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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昱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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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非

「创作谈」

壹。石头

太行山区盛产山贼,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这些家伙除了个头大、样子凶,通常还会点儿武功,高低不等,杀起来很让人不放心。尽管如此,侠客们还是经常会挽起袖子跑这地方来——实战是成为武林高手的一种途径。侠客和山贼都不介意成为武林高手。

一处山坳,走来一个侠客装扮的女人,浅蓝短裙,露着腿,看上去很诱人,样子也长得很好,不过总的装扮有点不大对头,束腰和护腕都是牛皮上钉着铜钉的款式,跟大户人家里的护院拳师似的。

山坳边有块大石头,两个山贼埋伏其后,讨论着正从不远处走来的这个侠女。胖的那个显然是老大,样子比较嚣张,说道:"瞧,来了一个女侠。" "妙啊!俺最喜欢打女侠了!"瘦的喜上眉梢,两眼放着光。

胖山贼抬手拍了瘦山贼脑瓜子一下,骂他没出息,心里却深以为然:女侠的确比较好对付——不仅仅是山贼,江湖上所有的坏人都喜欢找女侠打架,因为除了个别喜欢下毒放暗器的,多数女侠的攻击力都不高,被她们打着了也不会很疼;而其防御力又相对薄弱一些,经不起男人一两下的。

这样的情形总是让女侠们陷于不利的境地,所以,女侠的入门武功通常是轻功——打不过我跑,追死你!

可是眼下这个女侠看起来就不太像会轻功的样子:牛皮做成的束腰、护腕都是些笨重装备,影响速度。轻功好的女侠是不会这么穿着的。还有她脚上的长靴,也是硬材料,估计是用来踢人的(女孩比较爱惜拳头,怕用多了长茧)。

"这女侠不难对付。"胖山贼得出结论。

"大哥英明,为什么?"瘦山贼不耻"上"问。

"瞧她那身装扮,定是个练拳脚的。"胖山贼解释,"女人不练轻功、暗器,却跑去练把式,难道跟男人拼力气?摆明了送死。" "大哥言之有理,如此说来,咱这趟是稳赚不赔了?"瘦山贼摩拳擦掌。

"也别太轻敌,不管怎么说,敢独自一人走进这太行山区的,手底下多少有点儿活。等会儿你先上,探探深浅,我再决定用什么招来治她。"胖山贼分析着,排兵布阵。

"怎么又是我先上?"瘦山贼郁闷地嘀咕了两句,跳了出去,大叫,"山贼来也!"女侠被那声怪叫吓了一跳,退了几步,打量清楚对手,觉得似乎不是很强,有点诧异,询问道:"就你一个吗?" "当然……当然不是,你山贼大爷我是打头阵的。"瘦山贼喊得威风,底气却稍显不足。

"可你看上去只像个普通毛贼……知道我是谁吗?"女侠瞄了眼瘦山贼身后那块大石头,掂量了一下体积,确认敌人不会太多,稍稍放心,"我便是曾击败了大盗邱引的、那个……名震江湖的蓝风杜鹃。"埋伏在石头后面的胖山贼闻言一惊,忍不住探出头,早见瘦山贼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叫道:"大哥,听她的口气,名头好像不小啊!咱们……咱们还打吗?"胖山贼见埋伏不成,只得现身,大步走了出来,抬手又给了手下一大脑勺:"说你没出息你还就真没出息了!当然要打!干吗不打?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怕个使拳脚的娘儿们,哼!名头不小?正好,欺负了之后还能卖个好价钱。"蓝风杜鹃见这胖山贼不吃吓,料定非打不可,赶紧甩甩手脚做准备活动,一边说点场面话:"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两个一起来?" "废话,当然是两个一起上!这又不是摆擂台。"胖山贼嚷嚷着,扑了上来。瘦山贼见老大动手了,赶紧吆喝着跟上。

——打架也是门学问,除了力量、技巧,还得看天时地利和双方的身心状态。蓝风杜鹃的武功自然不会太弱,虽然就气力而言对付两个男人略嫌吃紧,却也不至于太轻易被放倒。但是侠女这会儿心里搁了点儿别的事儿,有些神不守舍,这便犯了兵家大忌。她稍不留神,被胖山贼绊了一脚,扑倒在地,亏得反应快,就地打了个滚,躲开瘦山贼的饿虎扑食,却已是狼狈不堪,露了败象。

一场架打起来,倒地通常就是转折点,这个关乎信心。女侠事先没想到会先倒地,心里尴尬,虽然跳起来接着打,手脚难免有些不听使唤。一时又气又急,很想"不算重来".胖瘦山贼旗开得胜,信心大增,边打还边聊了起来:"我说大哥,这蓝风杜鹃也忒菜了点吧?怎会有这么大的名气?"瘦山贼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挥舞着拳头边打边问。

"那叫运气,女侠成名多半靠运气,她打败大盗邱引,定是出于某种机缘。比方说那姓邱的正在拉肚子,叫她从后面打了一记闷棍……"胖强盗抓住女侠的手臂,试图将她按倒,被一脚蹬了开去。

"胡说!我打败邱引那次可是堂堂正正的比武!"蓝风杜鹃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着。

"就算比武也得看运气,说不定邱引那会儿肚子疼,跟你一女的打没好意思说。"胖山贼终于逮着机会,将女侠抱住,使劲往地上摔。

蓝风杜鹃在被抱住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完了完了,糗大了".果然被摔个结实,女侠差点没昏过去,挣扎了一下起不了身,已经被两山贼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好愤愤骂道:"你们两个混蛋。" "不许骂人!"瘦山贼挺认真,用手指弹她的额头。

女侠怕疼不敢再骂。瘦山贼见胖山贼腾出一只手在他自己的衣服里乱掏,不由好奇:"老大,你摸自己干什么?"胖山贼兀自摸着,瞪眼道:"说什么,我找绳子……奶奶的,好像没带,你带了没有?"瘦山贼也腾出一只手在自己衣服里掏了一阵子,摇摇头:"我也没带,怎么欺负她啊?"蓝风杜鹃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提议:"要不然你们把我放了吧……反正又没绳子……"胖山贼大声斥道:"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放了你?那这架不是白打了?" "啊!这……"蓝风杜鹃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你们……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侠女边问边觉得很没面子了,竟然跟这样的毛贼商量事情。

"那怎么成?"瘦山贼嘟囔着,转过头,"老大,现在怎么办?没绳子呀。"胖山贼腾出手抓了抓头,想不出办法,也和蓝风杜鹃商量:"这样吧,你乖乖的别挣扎,我们不捆你。" "那你们放了我不?"女侠不放弃希望。

"死心吧你!"胖山贼看来不好商量。

"哎,真是……"女侠一筹莫展,又挣扎了几下,还是不行,两个男人的力气啊!——气死了,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两山贼觉得欺负是件很严肃的工作,神情专注,一丝不苟。蓝风杜鹃思索着对策,但是两人毛手毛脚,令她心神不能集中,只好哭起来,"坏蛋,不要!放手啊……" "对了!就是这样,决不能一声不吭。"胖山贼一本正经地赞了她一句。

瘦山贼很高兴,也帮腔:"是呀是呀,叫大声点,叫同行们听见了,羡慕死他们,哈哈。"叫瘦山贼这一吓,女侠赶紧合上嘴,真要把别的山贼也招来,那才叫坏事呢!她便道:"要不然,你们把我抓到隐蔽一点的地方好吗?被别人看见羞死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成名女侠呀!"瘦山贼停下手,问胖山贼:"你说怎么样老大?"胖山贼不理会,嘟囔着:"在哪还不都一样。"说着,直起腰,伸手要掀开女侠的裙子。这下给猎物腾出了机会,蓝风杜鹃发觉右脚摆脱了压制,使劲把膝盖弓起,正好撞在了胖山贼身上……

"啊——"胖山贼一声震山般的嘶吼,捂住下身滚到一边。

瘦山贼受惊,手底一松,女侠连滚带爬挣脱了开去。他正待扑上去,却见女侠猛地转过身坐了起来,手里多了块碗大的石头,大叫:"别过来!过来我砸死你!"瘦山贼犹豫了一下,没敢过去,跑到一边看胖山贼的情况:"大哥你没事吧?" "啊呜,没事才……才怪,你还不快去抓住她……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啦……"胖山贼满地打滚。

"可是,她……她拾了块石头,我没戴头盔……"瘦山贼为难地回头瞄了瞄。蓝风杜鹃把石头抓得紧紧的,还坐在地上瞪着眼。对于意外的阴沟翻船,显然还不能马上消化,惊魂未定间,忘了下一步该干什么。

正僵持着,蹄声嘚嘚,有匹白马跑了来,白马上骑着个帅气的白衣男人。蓝风杜鹃心下微惊,喜忧参半,喜的是,来者看模样不像坏人(就算是坏人也是个长得很帅的坏人),这下有救了;忧的是,我堂堂成名女侠被两个山贼给修理成这般模样,却要叫这人看见,好丢脸……

"干吗?打架?"白衣男人勒住马,问得兴高采烈。

"是呀,我们打赢了,她却搬石头要砸人!"瘦山贼向来人抱怨道。

女侠赶紧把石头丢掉,急道:"你们是两个人,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胖山贼还在不远处打着滚:"两个打……打一个怎么啦?我们可是山……山贼,哎哟,疼死我了!你个不要脸的臭娘儿们,怎么可以用膝盖顶你大爷……" "是你们先抓我的……"蓝风杜鹃脱口说了这话,又觉得不妥,脸红了红。

"哈哈哈哈!"白衣帅哥大笑,"好玩!好玩!" "好……好你的头,还不快救我!"蓝风杜鹃撅了撅嘴。

白衣帅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折扇,打开摇摇,竟问:"凭什么要救你,你又不是我老婆?"瘦山贼原本忐忑以待,以为又要打一场,听白衣男人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转头附和:"就是!凭什么救你?你又不是他老婆!"女侠又气又急,冲那白衣人大叫:"什么凭什么?人家是漂亮的女侠,你又是帅哥,你当然要救我!"说完,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句:"大不了做你老婆,有什么了不起……"帅哥嘿嘿一笑,收起扇子道:"罢了罢了,反正举手之劳。只是你可别忘了报答我。"说着,驱马来到了女侠身边。

报答?女侠暗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哎,真倒霉——算了,先让他救了再说,总比山贼强些。于是,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白衣男人的手上了马背,坐在了他的前面。

"奶奶的,瘦子你他妈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找石头,砸死个小样……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胖山贼一边打滚一边不忘关注局势发展。

瘦山贼回过神,赶紧跑东跑西找石头。白衣男人两腿一夹,白马长嘶,撒蹄飞奔。

"你怎么不教训他们一下?"侠女问。

"说得轻巧,被石头砸到头怎么办?"白衣赶着马,答道。

侠女本想说句"笨"什么的,想起自己刚刚被那山贼打得落花流水,只好把话吞回去,咬着嘴唇,考虑着等一下该怎么样才能不用报答。

贰。春药

西北山区的天空是粗犷的昏黄,偶尔划过几声鸟的尖叫,尽是兀鹰

秃鹫,不像江南的莺燕那么小巧浪漫。若不是要事在身,贪了点脚程,蓝风杜鹃才不会主动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太行山贼今古闻名,该女侠自然不会不知,但一想到自己的"名气"这么大,又怎会将这些放在眼里?——其实漂亮女侠在江湖上闯荡,不管碰上什么样的男对手都不能太轻敌,轻敌难免失手,失手就得被……

——要知道,并不是在哪都能碰上帅哥跑来英雄救美。

这会儿,女侠虽然暂时脱离了尴尬,心里却还不能踏实,因为救了她的这个白衣男人似乎也想要占点便宜。男人叫漂亮的女人"报答",指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

"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小女子其实身怀武艺,也不是真打不过他们,就是……有点不小心。不过还是感激……这个……不尽。"客套话是不能不说的,除了稍微挽回点面子,蓝风杜鹃也想探探对方的虚实,没准这帅哥不会武功。

果然,白衣男人笑道:"什么少侠?我可不是什么少侠,整天跟人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我说你感激归感激,可别’不尽’,救人咱不能白救不是?"杜鹃听他否认了少侠这个称呼,松了口气:好啊,瞧这身装扮挺像那么回事……原来不是武人。不是武人可就好办了,忙道:"我说的’不尽’并非不偿大恩,总之本姑娘会想法子报答阁下的。不知阁下是做什么的?"——看他长得娘娘腔,不是读书的就是唱戏的。

"我呀……嘿嘿,主要从事采花行当。通常呢,是夜间上门服务,若是在白天碰见有漂亮姑娘被山贼给抓了,也顺路救上个把,权当是外快。"白衣男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还摇着扇子。杜鹃坐在他前面,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感觉有股邪气从他的浅笑中流出来,淌在了自己的后颈,不由头皮一阵发麻。

"你……是花草商人?"对方虽然说得很清楚了,杜鹃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儿可笑,但还是抱着点侥幸——毕竟咱还是女孩,做女孩的若是被人当成"花儿"给采了,是件不大光彩的事情——做"采花行当"的人就是人们常说的淫贼,淫贼的武功都不会太弱,自己这会儿心力交瘁,恐怕不是对手。

"哈哈,美女还挺风趣。"白衣淫贼把头向前倾了倾,在她的耳朵上吹了口热气。

酥酥麻麻的,杜鹃脸一红,赶紧把脸偏开,白衣淫贼却把身子一靠,贴住了侠女的后背,下巴搁到了她的右肩上(若是从正面看,好像是一个人长了俩脑袋——作者注)。没怎么跟男人亲热过的女孩感觉很别扭,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小声道:"你不要乱来,我是蓝风杜鹃。" "蓝风杜鹃,好名字!"淫贼比山贼还面不改色,却原来不认识她,"你是姓蓝还是姓杜?" "我,我当然姓杜,蓝风是外号,蓝是我喜欢的颜色,风是指我的拳脚比风还快,我,我在江湖上可是名人,打败过很多坏人……"女侠感觉到了帅哥那热乎乎的胸膛,脑袋有点迷迷糊糊的,又说了些用处不大的话。

"是吗,练拳脚的呀……那敢情好,我喜欢。"白衣淫贼用鼻尖拱了拱女侠的耳垂。

女侠经不住刺激,打了个哆嗦:"你你你快放我下来,你救了我,我,我不想伤害你!" "我也没想伤害你呀?"帅哥淫贼柔声说,"你要相信咱做淫贼的专业技术。" "不要!我是女侠!"蓝风杜鹃提高了声音,挣扎着想逃,"你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哎呀,真是……漂亮的女侠跑到江湖上乱逛,不就是给男人们提供机会的吗?"淫贼收起扇子,搂住女侠的手臂,殷殷教诲。

女侠爱面子,一路挣扎,淫贼不依不饶,死抓着她乱占便宜,就这样一路闹腾着到了个山区小镇。然后的事就是,女侠怕叫路人看出被淫贼挟持,只好装出陪男伴游山玩水的模样。而淫贼则找了个客栈,把马交给小二,然后开了间上房,把女侠带进了房间,关紧了门窗。

点点点点点点各位别着急,这个省略号不会跳过去——淫贼通常也是调情高手,带女侠进了房间免不了还得费一番口舌——我只是想趁着淫贼跟侠女瞎掰的这当口,稍稍打个岔,谈谈江湖人的练武打架生活。当然,你们也可以当我在瞎掰。

书上说,古代人习的武功很厉害,可以飞到天上去,可以以一当十乃至以一当百,打完了还脸不红心不跳,耍耍酷说说风凉话,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其实这都是人们美好的胡扯。武功无非是些把式,即便是练了个三五年,若不得其法,还是跟普通人相差不到哪里去,最多是跟普通人打架的时候,赢面相对大点。如果一方带了兵器另一方没带,那后者还是算了吧,挨刀是很痛的事,古代医疗条件不好,所谓的金创药又没传说中的管用,受个小伤常常就破伤风死翘翘,很不划算。我说的这个江湖,侠客们就不太带武器,这种默契主要出于考虑到彼此的安全问题,谁要打架带武器谁就是不要脸(想带也不方便,官府说你携带凶器要抓去打屁股)。

当然,武功也不是完全没用,我的意思是,武功并没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神奇。

武功学得好的,就是人们说的武艺高强身怀绝技的那些人,在打架的时候,多半是能占上风,厉害的甚至可以一个打好几个(一百个就免了吧),但也不是绝对的。前面提到了,打架的学问大着呢,各种内外因素左右着战局,谁武功高强,无非一个赢面问题。体格相当的人,或者武功差不多的武人,打起来五五开,谁都可能打倒谁。而"厉害的"对"不厉害的",赢面也就高些,或七三开,或八二开,乃至占到九成优势。却永远不会出现什么十成胜算。三国的张飞还被小喽啰给捅死了呢。换句话说,即便对普通人有九成赢面的高手,也还有一成被干掉的几率。

说了这么多废话,该转回正题谈谈侠女这个现象了。很显然,不管从体能还是爆发力等方面,女人跟男人比终究处于下风。不是说没有例外,也有女人五大三粗、肌肉发达的,但这样的女人多半长得不好看,跑到江湖上来自称女侠的话会被男侠们骂死。长得漂亮的女侠虽然受欢迎,但即便武功真的练得很纯熟,在打架方面还是很难和一般男人相抗衡(打架是力量竞技,女运动员怎么跟男运动员比?)。这种情况下,就要寄希望于对打的男人能绅士一点了,或者心不在焉一点。如果每个女侠一打架就被干掉,那江湖上哪还有女侠去?没了女侠,男侠们闯荡江湖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家耕田——这样的话,古代就没江湖这么一回事了。

至于山贼强盗什么的,虽然也习武,却不太按规矩办事,见了女侠就乱来,所以很遭侠客嫉恨,见了就打,不共戴天。这些和正派对立的家伙们前仆后继,杀之不尽,侠客们这边打那边打,永远不怕闲着,于是武林繁荣,江湖昌盛。

繁荣昌盛之下,很多介于正邪之间、侠盗之外的职业也就应运而生了,比如淫贼。

客栈里的这个家伙有着一张很吸引女孩的脸,况且,还是淫贼——既不会像刚出道的少年那样傻乎乎的不解风情,也不会似胡作非为的地痞恶霸那样粗暴无礼。

不过,蓝风杜鹃这会儿还在盘算着怎么逃走,那是侠女情结在作怪——想我堂堂成名侠女,就算是帅哥也得先交往交往再说吗。

淫贼对侠女的心理有研究,所以除了那三寸不烂之舌,偶尔也使点小手段,比如:"你知道刚才喝下去的那杯水里,被我放了什么吗?"——忒老土。

杜鹃一惊,叫道:"什么?难道是……春……春药?" "嘿嘿,被你说中了,感觉如何,小脸蛋是不是有点发烫?"淫贼淫笑着摇着扇子,在房间里缓缓来回踱步。

杜鹃伸手摸了摸脸,真的耶!好烫!完了完了、气死了:"坏蛋!你好卑鄙!" "嘿嘿——"淫贼象征性地淫笑着,把扇子收了起来,走到侠女跟前,用扇子托起她的下巴,连声说:"不错不错!"算了,唉,既然是被下了春药……淫贼见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得意地收起扇子,走到床前,一腿跪上床铺,双手撑着,俯下身,仔细端详这个从路上拾来的猎物。

女侠紧紧闭着双眼,诅咒道:"臭淫贼,你不得好死!"

叁。蚊帐

古时客栈的房间一般在楼上,客房与客房之间,时常会隔着个窄窄的夹层,这不仅起隔音效果,还可作为客栈工作人员偷看之用。这会儿,掌柜偕同三、四个资深伙计正忍受着狭小空间的闷热,挤在夹层中,七八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放着红光,从事先挖好的一排小洞里欣赏着淫贼和侠女的好戏。有沉不住气的连声低叫:"快呀!快脱衣服呀!"侠女只管装死,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而淫贼呢,虽然早和客栈的人商量好"偷看可以,房钱要打折",却不太喜欢他们弄出声响,影响工作情绪,于是,拾起木枕头,往旁边的墙壁狠狠砸去,叫了声"他妈的闭嘴".这就导致了两个后果,其一,侠女以为是骂她,立刻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勃然大怒,认定这声呵斥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挥手给了淫贼一个大耳光,尖叫起来:"你以为我想呀?你个混蛋淫贼王八蛋淫贼!要不是被你下了春药我打死也不被你乱来!"然后一抬脚,把淫贼从床上踢了下去,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另一后果就是,刚才淫贼丢木枕头丢错了方向,砸在了另一边的墙,提醒了隔壁住着的人,这边热闹。

不巧,隔壁住着两个捕快,更不巧的是,还是两个女捕快。

——看到破折号,有人肯定又要暗骂,作者的废话又来了。这个……嘿嘿,总之不要担心的啦,不管是那边墙的偷看爱好者,还是这边墙的女捕快,在后面的情节中都不会对淫贼的工作进度产生太大的影响。我这里打岔,主要是谈谈女捕快这个现象。

笔者一直想以相对写实的手法来描述古代的江湖背景,推翻掉那些夹杂了太多神话与胡扯的"书上说".然而,随着一些特定人物的登场,我又不得不对自己所谓的理性思维产生了怀疑。捕快就是古代官府派出去办案抓人的差人,吃的是公家饭。这类人也练武功,许多是从品行端正的游侠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克尽职守、傻不拉唧,被允许带着刀在江湖上随便乱走,寻找通缉犯。因为要活捉,不敢乱动刀子,时常被通缉犯杀掉。所以比起其他武人,捕快这个职业显然是更危险些。这里产生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有女的跑去做捕快?还一下子冒出了两个?这两个女捕快住在一个房间里干什么?我要说女人都傻不拉唧的肯定要被女读者丢石头,所以我的解释当为:女人天生好奇;因好奇而做了捕快的女人不少,两个不能算多;而两个女捕快共处一室,大概是为了省钱吧。

这说法显得牵强,且有避重就轻之嫌。女人之好奇心只是单方面的,官府的看法是怎样的呢?根据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女捕快在混乱江湖中得以立足的本钱又是什么——要知道,男侠虽然对女侠关爱有加,却不怎么买女捕快的账(谁让她们都带着刀到处抓人)。

其实很简单,在古代,江湖并不是单一的体系,侠客们有侠客们的江湖,山贼们有山贼们的江湖,捕快们自然也有捕快们的江湖。任何一个范围内的江湖都需要一种平衡来维持,比如正派与反派的冲突,强者与弱者的互动,更主要的是男女两性间关系的维系。正如先前我所谈到的,江湖中倘若没有女侠,男侠们会觉得很无聊,不思进取,纷纷回家种田,江湖也就没了——大大小小的江湖汇聚起来,便形成了一整个错综复杂的大江湖世界。

综上所述,在这个故事里,任何一种行业里都可能出现女性。因此,以后的章节中如果出现女山贼甚至于女淫贼,各位不必惊讶,而我也无须再多废口舌,省得招大家讨厌。行了,咱回来接着听淫贼嘿嘿嘿嘿的笑声吧。

刚才被踢下床的淫贼对侠女的误会采取宽容态度,满不在乎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往床上去:"别生气,刚才那话不是对你说的,放松,放松……"侠女睁开眼:"不是对我说的?那你对谁说?难道……"难道有人在偷看!女侠倒也不傻。又要跳起来,淫贼这回有了准备,一下撕开了她的衣服。

刚才被木枕头砸响的那面墙没有夹层,这堵墙是由横着的长条木板组成,很薄,两个女捕头从木板缝里就能很清楚地瞧见隔壁屋子里的情形。二女刚找好角度,就看见淫贼撕开了侠女的衣襟,不由惊得掩住了嘴,对望了一眼,齐声脱口叫:"淫贼宋昱!蓝风杜鹃?"——果然专业。

淫贼和大盗一样,是官府关注的主要对象。宋昱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理所当然是通缉名单里的人物,两位女捕快念出了他的姓名,就意味着又要开工抓人了。不过女捕快做事的特点是比较谨慎,相信小心撑得万年船的金科玉律,所以她们更愿意先"静观其变"一下。这两个女捕头都穿着黑色的制服,腰带等零星部件则是红色,这是差人识别系统里的标准用色,连腰上挂着的刀也是这两种颜色。黑是水红是火,表示只要我捕快盯上你,你们这些通缉犯就将"水深火热"了。两个女捕头都挺年轻,所以也不是非常专业,比如头发微微卷曲的那个问了这么句话:"白鹭姐姐,淫贼宋昱现在是不是在……蓝风杜鹃?"——简直废话,白鹭嗤笑了一声:"我说黄鹂呀,你还真是一点都没见过世面。女侠被淫贼关在一个房间里,能有什么好事?"黄鹂点了点头,睁大眼睛,继续好奇地关注着,发表意见:"姐姐,你看你看,宋昱在摸她耶!"白鹭心里暗骂,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看了一会儿黄鹂犯起了嘀咕:"奇怪,杜鹃为什么不反抗呢?还有她的表情,怪怪的。"白鹭瞪了她一眼,使劲忍着不说出"闭嘴"二字:"小孩子懂什么?只管看!""哦。"黄鹂乖乖的,决定不再出声,可是刚把嘴闭好,却又忍不住叫了起来:"呀!哎呀呀呀!姐姐快看快看!他要干什么,他……" "我说你能不能安静点,再瞎叫被那淫贼听见了,跑过来把你也……"白鹭连说带吓唬,她认为"静观其变"就应当强调个"静"字,不喜欢小搭档一惊一乍的作风。

黄鹂听她这样说,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才想起白鹭是在吓唬她,赶紧把手放下,脸红了红,继续看——不知道以后淫贼会做些什么,真难为情呀……

看得起劲的资深女捕头白鹭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怎知,手腕冷不丁被旁边的黄鹂抓住,拉到了自己身上……这!这是干什么?——吓得白鹭急忙甩脱,又使劲甩了甩手,尖叫:"死丫头你作死呀?" "我……"黄鹂没想到这姐姐这么大反应,张口结舌了一下,连忙解释,"我是想告诉姐姐,我的心口跳得好厉害……" "去去去,站过去一点儿,真烦!"白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挥手撵她。

黄鹂悻悻地挪了几步,找到了另一个大点的缝隙,继续瞧。里边的情形现在是这样,淫贼趴在侠女的身上,一只手在她的身上乱动,一只手撑着床,嘴巴正要和侠女的嘴巴叠在一起,也在乱动的样子。

宋昱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将自己身上的白色外衣扯了下来,丢了出去,像晾衣服似的横挂在墙前面的一根横梁上。很不凑巧,挡住了两个女捕快的视线,二女急忙挪地方,想找找还有没空隙,结果 "咚"——俩脑袋撞在了一块,齐声尖叫。人一边一个,坐倒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好疼!"白鹭捂着额头,叫道:"你个小不点,不就看看吗,那么起劲干吗?撞死我了。"黄鹂也使劲地搓了搓额头,面红耳赤,小声嘟囔:"人家……也是不小心吗,好疼……" "哼!"白鹭摸着头站了起来,火气本要上来,想想也没必要跟搭档太过不去,便道:"算了算了,反正是工作。" "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过去抓住宋昱呢?"黄鹂也摸着头爬起来。

"抓,是一定要抓的!"白鹭咬了下嘴唇,"不过得等’静观其变’之后才行,真是,怎么被衣服给挡住了!这淫贼真是够坏的!" "不然,我们去另一边的客房看看,我刚才看到对面墙上有一排小洞,好像还透着光呢。"这菜鸟捕头黄鹂只是经验上的欠缺,观察力倒还挺敏锐,具备成为优秀捕快的潜力。

"是吗?你可看得真切?那好,事不宜迟,过去那个房间继续观察。"白鹭转身在桌上倒了杯冷水,咕嘟咕嘟喝完,一抹嘴巴,跑去开门。黄鹂也赶紧倒了杯冷水,咕嘟咕嘟……。咳咳咳,喝太急,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跟在搭档身后奔了出去。

二女冲到走廊,亏得收步快,没跟客栈掌柜撞到一块。掌柜的身后跟着四个员工,一垂头丧气一怒发冲冠一唉声叹气一咬牙切齿,全都是神不守舍的。倒是掌柜的冷静些,见两女捕快奔出来的样子,猜到了她们的意图,苦笑着朝她们摆了摆手:"那边也看不成了,他们把蚊帐给放了下来。唉,真是的……我怎么忘了把蚊帐给收起来呢,真是真是,可惜可惜。"白鹭脸一红,谁要看了?她长头发一甩,扭头回房间,顺手把正要跟掌柜打听什么的黄鹂也拉了进去,"哐啷"一声,门摔上了。

然而淫贼宋昱忽然从蚊帐里蹦了出来,满面惊慌,匆匆忙忙穿上了裤子衣服,急急如丧家之犬,从窗户跳了出去,骑着马跑得没了踪影。留下郁闷的蓝风杜鹃,从蚊帐里探出头,皱着眉头奇怪着:"怎么跑了?难道欺负就是这样的?"

肆。圆凳

"丧家之犬"这个形容词似乎跟天生风流倜傥的淫贼沾不上边。但故事里的实情确实如此——隔壁房间正"静等其变"的两个女捕快,听到声响后推开窗,见宋昱逃得如丧家之犬,都挺诧异。资深的白捕快迅速做出了专业分析:"宋昱必定是察觉到了你我,担心被抓进大牢,故而逃之夭夭。"并总结教训,"都怪你刚才大呼小叫的。"黄鹂想问那现在该怎么办,白鹭已经背起了桌上的小包袱,握好刀爬上窗,喊了一声"追!"黄鹂不敢怠慢,也抱起包袱,却见白鹭又从窗户上爬了下来,奇怪!"怎么啦?不追吗?"白鹭瞪了她一眼,朝门跑去:"咱又不是贼,怎么能学他跳窗?"——这显然是资深女捕快的临时搪塞,真正的原因是:二楼有点高,跳下去的话会摔坏的。黄鹂不明所以,乖乖跟着她走楼梯,付了房钱从大门出去,分别跳上坐骑,朝宋昱逃走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另一方面,客栈的掌柜见白衣淫贼逃走了,怕侠女也跑掉没了房钱,赶紧叫人守在窗户下面,自己跑上楼去叩门,问:"女客官还好吗?可否先把房钱结了?"杜鹃穿好衣服,发现刚才被宋昱撕烂了,不能就这个样子出去乱走,很是为难。这会儿听客栈的人敲门要钱,只觉又多了件麻烦事,身上恰巧没带银子,怎么办?罢了,钱的事慢慢再想办法,当务之急还是:"你们有针线没有,先借我用用。"掌柜松了口气,赶紧招呼伙计去找针线。

回到淫贼宋昱,此时正骑着他的白马奔跑得不亦乐乎。和刚出场的情形不同,采花盗满面尘灰、汗流浃背,很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看也找不到原先的那份潇洒。这也难怪了,刚才在客栈里费尽心机,终于完成前奏,却发现那话儿一点配合工作的迹象都没有,这一吓当真如五雷轰顶,当场就要吐血。慌乱中他猛地想起三天前的一件事,于是恍然大悟,于是怒火中烧,于是连房钱都忘了付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直奔太原。

三天前的夜里,宋昱和往常一样,到处爬墙,在太原的大户人家里寻找着漂亮的黄花闺女。这些女孩家里有钱,没有成为女侠的机会,只能被软禁着,终日足不出户,没有自由。于是时常会在寂寞难耐的夜里推开窗户,瞪起无邪的双眼,对着星空下的围墙充满了期待。宋昱是个敬业的淫贼,刚来到这个城市就马不停蹄地投身于采花工作了。

可是这夜宋昱的运气不太好,选错了人家。

姓孔的大户在太原经营钱庄,娶了不少老婆,其中有个老婆年轻时曾经也在江湖上闯荡,打架虽然一般般,下毒的本事却不小,曾借此技艺名扬天下。所以没事的时候,这个过气侠女也会教女儿练点武功,再教她配制些毒药什么的,企图趁着哪天老头子不注意,把这女儿送到江湖上去,重现自己年轻时的风采。

也就是说,孔府的这个闺女并非寻常闺女,既会武功又会用毒,手段了得。是以,宋昱这趟采花行程发生了些意想不到的事。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宋昱爬过孔家的墙,找了个有草的地方跳了下去,草地滑,摔了一跤。待揉完屁股爬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迎面站着一个绿衫少女,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宋昱觉得摔倒被人看见是挺狼狈的事情,神情尴尬,赶紧取出扇子,打开摇摇,做潇洒状,道:"在下淫贼宋昱,可否请教姑娘芳名?"姑娘长得清秀脱俗,眉目间带着几许不羁。听了宋昱的话,便惊叫:"呀,你就是传说中的淫贼呀!"宋昱得意地整了整衣冠,挺起胸显出自豪,答:"如假包换!姑娘不愿说出你的名字吗?"月光下,姑娘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终于道:"我叫孔雀。"然后抛下一句"等我一下"撒腿跑掉了。宋昱摸着下巴,觉得这个孔雀的行为有点古怪。

按以往惯例,遇见淫贼的闺女通常有几种表现类型。如,晕倒型,听完对方的身份,就细声尖叫几下"啊!淫贼!"、"啊!我真不幸!"、"啊!晕了!",然后就晕倒;另一种扭捏型会比较有趣,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子摇来摇去哼哼唧唧,你逗一下,她脸蛋就红,可爱极了;比较世故的是唠叨型,听说你是淫贼就只管叽叽喳喳自说自话"你们这些淫贼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本小姐想困的时候才跑来,本小姐向来洁身自好决不会轻易屈服,如果你在白天我精神好的时候跑来我一定大声尖叫把所有的人都叫来打断你的狗腿……"总之不会停嘴,很是讨厌;其他比较典型的还有惊恐型、发呆型、天真型、豪放型,等等等等,就是还没见过"跑掉型",所以宋昱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孔雀只跑掉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招招手示意淫贼跟她走。于是宋昱收起扇子跟她进了个房间,也就是闺房。这个闺房和别的闺房不太一样,里面吊着个沙包,摆着个一人高的木头人偶,若非还有些许粉色的装饰和空气中弥漫着的女孩幽香,宋昱会以为这是镖师的练功房。于是赞叹:"孔雀姑娘原来还有习武的雅兴,真乃女中豪杰,不简单呀!" "你先说,你要把我怎么办?"孔雀背着手,亭亭玉立,问完又怕没问清楚,补充了句,"就是说,你一般是怎么欺负美丽少女的?"宋昱对这样的问题司空见惯,应付起来轻车熟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宋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少女,眨眨眼:"懂了吗?"孔雀撅着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点,又道:"不然,你演给我看看。" "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大胆的请求,连淫贼都忍不住要害羞一下下。好你个小丫头,也罢。"姑娘有命,在下岂敢不从。"说着,宋昱就开始解裤子。

孔雀咬着一根食指探过头,瞪着大眼睛,惊叫一声:"哇!这是什么东西呀!不行不行,我要把你打跑。看我的’玲珑绣花拳’."说完一拳打在了宋昱的左眼上。

这下攻击没半点征兆,名震八方的大淫贼居然没来得及躲避,挨了个正着,加之裤子褪到了膝盖上,一时站立不稳,仰面摔在了地上。摔一跤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怎知时运不济,脑袋竟然撞在了身后一个圆凳上——也就是说,咱们这个大老爷们被这一记粉拳给打昏了。天啊,真是颜面扫地了……

约摸一刻钟,宋昱才慌忙苏醒,捂着头猛然坐了起来。却见那孔雀正蹲在自己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只手还在自己身上乱摸着,另一只手拿着个药瓶,药瓶上写着个"秋"字。刚回复神志,不知怎地,淫贼只觉忽然就兴味索然,没了工作热情,匆匆忙忙地提起了裤子,胡乱骂了一声,跑出房间,奔回院子里,找地方爬墙。可能是真的觉得被女孩打昏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心烦意乱竟然爬不上去。幸好随后跟出来的孔雀搬来了那个圆凳,递给他:"给你,垫脚。"离开孔家大院后的宋昱觉得太原城不是他的福地,于是骑上白马离开,决定到江南去走走。之后的三天,淫贼一直都在赶路,直到在太行山区遇见了被两个山贼抓住的侠女蓝风杜鹃。

之后的情况是这样:淫贼宋昱把蓝风杜鹃带到客栈,对侠女施展惯用手段,让她屈服,正要进入主题的时候,才发现那话儿失灵了,于是乎五雷轰顶落荒而逃。

震惊吐血之下,淫贼羞恼难当,破窗而逃,恨不能立刻死去。然后在骑马奔驰了一阵子后,思维才渐渐恢复正常,就想起了三天前在孔家大院里的那一幕:孔雀蹲着身,似乎正把某种油油的东西搽在自己身上——对了,她的另一手上拿个药瓶!药瓶上写着……"秋!"天啊!难道是"秋药"!

——秋药这东西大家可能比较陌生,我稍稍说明一下。这是古代一种压制欲望的药,本来是做强力降火之用,但如果调配的时候使用了超大剂量,那就成了毒药,若无独门解药,效果可持续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三年五载。这种药和春药的作用相反,故谓之"秋药",很让男人们害怕。

宋昱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中"秋药"之毒的一天,气急败坏,策马飞奔,只盼赶紧回到太原,找那姓孔的丫头算账,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不远处紧紧跟随的两匹黑马,上边分别骑着白鹭和黄鹂两个女捕快。

黄鹂对白鹭说:"我觉得宋昱不是在逃跑,他好像要赶到什么地方去办什么事。"白鹭点点头:"可能吧,跟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他回回头,看来是不知道我们在追他。总之跟紧就是了,要小心,别被他给……咳咳咳,别被他给发现了。"

伍。茅亭

黄土大漠,热风在夕阳下渐渐凝固,沉重而粘稠,使得穿着衣服的人们浑身不适,恨不能找到一汪清泉或者哪怕是一摊泥浆,脱光了像猪一般打滚。驮着淫贼宋昱飞奔了大半天的白马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黄马,疲惫不堪、步履蹒跚。宋昱脱去了外衣,和往来的男山贼一样,光着膀子。该淫贼的皮肤略显白皙,肌肉之匀称决不比山贼逊色,只是目光呆滞,手中的扇子摇得有气无力。追赶不放的两位女捕快此时也被这闷热天气折磨得苦不堪言,若非那两匹公家坐骑还算神骏,只怕早就被沿路的山贼拦下来了……现在她们只盼望着夜晚赶紧降临,宋昱赶紧昏倒,以便完成任务,兵不血刃。

淫贼心里被恨意与沮丧所缭绕,自然不会那么随便就昏倒,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奔忙,已渐渐从狂乱惶急中平静下来,思维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于是寻路而行,不久,竟然让他在这样的茫茫大漠中找着了个藏有一口水井的小茅亭。那井虽然很深,旁边却早准备了一只系着长绳的小木桶,完全够得着下面的井水,不能不让人对开井者心存感激。实际上,当年在太行大漠上开井的只是个生意人,他的初衷是投机发财,你想想,一桶水卖一两银子,多好赚呀!可惜他忘了件事,太行山区里尽是山贼。既然是贼字辈,又怎会明白喝水付账这个道理。于是后来生意人便给气跑了,留下了这福泽旅人的所在。

天色渐黑,山贼们都找地方埋伏去了,旷野空寂。茅亭中的宋昱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冷水澡,衣服也不穿,便把屁股晾在亭子的矮横栏上,一手摇着扇子假装欣赏西天落霞,仿佛很诗情画意。但宋昱身中秋药之毒,因此诗意之下,难免意兴索然。

霞光下的屁股蛋红扑扑的,远远看去像两个大苹果,躲在大石头后面无意中偷看到淫贼洗澡的两个女捕快的脸蛋也是红扑扑的,沾满了尘灰,嘴唇干涩,俏丽中透着几分原始野性,很是诱人。当然,女捕快们这时候没有心思照镜子,炎热令她们直想喊救命——发烫的黑色制服把少女娇嫩的肌肤包裹在汗浆之中,难受得像火锅里的活虾。

"姐姐,宋昱怎么还不走呀!我好热……"黄鹂的意思当然是那口水井,小姑娘张着嘴,疲累与干渴已经令她不再有时间对远处那对红扑扑的屁股蛋表示出少女应有的做作羞涩。

白鹭的情况也一样,只是表现出的却是另一种姿态,咬牙切齿两眼喷火的那种,然后就是双拳捏得紧紧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再……再等一会儿,没准他会躺下睡觉!到时……到时再叫他好看!"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再不洗澡我会死掉的……"黄鹂就算是捕快也还是个小女孩。

白鹭习惯性地给了她一记鄙夷的眼光,有气无力地说:"闭……闭嘴!现在什么也别想,静下心,坐好,保持体力……那死淫贼很快就会睡着,这样动起手来方便些。" "哦,那好吧……"黄鹂乖乖坐下来,打了个小哈欠,眼皮打架。

白鹭本想骂她一声"别打哈欠",自己却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掩都掩不住,只好作罢,揉揉眼使劲保持精神。

若说黄土大漠还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夜里没什么蚊子,那些小东西更喜欢在臭水丰盈的地方聚集。这里只有横空而过的大鸟和埋伏在石头后面偷懒睡觉的山贼,偶尔跑出一两只瘦巴巴的豺狗,拖着长长的舌头寻找野兔,对人没太大威胁。

夜幕下的风依然闷热粘稠,白鹭摊开双腿,靠在大石头上,嘴巴张得老大,睡得很不淑女。倒是黄鹂依然努力在跟眼皮搏斗,这主要是口渴的缘故。所以,当淫贼宋昱光着屁股晃晃悠悠地走到她们跟前的时候,小姑娘立刻就跳了起来,瞪起大眼睛直叫:"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呀你?你们在干吗?"宋昱对石头后面居然有两个美女深表讶异(因为天黑,没看清她们的制服),原先他还以为那月色下的模糊人影是打埋伏的山贼,正想过来聊天解闷……

"我我我我我……"黄鹂眼中满是恐惧。

宋昱目中无人地伸了伸懒腰,走到黄鹂跟前,看了看旁边睡着的白鹭,嘟囔:"睡得好惬意。"黄鹂不知道该怎么办,刚说了声"你",宋昱就帮她把话接了下去:"’你你你你!’对吧?瞧你那嘴唇,都干成那样了,要不要喝水?" "要!"黄鹂脱口而出。

"那还愣着干什么,来吧。"说着,淫贼又晃晃悠悠兜了回去。

黄鹂两只小手轻握在身前,怯生生地跟在他光光的屁股后面,神情像犯了错误被老爹抓回家准备听训的小孩,其实心里却嘀咕着:等我先喝了水不渴了,再过来叫醒白鹭姐姐,商量看看要不要抓你。

咕嘟咕嘟!

"喂喂!"宋昱用合起的扇子轻打了一下菜鸟小捕快的头,"不要喝那么急,会呛到的。"你管我——黄鹂哼哼了两声,喘了喘气,还是听话地放慢了速度,抿着海碗里的水,细细感受清凉。凉水从她小嘴边溢了出来,顺着脖子流湿了胸襟,在逐渐清爽的夜风下格外的舒畅。

茅亭里,解了渴的小捕快垂着头,抬手抓了抓脖子上的水渍,发现手黑黑的,便觉得浑身不自在,非洗澡不能解决,于是抬头去看宋昱。该淫贼目光呆滞,也在看她:"想洗澡对吧?那就洗呀!"哇,这么体贴!小捕快嫣然一笑,摇摇身子,才想,不行不行,洗澡要脱衣服,这么羞人的事情怎么能给他看到,"你……" "’你你你你你你!’嘿嘿。"淫贼再一次鹦鹉学舌,逗女孩本是他的专长。

"你你你……你能不能走开,我洗澡不想被……被人看……"这是黄鹂对宋昱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你还会说话,真不容易。宋昱长长伸了个懒腰,双手枕着后脑躺在了横栏上,高高地跷起了二郎腿,"洗吧洗吧,你大爷我困着呢,没工夫欣赏风景。"小捕快踌躇不定,后来见亭子的横梁上晾着一件白色长衫,想必是淫贼的衣服,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取了下来,使劲闭着眼睛朝淫贼走去:我得把他盖住才行,他不穿衣服我可不敢洗——当然,为了防止不留神走过头撞到他身上,使劲闭的眼睛并不严实,像眯着的一般,然后把衣服展开一丢,正好当头把大半个淫贼盖住了,虽然还有点歪……。小捕快跑得飞快,回到井边。

宋昱的头被蒙上,动了动,又不动了,说了声"谢谢",又说:"洗吧,洗完记得去叫醒石头边的那个,别叫山贼抱走了,我先睡了。"茅亭里,凉风习习,上半身盖着白衣的宋昱发出轻微的鼾声。黄鹂左顾右盼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动手解起了腰带。

蒙眬月下,不知名的昆虫叽叽乱叫,小女孩的身体在轻盈剔透的水声中,泛着晶莹夺目的浅蓝光晕,仿佛把整个荒凉的大漠都照亮了。这样的美景显然不多见,宋昱舍不得错过,歪着头从衣服中找着了个缝隙,默默欣赏,暗暗叹息。这样的美丽是他以往所未曾领略过的——倒不是说黄鹂比他所见过的其他绝色美女漂亮多少,而是以前的他在面对裸女的时候,何曾有过眼下这种清澈心境。

当欲念被排除,世间最美的事物,也许便是这暴露在旷野夜色之下、羞涩于晶莹蓝光之中的少女胴体。宋昱刚才的叹息是为这份美丽所折服,甚至带了点莫名其妙的庆幸。

后来,宋昱就睡着了,并且很不小心地错过了一件事。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的时候,身体已经起了变化。太原小姑娘孔雀在淫贼身上涂的秋药是她自己配制的,可能是技术不过关的缘故,药效还不是很强,只能维持个三五天,此时已经自动处于解除状态。可惜宋昱没意识到,他睡着了。

小女孩洗完澡,从包袱中取出另外一套一模一样的制服。衣服、腰带、长靴。穿完,小女孩浑身清爽,便满意地吐了口长气,扭头看淫贼——果然讲信用,说睡就睡,现在我可以去叫白姐姐来抓他了,嘻嘻。

黄鹂蹦跳着跑到大石头后面,发呆了半晌,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宋昱!宋昱!宋昱你醒醒!"被摇醒的淫贼眼睛还不怎么睁得开,奇怪这丫头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问:"干什么?大爷我睡得正爽……" "我姐姐不见了,你快起来帮我找找!"黄鹂带着哭腔,"不会是被坏山贼拿走了吧……"

陆。铠甲

古代差人把抓人叫做"拿人",那是因为官府要抓的人一定是坏人——坏得简直不是人。不是人的话,那就权当个东西吧,用"拿"比较合适。黄鹂发现白鹭不见了,就说是被坏山贼"拿走了",那是职业习惯,不是有意把这个搭档也当成了个"东西".这样的用词听起来很古怪,淫贼宋昱摸不着头脑,问:"山贼拿她什么了?" "山贼……山贼把她整个儿人都拿走了,我找不见她呀!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呜呜——"小捕快突逢剧变,语无伦次。

"哦,你们可真不小心……"宋昱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扣着扣子,嘟囔,"天这么黑,不好办呀!" "不管啦,你快想想办法呀,山贼很坏很坏的……"黄鹂急得团团转。

宋昱找出扇子打开摇摇,背手仰头,看月色,问了句:"你那姐姐是女孩吗?" "是啊是啊!可女孩了!"黄鹂说完这话自己也怔了一下——什么叫"可女孩了"?

小女孩时常会有突如其来的幽默感,很招人喜欢,宋昱哈哈大笑,恰好路过的某山贼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除此,还有个人也听见了这个妙句,娇喝了一声:"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啊!白姐姐!"黄鹂听到身后远远传来白鹭的叫声,急忙转头,满黑夜里乱瞅:"白姐姐白姐姐,你在哪呢?"月色下冒出个黑影,黄鹂奔了过去,正要抱住"她",却见是个大胡子男人,大惊失色:"哎呀!姐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宋昱摇着扇子踱出茅亭,东走西走,俯身拾着干枝杂草,以便生火。白鹭从不远处的另一块大石头后面跳了出来,气呼呼地走到黄鹂面前,黄鹂才回过神来:"哦,原来你才是白鹭姐姐……"白鹭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过头拔出佩刀问那大胡子男人:"山贼?"佩刀银光闪烁,大胡子很没安全感,目瞪口呆地点点头。

"不想死就走开!我们是捕快!"白鹭气哼哼。

"我上那儿打个水成不?"大胡子山贼憨憨的,举了举手里的木桶。

"去吧去吧,烦!"白鹭的脾气总是不大好。黄鹂看见姐姐原来没让山贼"拿"走,松了口气,笑笑。

白鹭怒气难消:"笑什么?傻不啦唧的,害我白白埋伏了!"——原来,方才黄鹂刚洗完澡,白鹭就醒了,远远望见茅亭里的同伴,以为她已被淫贼擒住,于是很担心那坏蛋又要跑回来对付自己,便偷偷溜到另一块大石头后面埋伏起来,试试能不能用偷袭什么的。现在偷袭不成了,也不能再"静观其变"了,剩下的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联合自己的搭档,拿起刀跑去捉拿淫贼,以便回去领功。

可惜淫贼一点都不配合,自管拾着柴草,见二女提着刀向自己走来,就把柴草堆丢在地上,问:"你们谁带火石了?" "我有。"黄鹂收起刀,伸手进怀里掏东西。白鹭撞了她一下(顺带瞪了一眼),然后大声叫道:"淫贼宋昱,你做尽伤天害理的坏事,今天该是伏法的日子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宋昱抬起头,眯着眼瞧了瞧这个美女,提醒道:"小声点,会把附近的几百号山贼都招来的。捕快姑娘长得如此美貌,那些山贼看见了都改行当淫贼,看你怎么对付?" "哼!"白鹭只好小声,杏眉倒竖!

宋昱从白马鞍上取下一个包:"肚子饿不?我带了两只烧鸡,生个火热热,一起吃掉?"打完水的大胡子山贼凑了过来,流着哈喇子:"啊?烧鸡呀?" "去去去!烧什么也不关你的事!!"白鹭挥了挥刀把那山贼赶走,看了眼宋昱,犹豫了一下,把刀收了起来,敢情肚子确实饿了。黄鹂见白姐姐收起刀了,放下心来,取出火石,递给了宋昱。

月色下,两个女捕快和一个淫贼围着一堆火,等着烧鸡热好。

风已转凉,不再有闷热的感觉。黄鹂咬着鸡腿,悄悄问白鹭:"姐姐,原来你不是女孩呀?" "噗——"白鹭正喝水,喷了出来,叫:"乱讲!"

黄鹂掏出手帕递给她:"那我刚才说你是女孩,你干吗说我胡说八道呀?"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白鹭气哼哼地擦着衣襟,"女孩子不管是不是女孩,总之是不可以大声说出来。你那样像什么样子?叫得太行山的男人都听见了!气死我了。" "哦。"黄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看了看横栏上又睡着了的淫贼,问:"姐姐,我们还抓他吗?" "天亮了再说吧,你还不快去睡!"白鹭瞅了眼井,琢磨着该怎样洗澡才能不发出声音把睡着的人吵醒。

——世人喜欢划分阵营,以便在相互之间建立起或友好或敌对的关系,即"我方"与"对方"这样的概念。我方就是朋友,对方就是敌人。但世事无常,阵营并非绝对,只要机缘合适,同一阵营的人可能反目成仇,而对立的双方也随时可以化敌为友。当然啦,现在要说女捕快与淫贼化敌为友还为时尚早,但就眼下的情形看来,似乎有了这种趋势,而这里的机缘来自于:闷热的大漠,茅亭中的水井,还有那两只美味的烧鸡。

天亮的时候,旷野上传来许多粗犷的叫声,听起来充满活力,很大

气。实际上那是露宿的山贼们醒来后,打的响亮哈欠。此外还有轰隆隆的群马奔腾之声,这就不大符合常规了。宋昱抓着脑袋,望见了不远处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一个绿衣的女孩在晨光中奔跑,在她的身后数十丈,一队身着重型铠甲的长枪骑兵拼命追赶,似乎打算抓住她。

军队——宋昱愣了愣,看了看身边正睡得口水直流的两个女捕快,又抓抓头,转身打水洗脸。

骑兵的队伍不是很长,追得也快,不久就没入山坳堆里。等宋昱梳洗完,又见那绿衣的女孩从原路奔了回来,而身后数十丈,依然追着那队铠甲骑兵,尘烟滚滚、气势磅礴,吓得许多正尿尿的山贼提着裤子四处狂奔。这样一来,等骑兵们又追了两三个来回之后,被追赶的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即:一队骑兵追赶一个绿衣女孩和一群山贼。

越来越热闹了……宋昱爬到茅亭顶上,摇着扇子兴致勃勃。后来,宋昱忽然气往上冲,暴跳而起,连扇子也扔了老远,扯着嗓门大叫:"孔雀!臭丫头!别跑!!"若不是宋昱这么一声大叫,绿衫女孩还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绿衫女孩就是孔雀,孔雀听见有人叫自己,就跑了过来。站在茅亭前不跑了,看着那个正抱着茅亭的柱子像考拉一样往下爬的白衣男人,咬着手指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是谁,于是问:"你在干吗?"淫贼手忙脚乱地沿柱子滑了下来,嘴里嚷嚷个没完:"可找着你了,可找着你这臭丫头了……" "你又不是我爸爸,凭什么叫我臭丫头!"孔雀不满淫贼对她的称呼,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宋昱冲到她面前,伸出手:"给我!" "给你什么?"孔雀不明白,"手绢?"宋昱努力控制住打人的冲动,压低声音:"装什么蒜,秋药的解药带了没有?" "秋……啊?还没好呀?哈哈!"孔雀听懂了他的意思,高兴起来——原来药效可以这么持久。

"还笑!我打……"宋昱怒火中烧,作势要打,孔雀赶紧逃跑,却和身后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隆咚锵!两声尖叫,两个屁股墩。

和她相撞的是个不骑马的骑兵。

——问:刚才在追赶孔雀的不是一整支的骑兵队吗?怎么这会儿就剩下一个骑兵了?

——答:骑兵队追昏了头,没留意到绿衫女孩跑开了,除了骑兵队长,所有的人都追那些本不相干的山贼去了。

和孔雀撞在一起的就是这个骑兵队的队长,独自一人,刚从马背上下来,穿着冰凉沉重的金属铠甲,戴着遮头盖脸的头盔。由于浑身上下有百十斤重,一旦坐倒在地,人就很难站得起来了,只好对着面前正揉屁股的女孩怒目而视。

宋昱趁机扑了上来,揪住孔雀的长发:"快说,解药在哪儿?" "别抓我的头发!"孔雀两脚乱踢,"我说就是啦——" "你说我才放!"宋昱不依不饶。

"笨蛋,秋药的解药当然就是春药,自己买去呀!"挣扎间,孔雀抓起宋昱的手,张口就咬。

咬了一会儿,见宋昱没反应,抬头看他——这家伙两眼无神,却在傻笑:"呵呵……呵呵……原来春药就是秋药的解药。"孔雀见宋昱松开手不抓她的头发了,也松开了牙齿,见他虎口处有自己的一圈牙印,赶紧用手擦了擦。

(宋昱自觉大难不死,得傻一会儿,我们先不管他,让他傻去)

"你!"——陌生的声音。

孔雀转头看茅亭里的两个女捕快,以为是她们在说话。二女还没睡醒。

"这边!你面前!"——声音竟然是铠甲骑兵队长发出来,"扶我起来。" "咦?原来你是女的呀?"孔雀大眼睛眨巴眨巴,走过去扶她,然后说:"好重,扶不动。" "你帮我解开头盔,扣子在后面,我有肩甲,手够不着。"女骑兵队长另想办法。

孔雀跑到她后面瞧了瞧,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复杂,怎么解呀?" "哎呀……要不然,用你腰上的那把小刀帮我把肩甲上的牛皮筋割断。"女队长决定不要这身笨重的铠甲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孔雀终于帮女骑兵队长把肩甲卸掉了,这两片东西是青铜锻造,有小圆锅那么大,一寸厚,重达三十斤。穿戴这样的东西,除了骑在马上一动不动什么事也做不了。双臂自由了,女队长赶紧把沉重的头盔也解了下来,哐当一声丢了老远,露出了一张略带古铜色的漂亮脸蛋。是个极美的少女——或者还得补充一点,是个极特别的美少女。

怎么特别呢?该美少女战士站起来的时候,整整比孔雀高了一大截,身形几乎大了一倍,甚至比宋昱这样一个七尺男儿还高出一个头。也就是说,孔雀看见的是一个"很高大很魁梧的美少女".魁梧美少女显然正生着气,从地上拾起长枪,怒视着孔雀:"说!你是何方毛贼?" "你才毛贼呢!我是孔雀!"孔雀天不怕地不怕。

魁梧美少女皱了一下眉头:"你不是毛贼?那你刚才逃什么逃?" "我在跑步呀,什么逃什么逃呀?"孔雀走来走去,见有口井,就毛手毛脚打起水来,一边解释,"我妈妈说了,身为侠客,行走江湖的时候经常要跟坏人打架,所以得有充沛的体力,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要经常跑步,跑步懂吗?就是锻炼身体。"当兵的当然知道跑步是锻炼身体,却没想到侠客也要跑步——高大美少女闭着嘴不说话。

"原来你们刚才跟在我后面……是以为我是’毛贼’呀?哈哈,好笨呀你们!"孔雀提起一桶水,然后转来转去找东西。没留意魁梧美少女脸上的一红一青。

正尴尬,宋昱总算回过神来了,见茅亭里冒出了个"大"美人,惊问:"哎呀!敢问这位是?" "本将军姓班,你是何人,在此地做甚?"魁梧美少女刚在孔雀那儿讨了个没趣,口气冷冷的。

"啊!原来是班班……班将军……失敬失敬。"宋昱瞧清楚了美女身上的骑兵铠甲,眼皮乱跳,"在下宋昱,只是个旅人。不知班将军……" "哼!"不知为何,姓班的女将军对他不理不睬,转身走出茅亭,准备回去和她的骑兵部队会合。

——骑兵部队追赶山贼追得没了踪影,而女骑兵将军的马刚才没拴上,这会儿竟然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柒。瓷瓶

古代军队的士兵通常以男人为主,女人为辅:男兵做炮灰,女兵做诱饵。不过到了将军级以上就比较平等了,男将军、女将军都可以调动一定数量的炮灰和诱饵去建功立业。当然啦,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当将军就能当得了的。班鸠是将门之后。

所谓将门,就是祖祖辈辈都以将军为职,立过很多战功的家族。班家每一代都出过一两个名将,班老爸虽然儿子不少,但那些"小兔崽子们"(引班老将军语)都不务正业,对打仗不感兴趣,所以,只好把世袭的将军职务交给了唯一喜欢打仗的女儿班鸠。也就是前文大家看到的那个高大魁梧的美女骑兵队长。

这里还要补充一些基本常识,男将军和女将军虽然待遇平等,作战方式却略有不同,男将军打仗多靠蛮力:战场之上短兵相接,重型武器互相碰撞,力气小的很容易被打落马。同时,单挑还要靠气势,只要能把对方吓住,让对方手软,赢的把握就大一些,所以许多男将军都长得很凶狠,长得不够凶狠的就把自己的脸画凶,或者戴个鬼面具什么的,历史上有个叫狄青的将军打仗的时候就喜欢戴鬼面具。女人的优势不是蛮力,而是魅力,这道理大伙儿估计也都懂。战场上的女将多数长得很漂亮,而且总是打扮得非常性感,令敌方的男将们心猿意马两眼发直,交手的时候舍不得下重手,所以常常在心旌摇曳之中就被女将手中的轻便兵器刺落马下,很不好意思地死掉了。

班家以前都是男将,所以从小也用男将的教育方式培养班鸠。况且班鸠遗传了祖辈们的魁梧,性情也偏向于男性,不愿学传统女将的方式作战——本来,把女将当作男将使也无不可,但是让头头们为难的是,班鸠长得实在太美,没有吓人的本钱,然后又坚持不穿性感战甲,也不足以使对手心猿意马,可谓毫无先天优势。最后折中采取的办法前文大家也看到了,就是戴上个遮头盖脸的笨重头盔,让敌人看不清楚面貌,瞎担心去。

前文提到,班鸠带兵追赶孔雀一直追进了茅亭,才弄明白原来是场误会,于是气哼哼要离开,却发现手下们全跑掉了,然后马也跑不见了,再然后,发现自己还迷路了,于是一筹莫展。

一筹莫展的女将见茅亭边拴着一白两黑三匹马,顺手就拉了一匹黑马,便听到身后有女孩尖叫:"喂!那是我的马!"——黄鹂的声音。

方才,睡梦中的黄鹂听见打雷声,以为要下雨,正想去收衣服,后来觉得不对,就醒了。茅亭里发生的事她也都听见了,只是觉得这和她没什么关系,便装着睡(小女孩都有赖床的习惯——作者注),直到有人要牵走她的坐骑,她才跳了起来。这一叫把白鹭也惊醒了,弄清了情况,也尖叫:"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偷官马?"班鸠瞥了她们一眼,掏出个牌牌:"我是南征大将军班鸠,征用官马一匹,有意见吗?" "大将军?"白捕快没反应过来。一边喝水的孔雀插嘴:"大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跟着人家瞎跑还把自己跑丢了,现在又想抢别人的马,羞不羞呀?"班鸠大怒,摔下马缰:"谁说本将军跑丢了!你这草民胡言乱语什么?"总算轮到宋昱出场了,淫贼踱出茅亭,嘻嘻地道:"大小美人们不要吵,多伤和气呀。依在下之见,不如与我同行,到百里之外的小镇客栈歇一下脚来再作打算。" "你知道路?那好!带我去!"班鸠本来也觉得牵走别人的马不大妥当,心想只要找到个镇,既可以买到马,也方便打听部队的去向。当然,让她立刻拍板的缘故却是:本将军乃超级路痴是也。

晨光下凉风习习,附近的山贼们不知道被那群莽撞的骑兵赶到什么地方去了,金色的荒漠显得异常寂静。沙道上,四个人,骑着三匹马。骑白马的宋昱走在最前面,不紧不慢,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身后,跟着魁梧的美女将军班鸠,骑着黑马,不时催促:"快点好不好?"再后面不远,两个女捕快同骑另一匹黑马,聊着天。

"姐姐,其实,宋昱好像也不是很坏的样子。"——黄鹂坐在后面。

"别胡说,淫贼都是坏蛋。"——白鹭坐在前面。

"那我们还是要抓他的对吗?"黄鹂拿水袋喝了口水。

"当然啦,到了镇上就抓。"白鹭拉了拉马缰,不想和前面的人靠得太近。

"为什么要等到镇上呢?现在不能抓吗?"黄鹂和所有的小女孩一样,喜欢刨根问底。

"因为现在……哎呀,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自有道理。"白鹭总是很烦的样子。

"哦!"黄鹂不再问了,喝着水东张西望,欣赏大漠风景。

什么道理白鹭自己也说不出来,她的心里有点乱,总觉得捉拿犯人、捉拿淫贼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犯人应该穷凶极恶,淫贼应该色胆包天,然后身为正义使者的捕快才可以大显身手、为民除害。可是这个宋昱昨晚不但请客吃烧鸡,而且以礼相待,没有趁她们睡觉的时候行不轨之勾当,实在很让人费解。另外,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个子女将军竟然跟他成了一路,现在就算想抓人也不大方便……不管怎么说,被"征用"的马总是要讨回来的,先跟他们到镇上再"静观其变"吧。

那么现在宋昱又在打些什么主意呢?恐怕你们想不到,淫贼竟然对女将军这个超另类的美女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资深采花业者,博览群芳,什么美女没见过?时间一长,难免滋生厌烦心态。我的意思是,面对千篇一律的美女,另类一点的美女会让宋昱产生久违的新鲜感。尤其是班鸠这种出身显赫的美女。

当然,宋昱打歪主意的同时,还得面临两个问题,其一:这么大块

头、而且还是个将军的美女,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其二:也不知孔雀那丫头有没诓我,春药是否真能解秋药之毒还不得而知,万一无效岂不糟糕?唉,刚才真该抓住她一起走,等到了镇上买到春药,吃了有效才放她……(孔雀逃出家门成了独行游侠,不跟他们这伙人凑热闹,自个儿跑掉了——作者注)

太阳升上半空,大漠开始热起来,宋昱伸手到怀里找扇子,找了半天没找着,却摸到了一个瓷瓶——这是什么?宋昱拿出来瞧了瞧,瓷瓶的做工很精致,是个孔雀开屏的样式,上边贴着张红纸,写着个"春"字。很面熟,对了,和四天前在孔家大院里见到的那个"秋"一样字迹,当下明白过来:"嘿嘿,孔雀这丫头原来还有点良心!"事不宜迟,宋昱乐不可支地左右瞧瞧,拿起瓷瓶摇了摇,见是液体便小小喝了一口。只觉一股热流自喉咙直冲脑门,登时眼冒金星,猛地呼了一口长气,身上随即起了反应。

旁边的班鸠瞥了他一眼:"你在喝什么?"宋昱被药力激荡,很快就感觉到一阵燥热,不由大喜过望,叫道:"乖乖,果然有效!" "什么有效?喂,草民!没听见本将军在问你话吗?"班鸠皱着眉头看他。

宋昱转过头看见班鸠皱眉头的模样,心弦剧震——哎哟我的妈呀!这大妞怎么越看越漂亮!他支吾道:"好……好美,将军长得好美……"班鸠没听清他支吾什么,抢过瓷瓶,嗅了嗅:"快说,这是什么?"宋昱自知已 "重获新生",随即又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窘境——秋药之毒得解,春药的药效却发作了,这又当如何是好?眼见身边的"大"美人抢过春药瓷瓶,心下一动,编道:"此乃天山玉蜂露,具有消暑降火之奇效……" "哦,这样啊……"班鸠信以为真,又把瓷瓶拿到鼻子前嗅了嗅,觉得味道香甜,就说,"还有没有,给我一瓶。" "只剩下这一瓶了。将军尽管用……嘿嘿,不必客气。"宋昱的眼睛有点发红,透着邪气。

"那还是还给你吧,这瓶你刚才用过,我可不吃你剩下的。"班鸠悻悻地把瓷瓶丢还给淫贼。

——阴谋不逞,淫贼抓起马鬃一通狂抓。

之后的路对于宋昱来说非常得难走,那春药药效奇佳。宋昱碍于面子不愿用强,况且后面还有两个自称捕快的美女在看着,怎么好意思。这个难受呀……

"姐姐,你看宋昱。"黄鹂悄悄说。

"淫贼有什么好看的……咦?"白鹭瞄了前面的白马一眼,也不由奇怪,宋昱在马背上坐立不安,一会儿正着骑一会儿倒着骑,一会儿扯马尾巴一会儿钻马肚子,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在干吗?"班鸠皱眉头的模样绝对可以让任何与之对阵的敌将心猿意马,更不用说吃了春药的淫贼。

"我我……我……"宋昱面红耳赤不敢看她,情急下一巴掌打在马屁股上,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女将军不知道路,当然不能放他跑掉,扬起马鞭跟了上去;女捕快还指望着捉拿犯人,当然更不能放他跑掉,扬起马鞭也跟了上去。三匹马一阵飞驰,闯进了个大峡谷。峡谷中满地鹅卵石,原来竟有条小水沟通过。三女进了峡谷,远远看见白马站在沟边喝水,旁边还有棵枯树,宋昱却不知去向。

"不会是掉到水里去了吧?"黄鹂问白鹭,白鹭摇摇头——那么细的水沟怎么掉人?

走在前面的班鸠策马到了水沟边,忽觉枯树上边有异样,刚抬起头,便见两只火红的眼睛随着一团白影飞下,将她从马背上扑落,重重摔在了铺满鹅卵石的地上,亏得女将身上有铠甲,"哐当"一声,人倒没摔坏。但穿铠甲的不利之处就在于它的重量,虽然先前已经把肩甲和头盔卸掉了,但身上的铁片还是不少,加上另一个人的重量压着,一时动弹不得。

不用说,偷袭的人当然是宋昱,刚开始他拍着马屁股冲进峡谷,为的是寻找这里的一条小河,以便泡到水里降火。谁知道几天不见,小河成了水沟,泡不下人,心急火燎之下蹦上了枯树的枝干丛中,见女将军赶到,就扑了下来——宋昱被药乱了神志,实在不好责怪他。

班鸠长发四散,仰面躺在地上,瞪圆了双眼,又惊又怒:"大胆草民!你……你要干什么?"不远处的女捕快也反应激烈:黄鹂尖叫一声,掩住了嘴;白鹭抽出佩刀,语无伦次:"不好!淫贼开始了!快快随我,静观其变……"

捌。长矛

古代将领的甲胄设计得很复杂,用那时的话叫做讲究,越讲究越笨重。要把这一百来斤的铁皮硬壳套在身上绝非一人之力所能办到,因此将军们出征前总得找几个专门的手下帮忙穿戴戎装,得花上好长时间;打完仗要睡觉,也得叫来这些人协助卸甲,麻烦得要死。

宋昱以前没有与女将领打过交道,对甲胄的构造不大了解,两手在班鸠身上摸来摸去,触手可及的全是冰凉割手的铁片,只把他急得团团转。

班鸠喊了几声"大胆草民不得放肆",却不见他住手,不由好奇:"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要欺负你,姐姐。"黄鹂蹲下来,小声解释——两个女捕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进了事发现场。

白鹭踢了黄鹂一脚,然后提着刀面向宋昱,正色喊道:"大胆淫贼,你连朝廷命官都敢胡来,难道不知其罪当诛?再不速速悬崖勒马,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淫贼神志不清,没注意听她吆喝什么。班鸠也没听,她正寻思着出自黄鹂口中的那个奇妙词语——"欺负". "你说他要……"班鸠刚要问,压在身上的那个男人忽然抬起手,触摸到了她那裸露着的脖子,顿时一阵酥痒遍布全身,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哎呀哎呀,你干什么,不像话,快住手,痒死我了……"白鹭见宋昱对她的喊话无动于衷,火了,一刀就朝宋昱的脑袋砍去,吓得黄鹂大叫"姐姐别……" "砰"的一声闷响——白鹭用的是刀背。淫贼翻倒在地,四脚朝天两眼翻白。虽然很不雅观地被打晕了,脑袋总算还完整。黄鹂见没出人命,松了口气,连忙去扶班鸠:"将军姐姐你没事吧?" "嘻嘻。"班鸠费力地坐了起来,刚才被呵痒的劲头还没过,揉揉脖子又补笑了几声,然后蹦出了句让两捕快跌倒的话:"这草民挺好玩的。"——将门之女肯定是有别于草民的,这不难解释,她老爹若不能把她培养成将才,会被同事笑话。俗话说:虎父无犬女,女儿若是不成虎女,岂不成了"犬父无虎女"?因此,虎女的成长时光基本上都在冷兵器和兵书堆里打转,活动的圈子很小,对一些俗事不甚了了,做了将军后,又整日戴着蒙面头盔领着军队到处乱走,找敌军男将骑马单挑,所见皆是刀光血影,何曾会有过这般亲昵之举。其结果就是:女将军第一次被人非礼,不明所以,随后肌肤相触,顿觉芳心大动——只可惜了被打晕的宋昱……

"好玩!"白鹭暴跳,"此人乃万恶不赦的淫贼,你竟然说他好玩?班将军难道看不出宋昱刚才的举动是何用意?他他……他想……" "欺负我是吗?"班鸠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脸上仍挂着笑意,两手叉腰,弯下身饶有兴趣地瞧了瞧地上这个昏迷中的"好玩"男人。

"嗯!"黄鹂在旁边使劲点了点头,"姐姐你是不是不怕他呀?" "我会怕他?笑话!"班鸠不想让她们看出自己对"欺负"的概念一无所知,转移话题,"两位小衙役过来帮我把胸甲卸下来。"将军的头衔不小,白捕快不敢不从,只好跟搭档合力帮她把那沉重的胸甲卸了下来。班鸠里面还穿着一件衣服,腰身紧束,身材傲人,看得黄鹂都忍不住咬起了手指。

又减去了十几斤的重量,女将军舒展了一下手脚,觉得舒服多了,便走到宋昱跟前,踢了踢他。他正琢磨着怎么处置这个又放肆又好玩的草民,忽然飘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一个绿色的身影一掠而过,却是先前误追了半天的那个孔雀——敢情还在跑步。

孔雀奔出老远忽然刹住,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又兜了回来,蹲在昏倒的宋昱旁边,上下仔细端详,然后掩嘴叫了声哎呀,道:"想不到他真的吃了……"宋昱昏一会儿就没事了,醒来后摸着脑袋瓜子傻乎乎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有个包?"他醒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重新上路了。班鸠还是骑着黑马,跟在同骑另一匹黑马的两个女捕快后面,手里牵着白马的缰绳,因为白马背上背着一个让她觉得好玩的草民。先前在峡谷里,跑来验收成果的孔雀本来还想再用点什么毒药作弄宋昱,班鸠听她说要"下点毒药玩",赶紧把她撵开,孔雀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跑得不见踪影——这丫头喜欢独来独往。

"你叫宋昱?"班鸠见宋昱醒了,找话跟他说,语气里有种古怪的羞答答。

"是,在下宋昱,班将军也可以叫我小昱。"宋昱从马背上爬起来,坐正,晃晃悠悠。

"小昱,小昱……我叫班鸠,你也可以叫我……"班鸠想不出也可以叫什么,脸红了红。

"小鸠?鸠鸠?"宋昱像在学鸟叫。一旁的女捕快齐声哈哈,赶紧掩嘴。

见班鸠瞪眼,宋昱嘿嘿嘿嘿:"失礼失礼,在下还是叫你班大将军比较合适吧。这个,刚才我怎么睡着了……"说到这,宋昱猛地一拍脑袋,想起了春药的事,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狂乱中的一些模糊影像,心下一震。待见班鸠垂下头,更加惊疑不定,小声问道:"方才……方才在下可曾得罪班……班将军?" "当然有啦,你要欺负我不是吗?"班鸠答。

扑通,淫贼惊魂落马。

扑哧,捕快花枝乱颤。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原来还没得逞,宋昱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班鸠脸上那略显刻意的镇定,勉强得出了个结论:这大个子小妞对本贼有意思,这下可好办了!只是碍于两个捕快,还不好过早耍手段。眼下之计,还是如白鹭那般,静观其变吧。

本来,故事的下一个环节应该保留到他们要前往的小镇上去发展,但太行山区的路实在不太平,路上冷不丁又冒出了些捣乱的山贼。而且人数很多,有上百个,很不合理——实际上这都是先前班鸠的骑兵部队从四处赶到一块的,骑兵们追赶山贼群通过了大峡谷,很快就把他们包围了,才发现发号施令的将军不见了。骑兵们见丢了首领,互相商量了一下,就扔下兵器回家去了。郁闷的山贼们随便拾了些长矛,结伴从原路回来,正好撞见了宋昱一行人。于是,新的冲突便来了——谁让这四个人里有三个美女呢?山贼可不管你是捕快还是将军,七嘴八舌一拥而上,围住了他们。

宋昱是采花大盗,武功应该不弱,只是刚才被春药那一闹腾,手脚难免发软;两个女捕快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没了主张;幸亏还有个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班将军,策马一个来回,抢了两柄长矛,大声叫阵:"大胆毛贼!竟敢挡了本将军的路!不要命了吗?"山贼仗着人多,不吃吓,骂骂咧咧地扑上来。然后的事情让宋昱和女捕快们终生难忘,女将军挥舞起两柄丈八长矛,大显神威,杀得山贼群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很快,峡谷又恢复了平静。

"班班班将军……真神人也!"宋昱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班鸠把长矛远远丢了开去,擦擦汗,活动了一下肩膀,笑了笑:"不过是些毛贼,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三人心惊胆战地应着。

这里我把这个将门虎女写得有那么点万夫莫敌的架势,似乎和前文的设定有些出入。前文我强调过一个人就算学了武艺跟人打架,也不可能以一当百,那么此处的激战又当如何解释呢?

——只能说,打架和打仗不是一个概念,强悍的将领骑着马冲杀于千军万马之中,并非不可能之事,战场上的感觉和擂台上、狭路上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班将军身经百战,对阵多少敌人都面不改色,而山贼却是乌合之众,见其他同伙

受伤,担心自己也受伤,然后又被那天神下凡般的气势所慑,刚交上手就吓掉了魂,结果自然是落花流水、逃之夭夭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宋昱他们的角度来看,一将一骑两长矛,须臾间击退上百山贼,这可不是江湖中什么大侠什么魔头之类的凡人所能办到的。对班鸠自然是另眼相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这不是好事,至少对班鸠有可能跟宋昱发生的爱情故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说呢?敬畏的延伸之意就是"敬鬼神而远之".虽然暂时还不至于"远之"到落荒而逃,但淫贼宋昱的潜意识里已经冒出了"此女还是少惹为妙"的念头。

于是,在后面的路程中,宋昱老老实实,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而两个女捕快也抱着相同的想法,不再因为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纯真而小看她了。

当然啦,故事如果就这么平淡地发展下去,那是没什么看头的,且看咱们这位班大将军要做何表示——班将军曰:"小昱,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欺负主要是做些什么?" "啊!这个……"宋昱头皮发麻,以为班鸠要找他算账,"适才在下对将军……无礼,实因药物所致,还请……将军大量……" "什么有礼无礼?我是问你欺负是什么意思?"一边竖了半天耳朵的白鹭终于忍无可忍,一扯马缰,转到班鸠跟前,劈头盖脸就是:"欺负就是他把你的衣服全部脱光光,然后他自己也脱光光,然后对你嘿嘿嘿嘿,然后丧心病狂地对你……对你乱来啦……"班鸠发了发怔,脸色发红,垂下头喃喃念叨了句:"这样啊……那……"忽然抬起头,问白鹭,"……那你是不是已经被小昱欺负过了?"白鹭没想到班鸠会这么问,差点从马背上蹦上天,大叫:"胡说!谁被他欺负呀……你别胡说!" "那你怎么知道欺负要脱光光?"班鸠居然不依不饶。

"我们偷看过他欺负别人的……"黄鹂插了句,然后慌忙捂住嘴,后悔这话不该说出来。

"真的呀?在哪?欺负的是谁呀?"——于是,一行人朝有客栈的那个小镇去了,也就是蓝风杜鹃还住着的那个客栈所在的小镇。

玖。浓烟

关于美女将军在太行峡谷大破百余山贼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再做一些补充。

前面提到,太行山的山贼基本上没什么组织,喜欢独自游荡,最多三三两两(人多了分赃麻烦,老要打架),这次一百多个山贼被骑兵队稀里糊涂地赶到了一块儿,纯属意外。意外结成群的山贼与宋昱一行人不期而遇。当时的情形是这样:那会儿山区的气温已经很高,峡谷峭壁挡住了炙热的日光,有微风通过,甚至还有水流过,是个歇息的好所在。逃跑了一上午的山贼们疲累不堪,然后又饥又渴。饥渴之下,赫然望见峡谷中竟有三个美女,便不约而同,眼冒红光。

双方对峙的时候,黄鹂问白鹭:"姐姐,山贼抓不抓,这有好多!"白鹭强自镇定:"衙门里的监牢太小,放不下……"山贼们也同时意识到类似的问题,都暗自琢磨:同行这么多,等会儿分赃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得到自己。于是蓄势不发,犹豫不决。

就在宋昱筹划逃走路线的时候,班鸠忽然跃马而上,冲进山贼大队,兜了一圈,从猝不及防的山贼手中抢了两柄长矛。这一手干净利落,在场众人无不大声喝彩。

美女将军不理睬他们喧哗什么,一本正经地拉开架势,喊了些大胆毛贼休得挡道之类的行话,很是威风凛凛。贼们却心不在焉,都在等别人的动静。双方就这么又对峙了半天。班鸠等得不耐烦了,便先发制人,挥舞起双矛杀进了山贼群。于是,这群乌合之贼惊慌失措,四散奔逃——骑马女人个头很大、身手敏捷,还拿着尖尖的武器,被扎一下可不是好玩的。另外,贼们还抱着相同的幻想:要是同行们都被干掉,就没人跟自己抢生意了。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人抵抗了,大家都在互相谦让,想看别人遭殃。

古人打仗,敲锣打鼓,强调一鼓作气、勇往直前,为了防止有士兵临阵退缩,军队后面通常还安排了些弓箭手,谁跑在最后就射谁的屁股。这么做是有它的道理的——打仗最忌讳一个"退"字,因为置身于千军万马中的士兵们,多数人搞不清楚全局的战况,见有人退,以为大军要败了,也跟着退。退就是逃,逃就是不打了,既然不打了,还要沉重的盔甲武器做什么?徒增负担……所以,古人用"丢盔卸甲"这个成语来形容兵败后的落荒而逃。再进一步讨论,成群的人在逃跑的时候是没有秩序可言的,就好比戏院着火,踩死的人总是比烧死的人多。

山贼群不明白这个道理,躲来躲去,结果互相推挤,人仰马翻哭爹喊娘……造成了大难临头的景象,最后丢盔卸甲,追着别人的屁股逃得一个不剩。

说到这儿,大家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班鸠虽然是女将,笔者却没打算把她描写成传统武侠小说里那种武功盖世的人物。将门虎女大破山贼,胜在久经沙场磨砺出来的那分从容以及武将们那种想当然的勇气,而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亦在于此。

宋昱对打仗自然非专业,眼中所见的是:大美人双枪匹马把一百多个山贼全部杀跑。觉得很恐怖,心里冒出两个字:算了!

可是,淫贼算了大美女可不算,主动跑来问欺负是怎么回事,弄得大伙儿好不尴尬。然后白鹭忍无可忍,解说了部分细节;黄鹂胡乱帮腔,提供了典型案例。其结果就是,班鸠得出了个新的结论——"我知道了,这种事情应该在客栈里面做。"——"快点小昱,我们去客栈!"于是一行人来到了山区小镇。

所谓小镇,不过是个旅人驿站,只有一条不长的街道,两边盖了些楼房,除了一两家药房裁缝店,其他的全是客栈。宋昱跟在三个美女后面进了昨天光顾的那家客栈,找了张桌子坐下,抬头瞧了瞧楼上那间曾让他五雷轰顶的客房,正胡思乱想,忽听身旁有咯叽咯叽的声音。扭头张望,却见是孔雀在吃东西——臭丫头阴魂不散,怎么我到哪她就到哪?

另一边,客栈伙计正向白鹭和班鸠推销菜谱,朝着孔雀桌上的一大盘牛肉指手画脚。

孔雀桌上除了牛肉,还摆了许多小巧玲珑的瓶瓶罐罐,黄鹂好奇,跑过去问:"这些是什么呀?"孔雀小嘴咯叽咯叽,一边拿着个小瓶子往夹在筷子上的牛肉撒东西,答:"毒药。" "骗人!"黄鹂见她把牛肉吃掉,不信。

孔雀小嘴咯叽咯叽,摇头晃脑。

"你不怕肚子疼吗?"黄鹂忍不住相信,问。

孔雀小嘴咯叽咯叽,摇头晃脑:"笨蛋,等一下我不会吃解药呀?" "哦……"黄鹂擦了擦汗——原来还可以这么调味的?走回宋昱旁边,坐下来等上菜,肚子咕咕叫着。

宋昱趴在桌上,看了黄鹂半晌,小声说:"我昨晚偷看你洗澡了!" "啊!你……"黄鹂张口结舌。

"嘿嘿,你叫什么名字?小捕快。"宋昱撑着下巴,找话解闷。

"黄鹂……"黄鹂小手抓着衣摆晃来晃去,脸红红不敢看他。

宋昱本来还要说点什么,孔雀却跑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旁边,嘟着小嘴咯叽咯叽地看着他,嚣张得很。他便叹了口气,把头歪放在桌面上,不说话。

眼下,淫贼的身边有四个美女,两个女捕快是来抓他的,但专业能力平平,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至少在淫贼眼里,只要机会得当,这两丫头可以很轻易搞定;孔雀无疑是个小祸星,不能惹,一惹就倒霉,这有前车之鉴;而最令淫贼头疼的是美人将军班鸠,此女身手骇人,偏偏又不通世故……

头疼的事还没完,就在班鸠和白鹭点好菜走回来的时候,身后又有女人尖叫:"好啊!混蛋宋昱!你可来了!"——侠女杜鹃再次登场和上次不同,看起来不大像侠女,因为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托着一大盘牛肉,成店小二了……

先前,宋昱把杜鹃拐到客栈,开了个客房,不想那话儿失灵。宋昱五雷轰顶而去。留下没带钱的侠女在客房里干瞪眼。如前所述,杜鹃是代表正派的侠女,不能学反派那样住店不给钱,只好留下来打工抵房钱,同时她也认定这是平生第一奇耻大辱,对宋昱怀恨在心,决定待脱困之后,非把他找来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宋昱看见杜鹃,想起这是自己"大事不好"时的目击证人,登时脸红脖子粗,竟说了句混蛋话:"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杜鹃大怒,举起牛肉就要往淫贼头上猛丢过去。吓得黄鹂尖叫一声,孔雀也快速掏出手帕展开当挡箭牌,幸好还是美女将军手快,接住了空中的牛肉飞碟,叫道:"大胆刁民!休得造次!"侠女暴跳之下,无暇理会宋昱身边冒出的这么多女孩都是些什么角色,冲上前一脚把桌子踢翻,然后扑上去要打宋昱的嘴巴。宋昱做贼心虚闪避不及,被扑了个正着。两人一个四脚朝天一个四脚朝地,摔成了一团。

为了避免挨耳光,慌乱中的宋昱腾出双手把侠女紧紧抱住,连声叫唤:"哎呀哎呀,冷静,冷静!"客栈里客人不多,看热闹的人却不少,客栈老板和他的伙计们早搬来了板凳排排坐好,再加上白鹭和黄鹂——昨天热情偷看的成员又到齐了。宋昱见没法抵赖,赶紧在杜鹃耳朵边咬道:"你别误会,我是说,你穿成这个样子我都快不认识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杜鹃的冲动是出自于她以为宋昱把她欺负了又不认账,听宋昱这么说,转怒为喜,也咬他的耳朵:"那你快帮我把房钱付了,然后带我走。" "带你走?"宋昱眉头一皱,松开双手,"走到哪去?"杜鹃趴在宋昱怀里,似笑非笑:"我怎么知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已经……"话还没说完,她忽觉腰带一紧,身子离地而起,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却是被班鸠给提了起来。女将军力气真的好大,单手提起个人跟抓只小猫似的,瞪着眼:"你扑在小昱身上干吗?"半空中杜鹃愣了愣,抬头见是个陌生的高大女人,感觉很不自在,腰肢扭转,一脚直奔班鸠面门而去。班鸠赶紧抬起一只手挡了一下。杜鹃借力挣脱,在空中一个后翻落在五步开外,杏眉倒竖:"你你你竟敢……(把我像小猫一样提起来)你可知道本姑娘是谁吗?"——客栈老板伙计们齐声帮腔:"本店小二姑娘乃大名鼎鼎的蓝风杜鹃杜女侠是也!" "我管你是谁?小昱是我的!"班鸠也对杜鹃充满敌意,随手抢过旁边孔雀手中的手绢,擦了擦铁护腕上的脚印。

孔雀大叫"还给我",跳起来抢手绢;白鹭也凑起热闹来,"什么你的,这犯人是我的!"杜鹃没想到这么多女人跟淫贼是一伙的,气得跳脚。

唉,这下又乱套了……

杜鹃和班鸠且当是争风吃醋吧,白捕快表面上要抓犯人,潜意识里却仿佛也有类似企图,黄鹂是个跟屁虫,只知道看白鹭眼色。孔雀则是个制造混乱的家伙,抢手绢的时候,一个小瓶子从她的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摔碎,一股浓烟滚滚而起,眨眼间整个客栈烟雾缭绕,目不见物。客栈里的人以为着火了,四散奔逃,撞翻了所有能撞翻的东西,一时间小小的客栈大堂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男人都希望身边有无数的女人,可一旦这些女人凑到了一块,那必定是天下大乱。宋昱不喜欢这样的大乱,见浓烟之下有机可乘,便决定拍拍屁股一逃了之。补充一点,这淫贼临逃前,虽然看不见,还是特意伸出双手,在身周瞎捞了几下,待捞着了一只手,就紧紧抓住,也不管是谁,一声低叫"跟我来",破窗而出。

宋昱的举动我们可以理解为化繁为简,精兵简政。资深淫贼面对天下大乱,忽然悟到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如各位所见,五个美女各有滋味,只是互相牵制,叫淫贼无从下手。宋昱一急之下趁乱牵走一个,意外地把问题解决了。

孔雀那瓶浓烟不仅在一瞬间把整个客栈变成云山雾海,还迅速蔓延了半个街区,没见过世面的行人们吓得满地乱窜。宋昱拉着个女孩的手在人堆里穿梭,很快就跑出了小镇,然后头也不回地朝一个没路的方向狂奔了里许。

后来,宋昱在一个阴凉隐蔽的地方停下来,喘了喘气,想起手里还牵着个人,顿觉犹豫,不大敢回头——会是谁呢……

拾。山洞

淫贼宋昱在浓烟中随手一捞,牵住一只手逃出混乱。这只手的主人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到淫贼的一生,却必定决定了本故事的发展方向。所以,虽然淫贼在回头之前有那么点儿犹豫,但比起身为作者的我来说,这点小犹豫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不但犹豫,我还忐忑,多日来,跟着这么个不太讨人喜欢的男主角在太行山游荡,不经意引出了五个风情各异的美女,却忘了先前打算把谁设定为一号女主角……这么说吧:一场混乱之后,一号女主角已经到了该浮出水面的时刻了。

谁呢?

——那么好吧!我找个骰子摇一下,根据出场顺序,五个美女一人占一个数字,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摇到谁算谁。若是不小心摇到了六……大不了我再编个新角色出来,反正淫贼的手气不至于糟糕到拉住了客栈老板的手。

烈日当头,兀鹰长鸣。

距离山区小镇一里开外的地方,有座看似荒凉的山。和别的山不同的是,南边的山坡长着密密的杂草,有一人多高,是野兔豺狗响尾蛇们捉迷藏的地方。此外,草丛里还藏着个隐秘的山洞。

宋昱早些年常在太行山游荡,有一次随商队经过此地,尿急跑进这片草丛,便撞进了这个山洞——各位放心,这山洞里既不会囚禁失踪多年的什么武林前辈,也没有埋藏失传多年的什么武林秘笈,总之到目前

为止,我还没打算把故事往俗里套。当然,山洞里也不能什么都没有,不然淫贼跑这里来做什么?

山洞很大,最大直径处冒着一汪清泉,映射着细碎的阳光,然后四周还有一大片洞外没有的绿色草坪。这是吸引宋昱再度光顾的原因之一。由于此洞贯通南北,里边时有山风呼啸而过,将墙壁、石头吹得光可鉴人、一尘不染,倒似史前某位有洁癖的猿人的避暑山庄。上次宋昱闯进山洞后,对这天然居所很是流连,呆了好几天才离开。离开主要是因为一个人觉得寂寞,因此当时他便琢磨着下次再来一定要带个美女。除此,宋昱还考虑了很多,比如:将来如果为名气所累,被女人追逐被男人追杀,倒也可将此地作为自己的秘密巢穴,任谁都找不见——真个叫人乐不可支。

走进山洞,凉风习习,宋昱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于是决定回过头看看牵着的是哪个美女的手。

热烈掌声,答案揭晓:黄鹂!

这个结果对淫贼来说应该是比较满意的,先前他遇到了太多的不如意,所以老天有时可能会稍稍开恩一下。可是这样一来,笔者却有点不知所措了。这小丫头傻不拉唧的,落到了诡计多端的宋昱手里,基本上大势已去,再没什么悬念。

——对于突如其来的女主角身份,黄鹂却显得认识不足,和宋昱互瞪了一眼,赶紧甩脱手跑开几步,后来觉得应该表现得羞怯一点,便惊魂未定道:"你你你你你……"宋昱打了个放肆的哈欠,左右瞧瞧,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跷起二郎腿,左手托着右肘,右手两个手指托着脸颊,脸上泛滥着无比欠揍的洋洋得意,"你你你什么呀?小美人。"黄鹂一边估量着眼下的形势,一边继续惊魂未定着,"你怎么可以拉着人家乱跑?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乱来!你乱来我也不怕!反正……不许你乱来!"宋昱嘿嘿嘿嘿:"什么叫乱来呀,小美人。" "就是……"黄鹂脸红了红,赶紧改变话题,"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白姐姐等一下找不见我……"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嘿嘿……"宋昱咧着嘴,做了个鬼脸。

"对了,你是坏人,我们还得把你抓起来!"黄鹂忽然想起这事,反而不惊慌了,神情变得专业起来,"你要不要跟我走?" "哈哈哈哈!真逗呀你!"宋昱笑得四肢乱舞。

忽听风声一紧,脖子一凉,瞪眼一看:啊!钢刀一把!

捕快小美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佩刀,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它架住了宋昱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要不要跟我走?" "你你你……"淫贼拾人牙慧,也惊魂未定起来,"我,我如果说……’不!’你,你会怎样?"小捕快的眼珠朝天转了转,想不起"犯人说不"的情况下该怎么应对,就把刀收了回来,道:"那以后再说吧,我得走了。"宋昱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见黄鹂转身朝洞外走去,赶紧叫:"等等!我……"黄鹂侧身回眸,等他说话——洞外的杂草将日光切成碎片,星星点点。小美人捕快窈窕动人,宋昱顿有窒息之感,"我是想说……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那当然啦,我可厉害了!嘻嘻,走了!"黄鹂嫣然一笑,蹦蹦跳跳,没入洞的流光溢彩中。其时的情景,让人仿佛置身童话,很悲凉地看着美丽的仙女翩翩离去,消失在魔法幻境之中……

……照这笔调,后面的故事就是:宋昱的心为黄鹂离去那一刻的美丽身影所动,决定爱上这个小美人,于是变得浑浑噩噩,整天就知道追在她屁股后面痴痴迷迷,置天下芳草于不顾。于是,采花大业从此荒废,淫贼生涯就此完结……不行不行!怎么能就这么结束了?真是乱来!

看我制造转机。

小捕快跑出山洞,满目皆是一人高的杂草,登时找不到北。正不知所措,忽闻地面瑟瑟作响,低头一看,见有条蛇到处乱爬,吓得尖叫一声,逃回山洞,正好撞在了追出来的宋昱的身上——突如其来,宋昱美人入怀,目瞪口呆,喜出望外……没错!就是这样。

"你怎么啦?"宋昱瞧着怀里的黄鹂,问。

黄鹂心惊胆战地回头朝洞口望去,确认那条长虫没有追进来,松了口气,不过心还在怦怦乱跳,没有回答宋昱。

"是不是舍不得我?"宋昱自以为是。

黄鹂抬眼看了他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扑在这男人的身上,惊得赶紧推他。宋昱却把双手箍紧,不让她推开,一边盯着她羞红的脸蛋连声感叹:"真是个美人呀!真是个美人!" "你干吗呀?放手!真不像话!"黄鹂挣扎。

宋昱搂得开心,哪里肯放:"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真是爱死你了!" "来!让我亲一下!"宋昱得寸进尺,眯起眼,歪着头,在黄鹂的小嘴上"嗞"地嘬了一口。黄鹂仍旧瞪着眼,瞪得比刚才还大——这是小捕快的初吻,不太明白。初出茅庐的黄鹂落在了身经百战的淫贼手里,只一个回合便失去了反抗能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另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却搅乱了这个进程,那就是小祸星孔雀的突然出现。孔雀从洞口的草丛中探出了头,惊叫:"喂!你们在干吗?"——为什么说孔雀的出现是情理之中呢?且听分说:客栈里的浓烟是孔雀摔破一个瓶子造成的。前文提到,孔雀是个用毒专家,这烟雾虽然对人体无害,却能在不小的范围里迷住人的视线,就算是一种另类毒药吧。既是毒药,就有解药,或者说,施药者必有破解之法,不然没事迷住自己的视线做什么?孔雀打破烟瓶,或是无意或是有意,但决不会连自己也中招,陷入迷雾中不辨西东。

当时客栈里烟雾缭绕,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到处乱跑,小祸星戴着红外线隐形眼镜什么都能看见,于是兴奋莫名,东张西望。然后就看见宋昱伸着手到处瞎摸,似乎想抓住谁。孔雀觉得有趣,便想把手伸给他,看他玩什么花样。但淫贼手快,先抓住了黄鹂,二话不说,破窗而去。孔雀好奇,就跟在二人身后,一直跟到了有山洞的这座山。一开始因为杂草的缘故,失去了目标,一番好找耽误了不少时间,就在宋昱即将得手的时候,孔雀找到了这个山洞,然后一声惊叫,扫了大家的兴。

后面的事应该是这样——黄鹂从欲望迷失中惊醒,奋力推开宋昱,跑到一边咬嘴唇,羞得要命;宋昱眼看要得逞却被横空杀出的小祸星给坏了好事,站在原地呼哧呼哧,气得要命;孔雀对自己的不合时宜无动于衷,见这山洞构造奇特、水木天成,立刻忘了刚才两人的奇怪举动,奔进山洞连声欢呼,乐得要命。

这样一来,又什么事都发生不了了。宋昱被打断了兴致,很可能一气之下,扬长而去,把这个原本打算作为自己归隐巢穴的山洞让给了小祸星孔雀。

故事发展成这样,不免尴尬。

其实,当初在客栈里,如果宋昱没有拉住黄鹂,直接牵住了孔雀故意伸来的手,带她一路狂奔到了这里,不管三七二十一……这小祸星虽然鬼灵精怪,但毕竟年幼无知,一经挑逗,肯定跟黄鹂一样无力招架,而且最关键的是,在整个过程中都不会有人打扰,那么,宋昱连日来多磨的好事想必也就成了。

故事重新来过,客栈的浓烟中,宋昱拉住的不是黄鹂,而是孔雀,这显然是一只他不大愿意拉住的手……

东方人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西方人说: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被弄糟,让他去做就一定会弄糟。咱不能对所有的事都抱很大希望。

——淫贼回过头看见拉住的是孔雀,很想叹气,但是由于先前春药的后劲还没完全过去,现在终于制造出了一个孤男寡女的机会,就不叹气了。

末。旋钮

小捕快黄鹂未经人事、天真无邪,在淫贼的淫威下难免无力自持。小祸星孔雀同样未经人事、天真无邪,可是对淫贼来说却有了不小的难度。这主要是因为后者有着前者没有的贪玩心性,只要眼前有个活人,孔雀就忍不住想使点儿坏。尤其是淫贼宋昱,孔雀认定此人全世界最好欺负。于是,宋昱搂住她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像黄鹂那样恍恍惚惚,还嘻嘻地奸笑了起来。

宋昱认为在欲望泛滥的时候,女孩不宜奸笑,便撅起嘴在孔雀的脸上四处游移,以便用嘴堵住那败兴的嘻嘻声。漂亮女孩的脸不大。女孩见这男人用嘴巴吸她的嘴巴,觉得有趣,就反其道而行,吹起气来。结果,宋昱的腮帮子被灌得鼓鼓的,大皱其眉,恨不能立刻喊停,腾出嘴巴来教训她:臭丫头,你当吹气球呀!

欲望泛滥的时候,除了不宜奸笑、不宜在接吻的时候吹气,也不宜教训人。宋昱只好另想法子,把舌头伸进了女孩的嘴里,很不要脸地搅来搅去。这对孔雀来说又是个新鲜的经历。如果换成黄鹂,便会有大敌入侵的感觉。但孔雀不是小捕快,孔雀是小祸星,小祸星遭遇舌头的第一反应就是:咬咬看……

——宋昱当时的动作挺糟糕,面色通红肌肉紧张,臀部高高撅起,两只手掌心向外,十指炸开似的迸放着,衔在孔雀脸上的嘴巴发出愤怒无助的呜呜声。孔雀咬完后尝到了一丝血腥,不大喜欢这味道,便松开了牙,把那总算没咬断的舌头吐了出来。宋昱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勃然大怒,说不出话来。

孔雀没心没肺这一咬,已经把宋昱的欲念完全断送了,剩下的事就是两人什么也不干,淫贼想办法摆脱小祸星,并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再招惹她——这个说法有点主观,淫贼不干了是淫贼自己的想法。小祸星是这么容易摆脱的吗?

宋昱坐在草地上,气得呼哧呼哧。孔雀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忽然怦然心动,背起手在原地晃了晃身子,扭扭捏捏,颇有少女春心萌动的架势。但淫贼在舌尖疼痛中,坚决认定了这少女就是集世间一切不可理喻之大成,对少女突如其来的"春意盎然"视而不见,只管恨恨地检讨着这几天来的倒霉根源。

孔雀越看越觉得宋昱可爱,越看越怦然心动,就走了过去,蹲在他跟前,盯着他猛看。

宋昱心里不由一阵发毛——这死丫头又想干什么?

孔雀见他嘴角挂着血丝,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擦擦。

坐在地上的宋昱吓得以手代脚,连退了数步,嚷嚷着:"你别过来。"孔雀对拒绝的话免疫,依旧春意盎然:"别跑别跑,帮你治舌头啦。"说着还取出了个小瓷瓶。

妈呀!你还没把我治够——淫贼怒不可遏,忽然一阵暴力冲动,蹦了起来,两手直奔孔雀的脖子而去,一边大吼:"信不信我掐死你个小……小……咳咳……"淫贼大吼的时候,孔雀见流血的舌头忽然近在咫尺,就顺势把瓷瓶里的粉状物体撒了进去,却忘了躲避那双青筋怒迸的大手,还有凌空而下的男人身躯……

"砰!"——尖叫声,草屑飞扬。

宋昱发觉口中唾沫发苦,只道是又中了招,惊得赶紧放开孔雀脖子上的双手,翻滚到一边,捏住自己的喉咙,兀自咳个不停,直到确认没吞落半点苦味药粉,才稍稍放心,然后又发觉舌头不疼了,血也被止住了,乐得大叫起来。

如果孔雀没有被他掐昏过去的话,听见淫贼这时候的大叫,只怕还是得乖乖昏过去——淫贼狂笑着大叫:"哈哈,舌头好了!这死丫头下错药了!"宋昱的逻辑是,孔雀本想用什么歹毒的东西对付他,慌乱中拿错了治疗舌头的药,结果使坏没使成还帮了他的大忙,因此继续大笑:"臭丫头你也有今天呀!"——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但是你能怪他吗?谁知道小祸星会突然良心发现呢?或者说,谁知道小祸星会在这当口起了好心呢?反正现在小祸星被淫贼扑倒,掐昏了,没了辩解的机会。而淫贼更是认定自己时来运转,天助我也。

这下好了,故事重新进入正轨。淫贼七手八脚把孔雀的衣服撕扯了个七零八落,兴奋得直搓手,这时不管是山崩海啸还是天打雷劈也阻止不了了。

如果这是一部当代的古装电影,下面必定是摄像机的镜头缓缓举向天空,在如泣如诉的背景音乐下,浮云万里,阳光普照……

忘了件事,这是在山洞里。摄像机向上拉起的时候,撞在了洞顶的石头上,掉落在地,镜头回到了宋昱的脸上——那是一张极度错愕的脸孔雀的绿裙子被撕开的时候,除了两条让人大饱眼福的玉腿,淫贼还看见了一件用金丝织成的小内裤,冰凉冰凉、闪闪发光,裤腰上并排着三个金属旋钮。

有机关的裤子肯定不是小祸星自己的主意,小女孩没那观念。这是她老妈给弄的。前文说了,该妈为过气侠女,难忘年轻时候的风光,怂恿女儿离家闯荡江湖,但又不放心那些到处都是、防不胜防的好色之徒,便给了她一件刀枪不入的金丝内裤。不知道窍门的话谁也脱不下来。

宋昱见多识广,知道这是贞操裤,心下索然,在那三个金属旋钮上胡乱拧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颓然躺倒:"天啊,难道这就是报应?"其实,如果现在我把这个故事重新定位,于文也无大碍,还少了读者惊呼上当的尴尬。但这种两面三刀的写作态度难免为人所不齿,定要被痛批为"不专业、不敬业,视小说创作如儿戏".但你知道,我是个矜持的作者,矜持通常害羞,因而心虚。心虚的人即便知错不改也不会说出来,因为小说只要还没结束,作者都可以说这样的一句话:"其实,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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