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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三十四年乙卯,春正月朔,贼数千乘岁除地方无备,出沙口,焚掠而行。海中澈夜火光,城上人无不见。初二日,至吾盐,一贼从马路口逾河跨土城而坐,手旗招党,贼攻城,城上兵掷一砖,中其首而仆,遁去。复手旗麾众退,整队伍而行。有乘骑者,有乘舆者,皆衣红衣,其酋长也。自辰至午,行始绝。贼中有旧掠袁花镇祝妇者,叶麻掳获之,从贼过南关,见我关上有兵,妇按辔行,与贼语,贼若受其约束者,遂抵破塘关。是夜诸贼分宿茶院角里堰,约七八里间,民岁时酒肴,贼纵饮食之,无一兵败出城外探剿者。自癸丑年来,以数十贼行海濒千里之地,杀官兵无算,今贼盖几万矣。孰敢有撄其锋者?宜乎敛迹固守,以为得策也。

初三日,有避寇村妇数百,襁负幼小,齐渡西浦桥,值天雨桥滑,皆弃儿匍匐以渡。河畔积孩尸甚多,悲号震野。贼掠出袁花镇,载锱重由黄道湖抵硖石。有先锋六骑,按剑把截硖石口镇,值年节,男皆酣饮,妇皆妆饰,不虞寇至,燹忽四发,烟尘蔽天,经三宿烬犹未熄,死水火者无算。遂西犯崇德,崇德因初筑城未就,初九日攻陷之。执一儒学官、一县尉,咸杀之。县尹惶惧,急逾城出,折臂伤足,而扶避村落民。贼所宝在丝绵,入叶序班,见丝绵库广,踊跳而喜。获乡官太守姚汝舟,劫其众,用千金赎还。姚既脱虎口,愤怨官兵逗遛不进,赴军门控诉,始督兵进剿。二十三日,先锋丁总戎驻兵方炊,会大风起,贼冒吾民服色至军前绐曰:“寇至矣。”兵方卸甲,置器待食,即错愕而视。贼伏起掩击,我师大溃,覆千余人,由是贼势益振。掠入双林,出南浔。湖兵熟于水战,邀击颇胜,贼弃辎重二十余舟,复抵杉青。次日,嘉兴兵与贼战,止获四贼,而丧师三千,没官十二员,贼得胜,复还柘林。

二月初八日,有调来客兵一枝,吹牛角声为号,沿海北来,抵吾盐,呼于北城门外,守者疑而不纳。有顷,统兵官至,递牌入,始知为山东兵。官既入城,兵散处城外,掠奸索食,不灭于贼。民恨无诉,后遣战于嘉兴,蠢懦无比,临阵逋逃,徒麋兵费,为吾郡蠹。

二十日,柘林贼犯平湖,置长梯攻城,城上卸大石击杀数贼,因散去。

三月十二日,广西田村瓦氏兵暨白都闸汤、卢二总戎,罗、任二兵宪,丁、乐二总戎诸兵入城,以吾盐为吉方往镇一带沿海要地,兵号二十四万,屯金山,捣贼巢。贼闻之惧,退保柘林,坚壁不敢出。瓦氏土司岑彭妾也,以妇人将兵,颇有纪律,秋毫无犯。

四月初八日,诸帅扬兵出哨,遇贼,击杀九贼而覆兵三百。明日,瓦氏侄恃勇独哨,贼复掩击,瓦侄杀六贼而入马俱毙。瓦氏来海上,锐欲建功,数请出战,诸将集议军门,辄以固守为上策,多观望不进。至是其侄战死之。瓦氏遂郁郁不得志,而思归焉。是时我军大会剿,哨兵两战不利,贼复鼓气攻侵;我军连饷薪鱼鲞至张堰,掠去二十六舟,获粮二千余石。军门复移文各县,备干粮及役夫,往金山刈麦,以便擒贼。十七日,发刈麦夫二百名,及黏米二十石,丐二百斤,送金山。

二十一日,贼分一枝,约二三千,南来金山。白都司率兵迎击,白被围数重,瓦氏奋身独援,纵马冲击,破重围,白乃得脱。

二十三日,贼自金山战后,历乍浦,次吾盐,至■〈石赖〉头门。闻澉浦火炮连声不绝,复转由吾盐城西官塘,抵玙城。夜散处,南次于郑,北次于邬村。明日炊后,唱名起行,一贼愤病自刎油坊中。又明日,吾盐发兵北追,郡城遣兵南御,前后夹击,斩获数百级。二十八日,贼余党奔苏门,次宝带桥西北小堰。有司闻报,先期决去堰埂,至是两旁水涌,不能渡。复自故道转窟王江泾。次日,卢、汤、任诸兵会剿,军门命丁总戎冲锋。令牌至,丁父子率兵启行,遇贼,一兵奋勇执牌而前,兵众从之,冒刃力战。前兵方锐,后阵乘之,须臾贼戈甲弃地,四溃而逃,多伏地受刃,或跽而乞哀者,斩获二千余级,献捷军门。没兵亦几千余人,是为王江泾大捷云,乃总督胡梅林公筹略功也。

五月初三日,残寇约二百余,奔还柘林,由腹里经乌木桥。有伤不能行者,用民桌,两人舁之逸,十四贼匿彭道亭。初四日,报县遣兵剿之,一贼出哨亭外,我兵攒枪刺之,贼斫一刀,十数枪齐折,兵皆徒手而奔一处。兵勇敢能战,突往抱持一贼,其党奋援伤死,至晚,贼就擒。

初五日,报金山瓦氏兵剿残贼一百五十有奇,则知归巢者无几矣。初十日,柘林贼空垒而出,南围金山城大索。瓦氏缘前战解白都司围,知其骁勇,故欲劫其众也。

十一日,镇江贼五、六千,北沙贼五千,合犯苏门,毁掠数日,用饼船渡太湖,据洞庭山。军门移文各地戒严。十八日,连报北来贼万余,蔓延在道。二十二日,次八团圩,经吾盐,南抵■〈石赖〉头门,西犯袁花镇,徙商木结寨,示久屯状。二十三日,又一党约千余,在八团圩。二十四日经吾盐,次音乐墩,夜雨,散处三四里间,杀伤十数人。二十五日,我水兵船次三官堂桥,火炮声不绝。贼闻之,遂吹号启行,西入袁花镇党。

二十六日暮,抵长安镇,镇为四方通衢,其市民未四鼓,即启门张灯,以待上下河所到客船。贼与漳人及所掳民,佯就店买饭,饭毕,遂分入客店击杀,镇民骚动出避,伤者死者塞途,乐土一旦丘墟矣。

二十八日寇省城;犯湖州市,大肆毁掠。东自江口至西兴坝,西自楼下至北新关,一望赭然,杀人无算,城边流血数十里,河内积满千船。斯时也,虽有镇兵在省,仓皇无措,惟观望而已。

六月初六日会大风,晚益急,火益炽,烟焰入城,守者不能立,城几陷。贼掠官船,冒为夫皂等,诳言军门往嘉兴,击鼓开船,一路调守港水兵船来迎。至落瓜桥,先有伏贼在村,船中贼数十登岸,举旗伏发,截杀水兵二百余人。贼乘胜掠练市及水路所由诸镇。乃出平望,将掠苏州,见吴江截树横水,闻江兵素谙水战,弃锱重数十船,而复南至。十七日,经嘉兴。先是军门会议,痛恨兹贼猖獗,敢犯省城,务在必擒。命有司坝绝各处河路,止留一水道为必由路,相地利以为战场,铺门屏以习水战。至是北丽桥亦铺木排竹筏,兵扎水际,报寇至。总督张公经怒曰:“如此防守,却无了日!”出挂甲督战。侍御胡公宗宪亲自驱兵,水陆并进,斩获数十。前兵忽覆,后兵皆溺,胡公亦在溺中,仅露其发;有勇士沈坤钱灿急援,出掉小舟济去。坤郡人灿硖人。灿犯法系狱,有举其能,军门释罪,编于行伍。郡侯刘公出视战所;命解尸牌,合六箩担,赴府查核。

十八日,贼舟入魏塘,十九日历嘉善,盘据张泾汇。

廿四日,朝命以讨罪无功,逮张总督经,李都宪天宠,汤参戎克宽去。

是时,阮公鹗督学两浙,令诸生习武,既而贼犯省城,辄诣军门指画兵机,亲自监门以防奸细。未几,擢浙福巡抚,侍御胡公宗宪擢浙直福建总督。

初台州有徐千斤者,负勇力,扰民间。前督学公收之学宫,与之衣巾,使肆丛,粗知文,且食公饩,俾其知所自重。后督学者秉公衡文,停其廪,徐入市,遇继廪者,以指拍其肩,戏曰:“汝夺吾禀耶?”其人为颦蹙状,归,解衣视,血凝如瘢疮,逾月不散。是秋,复送考,同事诸生假坐梁坊,坊人嗔之。徐怒,挟二碾石于街旁,人是以称徐千斤云。争求识面。又尝偕友买舟渡江,与其值颇廉,舟人强索,促侣登岸。徐独横卧舟中,以肩足着力,舟刺刺有声,人恐,乞哀而止。其有力大率如此。文不足称也。阮公以用武之时,特加眄睐,后荐用于边,不知所终。

七月初三日,瓦兵回田州。

是月,钱塘江有一船,渡贼六十余。贼遇乡官侍御钱鲸送众,抵,杀侍御并众。复登岸,由腹地历徽州,直抵南京。各路官兵迎击不克,阵亡武职凡三十余员,兵以万计。转至无锡望亭官河,见粮船,趋之,复毁数只,乃奔虎丘,而杀据焉。适赵通政文华奉命祭海神,过苏州,命兵剿之,围贼于祠中,一贼独坐,须臾起如厕,乃一枪中之而毙,其党皆骇乱,兵众奋击,尽歼之。

九月初四日,金山海口双桅一艘,贼数百;初五日,五桅八艘,贼数千,先后登犯屯拓林。军门调主客兵号二十万,进金山讨之。十三日,白都司及姚指挥洪等,率兵进薄陶宅,与贼战,先锋刃三贼又以铳击杀数十贼,贼势稍弱。俄一贼长七八尺,突前冲击,我师败绩,姚死之,将官遇害二十余人,兵千余人。

十一月二十日,贼六十人,自大步门登岸。指挥徐行健率兵出,贼登山以待。徐自间道登山袭之,贼下山而北避破塘关,复抵金水堰,匿民,即火其庐。徐驻师南山颠,望其出而进击之。会县遣巡捕兵至,贼乱行陇麦间,直奔西南去,官兵追抵横泾而暮,贼匿张姓民。时澉兵隔水围其南,县兵绕屋围其后。须臾一贼嗔目咬牙,作叱咤声,举刀对斫,火喷星流,着地舞来,众兵攒刺十数枪,尚能跳起四五尺。余贼阖门以避。县兵逾垣而入,贼罔敢对敌,有潜榻下者,有避楼中者,有罗拜乞生者,官兵遇即杀之,凡四十九颗。逸十四贼,夜匿秦山之阿。二十二日,徐兵搜山,悉擒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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