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典籍屋
此文扫校于纸书《古今说海》[明]陆楫等辑(巴蜀书社)。第615-620页-说纂部。
《汉武故事》
《钦定四库全书提要》
《汉武故事》一卷
旧本题[汉]班固撰。然史不云固有此书。《隋志》若录传记类中.亦不云固作。晁公武《读书志》引张柬之《洞冥记》跋,谓出于王俭。唐初去齐梁未远,当有所考也。所言亦多与《史记》《汉书》相出入,而杂以妖妄之语。然如《艺文类聚》、《三辅黄图》、《太平御览》诸书,所引甲帐珠帘、王母青雀、)茂陵玉碗谙事,称出《汉武故事》者,乃皆无之。又李善注《文选》西征赋,引《汉武故事》二条:其一为柏谷亭,此本亦无之。其一为卫子夫事,此本以有之而文反略于善注。考《隋志》载此书二卷,诸家著录并同。钱曾《读书敏求记》,亦尚作二卷。称所藏凡二本:一是锡山秦汝操绣石书堂本,一是陈文烛■<目每>伯家本,又与秦本互异,今两存之云云。两本今皆未见。此本为明吴琯《古今逸史》所刻,并为一卷,仅寥寥七八页。盖已经刊削,又非两家之本。以共六朝旧帙,姑存备古书之一种云尔。
正文
《汉武故事》说纂一 逸事一
汉景帝王后槐里王仲女也,名姝儿。母臧氏,臧荼孙也。初为仲妻,生一男两女。其一女即后也。仲死,更嫁长陵田氏。生二男。后少孤,始嫁与金王孙,生一男矣。
相工姚翁善相人,千百弗失,见后而叹曰:“天下贵人也。当生天子。”田氏乃夺后归,纳太子宫,得幸,有娠,梦日入怀。景帝亦梦高祖谓已曰:‘王美人得子。’可名为彘。’及生男,因名焉。是为武帝。
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少而聪明,有智术。与宫人诸兄弟戏,善征其意而应之。大小皆得其欢心。及在上前,恭敬应对,有若成人。太后下及侍卫咸异之。
是时薄皇后无子,立栗姬子为太子。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太子婚。栗姬妒,宠少衰,王夫人因令告栗姬曰:“公主前纳美人得幸于上,子何不私谒长公主结之乎?”时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得贵幸也。故栗姬怒不听,因谢长公主,不许婚。长公主亦怒,王夫人因厚事之。长公主更欲与王夫人男婚,上未许。
后长主还宫,胶东王数岁,公主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否?”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指其女曰:“阿娇好否?”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长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
皇后既废栗姬次应立,而长主伺其短辄征白之。上尝与栗姬语,属诸姬子曰:“吾百岁后,善视之。”栗姬怒,弗肯应,又骂上“老狗”。上心衔之。未发也。长主日潜之,因誉王夫人男之美。王夫人阴告长主,使大臣请立栗姬为后,上以为栗姬讽之,遂发怒,诛大臣,废太子为王。栗姬自杀。遂立王夫人为后,胶东王为太子。时年七岁。上曰:“彘者彻也。”因改名彻。
廷尉上囚防年.继母陈氏杀年父,年因杀陈。依律,杀母,大逆论。帝疑之,诏问太子,对曰:“夫继母如母,明其不及也。缘父之爱,故谓之母尔。今继母无状,手杀其父,则下手之日,母恩绝矣。宜与杀人者同,不宜大逆论。”帝从之,弃市。议者称善。
太子年十四即位,改号建元。长主伐其功。求欲无厌,上患之。皇后宠亦衰。皇太后谓上曰:“汝新即位,先为明堂。太皇太后已怒,今又忤长主,必重得罪。妇人性易悦,深慎之。”上纳皇太后戒,复与长主和,皇后宠幸如初。
建元六年。太皇太后崩,上始亲政事,好祀鬼神,谋议征伐。长主自伐滋甚,每有所求,上不复与,长主怨望,愈出丑言。上怒,欲废皇后,曰:“微长公主弗及此,忘德弗祥,且容之。”乃止。然皇后宠送衰,骄妒滋甚。女巫楚服,自言有术能令上意回。昼夜祭祀,合药服之。巫著男子衣冠帧带,素与皇后寝居,相爱若夫妇。上闻,穷治侍御巫与后。诸妖蛊咒咀,女而男淫,皆伏事。废皇后,处长门宫。后虽废,供养如法,长门无异其宫也。长主以宿思,犹自亲近。后置酒主家,见所幸董偃,上为之起。偃能自媚于上,贵宠闻于天下。尝宴饮宣室,引公主及偃。东方朔、司马相如等并谏。上不听。偃既富于财,淫于他色,与主渐疏。主怒,因闭于内,不复听交游。上闻之,赐偃死。后卒与公主合葬。
元朔元年立卫子夫为皇后。初,上幸平阳公主家,置酒作乐。子夫为讴者。善歌,能造曲。每歌挑上,上喜,动起更衣,子夫因侍尚衣轩中,遂得幸。上见其美发,悦之,遂纳于宫中。时宫女数千,皆以次幸。子夫新人,在籍末,岁余不得见。上择宫人不中用者出之。子夫因泣涕请出。上曰:“吾昨夜梦子夫中庭生梓树数株,岂非天意乎?”是日幸之。有娠,生女。几三幸,生二女,后生男,即戾太子也。
淮南王安招方术之士,皆谓神仙。上闻而喜其事,于是方士自燕齐至者数千人。齐人李少翁,年二百余岁,色若童子,拜为文成将军。岁余术未验,上渐厌倦.会所幸李夫人死,上甚思悼之。少翁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陈酒食,令上居他帐中,遥见李夫人,不得就视也。上愈益想之,乃作赋曰:“美联娟以修嫮兮,命夭绝而弗长。饰庄宫以延伫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税余马于上椒兮,掩修夜之不阳”云云。少翁诸方皆验,唯祭太乙,积年无应。上怒,诛之。
文成被诛后月余.使者籍资从关东还,逢于渭亭。谓使者曰;“为吾谢上,不能忍少日而败大事。上好自爱。后四十年,求我于蓬山,方将共事,不相怨也。”于是上大悔。复征诸方士。
上常轻服为微行,时丞相公孙弘数诛,弗从。弘谓其子曰:“吾年巳八十余,陛下擢为宰相,土犹为知己死,况不世之君乎?令陛下微行不已,社稷必危。吾虽不逮史鱼,冀万一能以尸谏。”因自杀。上闻而悲之,自为诔。弘尝诔伐匈奴,为之少止。弘卒,乃大发卒数十万,遣霍去病讨匈奴折兰,过居延,获祭天金人。于上林凿昆明池,又起柏梁台以处神君。神君者,长陵女子也。先嫁为人妻,生一男。数岁死,女子悲哀悼痛之,亦死。死而有灵,其姒宛若,(宛若姒之名也)祀之,遂关(通也)言语,说人家小事,颇有验。上遂祠神君请术。初,霍去病微时,数自祷于神君。神君乃见其形,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乃责之曰:“吾以神君清洁,故斋戒祈福,今规欲为淫,此非神明也.”因绝不复往。神君亦.惭。及去病疾笃,上令为祷于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寿命弗长。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可以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遂见断绝。今病必死,非可救也。”去病竟薨。上造神君请术,行之有效,大抵不界容成也。神君以道授宛若,亦晓共术.年百余岁,貌有少容。卫太子未败一年,神君亡去。
自柏台烧后,神稍衰,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妻,生三子,与朔同日死。时人疑化去,未死也。自后贵人公主慕其术,专为淫乱,大者抵罪或夭死,无复验云。东郡送一短人,长五寸,衣冠具足。上疑其精,召东方宛朔至。朔呼短人曰:“巨灵阿母还来否?”短人不对。因指谓上:“王母种桃,三千年一结子.此儿不良,巳三过偷之,失王母意,故被谪来此。”上大惊,始知朔非世中人也。短人谓上曰:“王母使人来告陛下,求道之法,惟有清静,不宜躁扰。”言终弗见,上愈恨,召朔问其道。朔曰:“陛下自当知。”上以其神人,不敢逼也。乃出宫女希幸御者二十人以赐之,朔与行道,女子并年百岁而死。惟一女子长陵徐氏,号仪君,善传朔术。至今上元延中,已百三十七岁矣,视之如童女。诸侯贵人更迎致之。问其道术,善行交接之道,无他法也。受道者皆与之通.或传世淫之。陈盛父子皆与之行道,京中奸淫乱者争就之。翟丞相奏破风俗,请战尤乱甚者。上弗听。乃徙女子于敦煌,后遂入胡,不知所终。
乐成侯上书,言方士栾大。胶东人,故曾与文成侯同师。上召见,大悦。大乃敢为大言,处之无疑。上乃封为乐通侯,赐甲第,僮奴千人,乘舆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女公主妻之。送金千斤,更号当利。公主连年妖妄滋甚而不效,上怒.收大腰斩之。
上起明光宫,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率皆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年满三十者出嫁之。掖庭总籍,凡诸宫美女万有八千。建章、未央、长安三宫,皆辇道相属.率使宦者妇人分属。或以为仆射.家者领四五百人,小者领一二百人。常被幸御者,辄注其籍,增其体秩.比六百石。宫人既多极,被幸者数年一再遇。挟妇人媚术者甚众.选二百人常从幸郡困,载之后车。与上同辈者,十六人充数.恒使满,皆自然美丽。不假粉白黛绿。侍尚衣轩者亦如之。尝自言:“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善行导养术,故体常壮。悦其应有子者,皆记其时日,赐金千斤。孕者拜爵为容华,充侍衣之属。
上巡狩过河间,有紫青气自地属天。望气者以为其下当有奇女,天子之祥。上使求之.见有一女子在空馆中.姿貌殊绝.两手皆拳。上令开其手,数十人劈之.莫能舒。上于是自披手,手即伸。由是得幸.号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大有宠,有娠,十四月而产,是为昭帝焉。从上至甘泉.因告上曰;“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年七岁,妾当死,今必死于此,不可得归矣.愿陛下自爱。宫中多巫蛊气,必伤圣体,幸慎之。”言终而卒。既殡,尸香闻十余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发冢开视。空棺无尸,惟衣履存。上乃为起原灵台于甘泉。
上年六十余,发不白.更有少容,服食辟谷,希复幸女子矣.每见群臣, 自叹愚惑,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自是亦不服药,而体更瘠瘦,二三年中,惨惨不乐。行幸五柞宫,谓霍光曰;“朕告老矣,公可立钩弋子,公善辅之。”光泣顿首,曰:“陛下尚康豫.岂有此邪?”上曰:“吾病甚,公不知耳。”三月丙寅,上昼卧不觉,颜色不异,而身己无气.明日,色渐变。闭目。乃发丧,殡未央前殿。朝晡上祭,若有食之,常所幸御。葬毕,悉出茂陵园。自婕妤巳下,上幸之如平生,旁人弗见也。光闻之,乃更出宫人增为五百人,因是遂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