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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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显德,松圃协揆之犹子,山舟学士之甥也。幼聪敏,年十六受知于朱文正师,补博士弟子员,才藻冠时,谓取青紫如拾芥矣。乃十上乡闱,未离席帽,郁郁不得志,遂遁而学仙,日从事乩鸾,叩长生之术。年未四十,以瘵卒。太夫人犹在堂也。学士挽联云:“天道何知,不许阿奶留李贺;神仙安在,翻教老泪哭羊昙。”读之令人酸鼻。
山舟学士与其德配汪恭人俱登大年。恭人长学士一岁,先学士二年卒。学士挽联云:“一百年弹指光阴,天胡靳此;九十载齐眉夫妇,我独何堪。”逾二年,学士始卒,年九十三。没前数日,手书讣稿,遗命“不治丧,不刻行状”。同里众绅士挽联云:“朵殿奉丝纶,四百纸述事记言,史馆犹传大手笔;明湖思俎豆,九十载清风俭德,邦人长想古衣冠。”
鲍觉生先生桂星才气冠时,徒以傲兀凌人,为世所嫉。临终自撰挽联云:“功名事业文章,他生末卜;嬉笑悲歌怒骂,到此皆休。”遗命悬于灵几之前,则仍是本色语也。
浙中苏子斋绎由翰林改官侍御,以公过镌级,捐复刑部副郎,转正郎,出守山西朔平,以忧归。起复,守山东青州,卒于官。有素交官于广东者,闻其讣痛之,寄联挽之云:“誉美西清,望重西台,又威肃西曹,出治懋勋猷,两省春风思太守;耗传东浙,心伤东鲁,奈身羇东粤,招魂长叹息,一江秋水哭先生。”
徐秋崖孝廉廷烺于会试场中得病,十四日而没于邸舍。时令嗣访斋亦以会试随侍京寓。封翁来若先生年八十,犹在堂也。梁小槎比部挽以联云:“十四日病莫能兴,幸乔梓相依,屡纩尚能亲含玉;三千里没而犹视,痛桑榆垂暮,倚闾犹自盼泥金。”
道光乙酉,德清徐倪氏之案,自巡抚以至典史,一城之官,尽挂吏议。王小华廉访惟询以急欲平反此案,遂至自裁。蔡生甫学士之定挽以联云:“刚毅木讷近仁,生原无忝;聪明正直而一,没则为神。”颇肖其为人。然以三品大员为此无名之死,论者惜之。
许周生驾部宗彦病中语人云:“夜来曾作诗,记得二句,颇切近状。句云:‘厌闻家事常如客,爱看名山悔不僧。’今翻《鉴止水斋集》,无此二句。盖偶得句而未成篇也。驾部没前三日自撰挽联云:“月白风清其有意;斗量车载已无名。”可谓了然于去来者矣。
《秋坪新语》载:“纪文达公长子汝佶,中乾隆乙酉孝廉。卒时,公甚为之神伤。语客曰:‘今乃知因果之说,或亦有之。’”盖孝廉病绝而苏者屡矣。忽一日,闻其声宛山西人也,问故,曰:‘某来索逋,兹已偿清,仍欠若干,可亟焚楮镪如数,当去。’家人辈如言焚之,遂瞑。方环哭间,又苏,张目曰:‘所乘马后足颠蹶,弗良于行,可易一匹,则乘之去矣。’众茫然。公之三女哭告曰:‘诚有之,兄气绝时,所焚马,吾见其后足纸损,或即其故欤?’因别制一具焚之,乃不复苏。公于灵帷书一挽联云:‘生来富贵人家,却怪怪奇奇,只落得终身贫贱;赖有聪明根器,愿生生世世,莫造此各种因缘。’盖孝廉素性挥霍,钱刀到手辄尽;又缘事被褫,公以其过不检摄,禁弗使出。日给资用,无少溢。孝廉深苦其拘,罄所有付之质库。卒之日盖不余一物云。”
纪文达师与龚匏伯先生禔身同校四库书,最相契。后先生以军机章京观察滇南,终于位。师寄挽联云:“地接西清,最难忘枢密院旁,公余茶话;恩深南徼,惜空留昆明池畔,去后棠阴。”
彭文勤公挽钟碧溪大令联云:“匪特茑萝亲,髫同笔研相将老;空怀松菊志,家少田园竟不归。”
粤东张仪坡庶常翱恃才放荡,未及三十,即以酒色殒其生。其师花晓亭方伯杰甚恸之,挽以联云:“与人何尤,可怜白发双亲,养子聪明成不幸;自古有死,太息青云一瞬,如君摇落更堪悲。”
余抚桂林,延吕月沧郡丞主秀峰书院讲席,士论翕服。余常就咨地方利弊,兼以政暇谈艺,皆获益良多。惜其骤归道山。继主讲者为黄春亭邑侯暄,亦佳士,有挽吕联云:“德合荀君,久以范模孚梓里;文追白傅,岂惟政事在杭州。”为时所称。余既为撰墓志,亦挽以联云:“三管失斯人,癸水辰山都暗淡;千秋存定论,乡贤名宦伫馨香。”盖月沧品学俱优,曾官两浙,有循声,尤长治狱也。时合省之士大夫以请祀乡贤祠环吁,余已为拟定疏稿,适同官有违言,遂阁不行,亦可叹矣。
卢厚山宫师尝总督两广、两湖,巡抚江南、山西,观察广东、山东、湖南。又于丁忧伏处时,奉特旨起家,管西域军需局,驻扎肃州。凯撤后遂巡抚陕西。其没也,由宫保晋宫师,加轻车都尉世职,谥敏肃。余甲寅同年中,勋名之盛,未有如公者也。裕鲁山廉访裕谦寄联挽之云:“旷典迈千秋,带砺台衡,天锡殊纶荣卫霍;仁恩周十省,韬钤黼黻,人从华屋仰皋夔。”
刘星槎司马台斗,宝应名进士也。由水部通守乌镇,以督运终于官。舒白香哭以联云:“学究天人,只曾博文章一第;才堪公辅,仅试官丞倅三年。”
同年李服斋廉访文耕,云南人,由山左县令起家,清节循声,上达宸聪。不数年,遂秉臬齐鲁,移官黔中,以老病引退,终于家。余壬戌同榜中,不乏俊异之才,而言坊行表,必推公为巨擘。询之滇人士,亦无间言。王孚远方伯挽以联云:“道学风高,望推南诏;循良绩著,念切东人。”方伯山左人,故抒其去思如此。
四川李墨庄太史鼎元客死扬州,贫无以敛。吴山尊挽以联云:“百金囊尽扬州死;万里魂归蜀道难。”
郑云轩孝廉天衢,与余同肄业鳌峰书院,复同举甲寅恩榜,实余之妻叔外舅,郑苏年师之弟也。甫逾四十而没,时节母廖太孺人尚在堂。师哭以联云:“缘尽先离,伤心卌载荆枝,漫说来生还有约;事多未了,回首七旬萱荫,敢言已死便无知。”一字一泪,情深于文矣。
徐两松中丞嗣曾抚闽,有惠政。其培植鳌峰书院士子,尤系去思。闻其易箦前数日,自撰挽联云:“仗我佛慈悲指示,方悟得无我无人;做吾儒切实工夫,巴结到而今而后。”可谓来去分明矣。
萨檀河邑侯玉衡雄于文,尤工诗,皆不屑拾人牙慧。尝为一县令之母挽联云:“民是贾儿,甘棠歌众母母;官真佛子,妙莲现法身身。”可云别致。余尝借以应一达官之求,遽遭齿冷而置之。
纪文达师于乾隆癸未甲申间督闽学,时余家自先大父及先严,暨诸伯父、叔父,皆及门受业。师访知余家自前明以来,十五代秀才相继不断,特书“书香世业”一扁为赠。先资政公因制堂联云:“近承十五叶囊箱,阐发金书玉字;遥印千乘侯矩矱,优游圣域贤关。”千乘侯,为圣门七十二贤叔鱼公鳣封号,实吾家远祖也。余于嘉庆壬戌成进士,适又出文达师之门。一门三代,皆为门生,皆登词馆,师每对人举为美谈。是秋闻先资政公之讣,设位于京邸,师亲来拜奠,并手制挽联云:“十五传兰玉相承,授砚三看入芸馆;六千里泥金甫报,抚楹一笑返蓉城。”
道光乙未入都,以所撰《枢垣纪略》质之长懋亭公相龄。公阅之甚喜,为辨析疑滞数事,且为述乾隆年间枢直旧闻,娓娓不倦。盖是时军机老辈,无有在公之前者。丙申再入都,见公益矍铄,坚坐久谈,有后生所不逮者。因叩公调摄之方,公笑曰:“十年前有星士相我,将来名位,可及阿文成,惟年寿少逊耳。文成年八十一,今我已七十九,虽矍铄又可恃乎?”余以他语解之,而公果于次年元旦告终。闻除夕向家人查询歙县曹文正公终于何日,众对曰:“正月二日。”公曰:“我不可居其后。”逾日遂逝。故徐星伯松挽联云:“易箦预知时,一日期先曹太傅;盖棺先定论,千秋名并阿文成。”时余在桂林,接公讣书,亦寄联挽之云:“出将入相垂五十年,功比汾阳,寿同潞国;扫穴犁庭越三万里,昔追定远,今媲章佳。”亦纪实也。
彭春晨曰:“曹文正公,自胜衣即受业于先文勤公。故与宾从谈时,辄举文勤公诗文言行,以示后进。诸君皆以为闻所未闻。公之没也,赐谥之旨,专举睢州汤公、大兴朱公作配。予挽公联句云:‘帝眷老成人,直追溯昭代前贤,当之克配;师承先大父,从此问昔年遗事,知者其谁。’上联举国恩之大,下联述私交之密也。”
彭文勤公有女,许字同里曹文恪公之子。曹氏子殇时,女年甫十龄,即矢志守贞。生平究心经传,不似闺秀之仅以诗文表著者。文勤公病笃,曾刲股以进,故奉仁庙特旨旌奖,诚异数也。未几遂没。刘金门先生挽联云:“名父名翁名女士;大贞大孝大完人。”
余秋室学士集悼亡联云:“济艰辛,尝险阻,贫家妇信难为,痛今朝镜破钗分,欲图梦影重圆,除异世再同青玉案;习荆布,厌绮罗,半生俭应可法,奈尘海飙驰电掣,赢得褶痕如旧,到秋宵怕检缕金箱。”哀怨缠绵,不愧才人之笔。
黄蕉卿巽,钱唐梁绍壬之室,随梁入粤,间关度岭,未及半年而没。梁挽以联云:“四千里累尔远来,父在家,母在殡,翁姑在堂,属纩定知难瞑目;廿三年弃余永诀,拜无儿,哭无女,继承无侄,盖棺未免太伤心。”蕉卿有《听月楼诗》,不减慧业文人,宜绍壬之有馀痛也。
靖安天香居士舒梦兰,字白香,负才名,其配李湘弦亦婉慧,有才子佳人之目。李以中秋夜化去,白香悼伤甚至,所作《秋心集》中有《挽辞录》一篇,称堂中挽联,以龚西原太守为最。句云:“仙去何之,烧鼎白云栖断壑;神伤已甚,著书黄叶冷空山。”真才子笔也。又载陈果堂联云:“千佛礼鸠摩,名士案头赓昧旦;五更惊蜕羽,天香馆畔咽秋风。”胡果泉中丞联云:“蟾镜掩清辉,叹当年玉宇琼楼,难觅灵丸延寿药;鹿车随大隐,知此后故奁遗挂,重哦寒夜悼亡诗。”刘星槎司马联云:“家有诗仙,惜到处名山,未能偕隐;身常礼佛,觉往生净域,确有明征。”吴兰雪中翰联云:“奔月访姮娥,忍令天香虚旧馆;持花归净土,徒烦松雪礼中峰。”汪巽泉学士联云:“仙娥明月是前身,想归真翠水丹林,桂蕊灵香同郁烈;名士秋风添别恨,漫寄意绳床经案,虫丝落叶共凄清。”皆名笔也。
韩芸舫中丞克均巡抚吾闽,其夫人以四月八日卒于官廨。僚属公挽多颂扬语,先生俱不惬意。惟孙平叔督部一联云:“解脱拈花刚佛日;证明因果在仙霞。”韩见而叹曰:“毕竟名士,吐属与众不同。”
余由苏藩引疾假归,后一年,即遭亡室郑夫人之痛。百事俱废,不但悼亡诗不能成一字,并挽联亦无之。惟手书“影徂心在”四字于灵帷而已。忆程春海侍郎寄联云:“淑德称女师,孝著郑经,礼修梁案;令名相夫子,泽流三党,絮被万家。”语特矜重,足令泉壤生辉。又林少穆抚部寄联云:“相夫垂四十载辛勤,出处同心,昼锦归来犹并辔;济世具万千缗功德,炽昌启后,夜台化去合生天。”则隐括余行状语也。又门人祝秋台侍读春熙长联云:“千里蒪羹,方偕归隐,三间茆屋,幸免赁舂,卅八载鸿案相庄,痛半世钗荆,彤史遽亡贤德曜;鉴鞶才思,葭末心钦,书带家声,兰猷耳熟,廿六年鲤庭陪侍,对后堂丝竹,绛帷望断老彭宣。”亦纪实之词,尚非挽联俗套。
陶云汀官保,由徽抚苏抚晋督两江,前后将二十年,以劳瘁终于金陵。赐谥“文毅”,入祀贤良祠。余壬戌同年中,勋名之盛,未有如公者也。卓海帆尚书秉恬哭以联云:“天下大事公可属;江南遗爱民不忘。”京中同人皆以为切当。余亦寄联挽之云:“尹文端厚泽深仁,重见江乡说遗爱;陈恪勤精心果力,方知楚产信多才。”盖宫保状貌雄伟,方口丰髯,酷似其乡陈恪勤公。余藩吴日,因修陈公祠,拜像而知之。曾纪以诗云:“省识须眉如有悟,始知从古楚才优。”宫保闻之,亦颇自喜。此联犹前诗意也。
朱咏斋太宰士彦,亦余壬戌同年,一生以朴诚为上所倚任。其直上书房时,尤以严气正性自持,齗齗辨论之声,达于中外。上在乾清宫时每遥识之。比年奉命谳狱,周历各省,不敢告劳。甫还朝,未久即卒。赐谥“文定”,加宫保衔,可谓备极哀荣矣。余寄联挽之云:“师范重三天,謦欬声犹留殿陛;皇华周四国,朴诚望早式班联。”无溢美也。
陈芝楣中丞銮由鼎甲翰林,出为江南郡守,初权江宁府,补授松江府,旋调苏州府,取白香山诗句,镌一小印曰“自出承明三领郡”。余藩吴时,芝楣适守苏州,文采风华,倾其流辈。以于余有推荐之谊,执弟子礼甚恭。逾年,即擢监司都转,陈臬开藩,遂被开府豫章之命。旋移吴中,权江督,兼河督。近科词臣名场之快利,未有如公者也。闻其擢浙臬时,初觐京师,引对甚称旨,有此后前程不可限量之褒,乃向用方殷,而修文遽召,年实限之,谓之何哉。余以联寄挽之云:“仪表称科名,帝许云程难限量;文章兼政事,我惭风义托渊源。”
哀挽通用之联,亦有佳者。如悼亡云:“春江桃叶莺啼湿;夜雨梅花蝶梦寒。”“宝瑟无声弦柱绝;瑶台有月镜奁空。”“穗帷忍痛安仁句;椎髺难忘德曜风。”戚友云:“气数不言仁者寿;性情犹见古之愚。”“诔文作自先生妇;遗稿归于后死朋。”“兰亭少长悲陈迹;玉局风光叹化身。”“素车有客奔元伯;绝调无人继广陵。”“云深竹径樽犹在;雪压芝田梦不回。“文章卓荦生无敌;风骨精灵没有神白傅句。”“事业已归前辈录;典型留与后人看坡公句。”“称觞尚忆登堂事;挂剑难为过墓情。”“十载名场成劲敌;九重泉路尽交期。”达官云:“岘山碑堕羊公泪;浚县图留陆子型。”处士云:“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风何处游。”“上界由来足官府;西风何处哭文章。”“墨云香冷来禽馆;薤露寒生赋鵩文。”“不作风波于世上;别有天地非人间。”又八字云:“未弭前思,顿作永别;追寻笑绪,皆为悲端。”“一代传人,郑虔三绝;十年循吏,杨震四知。”又十二字云:“象应少微星,彩落萧辰悲夜月;名传耆旧传,芳流梓里忆春风。”“小别遽招魂,始信忧劳能损寿;高堂久忘世,那堪迟暮转摧心。”叔挽侄云:“别室具铜盘,期尔从容光素业;中庭摧玉树,愁余迟暮哭穷途。”兄挽弟云:“同气遽分途,原隰秋风魂不返;异时谁共被,池塘春草梦难通。”兄挽妹云:“劲节励冰霜,定卜泷冈终有表;衰年鲜兄弟,可堪雷岸更无书。”甥挽舅云:“有泪洒州门,千古白眉增太息;无才成宅相,廿年青眼益酸辛。”婿挽翁云:“浮白自惭苏子美;垂青空忆李文公。”弟挽师云;“问字感当年,重谒元亭空洒泪;传经珍此地,载瞻绛帐暗摧心。”
曹荠原宫保文埴于乾隆末乞养里居,殁于嘉庆三年。彭文勤师挽联云:“人爵贵,天爵更尊,解组学乌巢反哺;帝星升,臣星先陨,骑箕为龙驭前驱。”
富阳董文恭公身为太平宰相三十年,曾两次画像紫光阁,勋名之盛,一时罕有伦比;而身后清况,乃似寒门。潘芸阁学士锡恩有挽联云:“珠玉自天题,计两番紫阁图形,早有丹青传相业;楼台无地起,综卅载黄扉翊化,惟将清白表臣心。”
集句集字附
汉碑句皆质重,蔚然古香。余斋所藏颇多,因偶集为楹联云:“兰石之姿,清少之行;鲁峻珪璋其质,芳丽其华。”熹平残碑“蹈规履信,立德隆礼;范式根道核艺,抱淑守真。”景君“佐时理物,天与厥福;夏承、韩敕含和履仁,帝赖其勋。”夏承、孔宙“德惠旁流,鬯芳远布;刘熊雅度宏绰,广学甄微。”鲁峻“敦诗悦礼,藐然高厉,耿勋、鲁峻琢质绣章,耀此声香。”校官、衡方“绍圣作儒,贡登王室;孔寅钩河摘洛,象与天谟。”史晨“学为儒宗,行为士表;鲁峻冠乎群彦,简乎圣心。”郑固“声无细闻,虽远犹近;张迁劳而不伐,有实若虚。”孔彪“纯和之德,仁义之操;鲁峻孝弟于家,忠謇于朝。”衡方“含和履仁,天与厥福;见上发号施宪,民说无疆。”孔彪、华山“含和履仁见上,永享年寿孔宙;应期作弼,入参文昌。”食颉、韩敕“下民康济,顺如流水;尹宙、孔彪群公宪章,穆若清风。”衡方、鲁峻“温然而恭,慨然而义;娄寿忠以自勖,清以自修。”郑固
近人集句楹帖,有可喜者。五言云:“山公惜美景,小谢有新诗。”独孤及、李嘉祐“即事已可悦;赏心还自怡。”杜甫、刘方平“脚著谢公屐;身披莱子衣。”李白、岑参“名香播兰蕙;妙墨挥岩泉。”岑参、张九龄“江山助磅礴;文物照光辉。”陆坚、许景光“深情托瑶瑟;逸兴横素襟。”贾至、李白“阅古宗文举;临风怀谢公。”卢纶、李白“跌宕孔文举;风流贺季真。”储光羲、李白“谁将佳句并;真与古人齐。”杨巨源、李白“雅琴飞白雪;逸翰怀青霄。”杜正伦、高适“智勇冠当代;卓荦观群书。”卢湛、左思“结交指松柏,述作凌江山。”孟浩然、李白“朗抱开晓月;高文激颓波。”孟郊、韦应物“学业醇儒富;文章大雅存。”杜甫、韩愈“积照涵德镜;素怀寄清琴。”孟郊、权德舆“鹏鹗励羽翼;龙鸾炳文章。”储光羲、李白“草木含清色;岩廊挹大犹。”储光羲、高适“知音在霄汉;高步蹑华嵩。”郎士元、孟浩然“江山澄气象;冰雪净聪明。”高适、杜甫“汲古得修绠;开怀畅远襟。”韩愈、褚亮“文章辉五色;心迹喜双清。”李白、杜甫“端居喜良友;独立占古风。”韦应物、孟郊“披云炼琼液;坐月观宝书。”李群玉、李白“声华满冰雪;节操方松筠。”高适、储光羲“酒香留客住;诗好带风吟。”白居易、姚合“名香播兰惠;雕藻迈琼琚。”岑参、褚遂良“蕴真惬所遇;振藻若有神。”杜甫、储光羲“溪静云生石;窗虚日弄纱。”姚合、李商隐“心同孤鹤静;节效古松贞。”吕渭、沈佺期“名香泛窗户;达岫对壶觞。”许浑、钱起“墨研清露月;琴响碧天秋。”李侗;许浑“地迥云偏白;亭香草木凡。”高适、张祐“接垣分竹径;微路入花源。”张说、储光羲“美花多映竹;乔木自成林。”杜甫、孟浩然“丘壑趣如此;鸾鹤心悠然。”钱起、李白“柳深陶令宅;月静庾公楼。”李白、杜甫“苔石随人古;山花拂面香。”张九龄、李白“长笑对高柳;贞心比古松。”李颀、李白“愿持山作寿;常与鹤为群。”武三思、杜甫“荷锄修药圃;煮茗就花栏。”王维、喻凫“涧松寒转直;碧海阔逾澄。”王绩、杜甫“谁知大隐者,乃是不羁人。”王维、韩愈“诗思竹间得,道心尘外逢。”元稹、岑参“暗水流花径;清风满竹林。”杜甫、崔峝“从来多古意;可以赋新诗。”杜甫“径隐千重石;园开四季花。”杜甫、周繇“隔沼连香芰;缘岩覆绿萝。”杜甫、李德裕“琴将天籁合;幔卷浪花浮。”赵冬曦、杜甫“野翠生松竹;潭香闻芰荷。”李亦、孟浩然“颇得湖山趣;不知城市喧。”刘长卿、吴筠“短歌能驻日;闲坐但闻香。”宋之问、王维“高松来好月;野竹上青霄。”李白、杜甫“松风清耳目;蕙气袭衣襟。”孟郊、张九龄七言云:“川原缭绕浮云外;台榭参差积翠间。”卢纶、薛逢“松间明月长如此;身外浮云何足论。”宋之问、白居易“窗含远树通书幌;风飐残花落砚池。”李贺、高九万“五野绿云笼稼穑;一庭红叶掩衡茅。”杜荀鹤、雍陶“常爱此中多胜事;更于何处学忘机。”刘长卿、周朴“松持节操溪澄性;山殿屏风花夹篱。”李洞、李白“闲看春水心无事;静听天和兴自浓。”皇甫冉、刘禹锡“阳羡春茶小瑶草碧;兰陵美酒郁金香。”钱起、李白
楹帖中亦有所谓台阁体者,五言集句云:“大贤秉高鉴;上德表鸿名。”孟郊、虞世南“天与三台坐;儒开百代宗。”张九龄、司空曙“谋猷归哲匠;词赋引文雄。”王维、唐玄宗“羽仪呈鸑鷟;藻思焕琼琚。”刘禹锡、权德舆“麟笔删金篆;霓裳侍玉除。”卢纶、王维“一经传旧德;八座起文昌。”张说、唐玄宗“云山起翰墨;星斗焕文章。”王琚、杜甫“三光悬圣藻;一气转洪钧。”沈佺期、杜甫“道为诗书重;心缘启沃留。”杜甫、高适七言云:“功名待寄凌烟阁;霄汉常悬捧日心。”杜牧、钱起“千秋箓纪朱鸾浩;五色光生彩凤毛。”李义府、聂夷中“瑞气迥浮青玉案;清名合在紫微天。”耿湋、白居易“仰贺斯文归朗鉴;惟将直道历崇班。”齐己、张籍“圣代科名酬志业;中朝品秩重文章。”方干、罗隐“勋业定应归鼎鼐;文章谁得到罘罳。”徐寅、贯休“三千士里文章伯;十二楼前侍从臣。”户纶、许浑“彩笔只宜天上用;五云多绕日边飞。”贯休、鲍溶“瑞草惟承天上露;绣衣却照禁中花。”王建、方干“万卷图书天禄上;四时云物月华中。”李白、许浑“更傍紫微瞻北斗;还将彩服咏南陔。”薛逢、苏颋“花迎彩服离莺谷;阁倚晴天见凤巢。”罗隐、刘禹锡“七德龙韬开玉帐;三千犀甲拥朱轮。”骆宾王、陈陶“身应山河分岳渎;功铭鼎吕绘麒麟。”于尹耕、封益绅
梁山舟学士所书楹帖多系集句,有抄辑成本者,今录其佳者如左。四言云:“斧藻其德;法言竹柏之怀。”水经注五言云:“名随市人隐;心与古佛闲。”苏句“竹石得幽秉;壶觞多雅游。”文同句六言云:“读书不求甚解;陶靖节句鼓琴足以自娱。”庄子七言云:“我书意造本无法;苏句此老胸中常有诗。”陆句“眉宇之间见风雅;笑谈与世殊臼科。”山谷句“文章或论到阃奥;梅圣俞句笑谈与世殊臼科。”见上“万卷藏书宜子弟;山谷句三田聚宝真生涯。”苏句“官如草木吾如土;东坡句舌有风雷笔有神。”见上“胸中已无少年事;门外犹多长者车。”山谷句“张颠草圣雄千古;焦遂高谈惊四筵。”遗山句“名高北斗星辰上;王廷珪句诗在千山烟雨中。”张孝祥句“轻鸥白鹭定吾友;山谷句绿竹高松无俗尘。”刘公是句“缫成白雪三千丈;荆公句净扫清风五百间。”苏句“更筑园林负城郭;荆公句先安笔研对溪山。”放翁句“蹙踏鲍谢跨徐庾;苏句网罗秦汉近唐虞。”傅蔡句八言云:“行道有福,能勤有继;居安思危,在约思纯。”左传“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荀子云出其山,复雨其山。”诗疏“如此风神,惟须饮酒;北史既佳光景,当是剧棋。”南史“小窗多明,使我久坐;入门有喜,与君笑言。”易林“德有润身,礼不愆器;颜延年句玉韫庭照,兰生室香。”庾子山句“平理若衡,照辞若镜;动墨横锦,摇笔散珠。”文心雕龙“山水有灵,亦惊知己;水经注性情所得,未能忘言。”庾子山句“闭户自精,开卷有益;任彦升句垂露在手,清风入怀。”柳子厚句“碧山人来,幽鸟相逐;金尊酒满,奇花初胎。”诗品“脂粉简编,冠缨图文;李义山句糠粃礼义,缁铢功名。”王绩句九言云:“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张说传非精墨佳笔,未常辄书。”裴行俭传十言云:“无江海而闲,不导引而寿;庄子乃邦家之光,非闾里之荣。”欧文
吴青士郡丞廷榕,自吴中录寄集句八字联,皆古雅可爱。今择录其尤佳者如左云:“赤野生姿,青田矫翰;唐娄师德契苾明碑白云怡意,清泉洗心。”李邕叶有道碑“蕴智成囊,含明作镜;唐刘待价令狐仁政碑凭春洒翰,席月抽琴。”北魏高湛碑“如筠斯清,比蕙又畅;唐宋儋报友书逢岑爱曲,值石怜欹。”魏姜质亭山赋“器重南金,才横东箭;高后碑辨雕春囿,德莹秋天。”唐太宗访才能诏“缀响兰深,缉言琼秘;谢庄武帝册沈思泉涌,华藻云浮。”魏卞兰赞述太子赋“鸟啭歌来,花浓雪聚;庾信马射赋云随竹动,月共水流。”陈后主夜庭度雁赋“春水两派,晴山数曲;大隐赋朱轮十乘,紫诰千篇。”幽居赋“薜引山茵,荷抽水盖;王勃东屋山池赋琴号珠柱,书名玉杯。”庾信小园赋“激扬硕学,诱接后进;南史张融传甄明政术,晓达公方。”唐太宗访才能诏“经纬区宇,弥纶彝宪;文心雕龙抑扬人杰,雕绘士林。”契苾明碑“缀响兰深,缉言琼秘;谢庄武帝册秉仁岳峻,动智渊明。”崔敬邕碑“修风晓逸,德星夕映;谢庄武帝册祥禽辈作,瑞木朋生。”鲍照河清颂“泽雨无偏,心田受润;简文上大法颂表慈云既拥,智海亦深。”简文与智炎书“抗心希古,任其所尚;含毫命素,动必依真。”隋姚察名画记“溽露飞甘,舒云结庆;谢庄武帝册贞筠抽箭,润璧怀山。”王融赠叔诗“壮思风飞,逸情云上;谢朓七夕赋朗姿玉暘,惠风兰披。”宋孙康团扇赋
谢默卿邑侯元淮自梁溪录寄集句各联,皆工稳。附录于左云:“井灶有余处;林园无俗情。”“挥兹一觞,未知明日事;远之八表,正赖古人书。”以上集陶诗“精义测神奥,清机发妙理;远想出宏域,高步超常伦。”集文选句“讴吟坰野,金石云阶;栋梁文囿,冠冕词林。”文心雕龙、庾开府集“芝洞秋房,檀林春乳;桂深冬燠,松疏夏寒。”庾开府句“举头望明月;荡胸生层云。”集李、杜句“枫叶荻花秋瑟瑟;浴凫飞鹭晚悠悠。”集白、杜句“家酝满瓶书满架;山花如绣草如茵。”集唐句“蝶衔花蕊蜂衔粉;犀辟尘埃玉辟寒。”集李义山句“碧苔芳晖,如有佳语;绿杉野屋,良殚美襟。”集司空表圣诗品,下同“隔溪渔舟,幽鸟相逐;乱山乔木,奇花初胎。”“妙机其微,是有真宰;远引莫至,忽逢幽人。”“娟娟群松,上有飞瀑;萧萧落叶,人闻清钟。”“红杏在林,幽鸟相逐;碧桃满树,清露未晞。”“蓄素守中,所思不远;返虚入浑,其声愈希。”“神化攸同,控物自富;性情所至,著手成春。”“与古为新,载瞻星气;其曰可读,如写阳春。”
焦氏《易林》中,语多吉祥。有集句为联语云:“砥德砺才,为国藩辅;市政施惠,生我福人。”“含和履中,驾福乘喜;年丰岁熟,政乐民仁。”“论仁议福,保我金玉;达性任情,乐其安闲。”“道德神仙,增荣益誉;福禄欢喜,长乐永康。”
余小霞有集句联云:“随遇而安,因树为屋;会心不远,开门见山。”又云:“天半朱霞,云中白鹤;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予曾集苏句为联赠之云:“劝子勿为官所腐;知君欲以诗相磨。”又一联云:“笔老诗新疑有物;水清石瘦亦能奇。”
闻有集前人句题酒家楼者云:“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可谓工绝。
黎湛溪河帅厅事,有桂未谷馥分书集句一联云:“天根月窟闲来往;粗沙大石相磨治。”余每进谒,屡目之,河帅曰:“君赏其书乎?惜集句殊不伦不类也。”余曰:“桂作此时,初不为公。自今观之,则所集殊雅切。”何帅诘其说,余曰:“上语谓公治《易》,对语谓公治河耳。”同僚尚未喻,余曰:“上语谓作河上《易》注,对语谓办碎石坦坡耳。”众始冁然。
吴信辰集司空曙、李颀一联云:“翠竹黄花皆佛性;清池皓月照禅心。”以题佛寺恰好。
李兰卿守思恩时,于宾州建听荷小阁,集句联云:“眼明小阁浮烟翠;身在荷香水影中。”跋云:“道光丁亥六月,按试宾州,以是月二十四日作荷花生日。”时阮春畲刺史重葺是阁方成,而申渔溪、陈紫澜、刘梦庭三明府皆不期而会,一时之盛,众宾俱欢。余题扁榜曰“荷花世界”,并集东坡、诚斋诗句,悬于阁柱。
达诚斋达三榷税粤关,喜谈文字,颇通易学,有别业在署旁,名“净芳园”。榷使自为集句一联云:“闲坐小窗读周易;每依南斗望京华。”
相传徽州城中有戏台初成,徽之巨商撰联,得一句云:“声为律吕身为度。”久不能对,曰“有能集成语对者,当厚酬之”。时方朴山先生命其子德往对曰:“云想衣裳花想容。”徽商酬以百金。先生笑白:“七字百金,李太白惠我无疆也。”按:对句胜于出句。出句“吕”字添出,“身为度”三字亦无著,适成其为徽商本领也。
近人有集句楹帖云:“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前身陶彭泽,后身韦苏州。”以东坡诗对《祢衡传》,天然比偶。惜无人能当此语耳。
石墨文字以《石鼓文》为最古,近有集为篆联者云:“道艺工于写华柳;秀灵时或载渊鱼。”“不华不朴同所好;既安既宁乐乃时。”“宁朴毋华,以康我道;既安乃乐,共写其天。”“道旨渊微,深于四子;词华工秀,大如六朝。”
桂林城中岩洞以风洞山为最,即叠彩山也。山中座落又以景风阁为最。叶琴柯中丞绍楏集《禊帖》字为联云:“林间虚室足觞咏;山外清流无古今。”余亦拟集韩句一联云:“粉墙丹柱动光彩;高崖巨壁争开张。”
余编梓《联话》将竣,适贺耦庚中丞邮信来,以集句两联索书。集《四书》云:“行不得则反求诸己;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又经语云:“视履考祥,其旋元吉;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因附识之。以下集字
《西岳华山碑》前明已毁,今海内只有三拓本。余所藏者《华阴》,郭允伯旧物,曾归朱笥河先生者也。碑为蔡中郎所书。近人有集碑字为楹帖者,如云:“汉璧秦璆千岁品;光风嘉月四时春。”“和平峻望中书令;典则高文太史公。”“岁星仙气原方朔;璧月新词是义山。”“玉堂修史文皆典;香案承书望若仙。”
陈曼生郡丞有集《三公山碑》字一联云:“老屋三间,可蔽风雨;空山一士,独注离骚。”
柳诚悬所书《元秘塔铭》,雄伟奇特,最宜于作楹联。有集字成句者云;“山静日长仁者寿;荷香风善圣之清。”“穷经安有息肩日;学道方为绝顶人。”“情词超迈高常侍;书法清圆赵集贤。”
敬客所书《王居士砖塔铭》,乃褚派也。近人喜学之,姿态横生,惟以作大字,则规模稍有不足。亦有集字为楹帖者云:“天然文吐春云润,悟后心如秋月超。”“明月超然怀远鉴;绪风和处觉春生。”“书求往迹得其化;文有真宗鉴乃神。”“风节为贞金乐石;心神如秋月春云。”
颜鲁公《争坐位帖》字不及寸,而拓作大字,则有雄伟之观,胜于临摹他迹。近有集帖字为楹联者,语亦岸异不群。七言云:“身向尺天崇位业;人从香海望才名。”“恬然清行同南部;积有文才是左思。”“一诚有定同葵向;百故皆恬若海容。”“校书长爱阶前月;品画微闻座右香。”“清时盛治人同仰;名世高文众所师。”“其书莫废文明道;不爵而尊体卫身。”“畏友恨难终日对;异书喜有故人藏。”“月寮烟阁标清兴;文府书城纵古今。”“书到右军难品次;文如开府得纵横。”“满室古香人有会;当阶清荫月初中。”“立志须如三古盛;为书自起一家言。”八言云:“立功德言,有三不朽;尚齿爵位,无一非尊。”“功冠凌烟,纪纲文武;才高画日,损益古今。”“立德立功,居之以敬;友直友谅,尊其所闻。”
有集颜鲁公《多宝塔碑》字为楹帖者,近刻成板联,墨拓亦颇可观。句云:“天然深秀檐前树;自在流行槛外云。”“脱俗书成一家法;写生卷有四时春。”
颜鲁公书《东方朔像赞》,字庄严合矩,在《多宝塔》之上。有集字成联者云:“德星人是东方朔;雄辨文如石曼卿。”“作者多大方家数;望之如神仙中人。”“清而不矫心无滓;俭以为节家之肥。”“学以精神通广大;家从清俭足平安。”
《绎山碑》原石已不可考,今所传本,乃五代郑文宝重刻。而典型具在,殊可临摹。近有集碑字为联云:“追古思今。道在作者;登高望远,时复乐之。”“为乐及时,令德无极;去古不远,直道在斯。”“日有所思,经史如诏;久于其道,金石为开。”“山泽高下理所著;金石刻作臣能为。”
王右军《兰亭序》字,执笔者无不奉为矩型。近人有集字为楹联者,亦自巧思绮合。五言云:“畅怀年大有;极目世同春。”“室有山林乐;人同天地春。”“惠日朗虚空;清风怀古人。”“风竹引天乐;林亭集古春。”六言云:“今趣岂异于古;天听可期诸人。”“文情生若春水;弦咏寄之天风。”七言云:“有足春随惠风至;无怀人合盛时生。”“游春人若在天坐;听曲情随流水生。”“文生于情有春气;兴之所至无古人。”“情文俯仰怀迁固;述作风流契老彭。”“流水永无风浪作;春情时以管弦和。”“丝竹放怀春未暮;清和为气日初长。”“寄兴在山亭水曲;怀人于日暮春初。”“遇事虚怀观一是;与人和气察群言。”“与弦作契风生竹;列坐为情水抱山。”“观水期于无尽地;生天当是有情人。”“随群流观极盛事;欣乐岁述古初言。”“得趣在形骸以外;娱怀于天地之初。”“流水情文曲有致;至人怀抱和无同。”“极清闲地是兰若;观自在春于竹林。”“追随永日情殊畅;坐领春风气不群。”“坐随兰若幽怀畅;游及竹林躁气清。”“静坐不虚兰室趣;清游自带竹林风。”“随所遇时将静悟;老于文者不陈言。”“得山水乐寄怀抱;于古今文观异同。”“放水流长观其曲;为文气盛集于虚。”“虚怀视水人咸悟;和气为春天与游。”“将合万类为一己;每以内观当外游。”“知足一生得自在;静观万类无人为。”“大文间世有述作;至乐在人无古今。”“山水之间有清契;林亭以外无世情。”“虚竹幽兰生静气;和风朗月喻天怀。”“群然和者幽兰曲;快哉当之修竹风。”“古与为怀稽作者;兴随所引契天然。”“风人所咏托于古;静者之怀和若春。”“清风有信随兰得;激水为湍抱竹流。”“室因抱水随其曲;竹为观山不放长。”“亭间流水自今古;竹外春山时有无。”“山有此生未能至;竹为一日不可无。”八言云:“毕生所长,岂在集古;闲情自托,亦不犹人。”“不次之迁,人同品峻;及时为惠,情与春长。”“今古毕陈,趣生一室;人天兴感,文可万言。”“诞妄不生,虚无视事;幽闲自得,清静为修。”“林气映天,竹阴在地;日长似岁,水静于人。”“小有清闲,抱弦怀古;随其时地,修己观人。”“清气若兰,虚怀当竹;乐情在水,静气同山。”“春水初生,系怀左右;清风惠及,盛领情文。”九言云:“今文与古文,期其一是;无极为太极,化可万殊。”
近吾乡郑云麓观察开禧有《知足斋集禊序楹贴》一帙,刻于粤东,董琴南为之序,亦集帖中字。所称“既极自然,又有生趣”者,信不虚也。兹择其尤佳者录之云:“生当稽古右文日;老作观山乐水人。”“人品清于在山水;天怀畅若当风兰。”“世间清品至兰极;贤者虚怀与竹同。”“时契幽怀同静气;因观流水悟文情。”“有时自向竹间坐;无事一至兰若游。”“为人不外修齐事;所乐自在山水间。”“随时静录古今事;尽日放怀天地间。”“修己可知有乐地;作文自合舍陈言。”“作文每期于古合;寄怀时或与天游。”“万类静观咸自得;一春幽兴少人知。”“世情岂尽能相合;贤者所为固自殊。”“人品若山极崇峻;情怀与水同清幽。”“大贤自合为九列;清风可以流万年。”“信之为言有诸己;文亦不外生于倩。”“尽日山游得风趣;一生浪迹契天随。”“老可情怀常作竹;少文乐事在游山。”“述古期同彭不作;临风若遇惠之和。”“昔时尝品惠山水;异日期为少室游。”“自古在昔有述作;当今之世咸清贤。”
怀仁《圣教序》本,集右军遗字而成。近复有集序中字作楹帖者,古雅可喜。五言云:“鹿门多大隐;花洞有长春。”“云霞生异彩;山水有清音。”“波绿生春早;云归注雨迟。”“有雨云生石;无风叶满山。”七言云:“黄昏花影二分月;细雨春林一半烟。”“明月不离光宅寺;清风常渡出山钟。”“清华词作云霞彩;典重文成金石声。”“胜地花开香雪海;妙林经说大罗天。”“一藏梵声涛在口;满林花影月苞山。”“九万里风斯在下;八千年木自为春。”“天机清旷长生海;心地光明不夜灯。”“承恩湛露三春重;被体香罗九夏轻。”“机云才学有天趣;王谢风流本性成。”“法雨慈云窥色相;清池明月露禅心。”“万里波涛归海国;一山花木作香城。”“座揽清辉万川月;胸涵和气四时春。”“人体六书生奥妙;五山十水见精神。”“松涛在耳声弥静;山月照人清不寒。”“紫薇华省承纶诰;金粟香风舞彩衣。”“书成花露朝分洁;悟对松风夜共幽。”“珠林墨妙三唐字;金匮文高二汉风。”“谢傅心情托山水;子瞻风骨是神仙。”“灯火夜深书有味;墨花晨湛字生光。”
欧阳率更书《醴泉铭》,字最方整,临作楹帖尤宜。有集字成联者,七言云:“月沼观心清若镜;云房养气润于珠。”“德取延和谦则吉;功资养性寿而安。”“西清恩挹三霄露;东观文成五色云。”“一室图书自清洁;百家文史足风流。”“岩前炼石云为质;槛外流泉月有声。”“为学深知书有味;观心澄觉宝生光。”“功深书味常流露;学盛谦光更吉祥。”八言云:“气淑年和,群生咸遂;冰凝镜澈,百姓为心。”“良玉润珠,精神流照;吉金乐石,左右交辉。”“甘露卿云,于斯为瑞;珠辉玉照,盖代之华。”“琼质金相,当时之宝;颂经风纬,冠世而华。”
近张澥山方伯岳崧集字书联见赠云:“凤质龙文,光华相映;景风淑气,仁寿同登。”
“室临春水幽怀朗;坐对贤人躁气无。”此姚姬传先生鼐集《禊帖》字联,以赠罗子信太史者。
杂缀谐语附
朱竹垞先生在京师,除夕署门联云:“且将酩酊酬佳节;未有涓涘答圣朝。”脱尽名士习气,而未尝不传诵于时,所谓言以人重也。又罢官后,集句为门联云:“圣朝无弃物;余事作诗人。”其实“诗人”二字尚不足以尽先生耳。
彭文勤公自书京邸春联云:“门心皆水;物我同春。”日下士大夫颇以出语为话柄:“不过以‘门心’二字强揑耳。”然古人此等句法甚多,唐贾岛《题长江厅》诗有“言心俱好静”之句,意境正与相似,则用之楹帖,有何不可?况对句甚浑成乎。后汪锐斋仪曹德钺仿其意云:“臣心如水;王道犹龙。”则青出于蓝,而不能青于蓝矣。
京师宦宅所制春联,每喜以本岁干支分冠于首。如“乙未”云:“乙近杏花袍曳紫;未匀柳色绶拖黄。”“丁酉”云:“丁岁观光惭国士;酉山探秘识奇书。”皆有凑泊痕迹,莫如“戊寅”岁一联云“吉日维戊;太岁在寅”为自然也。
《画舫录》云:“岳大将军钟琪以名将兼通文墨,尝访旧好蜀僧大喦于扬州乐善庵,即席赠以联句,云:‘有月即登台,无论春秋冬夏;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庵即译经台旧址也。”或以此联为李笠翁所撰。
英煦斋师曰:“余未谙习内典。临摹古人所写佛经,偶有会心,如‘比丘尼’,岂非尊我孔子乎?居马兰峪工次,时工人于旧寺中添建三教圣人殿,求作联语,遂书与之云:‘西域谈经,心仰尼山思窃比;东周问礼,语传柱史戒深藏。’”
吾乡林樾亭先生乔荫湛深经史之学,复工骈俪之文,有寿其姊夫李志汉封翁一联云:“宝树蔚彤云,知诸出有阳元,望他日成吾宅相;华堂盈紫气,溯原初于聃耳,喜长生本自家传。”封翁为李研云鸿瑞之父,兰卿都转之祖,宅相信不虚矣。
王梦楼先生赠蒋心余联云:“前辈典型,秀才风味;华嵩品格,河海文章。”汪剑潭端光亦有赠联云:“沽酒近交乡父老;解衣平揖汉公卿。”
阮梅叔亨为芸台先生介弟,文采风流,不愧难弟之目。曾撰《瀛舟笔谈》十二卷,皆杂纪先生抚浙时事也。洪稚存先生亮吉于嘉庆戊辰八月十三日游曲江亭,始与定交,用篆书楹帖赠之云:“第五之名齐票骑;十三此夜订心交。”梅叔甚喜,即附记于《瀛舟笔谈》中。
张南山《松轩随笔》云:“高要莫善斋广文元伯以学行闻于时,冯鱼山先生敏昌赠以楹帖云:‘奉母孝经看在手;教儿文选读从头。’”
吴兴包果峰敬堂有著作才,阮芸台先生最赏异之,尝赠联云:“吴兴山水,古来清远;包咸论语,今尚流传。”
李松云先生少年科第,后颇偃蹇。年六十时,犹官成都知府。自寿联云:“三馆六曹十七科,竞称前辈;一官万里二千石,遂老斯人。”
《秋雨庵随笔》云:“‘子建之才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以斗论才,奇矣。有曹姓人为彭泽令,其友人赠一联云:‘二分山色三分水;五斗功名八斗才。’运典恰切。”
兰州府城西火祖庙,元宵灯火最盛。余曾于公余往观,记得吴信辰一联云:“钻燧木先春,食德饮和,且自披星朝赤帝;观灯天不夜,衢歌巷舞,何妨捧日待黄人。”
王孚远方伯述:“为滇臬时,每赴城外监视行刑,必就其地关庙行香。此庙僻在郊坰,且非有行刑事,直为人迹所不到。寺僧乞制庙联,因以意撰句云:‘度一切众生于梦幻后;存千秋大义在天壤间。’”可谓不即不离。又言:“浙江桃花岭有关庙,缙云程教谕文淦撰联云:‘当时诸葛大名,荒祠古柏,嗟回首万牛,何如汉寿亭垂,遍开兰若;此地洞天小有,绝壁修篁,肃临风千纛,休比武陵源藐,空说桃花。’”据云此联在浙东颇脍炙于人口。然上联无端压倒诸葛公,已属无谓;下联只敷衍得“桃花”二字,实非佳构也。
西湖诗僧小颠。有《万峰山房稿》。预为涅槃塔院。尝于所居榜一联云;“老屋将倾,只管淹留何日去;新居未卜,不妨小住几时来。”
张南山为余述武后庙联云:“六宫粉黛无颜色;万国衣冠拜冕旒。”武后何以有庙,庙亦不知在何地,而联语则亦庄亦谐,精切不易矣。
李笠翁云:“李申玉广文家有声乐,余赠之联云:‘门多桃李,案少簿书,别宦恐无此乐;前列生徒,后盈丝竹,今时复有其人。’又申玉之内子生于元旦,是日称觞,即令家姬试演新剧。余亦有联云:‘元旦即称觞,鹤算龟龄齐让早;岁朝先试乐,莺歌燕语尽翻新。’”
笠翁芥子园门前二柳,门内二桃。桃熟时,人多窃取,因戏书一联于户云:“二柳当门,家计逊陶潜之半;双桃钥户,人谋虑方朔之三。”人以为谑而不虐。又题歌台云:“休萦俗事催霜鬓;且制新歌付雪儿。”又题大门云:“孙楚楼边觞月地;孝侯台畔读书人。”孙楚酒楼为白门古迹,太白觞月于此;周处读书台,则与芥子园适相邻也。
贾胶侯中丞有大园亭,弃而不居,改为乡馆。凡山右名贤之客都门者,皆得寓焉。李笠翁赠之联云:“未闻安石弃东山,公能不有斯园,贤于古人远矣;漫说少陵开广厦,彼仅空怀此愿,较之今日何如。”
柯岸初居台谏几二十年,李笠翁赠联云;“谏垣弥久望弥尊,看此际三公,都是当年等辈;封事愈多功愈懋,卜将来一擢,尽补往日淹留。”
笠翁有除夕赠程蕉鹿文宗一联云:“世间桃李尽出公门,何须腊尽始芳菲,满眼无非春色;天下鱼龙都归学海,不待时来方变化,启口即是雷声。”
尝见刘文清公书楹帖云:“镜里有梅新晋马;釜中无药旧唐鸡。”不知所谓。或云是钱东涧句。
《随园诗话补遗》云:“对联之佳者,或题禅堂云:‘无法向人说;将心替汝安。’佛座云:‘大护法不见僧过;善知识能调物情。’题虎丘画春册店门云:‘一阴一阳之谓道;此时此际难为情。’题戏台后云:‘做戏何如看戏乐;下场更比上场难。’或见赠云:‘天上何曾有山水;人间乐得做神仙。’”
秦涧泉学士请假南归,卜居于武定桥畔,相传为前明何尚书汝宠故宅。取六一“瞻望玉堂如在天上”之意,名其园曰“瞻园”。园中有东山楼,自为联云:“辛勤有此庐,抽身归矣,喜鸟啼花笑,三径常开,好领取竹簟清风,茅檐暖日;萧闲无个事,闭户恬然,对茶熟香温,一编独抱,最难忘别来旧雨,经过名山。”
江宁董观桥制府教增督闽浙时,爱西湖出水之胜,买宅于杭城之三拨营,拟解组后作平泉之墅。榜其门云;“圣代即今多雨露;故乡无此好湖山。”妙偶天然,人多诵之。后制府未及予告,而已归道山矣。
京中宣武门外之方壶斋,本戏园,今改为官宅。余叔父太常公首赁居之。公出视学广西,余妹婿龚小峰丰谷居之,献岁自题门联云:“家传渤海箕裘远;春到方壶雨露新。”一切姓,一切地,李芝龄宗昉亟称之。
费西墉京兆锡章以召试举人,历登清要,中年兴高采烈,晚乃渐识夷涂。尝于书室中自撰一联云:“酒阑兴倦,事往情迁,只不忘游过名山,别来旧雨;此与秦涧泉学士语相同,近吴山尊自撰联句亦用之,或皆袭学士语耳春去仍归,人老难复,更休诧殿前起草,海外题诗。”盖京兆久为军机章京,以才望著名,及居谏垣,又曾奉命,充册封琉球使者也。
《秋雨庵随笔》云:“葛秋生庆曾斋中悬一联云:‘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语极清新。‘青山’句,秋生自拟;‘红豆’句,则许滇生太史乃普所对也。”
宣武门外上斜街赵象庵舍人家,菊花最盛,自号菊隐。花时过客如卿。闻其初未著名时,来观者率不通谒,亦不问主人为谁。一日刘金门先生同京朝官借其园亭赏菊,酒阑,主人出素纸求先生楹帖,且乞新制。问主人有何好,答云:“无他好,惟爱菊如性命耳。”先生信手书云:“只以菊花为性命。”而未有对语,复问主人何姓,答云:“姓赵。”乃一挥而就云:“本来松雪是神仙。”一座叹其工敏。
《秋雨庵随笔》云:“伊犁有过复亭,盖为谪官而设,刘金门宫保过之,题一联云:‘过也如日月之食焉;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运用成语,天造地设。”
有以义园求刘金门先生撰联者,先生集《四书》云:“逝者如斯夫;掩之诚是也。”确切不移。吾乡福州会馆屋后,有野地一区,自前明即立义园,每春秋两祭,同乡之在京师者咸集。闻乡老言,旧有小亭,前明叶文忠公有联云:“满眼蓬蒿游子泪;一盂麦饭故乡情。”凄婉动人。自余入京师,则亭久圮,联亦不存矣。
余偶见一剃发店中悬“整容堂”匾,旁有联云:“虽然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工夫。”虽巧而不伤纤。又《桃符缀语》中载一联云:“不教白发催人者;更喜春风满面生。”又《秋雨庵随笔》中载一联云:“到来尽是弹冠客;此去应无搔首人。”皆颇自然。又牙行市肆通用联云:“其交以道,其接以礼;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亦颠扑不破语也。
大路边茶亭或题一联于柱云:“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尔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东西。”浅语颇有禅理。又杭州涌金门藕香居茶室联云:“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集句恰切,可人《西湖志余》。
郑板桥六十自寿联句云;“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数叶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旬犹少;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板桥解组归田日,有李啸村者,赠之以联。板桥方宴客,曰;“啸村韵士,必有佳语。”先观其出联云:“三绝诗书画”,板桥曰:“此难对。昔契丹使者以‘三才天地人’属语,东坡对以‘四诗风雅颂’,称为绝对。吾辈且共思之。”限对就而后食,久之不属,启视之,则“一官归去来”也。咸叹其工妙。
厉樊榭先生鹗葬于杭州西溪王家坞,不久,遂为榛莽。后四十余年,何春渚琪游西溪,见草堆中有樊榭及姬人月上栗主在焉,因取归,偕同人送至武林门外牙湾黄山谷祠中,扫洒一室以供之。按:月上姓朱氏,乌程人。王兰泉先生题其楹云:“丈室花同天女散;围摩诗共老人参。”见《蒲褐山房诗话》。
有集四书语为典肆联云:“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四境之内,万物皆备于我;或曰取之,或曰无取,三年无改,一介不以与人。”亦自稳切。
吴山尊有题友人某别业云:“渌水漾丁帘,增我辈闲中风致;名园依丙舍,祝君家看到云仍。”虽无深意,而情文斐亹,自足动人。
闻吴山尊尝于岁暮向孙渊如先生贷金,先生方自制室内桃符,谓山尊曰:“君能代我成一佳联,便当如所请。”山尊应声曰:“上相教除名士气;至尊亲许读书人。”盖上句乃董文恭公勖渊如之言,对句乃先生出试差复命时所亲承天语也。先生喜其雅切,即如所请金数与之。山尊之善于誉人,皆此类也。
赵雨楼光禄与余同直枢地,同膺察典,而后余八年始出守镇江。谒余于吴门,索书楹帖。余戏拈宋人句赠之云:“醉中掷笔金銮殿;睡起鸣笳铁瓮城。”雨楼甚壮其语,然出句有倨侮之嫌,虽成语亦不敢落笔也。
程春海侍郎最工作联语,余守荆州之明年,即擢淮海监司,适侍郎奉使督学黔中,过荆时,手挥一联见赠云:“南中喜得秦淮海;天下愿识韩荆州。”人皆服其工敏。后余擢藩吴门,侍郎主白下讲席,赠联云:“名辈出枢垣,本杜断房谋,陶甄南国;鸿才领词坫,有欧书韩句,濡染东吴。”乙未之秋,余奉召,复出授甘藩。濒行,侍郎赠联云:“霖雨东兴,枢密上才开远略;好风西笑,湖山秀句带边声。”次年余擢抚桂林,入觐时,侍郎复赠联云:“洪容斋随笔成书,实著作之渊海;范致能骖鸾有录,比宦游于神仙。”适余方以《退庵随笔》呈正,故出联云尔。时同觐入京者,有贺耦庚中丞。侍郎亦赠联云:“以孝去,以忠来,到处苍生望霖雨;是贤臣,是学者,一编经世出名山。”盖耦庚由江藩告养回籍,此次亦奉召复出,次联谓所撰《皇朝经世文钞》也。
春海赠林少穆督部联云:“理事若作真书,绵密无间;爱民如保赤子;体会入微。”少穆最工作小楷,故出联自然关合。次联亦能酷肖其生平。
龚闇斋观察丽正七十生辰,其子定庵仪部求寿联于春海。春海信笔书与之云:“使君政比龚渤海;有子才如班孟坚。”余亦寄一联云:“累世纪群交,忆兰省枢垣,齐向后尘趋轨范;传家召杜谱,喜皖峰沪渎,共听两地颂台莱。”盖观察初由礼部入军机,于余皆为前辈。而余宦江南,又适值观察由安庆守擢苏松监司也。
余福州老屋在黄巷,唐校书郎黄德温先生璞故里,黄巢所称儒者之宅,相戒勿犯者也。屋之对门为酒垆。忆初入宅时,先叔父九山公手书杜句作门联云:“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后酒家酒渐不售,遂归咎此联,以为“贤人”语含讥讽。公因复集杜句改署于门曰;“宅入先贤传;门听长者车。”乃不逾年而酒家歇业,有一伧父奄有其地,改换门庭;后四十年,余由苏藩假归,遂卜居焉。
黄巷新宅之西有小楼,余始葺而新之。黄巷中以此楼为最古,因即榜为“黄楼”,集同人作诗张之。近以诗稿示余小霞,为寄题一联云:“白傅早归,一代福人居福地;苏公再见,千秋黄巷重黄楼。”
余于五十八岁引疾归里,有口号云:“择里仍居黄巷宅;辞官恰及白公年。”李兰卿以此十四字作分书楹联相赠,时方得文衡山芝南山阁画卷,余自书“芝南山馆”扁于厅事,盖寓知难而退之意。并自制一联云:“历中外廿年身,宦海扁舟,万顷惊涛神尚悚;就高低数弓地,儒宫环堵,三竿晓日梦初醒。”嗣于东园中葺藤花吟馆,又制一联云:“有客醉,无客睡,福简简吁可愧;长歌粗,短歌疏,诗平平聊自娱。”此二联颇闻于时,江南僚友有以为妒者。又有百一峰阁,为园中最高处,余所手建并题联云:“平地起楼台,恰双塔雄标,三山秀拱;披襟坐霄汉,看中天霞起,大海澜回。”客有诵此联,决余必当复出者。
百一峰阁之左有楼三楹,余辑《全闽诗钞》于此,因以为楼额。其联则集前人句云:“藏名诗酒间,竹屋纸窗清不俗;养拙江湖外,风台月榭悄无言。”楼之下为宝兰堂,因庋褚兰亭石刻于此,即集《兰亭》字云:“随遇自生欣,暖日和风入怀抱;静观可娱老,崇兰幽竹有情文。”
桂林太守兴静山,以四月四日周甲初度,余以联寿之云:“宜民颂起延年后;寿世筵开浴佛先。”一切其官,一切其时,同人咸以为工巧。盖颜延年曾居此官,聊借用二字以寓寿意,尚不觉吃力也。
广西节署之东南隅有铜鼓亭,庋大铜鼓一,壁上嵌谢蕴山、钱裴山二先生铜鼓诗石刻。其上有楼,因呼为铜鼓楼。地势最高,宜于登眺。桂林千峰百嶂,尽在眼中。迄今七十余年,楼渐剥陊,楼下榛莽塞径,无过问者。余莅任之明年,始捐俸重修,并拂拭铜鼓。时幕府诸君皆能诗,因共和谢、钱韵张其事,僚寀亦以次继声,遂有《铜鼓联吟集》之刻。楼既新,佥谓宜有联,因忆前人有集山谷、东坡句,云:“全以山川为眼界;故应宾主尽诗人。”若移作此中联语,情景俱合矣。因书而悬之楼楹云。
桂林栖霞山中有寺,由寺后穿山腹,可达七星岩。上有碧虚亭,为范石湖旧迹。亭前两石柱刻联云:“先文穆风流宛在;家学士丘壑偶然。”款署范时崇。盖康熙中曾为粤西藩伯者,先文穆是石湖,“家学士”则不知所指,遍询之都人士,并检志乘中,皆不得其人,存以俟考。
《坚瓠集》云:“泉州府学某教授,南海人,颇立崖岸。一日设宴于明伦堂,演《西厢》杂剧,有无名子书一联于学门云:‘斯文不幸,明伦堂上,除来南海先生;学校无光,教授馆中,搬出西厢杂剧。’某出见之,赧然自愧,故态顿除。”以下谐语。
《坚瓠集》又云:“常熟桑民悦怿以才自负,居成均时,为丘仲深所黜。后就教职,书对于明伦堂云:‘文章高似翰林院;法度严于按察司。’”
又云:“天启中一巡按,为逆珰造生词,题楹柱云:‘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允文允武,并日月以常新。’有录其词以献魏忠贤者,忠贤读之不解,问左右何事说到黄阁老。盖黄立极者,同时宰相之名也,左右曰:‘某御史与爷作对耳!’忠贤艴然变色曰:‘多大御史,敢与我作对!’趣召缇帅拘之,左右为之再三解晰,始喜。”
又云:“吴郡吴文之,初名济,方九岁,即工属文。尝自书对联云:‘移门欲就山当榻;补屋常愁雨湿书。’与同里张济同塾读书,客闻其才,出对云:‘张吴二济联床读。’文之应云:‘严霍同光间世生。’客善绘事,自撰句云:‘画草发生,顷刻工夫非为雨。’文之应云:‘笔花灿烂,须臾造化不关春。’客喜,即以为画室楹联云。”
又云:“吴门有富翁乡居者,求杨南峰书门对。此翁之祖曾为人仆,南峰题云:‘家居绿水青山畔;人在春风和气中。’上列‘家’‘人’二字也,见者无不匿笑。”
董文恭公有族人某居京师者,厅事悬一旧人所书联云:“贤者亦乐此;卓尔末由从。”其字甚雄伟,宝之二十余年矣。一日纪文达师偶过之,诧曰:“此联殆不可挂也。”某诘其故,师曰:“上联首著‘贤’字,下联首著‘卓’字,非君家遥遥两华胄耶!”某始爽然撤去。
京师戏园每演一剧,必分开数日,始了其绪。盖勾留观者,使不能中途而辍也。有集联云:“把往事今朝重提起;破工夫明日早些来。”可称工切。又乡村戏台联云:“父老闲来消白昼;儿童归去话黄昏。”又有集《四书》句云:“闻弦歌之声,贤者亦乐此;见羽旄之美,乡人皆好之。”上联谓崑腔,下联则乱弹武戏也。又一联云:“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登场便见;有时欢天喜地,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语虽质俚,亦自隐括。近有集《禊帖》字云:“稽古昔毕类其人,贤以生为,趣由丑作;托清闲咸临此地,情随事感,曲有文听。”又吴立甫拔贡大本醉后为人促作戏台联,因集句付之云:“古今人何遽不相及;天下事当作如是观。”又有作戏台后一联云:“凡事莫当前,看戏何如听戏好;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则几于格言矣。
京师庆宁园戏台联云:“大千春色在眉头,记当年翠暖珠香,曾游赡部;五万莺花如梦里,念此日丁歌甲舞,重睡昆仑。”词意在可解不可解间。或云是乩笔。大抵戏台联庄谐并宜,但忌俗耳。或集经语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君子有酒旨且多。”则庄重不佻,用于官廨尤宜也。
余紫松提戎步云曰:“记得圆明园有一戏台联云:‘尧舜生,汤武净,五霸七雄丑末耳,伊尹太公便算一只耍手,其余拜将封侯,不过摇旗呐喊称奴婢;四书白,六经引,诸子百家杂说也,杜甫李白会唱几句乱谈,此外咬文嚼字,大都缘街乞食闹莲花。’”似此大识力,大议论,断非凡手所能为。或以为自大内传出者,近之。
对联有可解颐者。康熙时,广东诗僧住海珠寺,交通公卿,寺塑金刚与弥勒环坐,对联云:“莫怪和尚们这般大样;请看护法者岂是小人。”又杨兰坡题倒坐观音像云:“问大士缘何倒坐;恨凡夫不肯回头。”又江西某君题养济院云:“看诸君脑满肠肥,此日共餐常住饭;想一样钟鸣鼎食,前身都是宰官身。”
乾隆庚子岁,二藏活佛来朝,供帐极盛,住雍和宫,远近僧徒参谒者,月以千计。活佛高坐跏趺,无少动也。未几以出痘死。有好事者送一挽联云:“渺渺三魂,活佛竟成死鬼;迢迢万里,东来不见西归。”时传为笑柄。
魏善伯徵士题范觐公中丞厕联云:“成文自古称三上;作赋于今过十年。”厕不必联;然如此雅切大方,亦自可喜。若《一夕话》所载:“莫道轮回输五谷;可储笔札赋三都。”又:“但愿生民无殿屎;不惭宰相受堂餐。”又:“官司不令多中饱;燕饮应知无后艰。”则又逊前语矣。
缪莲仙《涂说》云:“安徽无为州老诸生得钦赐举人,自作一堂联云:‘并未出房,幸亏得白头发秀士;何尝中式,倒做了黑耳朵举人。’盖俗以衙门中未上名而帮差者为‘黑耳朵’,故戏用之。又有一廪膳生,得钦赐副榜者,亦自书一堂联云:‘说甚功名,只免得三年一考;有何体面,倒少了四两八钱。’未句盖言廪禄也。”
袁简斋先生云:“或传程鱼门编修晋芳《京中移居》诗云:‘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钱问故书。’予笑曰:‘此必琉璃厂也。’询之果然。因记商宝意移居,周兰坡与万晴初访之,见门对云:‘岂有文章惊海内;从无书札到公卿。’万曰:‘此必商君宅矣。’询之亦果然。”
《续消夏录》云:“张明经晴岚,除夕前自题门联云:‘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适有锻铁者,求彭信甫书门联,信甫戏书此二句与之。两家望衡对字,见者无不失笑。二人本辛酉拔贡同年,颇契厚,坐此竟成嫌隙。所谓凡戏无益,此亦一端也。”
鲁亮侪观察性粗豪,而所居屋狭,自署其门联云:“两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见《茶余客话》。
《坚瓠集》载:“漳浦赵从谊知独山州,州城极荒凉,衙署尤陋,赵自题楹柱一联云:‘茅屋三间,坐由我,卧由我;里长一个,左是他,右是他。’”
《柳南随笔》云:“崑山归元恭先生,狂士也。家贫甚,扉破至不可阖,椅败至不可移,则俱以纬萧缚之。遂书一扁曰‘结绳而治’。又除夕署其门楹云:‘一枪戳出穷鬼去;双钩搭进富神来。’其不经多此类,时人呼之为‘归痴’云。”
陈文恭《续训俗遗规》内载一事云:“常州一老布衣,平时奸狡,自号清客。书门对曰:‘心中无半点事;眼前有十二孙。’有人续写其下云:‘心中无半点事,半生不曾完粮;眼前有十二孙,十个未经出痘。’见者绝倒。”
有一县令自题其署外大门云:“爱民若子;执法如山。”实非良吏也。他日有无名子续写其后,成一长联云:“爱民若子,牛羊父母,仓廪父母,供为子职而已矣;执法如山,宝藏兴焉,货财殖焉,是岂山之性也哉。”记得宋漫堂《筠廊偶笔》中载:“一年老令君大书县治之前曰:‘三不要。’下注:‘一不要钱,二不要官,三不要命。’次日视之,则每行下各添二字:‘不要钱’下曰‘嫌少’;‘不要官’下曰‘嫌小’;‘不要命’下曰‘嫌老’。”盖与此同一恶谑也。
有某太守,清苑人,曾令泾县,以贪酷闻。一日晨起,见厅事贴一《四书》集句联云:“彼哉彼哉,北方之学者,何足算也;戒之戒之,南人有言曰,其无后乎。”
前明袁萚庵于令以荆州守罢归,流寓金陵,落魄不得意。大书门联云:“佛言不可说,不可说;子曰如之何,如之何。”亦自谓以经对经也。
明末有海中渠魁,至普陀山设斋一月,手题楹柱云:“自在自观观自在;如来如见见如来。”其字至今犹存。
公牍中字义多不可解。嘉应汤滋圃游幕南阳时,戏作联云:“劳形于详验关咨移檄牒;寓目在钦蒙奉准据为承。”亦所谓以不解解之也。
嘉庆间,粤洋有巨盗郭,忘其名,乳名郭婆带,虽剽掠为生,而性颇好学。舟中书籍鳞次,无一不备。船头一联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人之患,束带立于朝。”在洋驿骚多年,官兵莫敢捕治。后为百菊溪制军招降。予以官,辞不受,于羊城买屋课于,以布衣终。
嘉庆间,周莲塘大宗伯兆基甍,德州卢南石师代之。时费西墉为京兆尹,与周至好,往吊日,一哭而殂。京师戏为周作挽联云:“一品头衔让南石;三声肠断失西墉。”
李艾塘云:“扬州虹桥东岸,有灵土地庙。其前为过街亭,凡丧殡出城,庙僧辄有路祭,礼拜诚敬之意,如所亲昵,以此为终岁盂饭计。惟风雪苦寒不能出户时,但于枕上闻千百人履声及笑语歌咢,不绝于耳,每生宝山空回之感。庙中有集联云:‘到处云山到处佛;当坊土地当坊灵。’上语为金冬心农《登嵩杂述》诗句,对语为郑板桥题如皋土地庙联,句云:‘乡里鼓儿乡里打;当坊土地当坊灵。’”
“青春鹦鹉,杨柳楼台”,司空表圣《诗品》句也。陈曼生郡丞集二句为对云:‘绿绮凤凰;梧桐庭院。”注云:“张子野词。”请梁山舟学士为书楹帖,学士爱其工丽,欣然书之。后遍考子野词,并无此二句。盖竟属郡丞杜撰也。
嘉靖末,宜兴大疫,有二青衿俱死,同上阎王殿,一从东廊,一从西廊,各相眄以目。王察其籍,皆以无罪放回。从东者述所见柱上联,语为:“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恨不见西柱对。从西者述所见云:“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其余所见皆同。
福州乡俗,每逢端午节,既于朔日悬蒲插艾于门庭,而五日午时,又必用红笺书对句,贴于楹柱,谓之午时书。盖自前明已然,亦桃符之别调也。相传徐振烈即徐五自作门前午时书云:“门幸无题午;人惭不识丁。”曹石仓先生以此赏异之。近日通行之语,如:“海国中天节;江城五月春。”及“保艾思君子;依蒲祝圣人。”语尚近雅。时人又有自出新制者,未免纤佻,其用“艾旗招百福,蒲剑斩千邪”及“蒲带荣封一品;艾旗捷报三元”旧语者,盖十家而九,则堕入恶道矣。
程春海侍郎在京邸续娶,黄左田先生赠联云:“调羹定识威姑性;洒翰应增吕子书。”陈石士前辈用光亦赠联云;“博议书成临月按;合欢酒熟对花斟。”皆自谓雅切续娶,时亦颇传诵之。按:此沿用俗传《东莱博议》成于新娶一月事,实未考也。本书自序,谓“屏处东阳之武川里,有从游者,谈余语隙,波及课试之文,乃取左氏书理乱得失之迹,疏其说于下。旬储月积,浸就篇帙”云云。无一语涉及新娶者。又考吕公年谱,初娶韩元吉女,在绍兴二十七年,时居信州,不居东阳。后乾道三年,持母丧,居明招山。学子有来讲习者,四年已成《博议》。五年二月除服,乃继娶韩氏女弟。则是书实成于丧制中,流俗所传,不足辨矣。

《楹联丛话》之辑,始于桂林节署。阅二年而稿成。时远近知好以佳联录示者犹纷至沓来,因前书已剞劂过半,无由潺入,姑存箧衍而已。辛丑仲春,防堵梧江,未遑从事铅椠。夏初,奉量移苏抚之命,由湘江放荆江,顺流以达吴中。甫受事即提兵海上,劳劳军事者四阅月。旋以病作,乞假解组,养疴邗上者又四阅月。复缘海氛孔棘,仓猝南奔,从干戈扰攘中飞渡钱江,甫得卸装南浦。合计两年来往返奔波不下八千里。流连胜地,邂逅名流,所见所闻,辄有埤益。因复条举而件系之,仍依前编分门之例,编成四卷,题为《楹联续话》,遂付梓人。忆在桂林时,每得一联,辄与陈莲史、余小霞、陈海霞、桂舫诸君子赏析之。付梓时,又得小霞专任校字之役,故成书不觉其难。抚今思昔,时异境迁,老病日增,徒形兀兀。盖不禁感慨系之也。道光癸卯夏至节,福州梁章钜撰于浦城池上草堂。
故事
余辑《楹联丛话--前编》,“应制门”所录《野获编》中袁文荣撰嘉靖斋醮对联“洛水元龟”云云,实当改入“故事门”。今考钮玉樵琇《觚剩》亦载此事,云:“昆仑山人初入都,客淮南李公春芳所。时世宗斋居西宫,建设醮坛,敕大臣制青词一联悬于坛门。春芳使山人为之。山人走笔题曰:‘洛水灵龟初献瑞,阳数九,阴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岐出威凤两呈祥,雄声六,雌声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李以进呈,深加奖赏。由是公卿互相延誉。其本传谓‘大臣应制青词多假手山人’者以此。乃他人移之别氏,则以雕虫为山人讳也。”按:此与《野获编》所载互异。《前编》所录“元龟丹凤”,此作“灵龟威风”,尚可两存。而《前编》作“雄鸣雌鸣”,则系传写之误,自应从此作“雄声雌声”,以与“三十六声”相应也。
周栎园《书影》云:“坡公尝言奉使西邸时,见书此数句,爱而录之,云:‘人间有漏仙,兀兀三杯醉。世上无眼禅,昏昏一枕睡。虽然没交涉,其奈略相似。相似尚如此,何况真个是。’汴人刘酒者,无名字,人即以‘酒’呼之,己亦以自名。能画人物。卖画得钱,则与酒家。余见之七年,无夕不醉。醉中作画,酒气拂拂从十指间出。尝乞余额其草堂,余取坡公语题曰‘略似庵’,以‘人间有漏仙,三杯兀兀;世上无眼禅,一枕昏昏’为楹联。酒得之殊自喜。”
施愚山《矱斋诗话》云:“龙济寺在吉水城东南,踞东山胜处。苏长公初到岭外,曾过此寺,题联云:‘天上楼台山上寺;云边钟鼓月边僧。’手书刻于柱,明末犹存。或曰:‘此坡老诗中一联也。’惜未见其全篇。”
先资政公曰:凡著述一书,无论大部小种,皆须有益于世,有益于人,使读者有所感发而兴起,乃为可贵。记得先四代祖司训公讳珪《雪园杂纪》中有一条,真齐家宝训也。其言云:“前明南京礼部尚书余姚孙忠烈公燧殉宸濠之难。其子文恪公陞续娶杨夫人,花烛日,前妻三子鑨、钟、铤匿不出拜。文恪甚怒,曰:‘我家一门忠孝,今无礼若此,非吾子也。’使家人觇之,则皆在书塾中相持而哭。杨夫人亲往塾中见诸子,喜曰:‘他日皆大器也。’文恪怒为之解。文恪训子严,寻常不得出书塾。每晨至门首,加钥而去。一日,杨夫人偶至其处,自窗隙潜窥,三子皆不在其中,而门扃如故。乃开门入视。最后见壁上悬一画,画后一门通焉。察之,则并未外出,乃各与其妻聚谈耳。杨夫人亦不语,惟手书一联悬于壁云:‘爱惜精神,留此身担当宇宙;蹉跎岁月,将何日报答君亲?’诸子见之,皆发愤。后皆显达。其季子鑛,?/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