀才上咱自从充军来家,不觉已是三年。我听说任大王山上一发兴旺,招集了两三万人马。昨日又短了皇扛,教军门赔了十二万。
[耍孩儿]大头领任大王,有义气又忠良,如今山上极兴旺。军门赔了十二万,吃亏不敢告君王,只说毛贼无妨帐。被几个混帐官府,拨弄的日月无光!
我意料山上兴旺,朝廷家治不的,必然要招安他。怎么不见动静?必是朝廷还不知。我看任大王也不是决不受招安的。张鸿渐老,一岁三迁,名望甚好。
必得个好贤官,他才肯受招安,这事还得张鸿渐。他做翰林才四载,如今吏部做天官,不久要到文华殿。若能得此老一动,宋公明必下梁山。
王秀才说许仁庵也有此意。他合鸿老有个瓜葛,前日他去都中望他,说他要合鸿老说说,到如今不曾回来。周秀才说许仁庵蕴蕴吐吐的,就说也说不到是处。依着我,还得咱二人敬去一回。许仁庵蕴蕴吐吐,说者也道之乎,舍着骨头漏着肉。说话说的不痛快,那鸿老怎肯上一疏?这事还得亲身去。你若是不辞劳苦,咱两个敬上京都。
王秀才说极妙,极妙!咱明日就行。二人携手出了门。王秀才说请别了。各人收拾行李,明日十里长亭相候。许仁庵上,二人说呀,那不是许仁庵么?相遇拱手说久别了!极好,极好!请回,咱同上周大哥那边一叙。三人同行
叫一声仁庵兄,不知你回家中,洗尘酒还没奉。俺俩方才正议论,你的志向与俺同,这回必定消息动。世间的一桩好事,却让你独占头功。
你到都中有个意思么?许仁庵长吁了一口气,说了不的,了不的!二人说怎么样?仁庵说如今成了祸事了!
我合那鸿老言,他到也不作难,一本直上金銮殿。谁想万岁冲冲怒,毛贼不消去招安。精兵发了十数万,选了个勇猛上将,领兵去直捣三山。
张鸿老上了本,朝廷说:“不过是些毛贼,怎么值的招安?那军门、总兵是做甚么的?”鸿老说:“万岁不知,那边兵马已是败过几次。”朝廷大怒,说:“有这样事!我这一边拿问一千奴才,一边遣精兵十万,前去征讨。”我出京时,已奉旨了,想是如今兵马已行了。这不是给任大王惹下祸来了么?
张鸿老义气多,就上本不磨陀,得了不止人一个。如今到弄的大不好,朝廷立刻动千戈,好心肠反成了弥天祸!甚懊悔当时多话,到如今可待如何?
周秀才听说大笑。二位说你笑甚么?周秀才说二位听我道来。那卫所十数营,几回战几回争,官兵何曾一阵胜?今日发了兵将去,大王韬略最精明,还愁片甲无馀剩。若杀的亏丧兵马,可方才幌动了朝廷。
那大王武艺又精,兵法又通,那边总兵合军门都征他不下。这一回若是那官兵大败,朝廷才知道不是毛贼,到那时方才着人去招安。
草野的小书生,打伙儿讲朝廷,没人处侈口谈朝廷。如今发了兵十万,明盔亮甲出燕京,将来未见胜不胜。咱且听下回分解,不两日:便见分明。
都起来说咱且散去,静听消息何如。请了,请了!并下。金总兵甲胄领兵上云头戴金盔凤翅展,身披铠甲黄金板;带内常弯百石弓,箭似小枪三十杆;一口宝刀耀眼明,一杆铁枪十斤纂。攻城破阵我当头,对面厮杀何人敢?万马营中走似飞,人说浑身都是胆。有人间我名合姓,北京上将金斗满。我乃十三营挂印总兵金无敌是也。奉圣上旨意,领兵十万,去征任义,管取手到擒来。
[干荷叶]凭着俺一杆枪,生铁攘透;一骑马跑将去,直取人头。谁忍烦,弄机关,退前擦后?杀人如切菜,半个不存留。会跳的乖子,看你那里走!
叫三军。众呐喊一声。吩咐各按队伍,杀将前去!众又喊了一声,并下。任大王上,叫大小偻罗。答应有。(大王说)二位王爷到了不曾?答应说到了。大王说传他进来。东山大王李杰、西山大王赵胜,进来作揖说大哥有何吩咐?任大王让坐,说道二位贤弟,今有军机大事相商。
朝廷家发了兵将到山下,要把咱一千人尽数擒拿。咱如今可也该犯个招架,趁他才来到,人困马也乏,略使一点小计,生擒了金二傻。
朝廷家差了金总兵,绰号二傻子,有勇无谋。李贤弟,你领兵一万,在东边埋伏;赵贤弟,你领兵一万,在西边埋伏。谅着他的人马过起大半,放炮为号,一个往东杀,一个往西杀,冲断他的队伍;我自己领兵,冲他的前锋。再者:离山十里,掘下陷坑,我引兵赶来,可以生擒活捉。
朝廷家发了兵足有十万,这一回不寻常胜败关天。大家要抖精神出马大战:一个往西闯,一个往东钻,我冲他的中营,杀他个细布卷!
二位贤弟,各加小心。请了!并下,金总兵上
俺领着雄兵马足足十万,安排着一行人平躁三山!裹将来就会飞也难逃窜,一齐杀将去,休要放松宽!若走脱一个,剜了两只眼!离山不远,各人小心!众人大喊一声,吩咐催马走动些。忽然号炮一声,两大王左右杀出,三军大乱,赶杀下去。任大王领兵杀到,与金总兵顶头相遇。金总兵大呵山贼!如何用奸计,摇乱我三军?看我取你首级!大战一回,任大王拍马就走。金总兵说好反贼!那里走?赶将下来。追了数里,任大王回马说好好不识世务!我看初来,让你一阵,如何只顾逞强?看我枭你的首级!两个又战
金傻子你不要只顾作怪,这一回要叫你甲卸盔歪!你可也不知道大王的利害!我这里一枪去,你那里一枪来,弄掉了你乜吃饭的家伙,难把架儿摔。
金总兵喝啶!我誓要杀你这反贼,以解我恨!任大王又败,金总兵又赶。正赶之间,落坠陷坑,一骨碌张下马来,一群偻罗将他绑缚起来。金总兵大叫要杀便杀,待绑老爷怎的!任大王也不理他,绑起来,抬上山去了
金总兵甚枝挣极难招架,若合他讲兵法知道甚么?全不顾生合死人皆怕,到处得了胜,就说是通家。俺略施一点小计,捉了个活二傻。
到了山上,任大王亲自给他解绑,说,惊唬呀!金总兵大声说道偶中奸计,我唬甚么!大王说拿酒来,给金老爷压惊。金总兵说我不吃乜贼酒!倒是快些杀了,甚自在。任大王说你不过一勇之夫,敌一人而已,你能怎么?金总兵说你敢合我斗力么?任大王笑道你忒也自大了。快拿兵器来,咱以棍当刀罢,看刀伤了性命。金总兵说刀枪甚好。任大王说我原是个好意,怕那刀枪锋利。每人拿起了一个棍。赵胜说不用战斗。我拿着这棍在此坐着,你若夺了去,我就服你是条好汉。金总兵果然就夺。赵胜全然不动。金总兵使的汗流气喘,被赵胜送了个仰面朝天。都哗然大笑。金总兵气的啡啡的说你敢合我斗兵器么?李杰拿过棍来说我是山上个铺囊的,你赢了我,再着强些的合你比并。二人斗了三合,李杰架住说不好。咱不过耍耍,你来的狠狠的,是要着实的下手么?金总兵大叫说实落下手,谁让的谁!两个又战了几合,被李杰一棍打倒。任大王慌忙扶起,说道亏了不是兵器。金总兵被打的重了,直不起腰来。李杰忙给他捶腰,说得罪得罪!金总兵满面羞惭。任大王说吃了酒饭,可送金将军下山。金总兵说既不见杀,即还我马来。偻卒牵了马来,说道这马在坑里抷瘸了。金总兵骑上瘸马,下山而去。三大王大笑而回
诗曰:傻子负疼归去,见人谁敢说嘴;
借问此行何似?人马两条瘸腿。
第三十回 鸿渐廷争
二秀才上俺为那招安的事情,来求张鸿老,未知何如。走了十来天,才来到京都。你看城池宫殿,好威武也!
[耍孩儿]看京城大规模,皇城耀的这眼也乌,半天宫闽无其数。南京绸缎千家卖,百十个大店卖珍珠,一条街多少食店铺!你看那人烟热闹,不枉了帝阙皇都!
听的说鸿老住在右大人胡同,前面便是。那不是他的老家人王孝来了?见介,王孝说二位相公几时来的?二秀才说适才进京。敬来望爷,烦报一声。答应是。张鸿渐上,家人报道家里有二位相公来见。鸿渐说快请。王孝跑出来说老爷有请。二人进门,鸿渐已是迎出来,拱手说道客房里作揖。二人就待下跪,鸿渐忙还礼。起来坐下,二人问了安。鸿渐说久不相见,向来在何处?二人说一言难尽了。
问充军上辽阳,路遇着任大王,杀了官差把俺放。又赠盘费个数两,教俺归去务农桑。不敢归,恐怕仇人撞,只等到郊天大赦,俺可才同返故乡。
鸿老说这两日朝中正议论这一伙强寇,昨日败了官兵,不日要发大兵二十万,要去剿灭他。周秀才说这人仓卒难以剿灭,他智勇双全,远近百姓都委服他。有冤枉事不去告官,到去告他,他就能兴利除害。
上下官一样昏,只知道爱金银,官司半年还不问。上堂只把火耗打,使一个钱是抽条筋,全无皂白只胡混。若告在大王案下,立刻儿斩杀留存!
因此左近的官员,都不敢大贪,怕他兴兵问罪。
他又义他又仁,只杀奸贼爱好人,不伤天理人心顺。他有万夫不当勇,胸中兵法又如神,对大敌也敢冲前阵。若得他招安受职,边塞上能立奇勋。
若是招安了,倒可以给朝廷出力。鸿老说我听的说』口府院招安了两次,他不肯投降。秀才说那军门招安他,朝廷又不知道,他如何肯服?如今得差一位大臣,奉旨招安他,想他也没有梗处。听的许仁庵说,老先生曾上过本,不知那本稿上甚么言语?求那稿儿一看。鸿老说我何曾上本来!就是在朝房里,说到招安,便与人议论不合。昨日金总兵败了,此时正求添兵。添上兵将胜了,也不免损伤大队;若再不胜,一发损了威重。二秀才说
那大王智谋多,断不肯束手缚,杀他俩也自己伤一个。况他能战不曲缕,百万兵他也战百合,天兵只怕一脚错。倒不如招安为上,老先生意下如何?
鸿老说我原有此意。一来是许仁庵话不详细,二来是主征者多不知深浅,妄行启奏。设或他不受招安了,他再有差池,这个关系不小。二位兄长每日见他,知他情性,可以保的稳么?秀才说若是圣上准了本,俺两个就去说他。
若圣上允招安,俺先去说三贤,他单骑来相见。不必多代人合马,此行只消一员官,他性情直壮无更变。但得个贤良君子,才可以取信三山。
鸿老说朝中有人,就是这等。二位兄台上书房安歇,待我修本,明晨就上。同下
张鸿渐上呀,天已黎明,文武将到。待俺上朝。
戴朝帽整衣裳,骑大马上朝堂,出门已是东方亮。有意民生合国计,就该当面奏君王,不合众论无妨帐。前已是纷纷争辨,这一回不用商量。
黄门官上云宫中催晓箭,殿上整朝仪,净鞭三下响,文武拜丹墀。金钟三下,万岁登殿来也。朝廷坐了金銮殿,百官朝罢,皇帝便问山里那伙强寇,原说是伙毛贼,怎么这样猖獗?兵部尚书毛义奏说原是金英忽略了。他请再发兵二十万,自然一扫荡平。他就有三四万人,也不成气候,何劳万岁虑。鸿渐急走上去,跪下说自臣看来,不如招安为妥。臣有本章,请万岁过目。升上本去,看了一遍,便问众文武,以为何如?毛尚书说万万不可!
讲招安这计差,那山贼井底蛙,不知天勾多么大。如今选兵添将去,平躁了三山值甚么!毛贼难说征不下。败一阵便讲合好,也恐怕被人笑话。
张鸿渐说你听我说。招安有四利,添兵有四害。
你这话大不然,虽费不着你家钱,添上兵就得几百万。况且杀人一万个,自家也要损三千,兵到处百姓遭涂炭。贼也有长才可用,我才说不如招安。
毛尚书厉声说这征贼惜的费么?张鸿渐说费还是小事。我且问你:能必然平了么?毛尚书说必然平了!鸿渐说你自己去么?毛尚书说招安你自己去么?鸿渐说我就去。你敢答应一声么?毛尚书说有甚么不敢!旁里惟有户部尚书说张逵说的是。一班武臣都说毛义说的是。皇帝说那贼有三四万,发十万兵便不少,何必多添兵,耗费军粮?毛义,你可亲去监军。谁可同你从征呢?毛义说总兵赵勇!副将刘奇。皇帝说可宣他即日起行。毛义说臣部中事烦,教他两个去罢。鸿渐说你主着要征,必是胸中有了成算,你不去成不的。况且上奉君命,你还要躲奸?成了就是你的功,败了就是别人的罪?
既然说贼易平,必是你兵法精,殿头况奉君王命?成了便就是你的计,差一筹就归罪赵总兵,这机关到底不干净。你来回三。月奏凯,我得罪登门负荆。
皇帝说毛义既有成算,亲去指挥指挥也好。今日就行。毛义领旨下殿。出了朝门,赵总兵合刘副将便来参见。毛义吩咐各营里点兵,今日还要起行。二人答应了一声得令。下。毛义说今日吃了张逵的大亏,罢了,罢了!有这十万人马,两个拿他一个,料想也不差的。下。张鸿渐到了家,对二位秀才说其事不成。在圣上面前,合毛义啕了多少气,叫他自己领兵去了。看他分了胜负,再作道理。二位秀才说事已不成,俺二人就此告别了,回去家中,听候便了。鸿老说再住几日何妨?二人说已是厚扰太多了!鸿老分付每人赠路费银十两。遂说倘用着二位,我自有信到。请了。
诗曰:利害分明漫说陈,是非已听圣明君;
虽然胜败难先料,已是伤财又害民。
第三十一回 再征三山
毛尚书上云尚书领兵坐团营,部下貔貅兵百万,剑戟丛中人杀战,麒麟阁上俺标名。俺乃尚书毛义。吃张逵的横亏,叫俺领兵去征战,也罢了。俺统着十万大兵,又打上赵勇善於用兵,刘奇一员猛将,那见的不能成功?况有五百亲丁,走马善射,护着我一人,甚么相干,甚么相干!
[桂枝香]尚书部院,领兵十万,赵总兵足智多谋,刘副将骁勇敢战,平躁三山,教张逵浑身是汗!宝刀出鞘,雕弓上弦,破上两个拿一个,管取鞭敲金镫还。
任大王上着人拿令箭去传两位寨主,可到了么?答应刚才到此。大王说朝廷差了个尚书,领了十万兵来,二弟可晓的么?答应知道。任大王说那尚书知道甚么;只是那赵勇,他曾上过大阵,可要提防他。他因着金傻子败了,必定意料三山人马都在一处,他必然留下毛尚书屯兵山下,那二将却分兵捣那两山的巢穴。您二位回去,率领人马都在途埋伏,他若来时,放他过去。我在山头嘹望,他兵出营后,我领三千铁甲,直闯他的中营;二将听的喊声起,知是中营有失,必定回马救护。等他兵过,你可赶杀回来,叫他首尾不能相顾,咱却一味乱杀,那时毛义可擒矣。各人安排,不可怠慢。我也要去途中埋伏,不在山寨了。二人呐喊一声得令!并下
尚书毛义,全凭声势,听说他依仗威灵,见了人好喘粗气,把三山会齐。俺这里略施小计,那尚书虽大,兵年何知?将来胜负还无定,先要砍倒他坐纛旗!
大小三军,跟我山后埋伏。众人大喊一声,下。毛尚书领兵前行,传令道前离贼不远,就此安营。平原无碍,安营下寨,密匝匝燕雀不飞,齐臻臻天神还赛,把旌旗摇摆,教贼人魂飞天外。绕山三匝,无缝可开,任你走上云霄外,也要腾云拿回来。
赵、刘二将上,毛尚书问道二将有何高见?赵勇说他知道大兵来到,必然调集东西二山的精兵,保守山寨,那两处的人马,必定不多。那金英来时,他三山的贼俱在一处。依小将的愚见:趁夜间他料咱远来乏困,不作准备,俺两个分兵直捣他两山的窝巢,取他的辎重粮草,烧了他的房帐,荡平两山,先去了他的翼毛。老爷只坐定团营,营中的勇壮不少,把守山口,不放他下山救护便了。毛尚书呵呵大笑说此计大妙!二人领兵而去。毛尚书说赵勇真是将才!俺保举的不差。
计谋一定,那有不胜?只要把山径守牢,不依他下山救应。按大炮扑咚咚,又打上箭长弓硬,两山无救,扫荡贼营。虽然不得全平定,也算初来第一功。
那山后剔陡石崖,不用招架的,就是前三面出路,须用车辆树头紧紧塞断;却安下大炮、弓箱、鸟枪、轮流看守。众喊一声。又问山上有甚么动静?答应并无动静。毛尚书说既然如此,待老爷解衣摘帽,略卧片时。如有消息,报我知道。答应是。方才睡倒,有人来报有兵马行动。毛尚书跳起来说呀!山上既无动静,兵马何来?
想是二将回来了。又报贼兵杀来了,老爷快上马!毛尚书歪帽披衣。众人说道给您的衣帽,都快穿上!穿还未了,任大王杀进营来,声声呐喊,各人四散逃走,并下。赵勇听的杀声,说呀!俺已是将近贼巢,远听的喊杀之声,只怕中营有失。待俺回去。才走了半里,忽然李杰杀出。赵勇慌忙且战且走,下。刘奇正往前进,有人来报中营已被贼劫了!刘奇听说,疾忙撤兵回去救援。才待放马,赵胜杀出,大喊一声,把行阵冲乱。刘奇大怒,大骂山贼!看我取你!战了三合,黑影里被喽罗一挠钩,拉下马来。待要绑缚,他抽刀自刎而死。那些兵卒杀了大半,其馀逃散,下。任大王赶杀众兵。喽罗大喊一声拿住毛尚书了1任大王说既拿住毛尚书,鸣金收兵。下。赵勇奔上,跌足槌胸说果然中营丧失,兵将四散。毛老爷必被擒获,俺怎么回覆圣上?不如自刎罢了!抽出刀来,被众人夺去。有败兵逃回禀道刘副将自刎了!赵勇又哭说要这性命怎的!众人说老爷还是跟寻毛老爷的下落。如今残兵还有几万,还可以迎敌,咱向南寻找才是。众下。任大王大笑道那毛尚书来,被俺略施小计,只杀的四散奔逃。有功的快来报功。一兵卒说我拿住的毛尚书在此。大王说代上来。一人代上前跪倒。大王说看你貌相,不像一个尚书。那人说实实不瞒,小的是贾成。大王说奇怪!怎么假充尚书?贾成说毛老爷恐防有失,俺一班六个,都有胡须,叫俺都穿着他的衣服。大王说毛老儿虽则无谋,倒也诡诈。又一卒上来说代了毛尚书在此。大王向贾说他是个真的么?贾成说他是尤位。那卒子说你说你是真的,怎么又是假的?尤位说我说是假的,就来不到这里,便割了首级了。大王大笑
好谋好计,央人代替,俺只说擒住魔王,一霎时两个毛义。这事出奇,眼睁睁被他逃避,如鱼脱网,马不停蹄。想来天数该如此,事到而今后悔迟。
把这两个假的,那脸上都刺有尚书毛义四个字,放他回去。众喊一声,将二人押下。两山寨主都来献功。任大王起来说有劳二位贤弟。下山一战,官兵四散,可惜这个毛贼,眼睁睁教他逃窜!天数当然,必着他心惊胆战。喽罗犒赏,把酒成欢。这回毛贼魂灵怕,再来恢复难上难!
两山寨主献上人头。任大王问道这是何人之头?答应是刘副将。任大王说不该杀他,只当活捉。赵胜说安心要绑缚,他便自刎了。任大王说罢了罢了!若天子震怒,咱只杀出关外去便了。咱且饮酒去。下。赵勇道便一路想来寻那老爷,也免不了失机的重罪。这人马还有多少?众应道两营还有二万馀。赵勇说还可成功。今日且图一个将功折罪。快回去。我料他山中得意,必然大吹大擂,不得准备。着几个能的爬过墙去,先到粮草厂里,放起火来,开了他的寨门,我领兵齐进,可以捉住贼头。众应道老爷吩咐,不敢不从。下。三大王开怀畅饮。赵胜大醉睡倒。任大王说赵贤弟酒量不佳,便已大醉。咱也各人休息罢。有人来报草厂里失了火了!任大王说快牵马来。不是失火,必是贼兵。快去点上信炮。连放了两声大炮,任大王合李杰上了马。赵胜推摇不醒。那官兵已是杀人。任大王在前,李杰在后,杀将出来。说这一条小路无人,就此下山。
那东山头目听的信炮,代了三千人马。任大王说不必上山,有西山的人那边攻打。你可留一千人在此呐喊,以助声势。你领三千人从我去前边埋伏。众下。赵总兵代领人马,杀入山寨,绑了赵胜。大小喽罗,四散奔走。忽听擂鼓呐喊,说救兵来了!急忙收括了金银,引兵下山。两山人马,截住厮杀。赵勇当先杀出。两军混战一阵,且战且走。任大王大喝一声,把行伍冲乱。赵胜绑在马上,杀散官兵,夺将过来,割了绳索,还有醉气。两大王率兵乱杀。赵总兵前后不能相顾,才拨马逃走而去。任大王赶杀数里,方才收兵回山.
[雁儿落带得胜令]一刀刀俱砍着硬头颅,一枪枪俱攘着楦泛肉,腥登登只杀的血成渠,乱穰穰只死的尸满路。那将军心也服,那官兵骨也酥。贼徒这一回却难放,分胜负几也么乎,山上窝巢一旦无!
也是俺自己粗心,受此大祸,他却也不曾占了便宜去。山上火未必息灭,可便速速回山救火。下。毛尚书道这贼好利害!俺几乎性命不保。不知离山几十里了?毛尚书说俺走的人困马乏,可以下马歇息,下马歇息,再作打算。方才坐定呀,听后边鸾铃响亮,若是贼兵追来,咱尽数人性命休矣!我身饥乏,不能动履,只是由命而已。赵总兵道谁想又吃了一场大亏!一个贼头被他夺去,空割了些首级,成甚么功劳!前哨来报毛老爷在前边。赵总兵走近前,下马相见。毛尚书说你如何来到如今?赵总兵说一言难尽了。
[侥侥令]两下分兵去,谁想中奸谋,大兵折了无其数,刘副将命呜呼。
毛尚书哭着说听的传言,还望不的。伤了营头,何以见君?
[收江南]呀,早知道这等样难做,呵,如今懊悔不当初!大兵折了无其数,俺再四踌躇,有何颜面上京都?
赵总兵说末将望想要将功折罪,出其不意,夜间杀上山去。毛尚书说好好。后来呢?
[香柳娘]俺乱杀贼徒,谁想他有人救护,又半路埋伏,把个贼头生劫去。
兵折了多少?赵总兵说大兵十万,如今不足六万了。末将想来,五万多兵还可以立功。咱在这附近州县,休息几日,再回去杀贼灭寇。
俺向上京都,怕天颜震怒。有五万兵卒,杀贼成功还可做。
毛尚书哭着说罢罢!十万兵还不济事,何况去了一半?留着这老头归去正法。强似被贼砍去。回京便了。
[清江引]低下头来细细的想:回京方为上。一样吊了头,还得领去葬,强似把老尸首在山坡被仰。
诗曰:大兵十万半残伤,马上恹恹气不扬;
万转千回无好计,带将头去听君王。
第三十二回 招安三山
张鸿渐上这两日听说天兵大败。老毛回来,看他有何面目去朝圣上。
[耍孩儿]毛尚书太不仁,分明无知又装人,这回体面全丢尽。折了兵将五六万,丢了朝廷百万银,杀了他难解心头恨!听说他大军已到,可看他怎见明君。下
毛尚书、赵总兵自缚上昨晚归京来,今早去朝受死。朝房里文武百官,都来问候。看见张鸿渐,便扭过头去。朝贺已毕,圣上便问毛义呢?两个上前跪倒说臣该万死!朝廷说既不知兵,如何主定征讨?又叩头流泪说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圣上说孤且从宽,革职免死。二人叩头谢恩而去,下。圣上说诸臣有甚么良策?户部王慈奏说府库空虚;招安为上。问谁可以去的?一班文武俱说张逵发的议论。圣上说张逵,你可前去招安。张鸿渐说臣就即日起行。又问你可领多少人马?张鸿渐说臣不用兵马。
万岁爷莫商量,臣单鞭就起行,发一兵就得一兵饷。臣只一身往那去,代着个数个做伴当,不讲杀那用兵合将。只凭着至诚相待,管教他解甲归降。
圣上说不然。大败之后,不领一兵,他必笑天朝不能征战,才去招安。张逵说万岁见的甚是。待臣去后,不妨发兵数万,到半途扬威,却不必前进,以震军威就是了。朝散以后,张鸿渐回到官所,修书一封,着家人连夜送到家,给周、王二位相公,每人送他白银三十两、良马一匹。家人答应而去。张鸿渐也就收拾起行
奉圣旨去招安,急揽辔上雕鞍,前行只将程途盼。人人看着招不下,料想一去即周全,事情原不由人象。起身时诸人暗笑,俺奉命何敢辞难?下。
任大王上俺自从杀退官兵,差人上京探听消息,至今还无消息。
[皂罗袍]俺这里哈哈大笑,略粗心吃他大敲,五百喽罗尽被枭。亏了后阵还能报,杀杀砍砍,他也难招。同弄机,只在妙不妙。怕那里此仇要报,他必然怒气冲霄。俺这威风似海潮,那怕百万天兵到。觉着不稳,扯腿开交,杀透重关,外国登时到。
趁此今日闲暇,去请二位寨主来饮酒便了。答应一声,旋即来报赵王爷到。任大王迎着说妙哉!正待去请,恰好就到。赵胜说连东山也不必去。昨他因着京师信息将至,差人去约我,今日同到大哥这边,不时即到。旋即来报李大王爷到了。兄弟坐定。任大王吩咐看酒。
俺前日偶然懈怠,被杀的尸满庭阶,一个醉汉绑起来。亏了天幸还无碍。消息未动,早早安排,各处小心,俱要枪刀快。赵胜鼓掌大笑
那时节酩酊大醉,绑起来也不知是谁。浑身疼痛甚难为,放倒头还要昏昏睡。捆缚马上,吃其大亏。解了绳儿,醉气方才退。李杰说咱也要打算。
大哥哥真乃妙计,杀的他马不停蹄。今日用兵如下棋,他必然还有一着递。朝廷势大,常犯抵敌。寻个常法,不受官兵气。
当下仗大哥威灵,自是无妨。但朝廷家日日来征,也不是常法。
任大王说贤弟说的甚是。等京中人来,再作道理。有人来报京里人来了。进去跪了一跪。任大王说怎么来到如今?答应说起初听的说,朝廷要招安,差一个侍郎。后来又听的说待发兵。我等着那侍郎走了,朝廷家差了杨都督点兵,我才走了。李杰说既然招安,后边便率兵来征。赵胜说大哥有何高见?任大王说预先定不的:[耍孩儿]既朝廷要招安,差了个大大官,看他怎么来相见。那‘不知是谁人等,要他忠诚素日贤,方才不受人诓赚。若还是言语:对,咱宁只死守三山。
又来报到那周、王二位相公来了。任大王说奇哉!他两个千乡百里,到此何为?快请快请。三位大王都迎出来。二位秀才给任大王头,又合两大王作揖,落了坐。二位问了安。任大王说二位何事到此周生说就为那招安的事。大王说请讲来意。
毛尚书要征山,张鸿渐主招安,今番就差张鸿渐。他说兴兵伤人马,又声声称赞大王贤,将来还有本幸荐。他为人梗直义气,不比那邪僻奸贪。
任大王说哦哦,这来的就是张鸿渐么?二秀才说依着他,昨日就无有这次争战。他前日有书来,因俺们称颂大王的好处,他便以贝相托,叫俺道达来意,所以星夜前来。
把实情告大王,他来只有几伴当,一行并无兵合将。三位大王商议定,接上山来也无妨,他原洒落无官样。到可以心口相信,俺合他自幼同窗。
大王说鸿老俺也久闻他的大名,既可相信,俺岂有不愿招安的?但听说鸿老行后,又点兵调发,这是何意?秀才说这个却不知。想是朝廷怕大王不服招安。若有他意,何必又钦差大臣?大王说只怕鸿老是个赚局。秀才说必不然的。
这个说必不然,他待朋友信义坚,从来出口无更变。鸿老来时问端的,好歹听听他口中言,那时进退从君便。若遇后有何反覆,他就能一力承担。
有人来报探的张老爷离山只有两程了。二位说俺不饮酒了。鸿老既不远了,俺迎上前去,先问他一问,大王好作准备。大王说我也不逗留了。请了。送去二位相公,回来说二位意向何如?李杰说小弟原有此意。
咱在此据三山,又不图占中原,又不图坐金銮殿。眼下兴隆也甚好,将来的结果难上难。兄台必定有高见。依我说投诚极好,俺从此解甲耕田。
任大王说正合我意。连日听说,那蒙古鞑子来放枪,那大兵也犯个招架,必不能就到这里。我心里自有排铺。若大兵到此间,逼着俺去招安,俺可破死还交战。勾连了蒙古骚达子,大家齐去杀杨蕃,那大兵不怕几千万。便从此接连外国,说不的占据江山。
咱且各回营寨,伺候交兵。等二位相公来此,再作商议。
诗曰:百万天兵亦不妨,自有妙计与刀枪;
进退不难一日定,单等都中张侍郎。
第三十三回 大王破敌
张鸿渐上俺奉旨招安,来到永乎。听的说有外国犯边将来,不得不日夜趱行。急走扬鞭介
[倒扳桨]走忙忙来走忙忙,不料强寇犯边疆。只恐失落朝廷的敕,如何复命见君王?如何复命见君王?急慌张,扬鞭走马望山岗。
呀,你看这边人家,各安生理,并无逃避,想是不知北兵将至。去山不远,咱且下马,歇息歇息。二秀才上,鸿渐迎着说二位来了几日了?答应五日了。又问事体如何?二位说大王听老先生来,极喜欢。只是听的都中又发兵,不免疑心。鸿老说这何必疑?焉知此来他就受了招安么?他屡屡杀败官兵,若是不受招安,岂有置之不论的。弟来时,嘱咐他不必前进,只在半途听信。况今日外国犯边,他如今奉命征讨,也是有的。二位说俺也意料到者。鸿老说大乱不过百里,怎么此处人民不惊慌?二位说道那北兵来不到此处。
[耍孩儿]任大王名远传,好一似雷震天,北兵那个敢相犯!我等前番问了罪,在此住过好几年,也曾遭过北兵乱,到处里抢劫虏掠,惟此处村舍平安。
既无他意,俺急急回山,叫他鼓吹来迎。鸿老说他无他意,小弟也就行了。二位说老先生还要持体。请了。下。三大王上白咱们寨外望望。赵胜说那不是二位来也?二人近前说有跟去的人听着来,他说那官兵在途中听信,也来不到这里。他说他以至诚待人,大王既无二念,他后边来矣。虽然如此,大王既归了王化,必须要尊国体,可备鼓乐旗帜,前去迎接。大王说极是极是!三人整了衣冠,备了鼓吹炮手,迎下山来了
[倒扳桨]下山摆列两行人,鼓乐喧天旗帜新。俺今回首归天子,不作明朝化外民;不作明朝化外民,已称臣,从此不敢杀官军。原非心爱据山头,官刑逼迫不自由。今日投诚接圣旨,发马兴兵不用愁;发马兴兵不用愁,做营头,单刀匹马望封侯。
遥望见一簇人马,必是来也。待俺下马。张鸿渐上听的鼓吹,想是山上来也。二秀才急忙上前三位来奉迎了。鸿老下马,三位鞠躬说远劳张老爷。鸿老一手拉住说三位堂堂仪表,可为朝廷的栋梁。今日相见,不胜欢喜!即请上马同行,还要到贵寨取扰。
威仪表表尽英流,真是当今第一筹!可惜三条好大汉,几年望后在山头;几年望后在山头,莫担忧,投诚何患不封侯?大王说蒙老爷过奖了。
解甲投降是本心,大兵逼迫甚羞人。今朝既得君王赦,尽感老爷高厚恩;尽感老爷高厚恩,归朝门,情愿归去作良民。
鸿老说那有此理J到京时,全在老夫,自当一力保奏,还望三位万里封侯,才於薄面有光。前行来报到了山上了。山上大小头目,都来给张老爷叩头。鸿渐说请起请起。山头放了大炮三声,一行人都进了营寨。鸿渐才捧出圣旨,三位大王,跪听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任义等不服王化,抗拒王师,本宜剿灭;念尔等俱有归顺之诚,赦尔前愆,命任义为忠义大将军,赵胜为游击将军,李杰亦为游击将军。洗心努力,尽忠保国,立功后,另行升赏。钦哉!无违朕命。”三人谢恩叩头,又给张老爷叩头谢劳
[香柳娘]给老爷叩头,多多生受指引俺出头。还求好把君王奏,俺合官兵有仇,君王赦宥,谁敢望封侯?杀身难报君王厚!快看酒来!三大王献酒
不敢言酬劳,洪恩难报。无甚么佳肴,杯酒同欢笑。
有人来报张老爷,内司来了。鸿老说叫他进来。我前日叫他家里去看看,又去杨者爷营里访问消息,不知何如。内司进来跪下禀道家里牛羊粮石,都被北兵抢去了。鸿老说也罢了。内司说杨老爷坐守营盘,那知府求他发兵,杨都督说,我原是奉命来,但听张老爷消息,不曾叫我与北兵交战,设或损兵折将,罪坐何人?鸿老问北兵如今怎么样?内司说他大营在永平城北,杨老爷在城南,相隔一百馀里。他见那官兵相近,也没敢攻城;他见官兵不动,就只是抢劫。
[耍孩儿]那北兵甚凶顽,掳妇女杀,卜孩,永平百姓皆逃窜。俺不敢从大路走,拣了条小路进了山,白黑只在山里串。现如今处处兵火,百里外全无人烟。
鸿老说这怎么处!北兵未知何日方退,我可何日回京?任大王起来大叫说恨死人也!
那北兵起干戈,杀的杀缚的缚,这方百姓怎么过!既统着天兵二千万,还不杀贼待怎么?杨都督看就不成货。我让他领兵百万,敢合他比试三合!
张老爷不必忧虑,咱且痛饮。明日领一枝人马,送至官营。那北兵去了,便自罢休;如不曾去,当砍几头来,逐他出境。俺在此十数年,他不敢正眼看,人民全不遭涂炭。他若明日还不去,马到不留他片甲还,把人头提与老爷看。请饮酒不必忧虑,管叫你一路平安。
鸿老说将军若能如此,真是忠君爱国,何止下官受福!那北兵甚猖狂,虏妇女杀善良,把官放不在心坎上。将军若能逐他去,这个功德不寻常,见朝廷定把功劳上。管叫你封侯挂印,这都在下官身上。
但只是下官在此,酒也不能下咽,睡也不能安稳。将军既有此意,就此起行,不过临明可到,趁他不作准备,岂不妙哉?大王说老爷吩咐,不敢不从命。但只是老爷在此,还不曾进一点敬心,这就无人奉陪了。鸿老说将军杀贼,便是极敬下官了。我还回上公馆,等着给三位贺功。
大将军作总戎,杀贼人能尽忠,胜如美酒来奉迎。好似孔明烧新野,初出茅庐第一功,为民为国声名重。我公馆温下好酒,恭候着连贺三盅。
任大王吩咐李杰你领三千人马,去长城岭下埋伏。如见北兵逃走,就截住砍杀他那鞑王。都喊一声得令。下。鞑王上云走马南来进帝都,南朝兵将眼中无。武官好似群羊队,都督元戎尽匹夫。俺到这里已经数日,那杨蕃领兵二十万,并不敢前来,落的俺金银美人,抢来快活。请您二位王爷来这里吃酒。二人便衣上白俺已将睡倒,又闻呼唤。王子说连日得美酒佳人,可以共乐。看酒来。
[香柳娘]这个味香甜,到口醲艳。俺一口便乾,浑身舒泰微微汗。
虏来的那女子有几个好的,叫他来每人一个陪着吃酒。那女子来到,流泪坐下
看容貌如仙,真堪陪伴。你何必泪涟?今宵枕边叫你喜欢。
咱虽然也不怕那杨蕃,却也不可懈怠。常叫人往南探听着些,如有甚么动静,即速报来。答应并无动静。又说女子们,您唱个曲儿听听。妇女哭说俺是正经人家,不会唱曲。王子哈哈大笑说不会唱,只会睡觉么?着俺没了兴致。罢罢!每人带一个去,床头玩耍也好。问天有几更了?答应说三更了。起来说咱散也。
醉醺醺上床,美人进帐,麻煞一场,放头一觉东方亮。携女子下有人来报南边兵马来了!鞑王说哎哟,南边既无动静,兵马何来?各人速去披挂,牵我的马来!忽听大喊一声任大王到此。鞑王说他来了,了不的,了不的!急急上马。任大王已是杀到。两个斗了三合,被大王刺了一枪。两个王子来救,不提防赵胜杀到,把一个王子一枪刺下马来,就枭了首级。任大王也把个王子枭了首级。那国王逃走而去。追杀了四十馀里,方才回来
[倒扳桨]昨日兴兵今日还,人头牢系在马鞍。去见钦差张吏部,知在俺口不虚言;知在俺口不虚言,到那边,人困马乏不归山。前边去公馆不远了,待俺下马。鸿老出门迎接说将军真是神将!二位把人头献上说这是两个小王子。可惜老贼代伤逃走了。
老贼合俺斗一场,我把老贼刺一枪。两个王子来救护,一刀一个绝命亡,一刀一个绝命亡,急慌忙,被那老贼颠了枪。
鸿老说就好,就好!拿酒来,给二位将军贺功。答应酒到了。鸿渐亲自送到面前
[耍孩儿]多劳苦二将军,奔一夜杀贼人,想来人马皆乏困。大家欢饮一杯酒,但少钱钞赏三军,以此叫我心头恨。还把贼头高挂起,咱到京献于当今。
李杰将人头献上,禀道老贼安心逃命,被俺杀死了。任大王一见说妙呀!俺刺了他一枪,他代伤逃去,你又提将头来了,岂不快哉!
鸿渐慌忙亲自起来斟酒,便说道将军,你说那砍的情状。李杰说不出所料。
数百贼过长城,安心歇歇要登程,他看着已是得了命。不料俺人马一齐起,他马乏人困不能争,老贼代伤还扎挣。早被俺一刀砍去,削了个脖项齐平。
大王大叫快哉快哉!可以连饮三杯。众百姓抬酒肉,父老拄杖上俺被那北兵弄的九死一生!亏了大王爷,救了这一方的性命。别无甚么报答,大家杀了几个猪,宰了几个羊,来给大王犒赏三军,也给大王爷磕个头。兵卒来报外边有众百姓来给送饭,要给老爷磕头。大王说叫他进来。一行人磕下头去。大王说都起来。怎么又叫您费心?百姓都流泪说老爷是重生的父母,俺有甚么孝敬哩?[憨头郎]哩溜子喇,喇溜子哩,贼兵十日在那里。在那里,杀人多,贼人到处血成河,杀的杀来掳的掳,更不寻思还得活。多少爷娘没了子,多少汉子没了婆!若还再待两三日,尽被搜杀在山坡。我的爷爷哟!咳咳!我的皇天爷爷!
听的说大王爷又待去了,俺可怎么过?都一起哭起来了
[耍孩儿]多亏了三大王,给俺百姓除灾殃。大王若还从此去,俺尽死在山沟喂虎狼!俺要成群告御状,还留爷爷震东方。若是朝廷不肯许,你若行时俺断马缰。
鸿老说您这些百姓也不必啼哭。任老爷是朝廷待重用他,他如何能在此长久?众人说张老爷,你也该为这一方的百姓,怎么圆成着他去呢?鸿渐说不是这等。朝廷家有的是人,不许另有极好的来么?何必定是任老爷呢?众人听说又哭诉
张老爷说话差,有人可中做甚么?都督杨爷不救难,倒纵着兵丁害人家。官兵合贼无两样,强劫奸淫乱如麻。老爷替俺保一本,都念救苦活菩萨。
鸿老说我是这等说,到了面君时,没有不替您诉说真情的。众人跪下说先谢张老爷的天恩。任大王说已是领了您的盛情了,可都散去吧。众人说大王爷是必定休去了。并下。任大王说不饮了。一夜未睡,甚是乏困,各人歇息,明日好收拾行装,好上京都。鸿老说概从尊便。请了。
诗曰:将军马上喜成功,冉冉征袍战血红;
请看英雄除暴乱,挥戈唾手取侯封。
第三十四回 大王抗礼
鸿老与三山王同上,摇鞭歌唱行
[平西歌]走马上三山,出征奉旨去招安,到不想路遇着贼兵乱。众大王当先斩将提头奏凯还,到京口甲才把功劳献。
任大王说请问张老爷:前边见了杨都督,如何行礼?鸿老说他自然要讲和逊让。你作下揖去,也要作一个叩拜之状,他若不肯受,也就罢了。
将军有官衔,杀贼声名到处传,见都督他也给体面。不过道途间,他若是谦来你也谦,无统属又是初相见。
杨蕃花面上云都府尊荣俸禄优,何须争战拜王侯?三通吹打辕门闪,大小兵将尽叩头。我乃都督杨蕃是也。万岁差俺领兵二十万,听那招安的消息,今日代好来也。
奉命出朝纲,二十万雄兵振四方,我老爷稳坐中军帐。唬三山大王毛贼,那敢不投降!张侍郎也要把俺让。
兵卒来报张老爷领了那投降的来了。鸿老同三大王来至辕门下马,同行进见。杨迎出说有劳张老爷了。鸿老说有劳杨老爷了。作揖行礼毕,三大王过来朝上作揖。杨蕃大呵一声说你就是任义么?任大王挺起身起来,也大呵一声说你就是那杨蕃么?杨蕃抽出刀来说你怎么不磕头?三大王都拔刀出鞘说你怎么不下跪呢?鸿老中间隔着说这怎么说!军中行甚么大礼呢?各人都息怒,尽是下官的罪过。杨怒气冲天
[耍孩儿]叫任义莫发威,你不过是个贼,如何见我不下跪?见了都府还无礼,仰着个贼脸说是非,想是野性还没退。若不着张爷劝解,我把你头剁二回!
任大王说我素常杀的,都是这一号东西。
叫一声老杨蕃,又歪揣又奸贪,俺素常杀了勾几千万。原就知道你不成货,见了我老爷还装班,狠一狠砍你个稀糊烂!若不看张爷劝解,我把你砍头连肩!
杨蕃说气死我也!若不是张老爷给你作主,我领二十万大兵,怕你甚么!大王说你看着我投诚,是受你降的么?你*(左口右岑)杀我了!叫杨蕃您脏货,百万兵待怎么?我竟不当人一个。不然俺还回山去,咱就从此动干戈,当面试试也不错。你若能把我赢了,我磕头你可坐着。
俺还从新上山,你可领兵前去,咱见一个胜负,就着张老爷做个明证。咱就回去。三大王往外就走。鸿者又拉住说道你这不是反了么?大王说不过赌输赢,怎么是反?不然,他也有刀枪,我也有刀枪,咱两个独战三合,就见一个胜负。
把架子两列开,用帮手的不成才,咱就单战个胜合败。这里一刀剁了去,那里一刀剁将来,伤着皮骨休要怪。若还要人头落地,也就是命里应该!
鸿老说快休这等。都是朝廷的栋梁,因甚么自己争差?您两家都有些错处,各人认错便了。杨蕃说都是张老爷宠的他,我有甚么错呢?
我奉命出东方,来招安三山王,大喇喇还是贼头样。出上见了全无礼,还要合我动刀枪,目中全没有今皇上!若不着尊官爱护,他怎敢这等猖狂?
鸿老说你这不是欺起下官来了么?殊不知我爱护他,正是爱你处。
我若是不调停,您两个动刀兵,兵虽多未必能全胜。况是将军已受职,你激反了降臣罪不轻!那时懊悔全无用。且是他他日官职,未必不比你尊荣。
杨蕃说他就封了王,我也不怕他!三大王齐说就不封王,也不怕你!要杀就杀,要砍就砍!鸿老又劝说依我说,您两家不必相争,咱不日就面君,等着皇上给您分个是非,这不公道么?两家都说就是这等。杨蕃说张老爷请了。辞别了先行。张鸿渐同三大王,插刀忿忿而行
诗曰:解甲投戈忿气收,奴才也望俺低头;
若非承受尊君命,斩却贼颅恨始休!
第三十五回 御封三伯
张鸿渐、三大王同上俺一路行来,已到京城。三位将军,前日虽说见君析辨,我意料那杨都督未必敢见君析辨,他若不提,也就不必合他争论。三人都说是是。
[黄莺儿]杨蕃把俺欺,也不曾转便宜,俺如今何必争闲气?他若是不依,仗老爷扶持,武人粗说话不能细。他若不提,两家无事,各自散东西。下.
杨蕃上昨日招安的那贼头,甚是可恶!但他新立了功勋,想当时让他一步,也到罢了,惹了一场大辱。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俺怎么争执过他?倒是不提为妙。又怕那张鸿渐还要说。
贼人礼不周,气咂咂不自由,把气争反把气来受。他有功无忧,俺无功可羞,犯争差牛知不能勾。须罢休暂时忍耐,不必记冤仇。鸿老上已是朝门,待俺进朝。呀!杨老已先到丁。杨蕃说前日一时愤激,张老爷莫怪我。别后思量,他既降顺,大家俱是一途,何必争竞?见驾时不提也罢。鸿老说我的本已修成了。杨蕃说有劳了。鸿老说设或您再有争差,圣上就怪我不言之过了。
两下闹呵呵,这其间千系多,俺不似前番错。俺只是恁么,凭您去怎么,奏明了没有我的错。待如何,朝廷爷不给您主平和。
杨蕃说还望张老爷作主,不着万岁知道罢。正说着,皇帝登殿,文武进去朝贺了。张鸿渐奏臣领旨去招安了,那任义等在下候旨。朝廷问你怎么招安他来?又奏臣宣扬万岁的恩德,他便欢喜投顺。适遇着那北兵放抢,他便砍了他三个王头,斩杀数万贼兵,今日特来献捷。朝廷大喜,说忠勇可嘉!那乱处百姓怎样?答云甚不堪言。
贼兵好凶残,杀的那血成川!到那里不忍的抬头看。杀贼人万千,逐贼人出边,人人喜来送酒合饭。他都言再待两日,一个也不生全。
皇帝说一方这样涂炭,那杨蕃领着二十万兵,怎么还不救护?张鸿渐说臣不知他意思。皇帝说叫杨蕃来。杨蕃上殿跪下。皇帝说那一方百姓受那贼兵的荼毒,你因何不救?那杨蕃战战兢兢说臣奉旨招安,不敢妄动。皇帝大怒说啶!设或那贼反进京都,难道你也只是招安?那杨蕃叩头说臣该万死!皇帝说贬你做万全守备,防守那北兵去罢。杨蕃叩头下殿。皇帝说宣任义、李杰、赵胜来。三个上殿叩头说谢万岁天恩。皇帝说你三人杀贼献捷,甚为可喜。可封任义为忠义侯,李杰为新义伯,赵胜为成义伯,镇守北边十二卫,并关内兵马,听你调用。三人叩头谢恩下殿。皇帝说张逵招安有功,即升兵部尚书,赐蟒袍玉带。张鸿渐叩谢恩,遂又启奏来时万民集,哭啼啼要来告状留任义,臣叫他且迟迟。奏万岁闻知,近永平才称人心意。在关西数城无恙,百姓也安逸。
万岁说着他便在昌黎镇守,或是延庆州,给他起造王府,有何不可。张鸿渐拜谢。文武俱散朝。三大王来谢张老爷。鸿渐相见说恭喜恭喜。大王说俱是老爷提拔,还当叩谢。鸿渐拉着说不必行礼。下官要奉饯奉贺,看酒来。三人坐下饮酒。鸿老说我料杨蕃不敢分辨,果然不差。今日竟成了贵府的属官,看他来参见哪不参见。富贵只等闲,又何必摔高官?高陵矮谷登时变。这天道好还,把一案全翻,甚么嘴脸来相见?听我言,量要宽大,不必记前嫌。
任大王笑说这是不劳嘱咐的。有人来报杨蕃来见。任大王说叫他进来。杨蕃进来,就待叩头。任大王一把拉住说你就是那杨蕃么?答应是。大王哈哈大笑说以上临下,不过如此,俺今日叫你,才不为过分。你当日若是杀退北寇,我心里先服了你,见了焉敢不拜?因你按兵不动,就知道全无有本领,拜你怎的!以后要讲讲兵法,我还要提拔你。
[劈破玉]若胸中无本领,到底不济。得一官半职,竖起高鼻,自家称我老爷,成甚么大器?领兵十数万,杀贼平西夷,说是一条汉子,这时节方才说的起。
杨蕃又谢了。才说给张老爷叩头。鸿老也拉住留他说吃一杯去。杨蕃说自来不吃酒。就此告别。下。三大王也告别了
诗曰:将军为国作长城,万里封侯喜气生;
他日九边闻奏凯,麒麟阁上好标名。
第三十六回 八仙庆寿
张太公颁白发上白做官做了三十多年,虚度六十五岁。自从六十上就不愿做官了,上了七八疏,皇上不允,又因循五六年,才准许致仕归家。官到了吏部尚书,也就罢了。何况三今儿子,大的到了祭酒,二儿中了进士,三儿中了举人。五个孙子,一个刑厅,一个翰林,甚馀都是名士。大曾孙也进了学,他过目成诵,何愁不中进士?人生至此,还待怎么哩。
[耍孩儿]一品官尚书郎,赐蟒玉上朝堂,做官有点小名望。数年来告老不准,六十五才得还乡。
在朝中三十年,拖玉带上金銮,子孙又赴琼林宴。进士还生进士子,翰林又产翰林男,天爷赐了生铁券。俺若得八十上寿,何愁又不满屋貂蝉?
今日是我的生辰,大儿告了养亲,二孙在翰林院告了三今月的假,就是刑厅在任,不得归家,这也算一门欢聚。你看冠带齐楚,都来拜寿。太公笑道今日冠带满堂,您说这福禄从何而至呢?请严师教儿孙,学读书学作文,不依娇惯违庭训。浮华游荡撑公子,穿上件衣裳算不的人,一辈子乡宦全然尽。得聚,你倘非母亲教诲,怎能得直跳龙门?
合庵回头说道您都听着,爹爹说的极是。我也是谨守父训,不敢教子弟浮华。太公说您都散去,我待休息休息。太公自坐寻思道如今富贵已极,若不着仙人舜华,焉能到此地位?
想当初遇艰难,结恩爱四五年,杀人又救了我脱难。於今富贵三十载,一门老少都安全,怎么得他见一面?要画他仙容妙影,供养在金屋珠龛。
趁此时少得清静,待俺略睡片时。床头依枕,欹不多时,忽然闻的一阵异香满室
不是桂不是檀,不是麝不是兰,异香一阵满庭院。极像舜华衣裳气,就与这味总一般,想是心邪鼻也变。可甚么忽然一阵,香喷喷直透珠帘?
不一时,舜华掀帘而入。太公一见,喜极说道你想煞我也!作下揖去,就要屈膝,说身受恩情,十死不足以报!舜华拉着说我该给官人拜寿。太公说娘子依然旧娘子,官人已是老官人。舜华笑说想久无人称你官人了。我看着还是张鸿渐,不曾添减一毫。
[桂枝香]久不相顾,蒙君思慕。今遇着你寿诞良辰,我约下群仙赐顾。将客舍全铺,十二席围裙坐褥。我携来佳肴美果,甘脆香酥。一缸仙酒尽堪用,不必尘凡酒店沽。
我已约下八洞神仙,俱来贺寿。太公说这怎么敢当!即时分付儿孙,洒扫焚香,都要洁净。舜华又嘱咐道
虔诚坐待,焚香斋戒。净洒扫紧闭厅门,都着那俗人远退,我自有安排,一个客不用还在。随我来一双婢子,茶酒能筛。惟留夫人儿孙辈,共候群仙下界来。
太公出的门来,吩咐众子孙,可教一切家人尽且散去,把大门封锁了。回来合舜华说道夫人,你看如何铺设?咱家里有的是红毡坐褥,可看着儿孙铺置。舜华说我已是铺设停当了,我还嫌你装官呢。太公说我不曾装官。舜华说你称我夫人,我心不以为乐。太公笑说今日还叫娘子,我觉着亲而不尊。舜华说我也不能合你长聚,任你便了。咱且去客厅伺候。开门一看呀,这几时铺的这样齐整?请太夫人上坐,受一家大小叩拜便了。先是方太太来拜
竭诚来叩,多蒙打救,自然该拜谢仙人,请端正敛容坐受,待妹妹磕头。日思想不能得勾,粉身莫报,刻骨难酬!既然今日蒙光降,不拜千回岂肯休!
舜华拉住,太太只是要拜,只得二人同拜了。以下子孙都来磕头,舜华上坐,便不谦让了
千秋百岁,有缘相会。太夫人广寒仙子,我合他前生姊妹。俺今日相随,喜儿孙人人富贵。曾孙尤妙,二八夺魁。福似花开方茂盛,全凭积善好栽培。
儿孙繁盛,富贵荣华,可称盛极一时。须要常守着祖训,不要变改,自然世世显荣。合庵说老母说的极是。又回头向子弟说道都要用心听着。舜华从袖里取出一个锦囊来每人奉送你一粒丸药,可以增寿数,可以长聪明。众人又拜受了。婢子来报仙姑来也。何仙姑上,先合舜华为礼,打了一个问讯
仙姑微笑,稽首称道:蒙妹妹嘱咐叮咛,已约下群仙俱到。八洞烦劳我,先来登堂相告,添福增寿,世世金貂。你为数载夫妻意,我为千年姊妹交。
太太领着一家人要参拜。何仙姑说出家人不行俗礼。便让老夫妻陪坐,子孙在傍站立。忽然一朵彩云从空中坠落,众人观看,乃是洞宾拱手一笑,大家脱套。久不见何仙姑面,前日蒙折柬相招,说舜华相邀,不敢不登堂领教。主人盛意,道侣情高,我先拔剑为君舞,愿君寿数比蟠桃!
吕祖吩咐不必为礼。上堂落坐。舜华称谢劳驾。不一时,果老、国舅、湘子三仙同到
果老、国舅、湘子随后,一齐自海外三山,敬赴约同来上寿,跣履磕头,花篮儿不离左右。笛声隐隐,渔鼓悠悠,共祝尚书张吏部,同上蓬莱十二楼。
在坐的都起来稽首。果老说我还该诸位奉谢。吕祖说怎么说?果老说这是个宗家。吕祖说这老儿又来认华宗了。大家正笑,钟离、采和都到了
钟离赴宴,采和同伴,忽然间瑞气千条,一霎时祥云满院。一道香烟,飘长鬓漫舞蕉扇,轻敲玉板,歌绕华筵。共饮馀杭千寿酒,愿君大寿比南山!
一霎时,拐李仙又到
群仙赴会,彩云飘坠,才到了三岛蓬莱,适来迟望乞恕罪。急急追随,远迢迢葫芦在背。只恐群仙久候,只脚如飞。丢拐自作商羊舞,愿献麻姑酒一杯。
舜华向仙姑说想是客已全了,斟酒罢。仙姑说还有福、寿二老只怕未必来,虚着两坐罢。斟上酒,舜华一一亲自递过。仙姑把盏说共斟一杯,与天官上寿。太公起来拜受了。忽听的鹿鸣鹤唳,群仙说道二位星官来了。便一齐迎接。舜华向太公说二位降临,恭喜恭喜!
福星照耀,寿星同到,忽然间鹤鹿齐鸣,满庭中瑞云笼罩,并落九霄。众神仙承迎欢笑,寿山不远,福海无涛。堂中幸见两星会,人间蓬莱又一遭。
就了坐,舜华参见了。太公一家人拜见。舜华先奉了酒,太公夫妇又奉酒
[香柳娘]奉一杯坐前,奉一杯坐前,朝上朝参,只应叩头千千万。敢拜求群仙,敢拜求群仙:照临寿数添,保佑福泽远。前世有仙缘,前世有仙缘,得蒙顾盼,尽赐平安。合庵领子弟皆来奉酒
敬拜倒筵前,敬拜倒筵前,叩祝天仙,竭尽至诚心一片。聪明齿经延,聪明齿经延,身体常轻健。又福禄绵绵,又福禄绵绵,眼中亲见,满屋貂蝉。
福星取出一个瓶儿来,如核桃大,吩咐仙童公子、公孙,各赐他福酒一杯。都说这器物小,饮来不足一杯,如何可以遍赐呢?只见一杯一杯排头都饮过,不曾得乾。饮讫,一齐拜谢
蒙仙酒均沾,蒙仙酒均沾,直透元关,馀香入脑浑身串。觉功效非凡,觉功效非凡,俗骨能更换,村容也改颜。但答报甚难,但答报甚难,叩头无算,意敬心虔。
福星说已是领过情了,可以罢休。舜华也说官人从此别矣!太公说列位仙师我不敢留,娘子如何便去?舜华说官人何必如此。
[侥侥令]今生新爱好,前世旧姻缘。今朝一别何时见?要知道千万里在眼前。
太公说蒙娘子的厚情,我何以相报?但望少留,受三十日供养,有何不可?
[收江南]呀!有恩义不忘了琴瑟欢,又教我世世福寿全。不能常作鸳鸯伴,也少少留连,叫我心头略放宽。
方太太也着实挽留,说道受姐姐恩德,每日思念。既然光顾,怎么就恝然而去?舜华说我们都是一会中人,官人福寿永远,咱相会也自然有日。
[园林好]俺今日已证金丹,断不能久恋尘寰。但愿他跨鹤腰缠千万贯,不必问相会在何年。
福、寿二星先起,众仙俱起,舜华也要起。太公合太太一个拉着一只手,众子孙围绕起来。吕祖说你还住下,受你那封赠罢了。
[沽美酒带太平令]罢豪饮,谢芳筵,辞贤主,别众仙;照夕阳,人影乱,跨鹤凌云上九天。似风去雨还,飞彩凤,舞祥鸾,乱纷纷酒阑人散,闹嚷嚷星流霞灿,薰腾腾异香一片,白茫茫祥云数段;俺可要飘然言旋,名山洞天,呀,好似赴瑶池一回佳宴。
二老起了云头。仙姑说舜华仙不能等了。八仙俱起,舜华也飘然而起。太公一家人都散了席,向舜华望空拜谢。太公起来说可惜尽去了。也罢也罢!
[清江引]荣华一路功名显,全没有灾合难。七子上玉堂,八孙朝金殿,又是那郭汾阳再一转。
诗曰:蟒玉纷纷照锦堂,绣帘一簇麝兰香;
夫妻八十犹康壮,牙笏脱来已满床。
增补幸云曲
开场
[西江月]一自元朝失政,天生火德临凡。洪武晏驾许多年,传流正德登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