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神部本文类 南华真经 周 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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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下人,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故长伤身。惜哉,不仁之於人也,祸莫大焉,而由独擅之。且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为事逆之则败,顺之则成。故道之所在,圣人尊之。今渔父之於道,可谓有矣,吾敢不敬乎。
  南华真经卷之五杂篇列御寇第三十二  列御寇之齐,中道而反,遇伯昏瞥人。伯昏瞥人曰:奚方而反?曰:吾惊焉。曰:恶乎惊?曰:吾尝食於十浆,而五浆先绩。伯昏督人曰:若是,则汝何为惊已?曰:夫内诚不解,形谍成光,以外镇人心,使人轻乎贵老,而整其所患。夫浆人特为食羹之货,多余之赢,其为利也薄,其为权也轻,而犹若是,而况於万乘之主乎。身劳於国而知尽於事,彼将任我以事而效我以功,吾是以惊。伯昏瞥人曰:善哉观乎,汝处已,人将保汝矣。无几何而往,则户外之履满矣。伯昏瞥人北面而立,敦杖蹙之乎颐,立有问,不言而出。宾者以告列子,列子提履,跌而走,暨乎门,曰:先生既来,曾不发药乎?曰:已矣,吾固告汝曰人将保汝,果保汝矣。非汝能使人保汝,而汝不能使人无保汝也,而焉用之感豫出异也。必且有感播而本性,又无谓也。与汝游者又莫与告也,彼所小言,尽人毒也;莫觉莫悟,何相孰也。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郑人缓也呻昤裘氏之地,祇三年而缓为儒,河润九里,泽及三族,使其弟墨。儒墨相与辩,其父助翟,十年而缓自杀。其父梦之曰:使而子为墨者予也。阖胡尝视其良,既为秋梧之实也?夫造物者之报人也,不报其人而报其人之天。彼故使彼。夫#8人以己为有以异於人以贱其亲,齐人之井饮者相拌也。故日今之世皆缓也。自是,有德者以不知也,而况有道者乎。古者谓之遁天之刑。圣人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众人安其所不安,不安其所安。庄子曰:知道易,勿言难。知而不言,所以之天也;知而言之,所以之人也。古之人,天而不人。朱汗漫学屠龙於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圣人以必不必,故无兵;众人以不必必之,故多兵;顺於兵,故行有求。兵,侍之则亡。小夫之知,不离苞直竿#9牍,敝精神乎赛浅,而欲兼济导物,太一形虚。若是者,迷惑於宇宙,形累不知大初。彼至人者,归精神乎无始,而甘暝乎无何有之乡。水流乎无形,发泄乎太清。悲哉乎,汝为知在毫毛,而不知大宁。宋人有曹商者,为宋王使秦。其往也,得车数乘;王悦之,益车百乘。反於宋,见庄子曰:夫处穷问阪巷,困窘织履,槁项黄诚者,商之所短也;一悟万乘之主而从车百乘者,商之所长也。庄子曰:秦王有病召医,破#10瘫溃座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治其痔邪,何得车之多也?子行矣。鲁哀公问乎颜闻曰:吾以仲尼为贞干,国其有廖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饰羽而昼,从事华辞,以支为旨,忍性以视民而不知不信;受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汝与?予颐与?误而可矣。今使民离实学伪,非所以视民也,为后世虑,不若休之。难治也,施於人而不忘,非天布也。商贾不齿,虽以事齿之,神者弗齿。为外刑者,金与木也;为内刑者、动与过也。宵人之离外刑者,金木讯之;离内刑者,阴阳食之。夫免乎外内之刑者,唯真人能之。
  孔子曰:凡人心险於山川,难於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惮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针。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达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
  正考父一命而偃,再命而楼,三命而俯,循墙而走,孰敢不轨。如而夫者,一命而吕巨,再命而於车上舞,三命而名诸父,孰协唐许。贼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及其有眼也而内视,内视而败矣。凶德有五,中德为首,何谓中德?中德也者,有以自好也而毗其所不为者也。穷有八极,达有三必,形有六府。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者俱过人也,因以是穷。绿循、偃侠、困畏不若人,三者俱通达。知慧外通,勇敢多怨,仁义多责。达生之情者傀,达於知者肖,达大命者随,达小命者遭。
  人有见宋王者,锡车十乘,以其十乘骄秤庄子。庄子曰:河上有家贫恃纬萧而食者,其子没於渊,得千金之珠。其父谓其子曰:取石来锻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骊龙颔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骊龙而寤,子尚奚微之有哉。今宋国之深,非直九重之渊也;宋王之猛,非直骊龙也;子能得车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寤,子为整粉夫。或骋於庄子。庄子应其使曰: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菽,及其牵而入於太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资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天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以不征征,其征也不征。明者唯为之使,神者征之。夫明之不胜神也久矣,而愚者恃其所见入於人,其功外也,不亦悲乎。
  南华真经卷之五杂篇天下第三十三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於一。不离於宗,谓之天人。不离於精,谓之神人。不离於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於变化,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熏然慈仁,谓之君子。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11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蓄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於本数,系於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於《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捂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於天下而设於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偏,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12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於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间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不侈於后世,不靡於万物,不晖於数度、以绳墨自娇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悦之。为之太过,已之大循。作为非乐,命之日节甩;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闯,其道不怒;又好学博,不异,不与先王伺。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末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搬;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素天下何。离於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墨子称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央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弃耜而九杂天下之]ll,腓无肢,经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歧跚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骑偶不件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央。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后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无肢、经无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不累於俗,不饰於物,不苟於人,不技於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宋妍、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日心之行。以耻合罐,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见侮不辱,救民之国。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虽然,其为人太多,其自为太少,曰:请欲固置五升之饭足矣。先生恐不得饱,弟子虽饥,不忘天下。日夜不休曰:我必得活哉。图傲乎救世之士哉。曰:君子不为苛察,不以身假物。以为无益於天下者,明之不如已也。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其小大精粗,其行适至是而止。公而不党,易而无私,庾然无主,趣物而不两,不顾於虑,不谋於知,於物无择,与之俱往。古之道卫有在於是者,彭蒙、田骈、慎到闻其风而悦之。齐万物以为首,曰: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知万物皆有所可,皆有所不可,故曰:选耻不褊,教则不至,道则无遗者矣。是故慎到弃知去已而绿不得已,泠汰於物以为道理,曰:知不知,将薄知而后邻伤之者也。误髁无任而笑天下之尚贤也,纵脱无行而非天下之大圣。推拍轶断,与物宛转,舍是与非,苟可以免。不师智虑,不知前后,魏然而已矣。推而后行,曳而后往,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全而无非,动静无过,未尝有罪。是何故?夫无知之物,无建已之患,无用知之累,动静不离於理,是以终身无誉。故曰:至於若无知之物而已,无用贤圣,夫瑰不失道。豪桀相与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适得怪焉。田骈亦然,学於彭蒙,得不教焉。彭蒙之师曰:古之道人,至於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其风窗然,恶可而言?常反人,不聚观,而不兔於鱿断。其所谓道非道,而所言之题不兔於非。彭蒙、田骈、慎到不知道。虽然,盘乎皆尝有闻者也。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担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卫有在於是者,关尹、老耻闻其风而悦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关尹曰:在己无居,形物自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苗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常随人。老聘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岩然而有余。其行身也,徐而不费,无为也而笑巧。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日苟免於咎。以深为根,以约为纪,日坚则毁矣,锐则挫矣。常宽容於物,不削於人,可谓至极。关尹、老聘乎,古之博大真人哉。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骑见之也,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於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其书虽瓖璋而连扑无伤也。其辞虽参差而识诡可观。彼其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其於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於宗也,可谓调适而上遂矣。虽然,其应於化解於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历物之意,曰: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南方无穷而有穷,今日适越而昔来。连环可解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惠施以此为大,观於天下而晓辩者,天下之辩者相与乐之:卵有毛;鸡三足;郢有天下;犬可以为羊;马有卵;丁子有尾;火不热;山出口,轮不踞地;目不见;指不至,至不绝;龟长於蛇;矩不方,规不可以为圆;凿不围柄;飞乌之景未尝动也;镞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时;狗非犬;黄马骊牛三;白狗黑;狐驹未常有母;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辩者以此与惠施相应,终身无穷。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惠施日以其知与人之辩,特与天下之辩者为怪,此其柢也。然惠施之口谈,自以为最贤,曰:天地其壮乎。施存雄而无卫。南方有倚人焉日黄缭,问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辞而应,不虑而对,褊为万物说,说而不休,多而无已,犹以为寡,益之以怪。以反人为实而欲以胜人为名,是以与众不适也。弱於德,强於物,其涂噢矣。由天地之道观惠施之能,其犹一黄一虻之劳者也。其於物也何庸。夫充一尚可日愈,贵道几矣。惠施不能以此自宁,散於万物而不厌,卒以善辩为名。惜乎,惠施之才,驸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是穷响以声,形与影竞走也,悲夫。
  南华真经卷之五竟
  #1满天地:原本无,据世德本增。
  #2致:原作『养」,据世德本改。
  #3自:世德本作『内」。
  #4恐:原作『心」据世德本改。
  #5亦:原作『下」,据世德本改。
  #6长:原作『民」,据世德本改。
  #7之:原作『一」,据世德本改。
  #8夫:原作『天」,据世德本改。
  #9直竿:原作『真年」,据世德本改。
  #10破:原作『彼」,据世德本改。
  #11参:原作『操」,据世德本改。
  #12析:原作『折」,据世德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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