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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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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古

-真理是永远不会变的!-

-即使它永远不被承认。-

没有任何一件事物能抵拒岁月的侵袭。从古到今,没有长生不死的生命,也没有永盛不衰的王朝。即使能智慧如佛陀,在纱罗双树凋零之日也会摇摇冥灭;即使绮丽奢华如巴比伦者,当文明车轴走到尽头时也会倾刻间崩塌。

天地无情,白云苍狗。

一切正如梨园精舍中:诸行无常,盛者必衰”淡淡的呤唱.

可就算到了我们生命年轮的最后一圈,我们也不应忘记曾轰轰烈烈的传奇――

――那是风的史诗,那是血的神话……

苦断尊生于武林历443年。

他出生平民阶层,他的父亲是一个手工艺人,他的母亲是一名主妇。正是因为如此,他自幼对平民阶层的饥寒痛苦有着深入的体会。内心里对高高在上,任意屠戮奴役平民的武者十分不满。

在苦断尊20岁时,就是武林历463年,他的家乡发生了一场大面积饥荒,他的父母因此而

去世,他为了生存,同年加入了武林第一帮派──“儒宗”

“儒宗”的在当时已经有四百余年的历史,居说是一位“上古儒侠”所开创这位大侠被后世尊为“武圣祖”,即是一切武者的祖师爷,他的出生日也被作为武林历的元年。

到了苦断尊加入时,“儒宗”规模之大,势力之广,人数之多,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天下有一半的武者都曾加入过“儒宗”。作为一个平民,能够加入儒宗,成为一个武者,实在是一件难得的殊荣。

可苦断尊却并不高兴。据说,他曾对一位同门说过:“儒宗现在的情况,就像一个人爬山,已经爬到了山顶,当然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可然后呢?无论往那里走,都是下坡路!“这种胆大包天的语言立时把那一位同门吓了一大跳。

当时,儒宗的宗主是青衣夫子,他思想继承了前几任宗主的风格,即是宽厚包容,充满了儒家“仁”的思想。在武林界声望很好。其它的帮派也愿意在儒宗的领御下分享权力和利益。可是这种宽仁却是无法泽被到平民阶层的。这种包容反而更助长了武者对平民欺凌。在青衣夫子在位的时间里,各地都有平民暴动发生。

不过那的确是一个武林大一统,相对平静的时代,因此被后世称作靖平时代。

青衣夫子在位二十年,于武林历465年去世,终年七十一岁。他临终时说道:“青衣北去,法字西来,瑰巍峰毁,天下乱始然。”这句话被看作是对后世的预言。

接任宗主位子的是青衣武帝。他出生于武林历448年,出身武者家庭,父母均是儒宗中很有地位的武者。据说他出生时,“天降青花,百鸟交鸣,有一股明黄气直冲斗牛,异数不可言表”。

青衣武帝天份极高,在他七岁时,他已经悟通了儒宗的“怀抱天下”奇功,在十岁时,便被青衣夫子破格提拔入“观星阁”研究上古儒侠留下的难解之迷──七页简书。到他十五岁时,他的武功,在宗主以下已经无人能比肩。其心智才能亦令人难望项背,于是就被青衣夫子定为“接班人”了。

青衣武帝于武林历465年接任宗主,当时只有十七岁。武林志记载,他“面如秋月,形如处子。”

青衣武帝继承了青衣夫子一向宽仁的作风,这次权力的交接十分的平稳。

宗主更换了,可苦断尊没有感觉到变化,他还是时常看见阳光下血意和街头的冻俘。他的心里愈加的忿闷,对现实不满,可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这让他更加苦恼。

在一次上瑰巍峰时,他在连袂瀑布旁坐了一天一夜,忽然开朗,悟出天下万物至理(……他坐在瀑布前,听着瀑布一泻千丈滂溥的声音,又听见鸟儿在崖上树梢啼鸣,他低下头,看见水里有鱼在欢快的游动,他忽然生出一古怪的念头,为什么鸟儿只能在树上歌唱,而鱼只能在水游呢?大概这就是大自然的规定吧,鸟儿和鱼大约也知道这种规定,所以不会违反。这种自然而然的规定,就是万物滋长,生命沿继的要道。……那么人也是一定要尊守某种规定,才能更好的生活吧…… ──选自<<青衣传奇>>卷三)苦断尊不知道,他已经悟出后来他创建“法盟”的基本思想──“法御”。于是,此后不久,他退出了儒宗。

武林历467年,苦断尊西渡“落缤江”与西边的诸多流浪武者交换思想,切磋武功,其间,他认识了水镜花。

关于水镜花的身世各种史料记载不一,现在比较为大多数人认同的是武林志中记述,她出身于平民阶层,其先祖可能是上古时贵族,她遇上苦断尊时,正好20岁。

他们二人的相遇并不像是许多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浪漫旖妮,事实上他们相识时关系十分一般。

水镜花绝对是古代女权主义者的代表。她常常穿着邋遢,不修边辐,和一群不相识的武者饮酒狂欢。她对当时女性的现状十分不满。当时的女性的地位很低,既使是为数不多的女武者,她们的地位也无法和男性相比。

这导至水镜花对男性看法偏激。

她曾对苦断尊说过:“和你们男人打交道,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锋利的刀。”

苦断尊回答:“那是因为你还没遇上我。”

武林历470年,苦断尊隐居于“望月小筑”,苦苦思索着改变社会的方法。他认为,儒宗的思想已经过时了,它充满了迂腐与浮华,他需要建立一种新的思想体系,也要开创一门前所未有的武功。

五年后,年际32岁的苦断尊出关,他已经创建了一种“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的武功即──“无上至法”

他遂后向水镜花求婚,当时,水镜花也是26岁老姑娘了,可她说:“大丈夫事业未成,何以家为?”

苦断尊受她的鼓舞,于476年开始创建“法盟”。他创立了“武者诫”,这是武林界第一部对武者行为明文制约的条例。意义十分深远,在武者诫中,苦断尊明确提出,“无尊无卑,无长无幼,皆尊此道行焉。”这种平等思想受到平民阶层极大的拥护,许多平民和流浪武者加入了法盟。法盟发展之快超过了苦断尊自己的想像。

到了武林历478年,法盟的势力已经超过西方一切门派。于是,苦断尊开始把目光投向东方,中原武林。

武林历478年十月五日,苦断尊率三千法盟弟子东渡过落缤江。想起十一年前西渡的旧事,他感慨不已,说:“北雁终于南归了。”

当时的中原武林,儒宗仍然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可由于武者的骄横,各地平民暴动不断。儒宗宗主青衣武帝虽然几次试图改革儒宗内部,但因为元老们的抵触,每次都不了了之。对于迅速崛起的法盟,元老们不屑一顾,在他们心中儒宗高高在上,不会有任何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青衣武帝却不这么乐观,他察觉到法盟终会成为儒宗的劲敌。因此,他给法盟盟主苦断尊写了一封措辞十分客气的信,邀请法盟和其它门派一样,与儒宗结盟,分享权利和利益。

这个提议被苦断尊断然拒绝,他在回信写到:“君以仁服人,世间之人无不可恕,余以法制众,天下众生无不可杀。”

说明了法盟和儒宗根本的分岐。

青衣武帝便改换策略,在表面上,仍然极力拉拢法盟,可在暗底里,却挑唆其它门派和法盟的冲突。本来法盟已经树大招风,这样一来,更是四面受敌。几次冲突过后,法盟实力大大消弱,许多精英骨埋黄沙。危局下的苦断尊决定背水一战,他按武林界中的传统,写了挑战书给青衣武帝,以求一战而决天下。这封信言辞激烈,把儒宗的元老挨个骂了一遍,对青衣武帝更是露骨的人身攻击。

可青衣武帝根本没把这封挑战书当一回事儿,其气度令人钦服。可元老们不依不饶,一定要青衣武帝接受挑战,否则就视其为懦夫。迫于压力,青衣武帝不得不同意于武林历480年五月二十日,在瑰巍峰与苦断尊决斗。

后来,他说:“这真是一件愚蠢透顶的事儿,儒宗早晚要毁在这一群老家伙手里!”

武林历480年五月二十日,清晨。青衣武帝与苦断尊决战于瑰巍峰之巅。法盟与儒宗的弟子总共有约一万人在旁观战。这一场大战,打得天地变色,鬼神泣号。史称“瑰巍一役”

一开始,青衣武帝就占了上风,他的“怀抱天下”一出,立刻“自成天地”,令对手无路可遁逃。可苦断尊的“无上至法”本身就是无法可依,无序可寻,青衣武帝一时间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二人不分胜负地斗了三天,一攻一守,精妙绝伦。引得围观弟子嘘唏赞叹不已。

到了第三天,就是武林历480年五月二十三日 ,傍晚,青衣武帝终于将“怀抱天下”的功力摧至顶峰,攻势如潮,无所不至,滚滚而来。苦断尊招架不住,眼见就要败北,忽然,他脑中一亮,将无上至法的功力倒施出来,由至法化为无法,“无上至法”激变为“无法无天”!结果一招出手,一股沛不可当的罡气瞬时突破了

青衣武帝的“自成天地”,猛烈难抑,竟生生扫平了半个“瑰巍峰”。群观的一万多弟子,当场有七千人送命。其余的人疯的疯,废的废,应证了青衣夫子临终时的预言。

青衣武帝也受到重创。

“瑰巍一役”儒宗败北,按照武林界的传统,武林历481年青衣武帝解散了儒宗。这个具有四百年历史,一度人杰倍出,物宝天华的第一大派就这样凄惶的收场了。有许多儒宗的武者悲痛欲绝,自尽身亡。

以此为标志,靖平时代结束。

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

那是一个梦想破灭的时代。

一度令人热血沸腾的变革思想最终成沦为不切实际的幻想,社会并没有像许多高上的智者和卑微的平民所希望的那样向着光明富足平等发展,而是无可奈何地陷入混乱与惊惶。那阳光下伪善的面孔,和暗夜中吃人的鬼魅,成了经历过那个时期人心头不可抹灭的印迹。

后世称其为“赤红时代”。

法盟虽然击败了儒宗,但它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统御整个武林。苦断尊清醒地认识这一点。年际不惑的他在一次饮宴上对他的亲信慕容奇英说:“我的头上还悬着无数把刀,现在还不是可放心睡觉的时候。”

慕容奇英十分赞同。

他是法盟出名的“侠少”。出生于武林历460年,父母是西方武林的武者。他在很小时,就展现出于众不同的才华。年十八岁时,他与同乡一起加入刚刚成立不久的法盟。胸怀大志,常纵论天下人物,对儒宗,青衣武帝均有不屑之色。当时的法盟人才稀零,有许多人加入不久又退出了。友人劝慕容奇英说:“这里没有你的梦想,不如另谋高就。不然,岂非浪费了你的才华?“慕容奇英回答道:“我的成功不是在别的地方等着我,它埋在这里土地下,正等着我把它挖出来。“其后不久,他自创一套刀法,名曰“水天一色刀”。以静制动,以慢打快,其来也渐,其入也深。曾一战连败二十三人名动武林。

而他的敌手,往往在他还刀入鞘,转身走出几十步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在苦断尊东渡落缤江后,慕容奇英已经被提拔为盟中的“执掌使”成为苦断尊的左右手。那一年,他只有20岁。人皆呼之为“少使”。

他思想开明,力主变革,对平民阶层十分关心。武林历482年末,慕容奇英在武者诫的基础上起草了“武林诫”,对原来的条律作了大辐修改,改变了原来条律中对平民的歧视和不公。经苦断尊同意后颁布武林。

这件事引起了一大批守旧武者的不满,为他的结局种下祸因。

到了武林历485年,武林界还是一片分崩离支的局面。在中原一带,法盟控制了绝大多数的地域。但还有“九圣天”,“青风一叶盟”,“论杯别院”三大势力割据四方。

这是一个枥精图治的时期,正值盛年的苦断尊旦夜兢兢,宵衣旰食。这也是法盟的一个黄金时代,武者们纪律上令行禁止,政治上公正清明。受尽苦难的平民在那个时期感受到太平盛世将近,许多人从千里之外迁移而来,在法盟的统治区定居。武林历487年,苦断尊东游巡视天下,见各地平民武者相处合谐,百业兴旺。有些地方甚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令他激动不已。看着少时的理想一步步变为现实,苦断尊踌躇满志,他说:“惊蜇了!。”

法盟的威望在这一时期达到绝高之境,其它三大门派中的武者也纷纷要求其领导者效仿法盟,改革以图新生。在内外一片呼声中,武林历490年,“九圣天”,“青风一叶盟”,“论杯别院”先后与法盟签定盟约。

史称“三剑之盟”。

盟约中,承认了法盟的领导地位,并以“武林诫”为统一的法典。

武林历490年十月一日,47岁的苦断尊主持会盟大典,他将四支精钢利剑投入溶炉,铸成一尊大鼎,像征着武林一统,天下稳固。在那一刻,他眼中泪光闪烁,想起了许多往事,包括他的父母,同门,师尊,还有水镜花。

──水镜花在武林历479年,法盟和“七圣天”的一次冲突中,被同门误伤,其后不久病逝。年仅28岁。

临终时,她望着窗外的挂霜的枝梢,笑着说:“可惜我看不到那株花开呀……”

苦断尊终于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创立了又一个大一统的武林,可是人们大都只注意了他成功的显赫,又有几个人能了解他坚强外表下那一颗悲怆苦痛的心灵呢?

武林界终于又统一了,这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件值得庆贺事,人们乐观的认为,在法盟的统御下,武林界会进一步和平昌盛。

可是很快这个美好的愿望就幻灭了。因为,当在野变成当权,创业变成守业时,许多事都会起微妙的变化。

法盟中的武者也不会例外。

渐渐地,他们的脾气大了,他们的嗓子粗了,吃得也好,穿的也好了,话说得多了,实话变得少了,会开得多了,实事儿做得少了。这一切在自然而然中变化,包括本来严明的“武林诫”也变得有名无实,越往上,约束力越弱。

慕容奇英忧虑重重,他是少数还保持清醒头脑的人之一。他任法盟“执掌使”,就是执掌盟中的法令。对于大批武者的腐化堕落,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力量的薄弱。因此,他于武林历495年向苦断尊提出,在盟主以下,建立“勘查院”。由他亲自挑选盟中精英,专门监署盟中一切武者的行为,发现有违犯条律者立刻严惩。

苦断尊表示同意。

“勘查院”于武林历496年正式成立,慕容奇英铁腕风雷,在一年时间,共查办了三十七件大案,有一百多名武者被逐出盟去,盟中风气有所好转。史称“慕容新政”。可正如水坝上一旦裂开口子,水的力量就会让它越裂越大一样,在遂后的几年中,案件越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法盟中的守旧派对慕容奇英攻击也愈加激烈,说他建立“勘查院”是为了抢夺实权,勘查院中的人都是他的“自家班底”,目地是为了“架空”苦断尊。

慕容奇英没有退缩,他仍然壮志怀烈,在对苦断尊的上书中写到:“如果律法不能对上层领导加以约束,那么由此带来的独裁,要比无律法的时代可怕一百倍!”

武林历498年,守旧分子暗潮涌动,慕容奇英则再次上书苦断尊,报告了盟中普遍的腐败现象,痛心疾首的说:“如再不加振作,亡盟之日,可计数矣。”他要求苦断尊给于勘查院更大的权力,让勘查院可以独立调查,收押,审判自盟主以下一切人员。他还提议,设立“考察司”,专职负责对盟中担任各项职务的武者进行考核,选拔,任命,罢免。他说:“如此一来,必能使贤者任之,庸者去之。”除此之外,他劝诫苦断尊说,盟主的后继人是关系连盟未来的关键大事,身为盟主,一定要征集大多数人的意见才可以确定合适人选。绝对不能搞个人与个人的“交班”。

这些革新的想法锐意进取,远远超跃同时代人

可苦断尊却犹豫了。

── 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变革。

守旧分子察觉到苦断尊的忧豫,他们更加叫喧要慕容奇英去职,并四处攻击革新派武者。武林历498年,三月七日,法盟中“九长使”即“临”“兵”“斗”“者”“皆”“阵”“裂”“前”“行”九人到苦断尊面前哭诉,历数革新派的种种不是,要求苦断尊罢免慕容奇英。史称“哭庙”事件。遂后,九人纠集一百二十武者,到慕容府前滋事。面对来势汹汹的九长使,慕容奇英笑道:“大好头颅在此,谁于取之?”

他手持“水天一色”刀立在门口,威风凛凛,一百多人皆畏缩不敢近前。

但是迫于压力,武林历499年苦断尊下令解散“勘查院”。“慕容新政”历时四年,功亏一篑。

当守旧派们弹冠相庆时,慕容奇英对家人无奈地说:“这件事儿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底,像现在这样半途而夭的话……我是准备死无葬身之地的了。“武林历500年,他辞去了“执掌使”之职,告老还乡。

他临行前,苦断尊在盟中摆酒替他送行,盟中武者只来了寥寥数人,情景清冷凄凉。苦断尊与他共饮十数杯,二人皆有满腹苦楚。慕容奇英说:“我一人之去留不是什么大事,可法盟革新断乎不能轻慢呀,盟主要乾纲独断,对奸宵小人不可容息!“年已57岁,华发苍苍的苦断尊长叹道:“我老了,很多事情也已经力不从心了……”

慕容奇英闻言潸然泪下,三拜而别。

他回到落缤江西岸,希望能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正像他自己预见的一样,法盟中守旧派并没有放过他……

武林历503年,四月七日,黄昏,他独坐小酌,刚喝了一杯,顿时感到双眼火烧样的剧痛,接着目不能视物,他心知有变,伸手去拿身边的“水天一色刀”,却抓了一空──

然后,他的“水天一色刀”就砍在了他自已的身上。

他怒吼一声,像是一条濒死的龙──

接着,又有更多的刀又砍在他的身上,他须发贲张,吼声连连,可很快就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一代叱咤风云革新人物慕容奇英就这样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人世,年仅43岁。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拔去了他们喉中一根鱼骨,他们从此再没有什么顾虑,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行事了。可对大多数平民来说,这无疑是他们改良希望的破灭。天色暗淡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太阳。

他们为此悲恸泣零。

可是平民们没有想到──

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后来的许多岁月里 ,他们的泪水几乎汇成一条血意长河,在静秘处,默默的流淌……

我们几乎已经忘记了,在这个时代里,还有一位英雄。

青衣武帝不是一个轻易会消沉的人。

他的性格坚韧,锋芒藏而不露。在武林历481年解散儒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认真的思考。他觉得法盟的这一次胜利可能是一点侥幸。但是,即便“瑰巍一役”儒宗取胜,儒宗自身的弊病也会在某一天的清晨让它彻底崩溃。

青衣武帝需要对“儒”的思想进行反省,赋与其新生命。

武林历483年,青衣武帝一身落拓,一袭青衫,一头乱发,独自一人北涉“大流沙”。他要去北方的“慈航古刹”,去求见天下闻名的智者“普渡慈航”大师,请教关于天,地,人的许多困惑问题。

在大流沙中,他拾到一个婴儿。

(……武帝一时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那哭声十分清晰,是婴儿的哭啼……当武帝用手指把水滴小心的喂到她的嘴里时,她立刻笑了,瞳仁映着太阳发出金色的光泽,就像是一个圣婴……──选自青衣传奇卷四)

青衣武帝为这个女孩起名──青若兰。

后人称她作青衣若兰。

在许多年后,她的美貌,智慧,为那个阴郁的时代增添了几许明艳的光彩。

青衣武帝抱着青若兰在大流沙里走了许久,由于准备不足,他们险些因为缺水而倒毙在半途中,可幸运之神依然眷顾他们,他们遇上了骆驼商队,终于走出了大流沙。

武林历483年十一月四日,青衣武帝到达了武者们心目中的圣地──慈航古刹。

可惜普渡慈航大师已经在四年前坐化成为“即身佛”。但在他圆寂前已经预见了青衣武帝的到来,留下一张谒帖,其内容是说,在一个叫“天尽头”的地方有青衣武帝的缘果。

“天尽头”是传说中极东之地,据说,太阳每日从那里的海中升起。那里海水被太阳真火烧得终年沸腾,炽热的蒸气灭杀一切生灵。

青衣武帝在普渡慈航的金身前静坐冥思了三天,然后收拾行装,向东进发。

本来他想把青若兰寄养一位好心人的家中,可是青若兰一离开他,就哭闹不休,无奈何,他只好带着青若兰踏上征途。

青衣武帝的这次远行一共向东走了一万七千里,历时四年,途经“金色江”“莫天窟”“静寂岭”,克服了难已想象的艰难困苦,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

武林历488年,青衣武帝已经40岁了,青若兰也长成了冰雪聪明的稚龄女童。二月十四日,他们终于到了“天尽头”。

可天尽头并不像是传说中那么神奇,眼前只有一片炎热如火的荒丘。哪里有普渡慈航所说的“缘果”?

青衣武帝悲从中来,莫可抑止,在一片黄土之上放声大哭。

然后就发生了奇迹。

凡是被他的泪水浸过的黄土全都褪去,露出了一条惨金色砖辅成的通天大道。

这条大道通向一个极其神秘的地方。

──“天外天”。

大多数人认为,“天外天”是青衣武帝或他的后人杜撰出来的,目的不过为了神化儒宗。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从武林历488年到武林历510年这段时间里,青衣武帝的行踪就成了一个迷。据青衣武帝所著的“武林春秋”所描述,天外天是迷离而奇幻的世外桃源。那里“土地平阔,山水绮丽,白玉雕成楼阁,长虹练成桥梁“。那里的人自称为佛教众,都是性情温和的宗教徒。民风敦厚朴实。

天外天资源富足,有很高的文明成就。“寺庙宫殿高可达九重,用汉白玉修建,以黄金为主要装饰。道路以条石辅就,有专人打扫。妇女喜欢以靛青染织长裙,并以蓝宝石作头饰;男子爱将头发染成金色,着深色长衫。“人们举止彬彬有礼,谈吐斯文优雅。社会主要分两个阶层,一个阶层是由“思考者”组成,是智者和哲人的群体,主要从事艺术,哲学,和教育工作。另外一个阶层是“手工者”,担任大部分社会基础劳动。这两个阶层界线不分明,有很多“手工者”本身也是博学的“思考者”。

佛教众重视探索和创新,他们喜欢富有浪漫主义的构思,还有大胆的设想。青衣武帝在宫殿中见到许多精美别致的壁画,有些是写实风格,有些只是单纯表达某种情绪,还有一些是对未来的想像。他还翻阅了许多新思想的卷轴和新发明的构图,其中,光是关于飞行器的设计图就有二十七种之多。有一些想法惊世骇俗,一种对能量形式的猜想是这样的:“能量很可能隐于物质之中有待激发,极小,极少的物质也可能激发威力极大的能量。”

这一切令青衣武帝叹为观止,他问佛教众的学者:“为什么不把这些构思付诸实际呢?”

学者答道:“这些的确是伟大思想,但也是危险的,我们不知道它会带来些什么?”

青衣武帝感到了武者们的浅薄,他和青若兰于武林历488年开始在天外天定居,在几年中,他努力学习天外天的文化充实自己的思想。

武林历490年,青衣武帝开始撰写史诗“武林春秋”。

武林历500年,“武林春秋”著写完成。共计十万四千五百二十三字,分“史”“集”“论”“传”四个部分。记述了从武林历元年起到武林历480年所有历史事件,包括那时武林界主流思想脉络,文化状态。文字古朴激扬,是一部宏篇巨著。

这部书中也记述了青衣武帝的政治思想。他在“论”中写到:“一个静如死水的社会是独裁的社会,一项没人反对的政策是怯懦的政策,一个全票通过的领袖一定是个暴君!”

真可谓文如利剑,令人如芒刺在背,大汗淋漓。

武林历500年,青若兰十五岁,正值妙龄。武林志中形容她:“发如乌绸,冰肌胜雪,体态轻盈,姿容无双”。青若兰天性不喜习武,对乐律,诗词却很有天赋,尤其善于操琴。她十三岁时自创一曲“泣风呤”,弹时曲调哀怨起伏,高时可“几可裂九天行云”,低时如“秋风抚叶细不可闻”,弹到动情处,据说林中飞鸟也会结队而来,在空中久久盘旋,鸣啼以相合。

青衣武帝听了这首曲子后说:“这曲子中有天籁之声,非人间气象。只是小小年纪,指下乐声如此哀伤,恐有夭寿之兆。”

在天外天,青衣武帝还收了一名弟子。

枫晚出于武林历481年,其身世已无资料可考。青衣武帝见到他时,他正在“兰可寺”中绘制壁画。他想绘制一幅表现自然风景的画,可无论如何精心描绘也无法达到预想的效果。当枫晚请教青衣武帝时,青衣武帝未发一言,只是用手狠狠拍了他一下。

枫晚莫名其妙,十分气恼。

青衣武帝这才答道:“咄!天下万物本已成画,你又何必再画!”

枫晚大悟,遂拜青衣武帝为师。

武林志中记载:“枫晚性沉稳,寡言语,有古君子之风”

武林历501年秋,青衣武帝看见西飞的大雁,不禁想念中原的河山风光,但他年已53岁,功利之心渐渐淡泊,不愿再涉足武林界的纷争。于是,他只让枫晚带上“武林春秋”的手稿返回中原,希望能把他的思想在武林界光大传扬。

可青若兰却也一定要跟着去。

她说:“庸庸碌碌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

武林历501年末,枫晚和青若兰告别青衣武帝,踏上归途。他们俩却不知,这一去与青衣武帝竟成永别。到武林历510年,青衣武帝逝世,枫晚和青若兰一直没再回过天外天。

而这时的中原武林,却风暗云阙,大变将至。

慕容奇英的死对苦断尊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他本来果决的性格渐渐变得猜忌多疑。武林历503年秋,苦断尊忽然下令,辙免“临”“兵”“斗”“者”“皆”“阵”“裂”“前”“行”九人职务,同年十月,苦断尊宣布取消“武修长”“治政长”这两个职称,将军政大权重又集于一身。到年末,更惊人的消息传来,苦断尊下令重组“ 勘查院”,并赋于其更大的权力。

人人心中暗道:“盟主又要施行新政了,风水轮流转,保守派的好日子到头了!

勘察院新院主是一个孤傲的年青人。

司徒风烟在慕容奇英主政期间就在勘察院中任职,他为人刚愎,好走极端,喜与人争论,不肯服输,在建院之初,为堪察院开局一新立下不少功劳,确是一名干才。他曾经几次要求慕容奇英给予他更大的权限。慕容奇英却认为他性格浮燥,还需要多加历练。心高气傲的司徒风烟不依不饶要慕容奇英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后来,慕容奇英拿出了一个熟鸡蛋。

“你要是能把这个鸡蛋立在桌上,我就满足你的要求。”慕容奇英本以为性情急燥的司徒风烟绝不可能有这样定力和耐心。谁知司徒风烟想也没想,接过鸡蛋“啪”一声砸在桌上。鸡蛋破了,但也立住了。

“这就叫不破不立,先天下大乱,后天下大治!”

司徒风烟自负的说。

慕容奇英惊呆了。

但他倒底没满足司徒风烟的请求。

“其势太尽,如快牛破车,危险呀。”

在慕容奇英离开法盟时,苦断尊曾问他勘察院中还有哪些人才可用,慕容奇英举了几人,在说到司徒风烟时,他迟疑一阵,说:“此人才华天纵,未可多得,只是生性激傲,不可大用,不可大用。”

苦断尊并非有意不听慕容奇英忠告,无奈盟中革新人才已经无多,其中首推司徒风烟。不可大用的人终究被大用了。

司徒风烟任院主时,年仅28岁。真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当时盟中法纪松驰,许多武者生活糜烂一片,堂堂法盟树大中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司徒风烟刚欲振作,顿感阻力重重。私黑贿脏,拆污烂滩,让人无从下手。

然而胸怀大志的他又怎会裹足不前。司徒风烟决定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动作,把所有的污泥浊水都清出法盟,重新缔造一个乾纲清明的武林。于是风骤云急,一场浩劫拉开序幕──

武林历504年,司徒风烟上书苦断尊,他认为导至法盟现状的主要原因是儒宗的思想还在影响着法盟的武者,所有的腐败现象都是儒宗的“流毒”。他要求在法盟内部搞一次“肃清”,将“一小撮顽固透顶的儒宗保皇派“统统揭露出来,“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经苦断尊同意,武林历504年四月,勘察院的武者由原来三百名扩充至两千一百名,肃清运动正式展开。

当年就有五百三十人被控为“儒宗的潜伏分子”,被捕入勘察院。而这些人中,大多数是都反对司徒风烟的守旧派。检控他们的证据闪烁模糊,有些人只是说了几句儒宗的好话,或是称赞了靖平时代的青衣夫子,就被强加以罪。

勘察院监房数量远远不能满足要求,于是就一间房里挤十个人。空间狭小,环境潮湿,再加上没完没了的审讯,人们的精神全垮了。后来几天里,所有人都承认了所谓“受青衣武帝支使潜入法盟,进行阴谋活动”的罪名。

司徒派系武者认为这才刚刚开始。

他们说:“坏分子越打越多,黑线太粗太长”

武林历504年六月,发生了震惊武林的“苏使一案”。

苏紧眉自武林历500年后就接任法盟“执掌使”。在他任职期间,各地的平民暴动如滚油干柴,一个火星就掀起冲天烈焰。当时平民的口号是“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无法无天的没人敢杀!”。苏紧眉忙着四处平乱,疲于奔命。

看到妇女和儿童都拿着农具加入暴乱时,苏紧眉的心被震撼了。“名为剿贼,实为剿民呀……贼或能剿尽,民如何能屠清?”

曾几何时,如日中天的法盟到了如此风雨飘摇的地步?

曾几何时,俊杰精英都蜕变成了蠢材猪狗?!

苏紧眉怀着一腔愤懑,返回京城。

可他在京城街上看到的是一队队拖枷带锁要被押入勘察院的囚犯,除了武者之外也有大量的平民,甚至还有未知人事的幼童。

苏紧眉忍无可忍,盛怒之下,他闯入勘察院,当面质问司徒风烟居心何在。并且指着司徒风烟鼻子骂道:

“天下升平日久,俊材变庸材,庸材变蠢材,蠢材变猪狗我是知道的,万不料还会变出你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豺!”

司徒风烟当时没有说话,显得很克制。可了解他脾性的人心里都明白,苏紧眉大祸不远了!

果然不其然,武林历505年,三月四日,夜半时分,一群黑衣人闯入苏紧眉的住宅。苏紧眉本已经休息,听见动静后,他一跃而起,赤手与闯入者相搏。格杀四人,击伤十七人。最后,对手亮出了盟主的令牌。苏紧眉大声道:“匹夫无罪,要面见盟主!。”对方同意,但刚一出门,就趁其不备痛下毒手。挑断了他脚筋,用铁钩穿了锁骨,押上囚车直驶入勘察院。

苏紧眉在勘察院中渡过了生命中最后四天,司徒风烟为了迫他承认所谓“非法结党,意欲颠覆法盟”的罪名以四人为一班,轮番对他施用酷刑。到第四天,苏紧眉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头发指甲尽数脱落,双腿腐烂发黑。

他仍没有屈服,他对前来亲审的司徒风烟说:

“真理是永远不变的,既使它永远不被承认。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后人口伐如刀吗?!”司徒风烟说:“你错了,真理由我来写,你不过是我们通往伟大胜利的一点点阻力而已!”是夜,苏紧眉不堪受辱,嚼舌自尽。

似这般悲惨死去的又何止一个苏紧眉,仅武林历504年一年,在勘察院中被折磨死就有一百二十七人,致残有二百一十四人,折磨致疯不记其数。

而局面的混乱已如江河日下无可挽回了……

武林历505年五月,勘察院中的狂热分子放火烧了武圣庙,把上古儒侠的石像挖鼻去眼,丢在街上示众。

武林历505年七月,二千余名武者受煽动围攻法盟总坛“大成殿”。要求“保皇派”们出来认罪。

武林历505年九月,一千四百名武者冲砸了法盟分部“执令院”,院主卓孤凡被殴打致死。

武林历505年十一月,六百名武者在勘察院门口静坐,他们说:“司徒风烟对“儒”是假肃清,真保护,他自己就是儒宗的孝子贤孙!”

……

至此,肃清运动完全失控。司徒风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一小撮通往伟大胜利的阻力”!

他痛恸心肺,极力想表白自已忠诚,但被他培养出来的“年青侠少”们又怎会相信他那一套“鬼话”!?司徒风烟受到整整三天三夜的批斗,游行,审讯。于十一月十五日,“突发疯癫”狂笑着从勘察院五层高楼跳下,当场毙命。

一向革别人命的人终于被别人革命。

“赤红时代”因司徒风烟开始,却无法由他的死亡而结束,那就像一场瘟疫,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了。

武林历505年十二月,七日,风徐,有霜露。黄历上写着:利涉大川,风云暗潜。

在那一天, 在激进分子的幕后操纵下,共有一千七百名武者,包围了苦断尊的居所“苦柯筑”。要求苦断尊逊位。遭到断然拒绝后,他们封锁了“苦柯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切断了粮食和饮水的供给。这种情况一直持继了七天,其间苦断尊曾试图向法盟元老们求援,然而没有一个元老愿意前来“救驾”。

武林历505年十二月,十五日,无风,雾起。黄历上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63岁的苦断尊心力交瘁,走出“苦柯筑”。

“他微微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远处高高的天幕,幽暗的云霭,苍褐创痍的枝梢,那些曲卷枯黄还未凋落的叶子,还有近前这许多熟识或陌生的脸……

“所有被他目光注视的人都低下头去。可能谁也不忍心看这个衰弱不堪的老人绝望悲悯的样子吧。”

“风把苦断尊苍白的须发微微撩起,他啜嚅了一下,缓缓说道:

“我若不能再壮丽的生,我就只好壮丽的死了……”

“说完这句话,苦断尊抽出腰刀。刀光如雪,把他那满是皱纹的脸傍映得生白。在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闯荡江湖快意长歌许多日子里,回到了和水镜花,慕容奇英,一起豪气干云指点江山岁月中……

“他手中刀一扬,飞快的割断了颈脉,任一腔热血如喷瀑般的溅落……”

──<<赤红悲歌>>卷三

巨人逝去。正如他生前所言,他壮丽的一生在历史长卷中显得是那么耀眼夺目,无可比拟。

大厦覆倾,这个千创百孔的武林界又能付于何人呢──

武林历505年十二月,苦断尊死后,法盟中各个派系为争盟主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从武林历505年末到武林历506年初短短数个月里,法盟分裂成“奇派”,“潜派”,“哀派”,“秘派”,“困派”,“仇派”,六大派系,有如一群抢骨头的疯狗,自相攻轧,纠斗不休。

赤红时代的动乱把武林界原来完整的社会体系冲击得支离破碎,连基本的善恶美丑都被搅得混淆不清,只剩下欲言又止的嘴唇,闪烁不定的目光;而乱世中最悲哀总是平民。他们随着无法把握的命运,一步步哭泣战颤地陷入苦难的深渊。

乱世中也会有一些本来平庸的人忽然崛起,就像经过淬火的铁变成了精钢。这种人,就是英雄。

风十三少从未想过成为英雄,他生性懒散,放荡不羁,以一壶浊酒,三五好友相聚共醉为人生第一乐事。他出身名门,这样的浪荡形容令他的父亲―一位声望卓著的法盟元老无法容忍。

父亲很希望风十三少能继承家族传统,成为一位功绩显赫的武者,成为法盟的栋梁。

他不止一次地对风十三少说:“你为什么不能把武功练得好一点 把书念得好一点,把事情做得好一点,当一名正派的武者对来你说就是样讨厌吗?”

风十三少回答说:“树长得好是让人砍的,猪养得肥是让人杀的,好马好驴全是用来让人骑的,连好朋友都是用来出买的!我又何必当一个好武者来让人陷害呢?“气得老爷子当场给了他一巴掌,并断言他这辈子不会有出息了。

武林历500年,风十三少在他父亲的按排下,入法盟“公勤院”任职。担任的其实一个可有可无的闲差,他更乐的谈风呤月,五湖泛舟,逍遥快活。武林历504年,赤红之乱开始,勘察院的人以察案为名,接管了公勤院,这下子风十三少更是放了羊,差事上交,他时常醉酒骑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浪荡侯”的绰号就是那时叫开的。

武林志上载:“十三少性洒脱,善饮千杯不倒。其时,与左临悲,袁飞秋等人交好。”

武林历504年,风十三少的父亲因病故去,临终说:“火烧得太旺,会出大乱子。”

武林历505年,苦断尊去世,法盟内部分裂,天下一时大乱。醉生梦死的风十三少忽然恍悟过来,他意识到在此乱世,一味的韬光隐诲也难独善其身,在法盟内部六大派系斗得不亦乐乎之际,风十三少拉一帮旧时好友组结“自成一派”。他时年二十五岁。

“自成一派”没有任何政治野心,也不参于任何派系的争斗,是个自顾自的逍遥派。“奇”“潜”“哀”“秘”“困”“仇”六大派径自斗得七伤五痨,“自成一派”坐岸观火甚是自在。

这种情况后来发生改变。 在一次与友人出外郊游时,风十三少看到了一样令他惊愕的事实。

“……一开始,十三少以为是一只狗或是什么动物,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个人!……她的年龄大约十三四岁,身上能被称做衣服的只是几条碎布,灰色皮肤紧紧裹在骨架上,真是瘦得像柴火棍一样的怕人。她趴在地上喘息着,似饿得厉害,用手抠下岩石上的青苔和着泥土一起吞下肚去……

“风十三少觉得有些口渴,又直想呕出来,更难受得是那痛入骨髓的悲怆。他这时才发现,他并没有自认为的那么洒脱。”

“泪水从他眼中直滴下来,他本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在母亲去世时就干涸了……”

“……法盟成立至今已经有29年了!平民的生活却颠沛流离至此,近三十年来,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 <<赤红悲歌>>卷三

武林历506年初,风十三少利用“自成一派”与其它派系的良好关系,联络各派首脑,希望尽快结束内乱。六大派系其实也已经斗得精疲力竭,他们也乐于接受风十三少这个和事佬角色。因此,同年四月,风十三少在“自成一派”总堂设酒会,邀各派首脑参加,以便进行和谈。然而各派积怨已久,各打各的算盘,和谈进展举步维艰。这样的酒会从四月到十月共举办了五次,但进展殊少。武林历506年,十一月,风十三少再次举办酒会,众派首们在酒会上还是你争我吵,互不相让。酒会开到一半各派系以为又要无功而返了,这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 她就是青衣若兰。

武林历505年,青若兰和枫晚跋涉万里,终于回到中原。他们发现青衣武帝口中山河锦绣,风光万里的武林界已经被赤红之乱糟蹋得哀鸿遍野满目疮痍。枫晚用颤抖的手在诗中写到: ”

……

胆怯的房子最先颤抖起来!

火 ,在郊外开始放手行凶;

庄稼被点燃,树林被逼疯

花的世界躺满尸体

河流也停止了屈辱的蠕动

……

这些诗句广为流传,是赤红时代武林界的写照。

青若兰如枫晚一样感到悲惘,但在悲惘之外她又有一种莫名激动。

时势造英雄。

或许从出生起,命运已经注定她不会是一个平凡的人──!

青若兰希望能借助自成一派的力量来实现她政治抱负。她一在酒会上出现,那无双的仪容,清雅脱俗的气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时,她只有二十岁。她从容抚琴一曲,乐声空灵剔透,幽幽绵长,众位英豪听得心神荡漾,曲终之时竟连喝采也忘了。

风十三少亦为之倾倒,他问青若兰:

“请问小姐是那支贵族的后裔?”

青若兰答道:

“我不是贵族的后裔,我是贵族的祖先!”

青若兰的魅力征服了风十三少,也征服了六大派系的首脑。在青若兰的极力促成下,各派答成了第一个和平条款。史称“会须盟”

条款按各派规模把中原武林分成六个部分,各个派系都有其势力范围,局面平稳了一段时间。

这样的和平必然是短暂的。

武林历507年,“奇派”派主笑空生去世。派主之位由圣者天接任。

武林志记载:圣者天出身旺族,少时敏学多才,素有大志。常爱坐看长空隼雁。十七岁入法盟,上下皆谓之侠少。当时武道已经衰,像当年青衣武帝和苦断尊那样身怀绝技的武者在武林界中几乎不存在了。圣者天感到呈匹夫之勇,血溅五步的争斗已成为历史,组织一支精干的武者军团才是未来的新趋势。

圣者天任派主时年二十六岁,英姿勃发,颇有一扫六合,并吞八荒之志。他先是重新制订武者诫,对原来条律中若干松散,自相矛盾部分进行修改,使其变得简单严谨,又亲自挑选派中精英,组建一支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武林历508年,六大派之间维持着表面和平,暗底里还是相互猜忌,睚眦相争。等侍许久的圣者天认为时机已到,发布了进兵天下的“诏讨檄”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故五尺匹夫皆有王侯之志,况我带甲逾万,沃野千里,怎

不敢循天命而争乎!”

派中许多人,反对圣者天的这一行动,因为六派之力相合,足以将奇派移为平地。圣者天笑而答道:“六派之人虽众,不过一片散沙!”

事实正如他所言。

从武林历508年到510年,短短不到两年,“潜”“秘”“哀”“困”诸派,全被奇派并吞,而武林界中,能和奇派抗衡的只剩下江南一线的“自成一派”了!

武林志载:“圣者天七月西进,平潜派,十月东征,缴哀派,次年一月,与困秘二派连军决战于瑰巍山下,鏖战三月有余,大获全胜。”

武林志载:“圣公率军东讨哀派,时逢三九严寒,军卒冻毙者颇多。路遇哀派奇袭,中军大乱,四散奔逃。圣公擎剑于阵前斩杀逃卒数十,言曰:“为军者,当行如风,止如林,袭掠如火,不动如山!今至绝地,凡前进一步者皆赏,后退一步者斩杀!”乱势乃止。

“会须盟”之后,青若兰和风十三少忙于恢复被赤红之乱破坏的社会生产,直到硕果仅存的“仇派”前来告急求援,这才发现圣者天绵延数百里的远征军,已滚滚而来。

风十三少迅速组织了一批人马,可仓促之间,这些人未经训练无异乌合之众,如何低挡圣者天的精锐之军?

青若兰在无奈之下只身前往奇派驻地,希望用她的政治魅力化解眼前这一场刀兵。

圣者天与青若兰在“金布寺”会谈一夜。会谈内容无史记载。在清晨步出寺外时,青若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哀叹道:“……他(指圣者天)意志坚如磐石不可动摇……莫非上天降此人一统武林乎?”

和谈以失败告终。

青若兰目睹了圣者天军队“数千人进退攻守如一人”的风范。回到“自成一派”后,她警告风十三少,如果与圣者天正面交锋,无异与“端盘献首”。

风十三少感到路已至尽头,非背水一战不可取胜。他亲率临时组织的三千名武者,于510年四月七日出发,轻装快马,试图奇袭圣者天的腹地――“挂耳崖”。同时,圣者天也正率领着四千五百名武者向“自成一派”的重地“京古城”进发。战局呈两蛇互噬之势,一时胜负难测。然而圣者天的气运似乎更胜一筹,风十三少的一支供给粮队居然在行进途中迷了路,误入奇派阵地,被对方后路军队俘获。后方的武者当即快马加鞭给在前线的圣者天送去这一情报,此时,风十三少的轻骑离“挂耳崖”已不足四百里。

圣者天获悉后,长笑一声,以马鞭击地,说:“上天欲灭亡一个人,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呀!”遂命后队变前队,千里奔袭反扑。结果奇派军队仅用三天的时间,就追上了风十三少的补给部队,并纵火焚烧,“自成一派”全部粮草给尽毁。马无草料,军无斗志的风十三少被迫在“破天泊”和圣者天决一死战。

这场大战发生于武历510年五月三日,史称“破天会战”。

“长枪剑戟上的萧煞之气遮天闭日,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依稀见无数孤魂怨鬼来回厮杀不休。脚下踩到的尽是人的尸体,狂奔出数十步,踩到的还是尸体,自己人的,亦或是敌人;仿佛整个大地都是用死尸拼接成的。鬼火闪烁朦胧,第一次,是刀光,第二次,就是血光……”

(赤红悲歌卷三)

这场大战相当惨烈,有近三千人生生战死。血流到附近的“轻裳河”中,上游至下游的河水,被染成一片殷红。

风十三少的军队根本无法与圣者天匹敌,但在风十三少的精神感召下,还是拼死抵抗了很长一段时间。战至黄昏,圣者天完成对风十三少军队的分割包围,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将其全数歼灭。而“自成一派”的武者大都负伤,而且精疲力竭,在那一刻,圣者天或许已感受到一统武林霸主的滋味了。

可就在这时,风十三少忽然看到一骑青影在地平线尽头出现,还没有等他确认,他身旁的人已经兴奋大声呼喊出来―――

“青衣若兰!!是青衣若兰!!!”

青若兰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有奇迹发生。

这一次,她带来近七千人,浩浩荡荡的平民纵队。

在风十三少出兵后,青若兰预见其没有胜算,她觉得必须借助新的力量来挽救“自成一派”,,于是她把古京城附近的平民召集起来,约有一万余人。

“……青若兰走上高台,台下人潮汹涌鼎沸,她一阵眩晕,但很快就定住了神,她清了一下嗓子,对着台下无数张期盼的脸,慷慨昂然的说道:

“你们不能躺在地上等待太平盛世的到来―――……

“――你们也有快乐和欣喜,你们也有痛苦和悲伤,你们也有手,也有脚,你们也有滚烫的热血,因此,你们也有权力争取自己的生活!!……”

她的话音很快就被人们狂热激动的呐喊吞没了……

“(青衣传奇卷四)

青若兰说服了平民,这些质朴的人们第一次拿起了武器,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到了武林历510年的这一天,平民阶层的崛起已经不可抑制。

平民纵队出现在战场,对双方都是一个意外。据说奇派的武者看到这些平时软弱可欺的人手持武器,瞪红眼狂叫着掩杀过来时全都惊呆了,平民纵队如虎如入羊群,杀敌有如砍瓜切菜。风十三少趁势全线反扑,在东侧与青若兰会和,将奇派军队拦腰斩成两截,圣者天首尾不能相顾。战至月升半空,星光满天,战局完全倒向风十三少,虽然奇派的军队还在奋力抵抗,但己被迫退至西南丘陵上,阵形无法伸展,兵器也大都磨损。圣者天见大势己去,便折断马鞭,送下丘陵以示请降。

风十三和青若兰踏入奇派主营时,发现圣者天已经自刎,同时自尽的还有圣者天身旁的“十二精英”。

青若兰问侍者:

“你的主人临终时召示了些什么?”

侍者答道:“主人临终时说,我从远方而来,将要往远方而去……”

军事奇才圣者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带着他无法完成的梦想。虽然如此,圣者天的武者军团依然被誉为“武林第一强兵”,他的治军方略亦被后人沿用。

“破天汇战”以“自成一派”获胜告终。

“兴奋的平民把青若兰的坐骑抬在空中,大声呼喊着:“青若兰!青若兰!青若兰……”声音喧天撼地,数百里可闻。你听过几千人一齐呼喊一个名字的声音吗?我告诉你,那震耳欲聋声音就像海啸一样,能把你淹没……

“……青若兰看了看狂热的人群,又看着风十三少。而风十三少也在看着她,二人彼此看了又看,他们的脸上全是激动的泪水……”

(青衣传奇卷五)

在经历了靖平,赤红时代,在青衣武帝,苦断尊这些大时代的英雄逝去之后。天道显出本相,动乱岁月即将过去,和平的年代就要到来了!

破天会战之后,武林界其实已被“自成一派”统一。于是,武林历512年,三月七日,风十三少改号称尊主,任青若兰为执政官。将武林界分为“四郡”,各设郡长加以治理,奉“武林春秋”为治世经典。同年四月,枫晚辞去“守备督”之职,离开“京古都”,云游四方。

接着,和平的岁月就像箭一样的飞逝。

武林历514年,十二月,青若兰颁“执政诏”,充许平民担任政职。

武林历516年,平民宗如悲经推荐踏上仕途,任“长随吏”。

武林历517年,青若兰因肝疾在“京古都”去世,年仅29岁。这位武林界的名媛曾有无数的追求者,包括枫晚和游侠莫平。但她终身未婚,下葬时以琴相伴,有数万名平民从各地赶来观礼致丧。

武林历519年,宗如悲任“执政官”,这是平民担任到的最高职位。

武林历520年,枫晚写成十万字的<<青衣传奇>>,以浪漫主义的述事手法描述了自青衣夫子到青若兰的一代传奇。这本书的文学成就是同时期作品中最高的。

武林历522年,风十三少下令编写<<武林志>>以补充<<武林春秋>>不完整的部分。

武林历530年,枫晚在“般罗寺”的一个风雨之夜离开人世,终年44岁。留下遗作<<赤红悲歌>>。

武林历535年,风十三少病逝于“京古都”,终年55岁。根踞他的遗嘱,宗如悲担任尊主之位。成为第一位平民领袖。

英雄的时代过去了,而平民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岁月如歌,如歌岁月。

时间的长河滚滚向前,在它汹涌的浪尖之上,或许闪烁着圣者智慧的片段,而在浊流之下,又埋藏了多少卑微者的骨骸?成功者依然杯觥交错,贫瘠者依旧步履蹒跚,年少时锵铿的话语在年华老去后,是否会变成叹息?……

许多年后,神话渐渐暗淡了―――

长歌忧怨得近乎于长泣..

可信念不会消失。

当我们心情阴郁,

当夜色一时低沉,

只要你抬抬头,就一定会发现-:

-诸神们正并列于苍穹之上,骄傲地放着光!

……

――数千年来我们欢乐歌唱――

――数千年来我们痛苦悲伤――

――神呀,我们祈祷上苍――

――请用我们的热血――

――再铸就一只――

――磐涅的凤凰――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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