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宫词百章笺注-明-朱有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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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宫词百章笺注 明 朱有炖 今 傅乐淑笺注

  ●目录
  傅序
  原序
  元宫词百章笺注
  附录
  后序
  ●傅序
  明周宪王朱有炖作《元宫词》百章,咏元季宫中遗事,「有史未曾载,外人不得而知者」,信足以征故实,广异闻,不仅辞采焕然,可供讽诵也。旧本流传,附钱谦益注,钱氏一代词宗,记问淹雅,顾于胜朝掌故,不甚了然,蒙古语言,尤非所措意,故其注简陋,殊鲜发明,间有谬失,尤属贻误来学。余年来研究元史,颇注意当时宫廷之生活状貌,参证此书,时有悟解,爰以余力,为之笺释。适《禹贡周刊》索稿,辞不可却,遂缮录付印。征引之文稍繁,犹作者「备史氏采择」之意,非敢以獭祭为能也。丙戌立秋日,傅乐淑识。
  ●原序
  元起自沙漠,其宫庭事迹乃夷狄之风,无足观者。然要知一代之事,以记其实,亦可备史氏之采择焉。永乐元年,钦赐予家一老妪,年七十矣,乃元后之乳母女,常居宫中,能通胡人书翰,知元宫中事最悉,间常细访之,一一备陈其事。故予诗百篇皆元宫中实事,亦有史未曾载,外人不得而知者,遗之后人,以广多闻焉。永乐四年二月朔日,兰雪轩制。
  ●元宫词百章笺注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三十四
  三十五
  三十六
  三十七
  三十八
  三十九
  四十
  四十一
  四十二
  四十三
  四十四
  四十五
  四十六
  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五十一
  五十二
  五十三
  五十四
  五十五
  五十六
  五十七
  五十八
  五十九
  六十
  六十一
  六十二
  六十三
  六十四
  六十五
  六十六
  六十七
  六十八
  六十九
  七十
  七十一
  七十二
  七十三
  七十四
  七十五
  七十六
  七十七
  七十八
  七十九
  八十
  八十一
  八十二
  八十三
  八十四
  八十五
  八十六
  八十七
  八十八
  八十九
  九十
  九十一
  九十二
  九十三
  九十四
  九十五
  九十六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一百一
  一百二
  一百三
  ○一
  大安楼阁耸云霄,列坐三宫御早朝。政是太平无事日,九重深处奏箫韶。
  [钱注]周伯琦《咏大安阁》:「层甍复阁接青冥,金色浮图七宝楹。当日熙春今避暑,滦河不比汉昆明。」注云:「故宋熙春阁移建上京。」张昱《辇下曲》:「祖宗诈马宴滦都,挏酒啍啍载憨车。向晚大安高阁上,红竿雉帚扫珍珠。」
  案:元代首都有二。曰大都,即今日北京,每年九月至次年三月皇帝居住于此。曰上都,在今多伦附近,每年四月至八月皇帝避暑于此。大安阁者,上都大内之正衙也。元宪宗时,皇弟忽必烈王府之旧殿也。虞集《道园学古录》卷十《跋大安阁图》:「世祖皇帝在藩,以开平为分地,即为城郭宫室。取故宋熙春阁材于汴,稍损益之,以为此阁,名曰大安。既登大宝,以开平为上都,宫城之内不作正衙。此阁岿然,遂为前殿矣。规制尊稳秀杰,后世诚无以加也。」是故大安阁乃忽必烈潜邸王府正殿,建于元宪宗时。《元史》卷六《世祖本纪》载至元三年十二月「建大安阁于上都」,与事实不尽符合。根据前引之跋,则大安阁建于至元三年以前,是年当就世祖之潜邸,加以修缮、扩充,以便「朝羣臣,来万方」耳。大安阁为有元一代名建筑物,元初三帝世祖、成宗、武宗,及末帝惠宗践祚时,均在此阁中行礼。宋之亡也,少帝北狩,即朝元世祖于此阁中。至于阁之规模,王恽《秋涧集》卷三十八《熙春阁遗制记》曾叙述宋代熙春阁之规模,大安阁即熙春阁之后身,则由熙春阁遗制可推测大安阁之规模矣。元时仁宗曾命画院王振鹏作界画《大安阁图》,此图即虞集所跋者。惜今日此图已佚,幸北宋驸马王诜曾作《杰阁熙春图》,尚在人间,见之则可推测大安阁之规模矣。日人原田淑人曾在上都考古,所著《上都》对大安阁之遗迹及遗物颇有论列。
  三宫:《草木子》曰:「元朝正后皆用雍吉剌氏……自正后以下,复立两宫,其称亦曰二宫皇后、三宫皇后。」赵翼《二十二史札记》卷二十九《元宫中称皇后者不一》条,引《西峰谈话》曰:「历朝止一后,元时始有三宫之制……明朝仿之,虽不并称皇后,而选一后必并立三宫,异日虽或别立皇贵妃,而初选之东西二宫,其尊如故云。」案:三宫之制,元代仅顺帝一朝行之,非定例也。《元史》卷一○六《后妃表序》曰:「后妃之制,厥有等威,其来尚矣。元初,因其国俗,不娶庶姓,非此族也,不居嫡选。当时史臣以为舅甥之贵,盖有周姬、齐姜之遗意,历世守之,固可嘉也。然其居则有曰斡耳朶之分,没复有继承守宫之法。位号之淆,名分之渎,则亦甚矣。」何谓斡耳朶?元起朔漠,穹庐以居,其皇帝所居之毡帐曰斡耳朶,与中国之宫室相当。国主居于斡耳朶中,游猎时便于移徙也。元代诸帝之斡耳朶,皆有数座,如太祖之斡耳朶有四,太宗之斡耳朶有七,是也。因诸斡耳朶相隔遥远,每一座斡耳朶中有守斡耳朶皇后一人,位号甚崇,为皇帝之大妻。然在守斡耳朶之皇后多位中,又以守第一斡耳朶(或称大斡耳朶)之皇后最嫡,被称为大皇后,此大皇后始与中国母仪天下之皇后相当。每座斡耳朶中除守斡耳朶之皇后外,尚有皇后之号者若干人,妃子之号者若干人,故一帝有十几位皇后。太祖之皇后达二十二人。然自世祖以来,渐采汉化,起城郭,营宫室,放弃其游牧生活,遂一年中居于宫室中时日多,居于帐幕中之时日少,乃称宫室为斡耳朶。元末斡耳朶集中于两都大内中,故皇后之数目亦减少。顺帝有皇后三人,皆居大都宫苑内,宜称为三宫。然非每朝皇帝皆有三宫也。皇后列坐御朝,元制也。波斯书籍中保存蒙古帝后列坐临朝图画颇多。
  ○二
  春日融龢上翠台,芳池九曲似流杯。合香殿外花如锦,不是看花不敢来。
  案:元宫中有香殿三座,有东西香殿者在玉德殿之两侧,而此诗所咏之香殿既与流杯池邻近,当在西宫西御苑内。陶宗仪《辍耕录宫阙制度》:「香殿在石假山上,三间,两夹二间,柱廊三间,龟头屋三间,丹楹,琐窗,间金藻绘,玉石础,琉璃瓦。」
  流杯池:《辍耕录宫阙制度》记大都之西内曰:「后有流杯池,池东西流水圆亭二。」萧洵《故宫遗录》:「又少东有流杯亭,中有白石床如玉,临流小座,散列数多,刻石为水兽,潜跃其旁,涂以黄金。又皆亲制水鸟浮杯,机动流转而行劝罚,必尽欢洽。」《元史》卷三十六《文宗纪》:天历三年五月「赐燕铁木儿宴于流杯池」。流杯池为元代宫廷内建筑术语之一,如盝顶殿焉。又缙山行宫亦有流杯池。《元史》卷一三八《燕铁木儿传》:「赐龙庆州之流杯园池水硙土田。」而此种建筑术,唐宋时已有,非元之创制也。
  ○三
  椶殿巍巍西内中,御筵箫鼓奏熏风。诸王驸马咸称寿,满酌葡萄饮玉锺。
  [钱注]张昱《辇下曲》:「国戚来朝摠盛容,左班翘鹖右王封,功臣带砺河山誓,万岁千秋乐未终。静瓜约椶殿西东,颁宴诸王礼数隆,酋长巡觞宣上旨,尽教满酌大金锺。」
  案:元大都及上都均有椶殿,取椶榈木为原料而筑之。此诗所云之椶殿,当系上都之椶殿,因在西内中也。周伯琦《近光集扈从诗后序》云:「车驾既幸上都,以六月十四日大宴宗亲世臣、环卫官于西内椶殿,凡三日。」《马可波罗行纪》中言在上都有一竹宫,为避暑胜地,或即指椶殿,因赏心乐事在此举行也。传闻Coleridge读至此宫而酣睡,遂梦游其境,作忽必烈汗一诗,以描写其梦中所见,首云:
  In Xanadu did Kubla Khan
  A Stately pleasure-dome decree.
  又传闻英王威廉第四于一八二一年在伦敦近郊建一王家避暑地(The Royal Pavilion Brighton),有仿竹宫之意,游人入宫后确有此感。
  葡萄酒:乃元宫中名饮料之一,有功者赏以葡萄酒。《草木子》云:「葡萄酒、答剌吉酒自元朝始。」案:唐时中国曾有自外国进贡或输入之葡萄酒,美人Laufer之Sino-Iranica一书,考证出唐太宗时葡萄酒已输入中国,自九世纪后断绝,故宋代无葡萄酒。元初葡萄酒由西域输入,世祖以来太原平阳一带皆盛植葡萄,酿葡萄酒,然酒味不及西域造者之醇。萨都剌《上京即事》诗:「一派箫韶起半空,水晶行殿玉屏风,诸王舞蹈千官贺,齐捧葡萄寿两宫。」
  ○四
  雨顺风调四海宁,丹墀大乐列优伶。年年正旦将朝会,殿内先观玉海青。
  [钱注]柯九思《宫词》:「元戎承命猎郊垧,勅赐新罗白海青,得隽归来如奏凯,天鹅驰进入宫廷。」注:「海青,海东俊鹘也,白者尤贵。」
  案:海东青蒙古名升豁儿,珍禽也。此物身驱短小,善擒鹅鹜,尤善擒天鹅。天鹅为元宫御厨八珍之一,极为元帝所珍视,故以赏赐海青于臣下为极恩。《草木子》曰:「海东青,鹘之至俊者也。出于女真,在辽国已极重之,因是起变,而契丹以亡。其物善擒天鹅,飞放时旋风羊角而上,直入云际,能得头鹅者元朝宫里赏钞五十锭。」《元史地理志》云:合兰府水达达「有俊禽,曰海东青,由海外飞来,至奴儿干,土人罗之,以为土贡」。元时水达达地方产海青,因捕海青频繁,致激起叛乱。《顺帝纪》曰:至正六年夏四月「辽阳为捕海东青烦扰,吾者野人及水达达皆叛」。元代怯薛官有昔宝赤者,即海东青饲养人也。《辍耕录昔宝赤》条:「昔宝赤,鹰房之执役者。每岁以所养海东青有获头鹅者,赏黄金一锭。头鹅,天鹅也,以首得之,又重过三十余斤,且以进御膳,故曰头。」至于辽时重海东青之因,一为辽有头鹅宴风俗,春季猎于河泺,以得头鹅,荐庙,开大宴,二为天鹅腹中或有东珠也,见《辽史》卷三二《营卫志春捺钵》、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
  列优伶:为元代大都会、大筵会时必备节目之一。杨允孚《泺京杂咏》诗:「仪凤伶官乐既成,仙风吹送下蓬瀛,花冠簇簇停歌舞,独喜箫韶奏太平。」注云:「仪凤司,天下乐工隶焉,每宴,教坊美女必花冠锦绣,以备供奉。」《元史》卷一四三《巙巙传》:「国制,大乐诸坊咸隶本部(礼部),遇公燕,众伎毕陈,巙巙视之泊如,僚佐以下皆肃然。」列优伶是蒙古人因金旧俗,有喝盏之礼。《辍耕录喝盏》条:「天子凡宴飨,二人执酒殇立于右阶,一人执拍板立于左阶。执板者抑扬其声,赞曰斡脱,执觞者如其声和之,曰打弼,则执板者节一拍从。而王侯卿相合坐者坐,合立者立。于是众乐皆作,然后进酒诣上前。上饮毕,授觞,众乐皆止,别奏曲以饮陪位之官,谓之合盏。」《马可波罗行纪》第八十五章亦云:「大汗饮时,众乐皆作,乐器无数。」
  ○五
  东风吹绽牡丹芽,漠漠轻阴护碧纱。向晓内园春色重,满栏清露湿桃花。
  牡丹芽:萧洵《故宫遗录》云:「后苑中有金殿,楹窗扉皆裹以金,四外尽植牡丹,百余本,高可五尺。」元时极重牡丹花,工部官设法移植名本于宫中。苏天爵《国朝名臣事略》卷七《平章廉文正王(希宪)》曰:「时营缮东宫,工部官请曰:『牡丹名品,惟相公家,乞移植数本,太子知出公家矣。』王曰:『若出特命,园虽先业,一无所靳。我早事圣主,备位宰相,未尝曲丐恩幸,方尔病退,顾以花求媚耶?』请者愧止。」
  ○六
  上都四月衣金纱,避暑随銮即是家。纳钵北来天气冷,只宜栽种牡丹花。
  案:上都,即马可波罗所谓之Xanadu是也。《元史地理志》曰:「上都路,唐为奚、契丹地。金平契丹,置桓州,元初为札剌儿部、兀鲁郡王营幕地。宪宗五年,命世祖居其地,为巨镇。明年,世祖命刘秉忠相宅于桓州东、泺水北之龙冈。中统元年,为开平府。五年,以阙庭所在,加号上都,岁一幸焉。」其今址在多伦西北四十公里,其经纬度为东经一一六度十分,北纬四十二度三十六分。以Tchaonai-man-Soume-hoton 名,犹言一○八庙,曾在Danville之地图上出现。至于其情况与考古工作,见《口北三厅志》及日人原田淑人《上都》。
  金纱:范玉壶《上都》诗:「上都五月雪飞花,顷刻银妆十万家。说与江南人不信,只穿皮袄不穿纱。」杨瑀注云:「余屡为滦阳之行,每岁七月半,郡人倾城出南门外祭奠,妇人悉穿金纱,谓之『赛金纱』,以为节序之称也。」
  避暑:每年元代诸帝于夏季住上都,故元人皆称上都为清暑之地。《元文类经世大典工典总序宫苑》条:「国家龙飞朔土,始于和宁营万安诸宫。及定鼎幽燕,乃大建朝廷城郭宗庙宫室府库……又以开平为上都,夏行幸则至焉。」《元史》卷一八四《崔敬传》:「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驾巡幸以为常。」胡助《纯白斋类稿滦阳十咏》诗:「年年清暑大安阁。」上都在滦河之阳,故亦名滦阳,又名滦京。
  纳钵:《元史百官志》:「经正监,秩正三品,掌营盘纳钵及标拨投下草地,有词讼则治之。」杨允孚《滦京杂咏》诗:「纳宝盘营象辇来,画帘毡暖九重开。大臣奏罢行程记,万岁声传龙虎台。」注云:「龙虎台,纳宝地也。凡车驾行幸宿顿之所,谓之纳宝,又名纳钵。」周伯琦《扈从诗前序》:「大驾北巡上京,例当扈从。是日启行至大口,留信宿,历皇后店、皂角至龙虎台,皆纳钵也。国语曰纳钵者,犹汉言宿顿所也。」而纳钵乃辽人用语,元因袭者,辽谓之捺钵。《辽史营卫志》:「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燕北录》:「所谓捺钵者,戎主所至处也。」《文昌杂录》云:「北虏谓住坐处曰捺钵,四时皆然,如春捺钵之类是也,不晓其义。近者彼国中书舍人王师儒来修祭奠,余充接伴使,因以问,师儒答云:『是契丹家语,犹言行在也。』」此语金代因之,《金史章宗纪》:泰和二年「谕有司曰:金井捺钵不过二三日留」。又《大金国志熙宗纪》:皇统三年「谕尚书省,将循契丹故事,四时游猎,春水秋山,冬夏剌钵」。「剌钵」下注云:「剌钵者,契丹语,所在之意。」是故,皇帝巡幸之时,其驻跸之行宫即纳钵,王师儒所谓行在之义,最得正鹄。傅乐焕有《辽代四时捺钵考》论辽之纳钵制度。
  牡丹花:上都芍药极盛,牡丹芍药本为一物。元人咏诗,颇多言及上都芍药者。杨允孚《滦京杂咏》:「东风亦肯到天涯,燕子飞来相国家,若较内园红芍药,洛阳输却牡丹花。」注云:「内园芍药迷望,亭亭直上数尺许,花大如斗。扬州芍药称第一,终不及上京也。」周伯琦《诈马行》:「曲栏红药翻帘栊。」袁桷《开平集次韵李伯宗学士途中述怀》:「深红芍药胜春时。」
  ○七
  合香殿倚翠峰头,太液波澄暑雨收。两岸垂杨千百尺,荷花深处戏龙舟。
  [钱注]张昱《辇下曲》:「直教海子望蓬莱,青雀传言日几回。为造龙舟载天姆,院家催造画图来。」
  案:元太液池在大内之西,即今三海之地也。蒙古人称湖曰海子。萧洵《故宫遗录》曰:「海(湖)广可五六里,驾飞桥于海中,西渡半起瀛洲圆殿,绕为石城,散作洲岛。」故海中央为仪天殿,如海中岛也。《辍耕录宫阙制度》条:「太液池在大内西……植芙蓉。仪天殿在池中圆坻上,当万寿山,十二楹,高三十五尺,围七十尺。」既植芙蓉,则宜荡舟于荷花深处矣。太液秋色为「燕京八景」之一,太液芙蓉则诗人品题之物也。元之仪天殿,即明清之承光殿,惟今非在水中央,东与陆连耳。团城当即《辍耕录》之圆坻,为元宫苑惟一可辨认之地,元代大宴时盛酒湩之大玉瓮今贮于此。
  戏舟:元起朔漠,胡人不善弄舟,元世祖时代宫中不以戏龙舟闻。成宗多病,卧榻有年,皇帝作荡龙舟之戏,未见之史传,惟此时蒙人渐染汉俗,龙舟之物或已传入宫中。及武宗时,则宫中有大规模龙舟之戏,陶宗仪《元氏掖庭记》曰:「己酉仲秋,武宗与诸嫔妃泛舟于禁苑太液池中。月色射波,波光映天。绿荷香藻吐秀,游鱼浮鸟竞戏羣集。于是画鹢中流,莲舟夹持。舟上各设女军,居左者号曰凤队,居右者号曰鹤团。又彩帛结成采莲采菱之舟,往来如飞。」
  武宗之时既已有戏舟之娱乐,此后元代诸帝皆仍守此俗。《元史仁宗纪》:至大四年「传旨给驿往取杭州所造龙舟,省臣谏曰:『陛下践祚,诞告天下,凡非宣索,毋得擅进。诚取此舟,有乖前诏。』诏止之」。又,《英宗纪》:至治二年十一月「造龙船三艘」。又,《元史》卷一八五《盖苗传》:「文宗幸护国仁王寺,泛舟玉泉。」至顺帝时代,则龙舟之构造巧妙,超越前古。《元史顺帝纪》:至正十四年「帝于内苑造龙船,委内官供奉少监塔思不花监工。帝自制其样。船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妆,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身衣紫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旁下各执篙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马祖常《拟唐宫词》:「合宫舟泛跃龙池,端午争悬百彩丝。新赐承恩脂粉硙,上阳不敢妒蛾眉。」
  ○八
  尸谏灵公演传奇,一朝传到九重知。奉宣赍与中书省,诸路都教唱此词。
  案:「尸谏灵公」当系指鲍天佑氏所作之杂剧《史鱼尸谏卫灵公》而言,此剧现已佚散,剩有正宫白鹤子一曲,存于赵景深着《元人杂剧辑逸》中。
  中书省:元之官制异于金制者,即金以尚书省总理一切政务,元以中书省总理一切政务也。《元史》卷八十五《百官志》曰:「其总政务者曰中书省,秉兵柄者曰枢密院,司黜陟者曰御史台。体统既立,其次在内者,则有寺,有监,有卫,有府;在外者,则有行省,有行台,有宣慰司,有廉访司。」中国行省之名本为行中书省之简称,始于元时,迄未改。
  诸路:案:自封建改为郡县后,有天下者,汉隋唐明清为盛,然幅员之广咸不逮元。元因版图辽廓,故除中央所在之地曰腹里外,析其国土为十一省以治之。腹里地方之行政机关曰中书省,在外之行政机关曰行中书省。《元史》卷五十八《地理志》:「立中书省一,行中书省十有一:曰岭北,曰辽阳,曰河南,曰陕西,曰四川,曰甘肃,曰云南,曰江浙,曰江西,曰湖广,曰征东(高丽),分镇藩服,路一百八十五,府三十三,州三百五十九,军四,安抚司十五,县一千一百二十七。」故路为行省下之一行政单位。元代之路多设于政治经济交通地位重要之地,如大都路、上都路等是。
  又案:此诗为朱有炖作,而王静安《录曲余谈》误为杨廉夫作,非也。
  ○九
  臙粉钱关岁岁新,例教出外探诸亲。归来父母曾相瞩,侍奉尤当效力频。
  案:此诗当指元宫女言,可外出探亲,幸也。
  ○十
  兴和西路献时新,猩血平波颗颗匀。捧入内庭分品第,一时宣赐与功臣。
  案:兴和路,《元史》卷五十八《地理志》:「兴和路,唐属新州。金置柔远镇,后升为县,又升抚州,属西京。元中统三年以郡为内辅,升隆兴路总管府,建行宫。」元武宗曾营中都于此地附近。周伯琦《扈从诗后序》:「兴和路者,世皇所创置也。岁北巡,东出西还,故置有司为供亿之所。城郭周完,阛阓丛伙,可三千家。市中佛阁颇雄伟。府之西南,名新城,武宗筑行宫其地,故又名中都。栋宇今多颓圮,盖大驾久不临矣。」据《清一统志》,则该地最富水草,「宜牛马羣牧,民得刈获,一举两得,何计乎寒」。是地相当于今河北涿鹿。
  献时新:元初本无此制度,后乃沿辽金遗俗。《辽史》卷四十九《礼志》:「四时有荐新。」《太宗纪》云:天显五年秋七月「荐时果于太祖庙」。六年七月又有同样记载。原庙既有荐新之礼,则邻国遂有时新之赠。《辽史太宗纪》:天显七年,「唐卢龙军节度使赵德钧遣人进时果。」《册府元龟》:天福六年九月,「遣供奉官李延业以时果送于契丹。」又,天福七年闰三月,「遣殿直马延礼、内□王延斌送樱桃于契丹。」金沿辽人故事,有荐新仪。元仍金俗亦然。《元史》卷七十五《祭祀志》曾详记荐新仪式。
  猩血:以猩猩血为染料,曾见于《华阳国志》。元时曾大规模用猩猩血于染织。法王路易第九(st.Louis)之使者卢布卢克(William of Rubruck)于元宪宗蒙哥汗时来和林时,曾遇一僧,着鲜艳异常之衣,询其颜料从何而来,则闻如是之故事:「在中国东部,有极貌似人类之动物,穴居岩洞中,猎人若以啤酒诱之,彼即呼朋唤友而来,此时猎人须隐匿暗处。诸动物既集,乃举酒相嘱曰:『猩猩、猩猩(疑为「请请、请请」之误)。』遂痛饮而酣醉。此时猎人出现,剌其颈血,即此颜料也。」此地以猩血喻深红色。
  平波:平波既为时新,其为鲜果也明矣。张昱《辇下曲》:「西番僧果依时供,小笼黄旗带露装,满马尘沙兼日夜,平坡红艳露犹香。」平坡即平波也。周伯琦《扈从诗后序》:「宣德,宣平县境也,地宜树木,园林连属,宛然燕南。有御花园,杂植诸果,中置行宫。果有名平波者,似来禽而大,味甘松,相传种自西域来,故又名之曰回回果,皆殊品也。」元太医忽思慧《饮膳正要》曰:「平波味甘,无毒,止渴生津,置衣服筴笥中,香气可爱。」该书胪列一切果品,独无苹果,故平波即苹果之对音,可想而喻。此字尚有其它对音,如苹婆。总之,皆代表其自外国输入。《辞源苹果》条:「苹果亦名频婆果,乃产于美洲,传入中国者。」诚然烟台苹果乃自美传入者,但远在哥伦布到达新大陆时,中国已植平波矣。此物以高加索以南之东南欧与西南亚为祖家,既名回回果,则由回教国家输入。甚疑平波乃元时始输入中国者,故为殊品。
  ○十一
  王孙王子值三春,火赤相随出内门。射柳击球东苑里,流星骏马蹴红尘。
  [钱注]来复《燕京杂咏》:「锦貂公子跃龙门,不怕金吾夜漏催。阿剌声高礼板急,棕毛别殿宴春回。」
  案:火赤,乃火儿赤也,为元怯薛官(宿卫士)之一种。《元史》卷九十九《兵志宿卫》:「怯薛者,犹言番直宿卫也。……其它预怯薛之职而居禁近者,分冠服、弓矢、食饮、文史、车马、庐帐、府库、医药、卜祝之事,悉世守之。……主弓矢鹰隼之事者曰火儿赤。按火儿赤在《元朝秘史》中作「豁儿赤」,译文作「带弓箭者」,「豁儿」即蒙古语「箭筒」也。《元史》卷八十《舆服志》曰:「佩弓矢十人。」注曰:「国语曰火儿赤。」《元史》卷一二九《阿剌罕传》曰:「祖拨彻事太祖,为火儿赤。」《黑鞑事略》曰:「环卫则曰火鲁赤。」皆指此也。
  射柳击球:射柳击球乃辽金故事。射柳系辽代祈雨仪。《辽史》卷四十九《礼志吉仪瑟瑟仪》:「若旱,择吉日行瑟瑟仪以祈雨。前期,置百柱天棚。及期,皇帝致奠于先帝御容,乃射柳。皇帝再射,亲王宰执以次各一射。中柳者质志柳者冠服,不中者以冠服质之。不胜者进饮于胜者,然后各归其冠服。又翼日,植柳天棚之东南,巫以酒醴、黍稷荐植柳,祝之。皇帝皇后祭东方毕,子弟射柳,皇族国舅羣臣与礼者,赐物有差。」此种射柳仪,为辽苏可汗所制,为辽朝大典。每谒宗庙或陵寝,即射柳。《契丹国志宫室制度》条:「每谒木叶山,即射柳枝。」《辽史》卷三《太宗纪》:天显四年五月「戊子,射柳于太祖行宫」。卷四:会同五年四月「丙子,晋遣使进射柳鞍马」。卷七《穆宗纪》:应历十七年四月,「射柳祈雨」。射柳之时节多在五月。至金,则定以重午日射柳,岁以为常,朝廷视为习武要典。《金史太祖纪》:收国元年五月「甲戌,拜天射柳。故事,五月五日、七月十五日、九月九日拜天射柳,岁以为常。」《世宗纪》:大定三年五月「乙未,以重五,幸广乐园射柳,命皇太子亲王百官皆射,胜者赐物有差。上复御常武殿,赐宴击球。自是岁以为常。」又大定十七年五月「幸姚村淀,阅七品以下官及宗室子、诸局承应人射柳,赏有差」。王实甫杂剧《四丞相高会丽春堂》即根据世宗朝重五日广乐园射柳故事也。至于金代射柳仪意义与辽不同,辽人射柳祈雨,金代射柳拜天,其仪式《金史礼乐志》详载之:「金因辽旧俗,以重午、中元、重九日行拜天之礼。重午于鞠场,中元于内殿,重九于都城外。其制,刳木为盘,如舟状,赤为质,画云鹤文。为架高五六尺,置盘其上,荐食物其中,聚宗族拜之。若至尊则于常武殿筑台为拜天所。重午日质明,陈设毕,百官班俟于球场乐亭南。皇帝靴袍乘辇,宣徽使前导,由球场南门入,至拜天台,降辇至褥位。皇太子以下百官皆诣褥位。宣徽赞拜,皇帝再拜。上香,又再拜。排食抛盏毕,又再拜。饮福酒,跪饮毕,又再拜。百官陪拜,引皇太子以下先出,皆如前导引。皇帝回辇至幄次,更衣,行射柳击球之戏,亦辽俗也,金因尚之。凡重五日拜天礼毕,插柳球场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识其枝,去地约数寸,削其皮而白之。先以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气。已而击球,各乘所常习马,持鞠杖,杖长数尺,其端如偃月,分其众为两队,共争击一球,先于球场南立双桓,置板,下开一孔为门,而加网为囊,能夺得鞠击入网囊者为胜。或曰:『两端对立二门,互相排击,各以出门为胜。』球状小如拳,以轻韧木枵其中而朱之。皆所以习跷捷也。」此击球制与近之Polo似,故不厌其详,俟专家比较中西击球有何异同。元承金之拜天礼,然拜天时不射柳。元人亦射柳击球,仅视为习武之游戏,不似辽人祈雨、金人拜天之隆重。明代宫中亦有射柳之戏,沈德符《野获编》及陆容《菽园杂记》均言及之。曾见一图,为明宣宗击球图,此图民初有正书局印过,误为元宫游戏图。
  ○十二
  阊阖门开拥钺旄,千官侍立晓星高。尚衣欲进 龙服,错捧天鹅织锦袍。
  案:阊阖者,宫殿正门也。《辍耕录宫阙制度》条:京城「分十一门:正南曰丽正,南之右曰承顺,南之左曰文明,北之东曰安贞,北之西曰健德,正东曰崇仁,东之右曰齐化,东之左曰光熙,正西曰和美,西之右曰肃清,西之左曰平则。」又《元史地理志大都》条亦载此十一门名,此即所谓「虎踞龙盘十一门」者是也。乔莱《西蒙野话》:「元建国曰大元,取大哉干元之义也。建元曰至元,取至哉坤元之义也。殿曰大明,曰咸宁,门曰文明,曰健德,曰云从,曰顺承,曰安贞,曰厚载,皆取诸乾坤二卦之辞也。」至于宫之正门则有崇天、星拱、云从、大明、日精、月华等,并见《辍耕录》。
  钺旄:《辍耕录劈正斧》条:「劈正斧以苍水玉碾造,高二尺有奇,广半之。……如天子登极、正旦、天寿节,御大明殿会朝时,则一人执之,立于陛下酒海之前,尽所以正人不正之意。」又《元史舆服志仪卫》条载殿上执事、殿下执事、殿下黄麾仗、殿下旗仗等子目,后二者与钺旄相当。黄麾仗凡四百四十有八人,分布于丹墀左右,各五行。殿下旗仗执护引屏,凡五百二十有八人,分左右以列。故威仪极盛。张昱《辇下曲》:「只孙官样清红锦,裹肚圆文宝相珠,羽仗执金班控鹤,千人鱼贯振嵩呼。」案黄麾仗与旗仗相加,人数近千,殿上与殿下尚有执事者,则人数超过千人矣。
  龙服:《元史舆服志》有衮龙服,或即 龙服也:「衮龙服,制以青罗,饰以生色销金帝星一、日一、月一、升龙四、复身龙四、山三十八、火四十八、华虫四十八、虎蜼四十八。」
  尚衣:当系怯薛歹速古儿赤。《元史兵志怯薛》条:「掌内府尚供衣服者,曰速古儿赤。」
  天鹅织锦袍:天鹅乃元代名禽,元宫中珍视海青者,即以其善擒天鹅也。天鹅炙为迤北八珍之一,内廷美味也。此诗所云之天鹅织锦袍有两种可能解释:一,此种袍服材料系以天鹅绒为之;二,此种袍服上绣有天鹅之花纹。以后种解释可能性大。盖因金代春水(春猎)之服多鹘补鹅,杂花卉之饰。又因文宗天历年间宫中御衣尚满池娇之花纹,即以池塘小景、鸳鸯等禽绣于御服上,见柯九思《宫词》注。
  ○十三
  侍从常向北方游,龙虎台前正麦秋。信是上京无暑气,行装五月载貂裘。
  案:此诗乃咏元帝每岁清暑上都事也。
  龙虎台:周伯琦《龙虎台》诗注:「龙虎台在昌平境北,距居庸关二十五里。」其《扈从诗前序》又云:「龙虎台在昌平境,又名新店,距京师仅百里。」故知龙虎台方位为在昌平境内,距大都约百里,距居庸关约二十五里,为元代名纳钵。乃贤《金台集上都纪行龙虎台》诗序云:「大驾巡幸,往返皆驻跸台上。」《元史》本纪屡载「大驾发大都,次大口,驻跸龙虎台」等语,即说明此处为两都往来之咽喉也。既为驻跸之行在焉,有时皇帝命词臣赋诗于此。《元史》卷一四三《马祖常传》:「文宗尝驻跸龙虎台,祖常应制赋诗,尤被叹赏。谓中原硕儒惟祖常。」其所以负盛名者,即因每年元帝北巡南旋时,百官例须迎驾于此。欧阳玄《圭斋集渔家傲南词》记九月故事曰:「龙虎台前驼鼓响,擎仙掌,千官瓜果迎鸾仗。」此地为迎銮纳钵,由来已久。王恽《龙虎台》诗序云:「甲午秋九月二十八日迎谒,自怀来四过其下。」
  上京无暑气:上都气候洹寒,王恽《中堂事记》上曰:「开平府盖圣上龙飞之地,岁丙辰(公历一二五六年)始建都城,龙岗蟠其阴,滦江经其阳……然水泉浅,大冰负土,夏冷而冬冽,东北方极高寒处也。」案上都即金人驻夏金莲凉陉一带之地,辽人曰王国崖者也。《金史梁襄传》曾论该地之气候曰:「金莲川在重山之北,地积阴冷,五谷不殖,郡县难建,盖自古极边荒弃之壤也,气候殊异,中夏降霜,一日之间寒暑交至。」袁桷《开平集伏日书怀》诗:「伏日急雨来,端坐披重裘。中天异寒暑,兹维帝王州。碧草记初夏,坚冰在余沟,野旷无留禽,积潦不复收。」虞集《道园学古录题滦阳胡氏雪溪集序》曰:「然滦水未秋冰已坚,寻常已不可舟,况雪时耶?」《黑鞑事略》曰:「其气候寒冽,无四时八节……近而居庸关北如官山金莲川等处,虽六月亦雪。」盛夏亦雪,宜行装载貂裘矣。
  ○十四
  清宁殿里见元勋,侍坐茶余到日曛。旋着内官开宝藏,剪绒段子御前分。
  案:清宁殿,上都大都旨有,今姑以此地之清宁殿为大都之清宁殿。萧洵《故宫遗录》:「又后为清宁宫,宫制大略亦如前宫,后引抱长庑,远连延春宫,其中皆以处嬖幸也。外护金红阑槛,各植花卉异石。」据《庚申外史》,此宫乃于顺帝至正十九年建。然前此已有之,至正十一年焚毁,十九年重缮耳。《草木子》曰:「至正十一年春正月二十二日夜,京师清宁殿火,焚宝玩万计,由宦官熏鼠故也。」十九年重修后,遂为元末名殿之一。《元史顺帝纪》:至正二十二年「皇太子尝坐清宁殿,分布长席,列坐西番高丽诸僧。」及明兵进逼大都,元朝之御前会议即在此殿内举行。会议之结论为放弃大都,北奔上都,元祚遂绝于中土。《元史顺帝纪》:至正二十八年闰七月「丙寅,帝御清宁殿,集三宫后妃、皇太子、皇太子妃,同议避兵北行。」此乃公历一三六八年,明洪武元年事也。
  元勋:元代元勋多有根源的人,换言之,世臣也。其祖上有大勋,子孙得世袭其爵位。元末之元勋似以脱脱为最,因其与顺帝父子关系密切也。
  宝藏:《辍耕录宫阙制度》条:凤仪门外有内藏库二十所。《元史世祖纪》:「禁中出纳分三库:御用宝玉、远方异珍隶内藏,只孙衣段隶右藏,常课衣段、凌罗缣布隶左藏。」此地即言赏赐段子,乃开左藏矣。
  剪绒段子。《元史舆服志》:天子之质孙有纳石失,金锦也;怯绵里,剪茸也。剪绒段子疑即剪茸也。百官质孙,冬之服中有大红怯绵里一种。
  ○十五
  瑞气氤氲万岁山,碧池一带水潺湲。殿旁种得青青豆,要识民生稼穑难。
  [钱注]柯九思《宫词》:「黑河万里连沙漠,世祖深思创业难。数尺阑干护香草,丹墀留与子孙看。」注曰:「世祖建大内,移沙漠莎草于丹墀,示子孙无忘草地也。」
  案:此草名誓俭草。《草木子》曰:「元世祖皇帝思太祖创业艰难,俾取所居之地青草一株,置于大内丹墀之前,谓之誓俭草,盖欲使后世子孙知勤俭之节。至正间,大司农达不花公作宫词十数首,其一云:『墨河万里金沙漠,世祖深思创业难。却望阑干护青草,丹墀留与子孙看。』」此诗与柯九思《宫词》颇雷同,或系窜改柯诗而成?又张昱《辇下曲》亦咏及此草:「墀左朱阑草满丛,世祖封植意尤浓。艰难大业从兹起,莫忘龙沙汗马功。」案:此诗与前诗皆言及元太祖时曾为王罕所败,至班朱泥河(或作巴泐渚纳河)与后者同饮泥水,誓与诸人共甘苦之故事,故此草当生于班朱泥河畔。此河在斡难河北,据布莱慈奈德E.Bretschneider 言,此草球根,形似属莎草科植物,生于沙漠之草也。或生于班朱泥河畔者,可与「誓」字呼应也。元太祖之将士,凡曾饮班朱泥河水者,恩宠不衰,其子孙为元代贵臣者甚伙。元亡后王逢《无题》诗乃悼元之作,尚以「君心不隔丹墀草,祖誓无忘黑水河」为言,黑水河即班朱泥河也,即墨河,即元太祖极不景气时与其从者同饮泥水之地也。然此物似即乌拉草,「乌拉」本含有河之意,或可生于河畔,不独班朱泥一地也。然则殿前之青色植物乃草也,非豆也。
  万岁山:《辍耕录》卷一《万岁山》条:「万岁山在大内西北,太液池之阳,金人名琼华岛。」元好问《出都》诗名句「从教尽刬琼华了,留住西山尽泪垂」即指此也。「琼岛春阴」为燕京八景之一,辽金以来为内苑胜地,即今北海白塔一带地方也。或谓万岁山即辽道宗才华冠世萧皇后梳妆台,朱彝尊有《咏辽后洗妆楼寄调台城路》词,有「殿角泥香,可留萧字」之句,而事实不然。琼华岛非辽代遗物,乃金朝章宗时筑,为另一才华冠六宫之李宸妃之梳妆台。乃贤《金台集南城咏古》诗凡十六首,其一为妆台,注云:「李妃所筑,在今昭明观后。妃尝与章宗露坐,上曰:『二人土上坐。』妃应声曰:『一月日边明。』」柯九思《丹邱生稿》亦有同样记载。《尧山堂外纪》曰:「章宗为李宸妃建梳妆台于都城东北隅,今禁中琼华岛妆台本金故物也,目为辽萧后梳洗楼误。」《日下旧闻》亦云:「易之(乃贤字)去金不远,其谓李元妃所作,可证相传为辽遗迹之伪。」金人之建筑琼华岛也,《辍耕录》曾载一极荒诞之故事,与回鹘传说唐人以诡计破坏其圣山故事颇类似,本诗所谓瑞气氤氲者,当即指此,兹略述之。「浙省参政赫德尔尝云:『向任留守司都事时,闻故老言,国家起朔漠日,塞上有一山,形势雄伟。金人望气者谓:「此山有王气,非我之利。」谋欲厌胜之,计无所出。时国已多事,乃求通好入贡,既而曰:「它无所冀,愿得某山,以镇压我土耳。」众皆鄙笑而许之。金人乃大发卒,凿掘辇运至幽州城北,积累成山,因开挑海子,栽植花木,营构宫殿,以为游幸之所。未几金亡,世皇徙都之。至元四年,兴筑宫城,山适在禁中,遂赐今名。』」张昱《辇下曲》:「金计倾辽至可哀,为车为马枉豗隤。岂知万岁山中土,载得龙沙王气来。」又似金人从辽人乞得万岁山之土壤。金亡后琼华岛曾为黄冠辈所撤。元遗山《出都》诗自注:「寿宁宫有琼华岛,绝顶广寒殿,近为黄冠辈所撤。」施国祁注引陈时可《长春真人本行碑》曰:「壬午之明年住燕京大天长观,继而行省又施琼华岛为观。丁亥五月有旨以琼华岛为万安宫。故元氏所谓黄冠辈所撤指此。」是故太祖二十二年以后琼华岛曾为全真教产,然在元宪宗时,宗教大会之结果,佛教得胜,道教失势,全真教不能保有琼华岛,又归为官产矣。世祖时修葺之。《元史世祖纪》云:中统四年「亦黑迭儿丁请修琼华岛,不从」;又至元元年「修琼华岛」;又至元二年「羣山大玉海成,敕置广寒殿」;又至元三年「五山珍御榻成,置琼华岛广寒殿」;又至元四年「作玉殿于广寒殿中」。诸条皆在至元初年。至元八年五月尚有「修佛事于琼华岛」之记载,此后则琼华岛之名不见于史书矣。世祖至元二十五年作佛事,坐静于万寿山;二十七年命帝师作佛事,坐静于万寿山;此后似改名为万岁山。《元史泰定帝纪》:泰定二年「葺万岁山殿」,泰定四年「植万岁山花木八百七十本」。至于万岁山之形势,曾见于《辍耕录宫阙制度》条,又有《万岁山》专条,详见其制度:「其山皆以玲珑石迭垒,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引金水河至其后,转机运纠,汲水至山顶,出石龙口,注方池,伏流至仁智殿后,有石刻蟠龙,昂首喷水仰出,然后由东西流,入于太液池。山上有广寒殿七间,仁智殿则在山半,为屋三间。山前白玉石桥,长二百尺,直仪天殿后,殿在太液池中之圆坻上,十一楹,正对万岁山。山之东为灵囿,奇兽珍禽在焉。车驾岁巡上都,先宴百官于此。」据此,则知岁巡上都前先宴百官于此。又柯九思《宫词》注:「故事,上巳节锡宴于万岁山。」故知万岁山为燕御频仍之地。《元史》卷一七五《张珪传》:「侍宴万寿山,赐以玉带。」案:此山即马可波罗行纪中之绿山也。
  ○十六
  一段无瑕白玉光,来从西域献君王。制成新样双龙鼎,庆寿宫中奉太皇。
  案:西域可指今日之新疆,和阗为有名之产玉地。又西域可指回教国家,《辍耕录回回石头》条即专门讨论由回回商输入之各种宝石也。元代西域诸王时献珠宝于大汗,胡商亦每每以宝货进贡。此地不知其为诸王进贡,或胡商上献。元代多巧匠,系从各地征来,如刘元即名塑像家,而玉工则杨琼负有盛名。《阳曲县志工艺传》第七云:「元杨琼,世为石工,取二玉石,斲一狮一鼎,世祖许为绝艺。董工玉泉,得寿龟以献。生平所营建,如两都及察罕脑儿宫殿、凉亭、石浴室等工,不可枚举。其所雕北岳尖鼎炉,工巧绝伦。」此鼎若为顺帝时制成者,或杨琼子孙之创作?
  庆寿宫之名不见于《故宫遗录》及《辍耕录》。武宗母昭献元圣皇后系居兴圣宫者,武宗特建此宫奉母。元代有太皇太后之号者二,一为武宗母,一为文宗后,此地若指前者,则庆寿宫即指兴圣宫矣。
  ○十七
  灯月交光照绮罗,元宵无处不笙歌。太平宫里时行乐,辇路香风散玉珂。
  案:元夕起灯山乃汉俗,故世祖时尚未闻起灯山之事。自成宗后,渐染汉俗。《元史武帝纪》:大德十一年「命留守司以来岁正月十五日起灯山于大明殿后、延春阁前。」此或为创举,后则不时举行。见于《元史》之谏起灯山者凡二次,此二次均因谏而罢,则平时之起灯山当无阻举行。《元史》卷一七五《张养浩传》:「元夕帝(英宗)欲于内庭张灯为鳌山,即上疏于左丞相拜住。拜住袖其疏入谏,其略曰:『世祖临御三十余年,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之严,宫掖之邃,尤当戒慎。今灯山之构,臣以为所翫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世祖时不许民间起灯山,乃怕汉人聚众造反耳。又《元史》卷一七六《赵师鲁传》:泰定中「元夕,令出禁中,命有司张灯山为乐。师鲁上言:『……灯事虽微,而纵耳目之欲,则上累日月之明。』疏闻,遽命罢之」。世祖时闾阎之间灯火亦禁,顺帝时则无处不笙歌,可知元之由简入侈,风俗靡矣。
  ○十八
  玉京凉草是初秋,银汉斜分大火流。吹彻洞箫天似水,半钩新月挂西楼。
  案:此诗无何可注处。玉京似指大都;若咏上都,则可能大雪纷飞,身披重裘矣。又元人常称大都为玉京,如《录鬼簿》,贾仲明书后有「玉京书会」是也。
  ○十九
  五色云生七宝台,小山子上数峰排。奇花异草香风度,不是天仙不到来。
  案:七宝台不知在元宫何处,或在西苑内。
  小山子:即石假山也。《日下旧闻考》卷三十二曰:「石假山,明图经志书称小山子。韩雍《赐游西苑记》称赛蓬莱。本朝詹事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谓兔园山在瀛台之西,殿曰清虚,池边多立奇石,曰小蓬莱。」陶宗仪《辍耕录宫阙制度》条曰:「香殿在石假山上。」萧洵《故宫遗录》:「新殿后有水晶二圆殿,起于水中,通用玻璃,饰日光回彩,宛若水宫,中建长桥,远引修衢,而入嘉禧殿。桥旁对立二石,高可二丈,阔上尺余,金彩光芒,利锋如斵。度桥步万花,入懿德殿,主廊寝宫,亦如前制,乃建都之初基也。由殿后出掖门,皆丛林,中起小山,高五十丈,分东西,延缘而升,皆崇怪石,间植异木,杂以幽芳,自顶绕注飞泉,岩下穴为深洞,有飞龙喷雨其中,前有盘龙相向举首而吐流泉。泉声夹道交走,冷然清爽。又一幽回,彷佛仙岛,山上复为层台,回阑邃阁,高出空中,隐隐遥接广寒殿。」
  ○二十
  密渍金桃始献新,禁城三伏绝嚣尘。炎蒸微至清宁殿,玉杵敲冰赐近臣。
  案:禁城不知指上都或大都,三伏时节元帝例居上京,姑作上都解。
  清宁殿:上都之清宁殿乃活动建乐物,《元史泰定帝纪》:泰定三年「徙上都清宁殿于伯亦儿行宫」。
  敲冰:元帝不时赐食物于近臣,冰乃防腐之物,以保存鲜果与鲜肉。乃贤《宫词》:「上苑含桃熟暮春,金盘满贮进枫宸。醍醐渍透冰浆滑,分赐阶前儤直人。」萨都剌《上京即事》:「上京六月凉如水,酒渴天厨更赐冰。」袁桷《上京杂咏》:「宝鉴颁冰撤,筠笼赐果封。」案,赐冰为宫中习惯,其制尚矣。宋宁宗杨后《宫词》:「翰林学士知谁直,今日传宣与赐冰。」

  ○二十一
  几番怯薛上班慵,生怕鸾舆又到宫。一自恩归西内日,飞鱼闲挂宝雕弓。
  案:怯薛犹言班也。怯薛台(或作歹)犹言上班者(番士)也。元代之怯薛指宿卫士,《元史》卷九十九《兵志宿卫》条:「太祖功臣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时号掇里班曲律,犹言四杰也,太祖命其世领怯薛之长。怯薛者,犹言番直宿卫也。凡宿卫,每三日而一更。申、酉、戌日,博尔忽领之,为第一怯薛,即也可怯薛。……亥、子、丑日,博尔术领之,为第二怯薛。寅、卯、辰日,木华黎领之,为第三怯薛。巳、午、未日,赤老温领之,为第四怯薛。……凡怯薛长之子孙,或由天子所亲信,或由宰相所荐举,或以其次序所当为,即袭其职,以掌环卫。虽其官卑勿论也,及年劳既久,则遂擢为一品官。而四怯薛之长,天子或又命大臣以总之,然不常设也。其它预怯薛之职而居禁近者,分冠服、弓矢、食饮、文史、车马、庐帐、府库、医药、卜祝之事,悉世守之。虽以才能受任,使服官政,贵盛之极,然一日归至内庭,则执其事如故,至于子孙无改,非甚亲信,不得预也。其怯薛执事之名:则主弓矢、鹰隼之事者,曰火儿赤、昔宝赤、怯怜赤。书写圣旨,曰扎里赤。为天子主文史者,曰必阇赤。亲烹饪以奉上饮食者,曰博尔赤。侍上带刀及弓矢者,曰云都赤、阔端赤。司阍者,曰八剌哈赤。掌酒者,曰答剌赤。典车马者,曰兀剌赤、莫伦赤。掌内府尚供衣服者,曰速古儿赤。牧骆驼者,曰帖麦赤。牧羊者,曰火你赤。捕盗者,曰忽剌罕赤。奏乐者,曰虎儿赤。……若夫宿卫之士,则谓之怯薛歹。」《辍耕录处士门前怯薛》条:「怯薛则内府执役者之译语也。」又《云都赤》条言云都赤在怯薛歹中为最近天子者,因其有警备之职,「负骨于肩,佩环刀于腰,……盖所以虞奸回也」。杨允孚《滦京杂咏》曰:「四杰君前拜不名,轮番内值浃辰更。蓬莱山上群仙集,得似王孙世禄荣。」注云:「四杰即四怯薛也。或称也可怯薛者,即大怯薛之称,是之谓不名。当三问凡所以浃辰一更者也。」《元史顺帝纪》记,明兵至通州,帝议避兵北行,伯颜不花曰:「臣等愿率军民及诸怯薛歹出城拒战。」日本箭内亘着有《元代怯薛考》,以为元朝无宦祸,怯薛制度之功也。然怯薛至元季达一万四千人,费国帑,国不堪其经费之重。又张宪诗《怯薛行》暴露此制度大坏,怯薛歹竟劫掠平民。
  飞鱼:似指挂弓囊之物。《山海经》:「飞鱼如豚,赤文如羽,可以御兵。」似为武器。
  ○二十二
  初调音律是关卿,伊尹扶汤杂剧呈。传入禁垣官里悦,一时咸听唱新声。
  [钱注]杨维桢《宫录(词)》:「开国遗音乐府传,白翎飞上十三弦。大金优谏关卿在,伊尹扶汤进剧编。」
  案:关卿即关汉卿,号已斋叟。金解元,官太医院尹,着有杂剧甚多,达六十余种。今尚存之关剧有全本者共十六种,有目无剧本者共四十九种,两者均未载有伊尹扶汤之名,当系锺嗣成忘了载《录鬼簿》中,后人无从得知。幸有杨铁崖诗为证,则知元时关剧以伊尹扶汤出名。中国曾一度讨论关汉卿是否是金遗民,似乎尚无定论。然《青楼集序》曰:「而金之遗民若杜散人、白兰谷、关已斋辈,皆不屑仕进,乃嘲风弄月,留连光景,庸俗易之,用世者嗤之。三君之心固难测也。」则知关卿实大金遗民,非元朝之新贵。其剧本传入禁中,并蒙官家演唱,亦非不可能。清初,明之遗民归庄曾作《万古愁》一剧,后由吴伟业推荐,顺治读之,极为欣赏,宫中排演,其情形当与元宫演关卿剧本类似。元世祖左右多亡金士大夫,当由彼等推荐关卿剧本也。至于杨诗中之「白翎飞上十三弦」,则与关卿无关。《白翎雀》乃元朝教坊大曲,见下。现存之元曲《伊尹耕莘》乃郑德辉作。
  ○二十三
  十六天魔按舞时,宝妆缨络鬪腰肢。就中新有承恩者,不敢分明问是谁。
  [钱注]张昱《辇下曲》:「西方舞女即天人,玉手昙华满把青。舞唱天魔供奉曲,君王长在月宫听。」萨都剌《上京》诗:「凉殿参差翡翠光,朱衣华帽宴亲王。红帘高卷香风起,十六天魔舞袖长。」
  案:《元史顺帝纪》:至正十四年,「时帝怠于政事,荒于游宴,以宫女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六天魔,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大红绡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韈,各执加巴剌般之器,内一人执铃杵奏乐。又宫女一十一人,练槌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笛、头管、小鼓、筝、■〈秦〉、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以宦者长安迭不花管领,遇宫中赞佛,则按舞奏乐。宫官受秘密戒者得入,余不得预。」案陶宗仪《元氏掖庭记》亦载十六天魔事,与《元史》文字相同,或即《元史》所本。权衡《庚申外史》亦有类似记载,谓至正十七年「帝方与倚纳十人行大喜乐,帽带金佛字,手执数珠,又有美女百人,衣璎珞,品乐器,列队唱歌金字经,舞雁儿舞,其选者名十六天魔。」既为佛曲之一种,则《元史》卷七十一《礼乐志》五《说■〈王去〉队》条谓「乐工十有六人,冠五福冠,服锦绣衣,龙笛六,觱栗六,杖鼓四,与前大乐合奏《金字西番经》之曲。……一人为文殊相,……一人为普贤相,……一人为如来相。」当与十六天魔有关。叶子奇《草木子》:「其俗有十六天魔舞,盖以朱璎盛饰美女十六人,为佛菩萨相而舞。」此俗来自西夏,非蒙古旧俗也,见下。又五代时王建宫中亦有天魔,不知来自何方,或唐末已有天魔舞。
  ○二十四
  背番莲掌舞天魔,二八娇娃赛月娥。本是河西参佛曲,把来宫苑席前歌。
  [钱注]张昱《辇下曲》:「西天法曲曼声长,璎珞垂衣称艳妆。大宴殿中歌舞上,华严海会庆君王。」
  案:天魔舞系来自西方者。《元史》卷二○五《奸臣传》:「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为之。……秃鲁帖木儿性奸狡,帝爱之,言听计从,亦荐西蕃僧伽璘真于帝。其僧善秘密法,……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演揲儿,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广取女妇,惟淫戏是乐。又选采女为十六天魔舞。」故此十六天魔乃西天僧或西蕃僧所介绍者,或本为西夏之参佛曲也。至于演揲儿法,权衡《庚申外史》有解:「哈麻……阴荐西番僧行运气之术者,号演楪儿法,能使人身之气或消或胀,或伸或缩,以蛊惑上心。」至于十六天魔或为此秘密法之参佛乐队。
  河西:蒙古人称西夏曰河西,河西犹曰黄河之西也。后又名之曰唐兀惕。剌失德曰:「成吉思汗侵略西夏国时,其子窝阔台适生一子,即以河西命之,后以好酒幼死。顾其死在其父生前,由是废河西之名,而名其国曰唐兀,然唐兀则自称夏国。」
  ○二十五
  上都楼阁霭云烟,风俗从来朔漠天。自是胡儿无禁忌,满宫嫔御唱银钱。
  案:上都楼阁以大安阁为最有名。此外尚有:一,万安阁。《元史世祖纪》:至元八年「上都万安阁成」。二,清宁殿,已见前述。三,歇山殿。《英宗纪》:至治二年二月「罢上都歇山殿」,则此殿造于英宗朝以前。四,鹿顶殿。《英宗纪》:至治元年「上都鹿顶殿成」。五,椶殿,见《元宫词》其三诗注。六,香殿。《泰定帝纪》:泰定二年「八月戊子,修上都香殿」。七,崇福洪禧殿。《文宗纪》:至顺二年「修上都洪禧崇福等殿」。故崇福与洪禧为两座殿。八,睿思阁。《元史》卷一八四《崔敬传》:「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驾巡幸,岁以为常,阁有大安,殿有鸿禧、睿思。」九,水晶殿。杨允孚《滦京杂咏》诗注:「大安阁,上京大内也,别有水晶殿。」十,慈仁殿。周伯琦《天马行应制作》诗序:「上御慈仁殿」。……以上只是一部分,此外尚有穆清阁,于至正十三年重修,据说「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也」。大喜乐即秘密佛法,西番僧伽璘真善此术,名「大喜乐禅定」,又名多修法,见《庚申外史》。
  唱银钱:当系妃嫔赌博。张昱《宫中词》:「填金臂失戏分明,赢得珍珠三两升。便去房中还赌赛,黄封银榼酒如渑。」
  ○二十六
  侍从皮帽总姑麻,罟罟高冠胜六珈。进得女真千户妹,十三娇小唤茶茶。
  案:罟罟冠乃元代蒙古贵妇所戴之冠,其蒙古名曰孛黑塔(《秘史》二),至其译音则有顾姑、故姑、罟罛、姑姑、固姑、罟罟等不同形式。彭大雅《黑鞑事略》云:「妇人顶故姑。」似一般妇女皆戴故姑矣。然赵珙《蒙鞑备录》则言「凡诸酋之妻则有顾姑冠」,然则只有后妃戴之矣。张宪《南国香》:「宫装不着嫁衣裳,三尺罟罟包髻子。」以此种冠为「宫装」。《元史》卷一四九《郭宝玉传》:「岁庚午(金卫绍王时,公历一二一○至一二一一年)童谣曰『摇摇罟罟,至河南,拜阏氏。』既而太白经天。」以罟罟为「阏氏」之冠,然蒙古命妇亦戴罟罟。《辍耕录司马善谏》条:「承旨(翰林学士承旨阿目茄八剌)带罟罟娘子十有五人(皆其妾也)。」则大臣妻妾皆顶罟罟矣。《草木子》曰:「元朝后妃及大臣之正室皆带姑姑,衣大袍,其次即带皮帽。」不甚正确,大臣之侧室受封诰者亦带。《心史》:「受虏爵之妇,戴固姑冠,圆高二尺余,竹篾为骨,销金红罗饰于外。」以受虏爵之妇可戴此冠,甚是。元时不独中国行此冠制,高丽亦然。郑麟趾《高丽史》卷八十九《后妃传金氏传》:「元皇太后遣使赐妃姑姑。姑姑冠名,时王有宠于皇太后,故请之。妃戴姑姑,宴元使。」至于罟罟之形状详情,见下。
  皮帽:据前引之《草木子姑姑》条,则元朝大臣之姬妾(当系未受诰命者)带皮帽。
  茶茶:据元好问《德华小女五岁,能诵予诗数首,以此为赠》诗注,则唐人以茶为小女美者之称。女真女子名茶茶者甚伙,如李直夫杂剧《便宜行事虎头牌》之女主角即名茶茶也。《口北三厅志艺文金虞题苏武庙》诗:「通国归来似小茶。」女真之女童曰茶茶,或与满洲人称女童曰妞妞相当。
  ○二十七
  杏脸桃腮弱柳腰,哪知福是祸根苗。高丽妃子初册封,六月阴寒大雪飘。
  [钱注]张昱《宫中词》:「宫衣新尚高丽样,方领过腰半臂裁,连夜内家争借看,为曾着过御前来。」
  案:元朝有选高丽女子之制。赵翼《二十二史札记元时选秀女之制》条曰:「文宗以宫中高丽女不颜帖尔赐丞相燕铁木儿,高丽王请割国中田以为资奁。顺帝次皇后奇氏完者忽都本高丽女,选入宫中有宠,遂进后位。而其时选择未已,台臣言『国初高丽首先效顺,而近年屡遣使往选媵妾,使生女不举,女长不嫁,乞禁止。』从之。」从来高丽女子选入中国只充媵妾,当时仕宦之家必有黑(Negro) 为僮,高丽女为婢,高丽女之身份甚贱。奇氏入宫,并非平步升天立为皇后,曾经一长期奋,方进后位。奇氏初事顺帝为司茗宫婢,后得宠。《元史》卷一一四《后妃传》:「完者忽都皇后奇氏,高丽人,生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家微,用后贵,三世皆追封王爵。初徽政院使秃满迭儿进为宫女,主供茗饮,以事顺帝。后性颖黠,日见宠幸,后答纳失里皇后方骄妬,数棰辱之。」《庚申外史》亦云:「元统元年立太师女伯牙吾氏为后,后权臣家女,习于骄贵,又轻帝年幼,见帝宠祁(奇)氏,心不平之,日夜捶楚,祁氏几不胜。一夕,又跪祁氏于前,穷问其罪,加烙其体。翌日司天监奏,昨夕火星犯后妃,帝虽不言,心甚异之。初世祖皇帝家法贱高丽女子,不以入宫,至是始坏祖宗家法,识者知天下将乱也。」案文宗时宫中已有高丽女子矣,非自顺帝始也。又答纳失里皇后乃钦察氏,非伯牙吾氏。《元史》卷一一四《完者忽都皇后奇氏传》:「答纳失里既遇害(元统三年),帝欲立之,丞相伯颜争不可。」至至元三年三月,方立弘吉剌氏伯颜忽都为皇后。此后极有德,史盛称之。生子真金,不幸早夭。奇氏之终于得立,因其有子也。何年得立,顺帝本纪与奇后本传皆无明文,然在至元六年伯颜失势以后,本传云:「伯颜罢相,沙剌班遂请立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案《元史宰相年表》仅至元六年伯颜为丞相时沙剌班为平章政事也,故奇氏之立为二宫皇后当在至元六年或至正元年。当时人甚不以为然。《元史顺帝本纪》:「监察御史李泌言:『世祖誓不与高丽共事,陛下践世祖之位,何忍忘世祖之言,乃以高丽奇氏亦位皇后。今灾异屡起,河决地震,盗贼滋蔓,皆阴盛阳微之象,乞仍降为妃,庶几三辰奠位,灾异可息。』不听。」六月飞雪,亦灾异也,虽未明言,可包括在内矣。此诗可补《五行志》之失载。
  福是祸根苗:有二解释:一,顺帝得此杏脸桃腮之美人,固是艳福,而奇氏实亡国祸水。拙作《元代宦祸考》说明元亡有宦祸,宦者多高丽人,元之衰亡宦祸为一因。《庚申外史》一再言,元之亡也,祁氏预有力焉:「至正二十三年野鸽巢兴圣宫,祁后宫也。蒙古人以鞑靼氏为父,翁(或作弘)吉剌、伯牙吾氏为母,家法相承,至七八传矣。一旦家国将亡,家法先变,帝母回回氏,太子母高丽氏,此野鸽所以来巢,有开先应也。」时人微奇氏,奇氏得立予人以心理上之打击,不敬王室,顺帝之过也。二,奇氏家本寒微,用奇氏贵,三代封王,亦云幸矣。惟后家倚后势欺人,乃被高丽王所杀,故福是祸根矣。《元史顺帝纪》:至正二十二年,「初,皇后奇氏宗族在高丽,恃宠骄横,伯颜帖木儿屡戒饬不悛,高丽王遂尽杀奇氏族。皇后谓太子曰:『尔年已长,何不为我报雠!』时高丽王昆弟有留京师者,乃议立塔思帖木儿为王,而以奇族子三宝奴为元子,以将作同知崔帖木儿为丞相,以兵万人送之国,至鸭绿江,为高丽兵所败,仅余十七骑还京师。」大元帝国之耻!
  ○二十八
  宫里前朝驾未回,六宫迎辇殿门开。帘前三寸弓鞋露,知是媆媆小姐来。
  案:此诗言元宫中亦有江南人,元宫人称南方女子为小姐儿。其时蒙古与色目女子皆天足,媆媆江南人,弓鞋三寸,当是奇装。惜不知媆媆小姐故事。《辞源小姐》条云:古时宫人多用小姐之称者,如《玉堂逢辰集》有茶酒宫人韩小姐。
  ○二十九
  深宫春暖日初长,花气浑如百和香。睡足倚栏闲坐久,琵琶声里拨当当。
  [钱注]张昱《宫中词》:「和好风光四月天,百花飞尽感流年。宫中无以消长日,自劈龙头十二弦。」
  案:琵琶,《辍耕录乐曲》条:「达达乐器如筝■〈秦〉、琵琶、胡琴、浑不似之类,所弹之曲与汉人曲调不同。」元宫中弹琵琶之风甚盛,为宫人消闲之一法。乃贤《宫词》:「绣床倦倚怯深春,窗外飞花落锦茵。抱得琵琶阶下立,试弹一曲鬬清新。」《辍耕录》中之浑不似,略与琵琶类似。
  当当:当当者,小令也。当当或系回回地名。拨当当者,犹言弹当当调也。据《辍耕录乐曲》条,回回有马黑某当当、清泉当当诸曲。
  ○三十
  二十余年备掖庭,红颜消歇每伤情。三弦弹处分明语,不是欢声是怨声。
  案:此诗写长门宫人之幽怨也。当时六宫佳丽未得幸者多矣,不无哀怨。陶宗仪《元氏掖庭记》:「程一宁未得幸时,尝于春夜登翠鸾楼,倚阑弄玉龙之笛,吹一词云:『兰径香销玉辇踪,梨花不忍负春风。绿窗深锁无人见,自碾朱砂养守宫。』帝忽于月下闻之,问宫人曰:『此何人吹也?」有知者对曰:『程才人所吹。』帝虽知之,未召也。及后夜帝复游此,又闻歌一词曰:『牙床锦被绣芙蓉,金鸭香销宝帐重。竹叶羊车来别院,何人空听景阳钟?』又继一词曰:『淡月轻寒透碧纱,窗屏睡梦听啼鸦。春风不管愁深浅,日日开门扫落花。』又吹惜春词一曲曰:『春风欲去疾如梭,冷落长门苔藓多。懒上妆台脂盖蠹,承恩难比雪儿歌。』歌中音语咽塞,情极悲怆。帝因谓宫人曰:『闻之使人能不凄怆?深宫中有人愁恨如此,谁得而知?』盖不遇者亦众矣。」又第一首或为顾济作,见《历代宫词》。
  ○三十一
  月明深院有霜华,开遍阶前紫菊花。凉入绣帏眠不得,起来窗下拨琵琶。
  案:紫菊花,滦京特产也。杨允孚《滦京杂咏》诗:「紫菊花开香满衣,地椒生处乳羊肥。毡房纳石茶添火,有女褰裳拾粪归。」注云:「紫菊花惟滦京有之,名公多见题品。」周伯琦《寓舍紫菊》诗:「来时关北草初匀,去日滦阳白露新。窗下紫蕤颜色好,独延清兴款诗人。」赵子昂有《滦京紫菊花图》。
  琵琶:蒙古及色目人皆善弹琵琶。杨允孚《滦京杂咏》:「营盘风软净无沙,乳饼羊酥当啜茶。底事燕支山下女,生平马上惯琵琶。」又:「侯王甲第五云堆,秦虢夫人夜宴开。马上琵琶仍按拍,真珠皮帽女郎回。」又:「一曲琵琶可奈何,昭君青冢恨消磨。可怜西地黄云起,不似连天芳草多。」又:「为爱琵琶调有情,月高未放酒杯停。新腔翻得凉州曲,弹出天鹅避海青。」注云:「海青挐天鹅,新声也。」
  ○三十二
  苑内萧墙景最幽,一方池阁正新秋。内臣净扫场中地,官里时来步打球。
  案:萧墙,《故宫遗录》曰:「南丽正门外曰千步廊,可七百步,建灵星门,门建萧墙,周围可二十里,俗称红门阑马墙。」
  打球:已详上第十一首。元帝嗜观击球,以球戏为娱乐,不似辽金以击球为演武大典也。《元史》卷一三六《阿沙不花传》:「有近臣蹴踘帝前,帝即命出钞十五万贯赐之。阿沙不花顿首言曰:『以蹴踘而受上赏,则奇技淫巧之人日进,而贤者日退矣,将如国家何?臣死不敢奉诏。』乃止。」帝乃武宗也。蹴踘而得上赏,因宫中好之也。萨都剌《宫词》:「深宫尽日垂珠箔,别殿何人度玉筝?白面内官无一事,隔花时听打球声。」元时击球之风甚盛,贵族子弟皆好之。张昱《辇下曲》:「闲家日逐小公侯,蓝棒相随觅打球。向晚醉嫌归路远,金鞭捎过御街头。」又《元史》卷一四九《王珣传》:「珣(契丹人)武力绝人,善骑射,尤长于击踘。」当时蹴踘不限性别,女子亦颇有击球者。杨维桢《蹋踘》诗:「月牙束靮红幧首,月门脱落葵花斗。君看脚底软金莲,细蹴花心寿郎酒。」女子击球或自高丽传来者,杨维桢《无题》诗:「绣靴蹋鞠勾丽样,罗帕垂弯女直妆。」
  ○三十三
  珊瑚枕冷象牙床,耿耿青灯伴月光。不是宫闱有仙境,如何觉得夜偏长。
  案:珊瑚,苏恭曰:「珊瑚生南海,又从波斯国及师子国来。」寇宗奭曰:「波斯国海中有珊瑚洲,海人乘大舶,堕铁网水底取之。珊瑚所生盘石上,白如菌,一岁如黄,三岁变赤,枝干交错,高三四尺。」见《本草纲目》卷八。
  ○三十四
  金风苑树日光晨,内侍鹰坊出入频。遇着中秋时节近,剪绒花毯鬪鹌鹑。
  案:鹰坊,《元史》卷一○一《兵志鹰坊捕猎》条:「元制,自御位及诸王皆有昔宝赤,盖鹰人也。」《辍耕录昔宝赤》条:「昔宝赤,鹰坊之执役者,每岁以所养海青获头鹅者,赏黄金一锭。」又《元史兵志宿卫》条:「主鹰隼之事者曰昔宝赤。」元起朔漠,本为游牧民族,故一向重视打猎,而鹰坊即司猎之官署也。考鹰坊之制,始于唐。《通鉴》曰:唐顺宗永贞元年「如宫市、五坊小儿之类,悉罢之」。注云:「五坊,一曰鵰坊,二曰鹘坊,三曰鹞坊,四曰鹰坊,五曰狗坊。」五坊之中以鹰坊最高。《唐书百官志》:「闲厩使押五坊以供时狩。」亦即此也。辽金因之,皆设鹰坊官。《辽史》卷四十六《百官志》北面坊场局冶牧廐等官中有鹰坊、五坊之官名,五坊下注「未详」两字,然细读《辽史》,则五坊即鹰坊也。《辽史太祖纪》:天赞四年「纵五坊鹰鹘」。又《穆宗纪》:应历十三年「八月甲午,以生日纵五坊鹰鹘」。金代亦有鹰坊官。元代之鹰坊权甚大,鹰人极多,仅腹里中书省一区,打捕鹰坊达四四二三户之多。平时打猎,战时则有昔宝赤军助战。乃颜之役,昔宝赤曾立战功。
  鬪鹌鹑:为元时都下风习之一。张昱《辇下曲》:「鬪鹌初住草初黄,锦袋牙牌日自将,鬪市闲坊寻搭对,红尘走杀少年狂。」可见鬪鹌鹑风靡一时,此风历明而清初不衰。《帝京岁时纪胜》曰:「膏梁子弟好鬪鹌鹑,十金角胜。夏日贮以雕笼,冬日则盛以锦囊,饲以玉粟,捧以纤手,夜以继日,毫不知倦。」可谓无聊之至矣。或因元人好鬪鹌鹑,故元曲中有「鬪鹌鹑」之牌名。
  ○三十五
  金鸭烧残午夜香,内家初试越罗裳。芳容不肯留春驻,几阵东风落海棠。
  ○三十六
  梨花素脸髻盘龙,南国娇娃乍入宫。无奈胡姬皆笑倒,乱将脂粉与添红。
  案:蒙古妇人贵者戴罟罟,次则戴皮帽,无发饰,而顶冠。江南妇女则梳高髻,与蒙古女子迥异。
  ○三十七
  自供东苑久司茶,览镜俄惊岁月加。纵使深宫春似海,也教云鬓点霜华。
  案:此诗似老妪自述其事。
  ○三十八
  恻恻轻寒透凤帏,夜深前殿按歌归。银台烛烬香销鼎,困倚屏风脱舞衣。
  ○三十九
  奇氏家居鸭绿东,盛年纔得位中宫。翰林昨日新裁诏,三代蒙恩爵禄崇。
  案:鸭绿东乃言奇氏系高丽女也。
  盛年:奇氏正位中宫时,年已老大也。奇氏于元统元年为宫女,供茗饮以事顺帝,历元统二年、至元六年,至至正二十五年十二月始册为正后,距其得幸之初,已三十有三载矣。《元史》未有明文记载其生于何年及进宫时年龄,但其正位中宫时近半百矣,宜称之曰盛年。其迟迟不得立之故,即因其出身微贱也。顺帝之第二位正宫皇后伯颜忽笃,有贤德,出于名门,国人敬之,至正二十五年崩。奇氏于是年末始得继位正宫,仅三年,而国祚移矣。
  三代蒙恩:《元史顺帝纪》:「至正十六年二月丙寅,命翰林国史院、太常礼仪院定拟皇后奇氏三代功臣谥号、王爵。」当时奇氏为次宫皇后,至至正二十五年册奇氏为正宫皇后时,仍封奇氏父以上三世皆为王爵,此时则当为追赠,因奇氏族人已为高丽杀尽,已见前注矣。
  ○四十
  湖上驾鹅映水明,海青常是内官擎。二宫皇后随銮驾,辇内开帘看放鹰。
  案:驾鹅即雁也。杨维桢《宫词》:「天上驾鹅先有信,九重銮驾上都回。」注云:「每岁此禽先驾往返。」可证明其为候鸟。驾鹅之蒙古名为合温,即雁也。高士奇《天禄识余》曰:「朔漠之地无他禽,惟鸿雁与白翎雀。鸿雁畏寒,秋南春北,白翎雀虽严冬冱寒,亦不易处。」《元史太祖纪》:「札木合言于汪罕曰:『我于君是白翎雀,他人是鸿雁耳,白翎雀寒暑常在北方,鸿雁遇寒则南飞就暖耳。』」因朔方之地禽类甚少,故蒙古人以鸿雁为珍贵食物。《元朝秘史》卷三记篾儿乞惕赤勒格儿于大败之后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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