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佛教史上,曾经发生了四次较大的灭佛事件。这就是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后周世宗灭佛。唐武宗灭佛是发生在全国范围之内,所以,唐武宗灭佛的影响远远超过其他三次,来说唐武宗灭佛的原因。 一、灭佛的根本原因是经济问题 武德年间,傅奕就指责僧人是“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武则天为了利用佛教巩固自己的地位,大肆兴佛。狄仁杰上疏道:“今之伽蓝,制过宫阙,穷奢极壮,画绩尽工,宝珠殚于缀饰,瑰材竭于轮奂。”寺院“膏腴美业,倍取其多,水碾庄园,数亦非少。逃丁避罪,并集法门,无名之僧,凡有几万,都下检括,已得数千。且一夫不耕,犹受其弊,浮食者众,又劫人财。” 唐中宗时,韦嗣立针对中宗“崇饰寺观”而上疏道:“臣窃见比者营造寺观,其数极多,皆务取宏博,竟崇瑰丽。大则费耗百十万,小则尚用三五万余,略计都用资财,动至千万以上。转运木石,人牛不停,废人功,害农务,事既非急,时多怨咨。”同时,辛替否也向中宗上疏道:“今天下之寺尽无其数,一寺当陛下一宫,壮丽之甚矣!用度过之矣!是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百姓何食之矣!”③显然这是国家与佛教在经济上的矛盾有所发展的反映。 德宗时,彭偃曰:“今天下僧道,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一僧衣食,岁计约三万有余,五丁所出,不能致此。”他把这看作是一种“人害”,“去人害”的办法就是要僧道和百姓一样缴纳租税。他的具体措施是“僧道未满五十者,每年输绢四疋;尼及女道士未满五十者,每年输绢二疋;其杂色役与百姓同。”如果这样使僧道“就役输课”,他们对国家的贡献,“不下今之租赋三分之一,然则陛下之国富矣,苍生之害除矣。”文宗也认为:“一夫不耕,人受其饥;一女不织,人受其寒。安有废中夏之人,习外藩无生之法!”故而下敕整顿僧尼。文宗还说过:“古者三人食一农人,今加兵、佛,一农人乃为五人所食,其间吾民尤困于佛。”武宗即位,更愤怒道:“穷吾天下,佛也。” 武宗还充分论述了崇佛穷国的原因:“两京城阙,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宫居。晋、宋、齐、梁,物力凋瘵,风俗浇诈,莫不由是而致也。” 唐朝前期,反佛者只是看到僧尼逃避租赋,兴佛加重政府的财政支出。而安史之乱以后则是大力呼吁要对佛教的发展采取限制的措施。 武宗时,李德裕是灭佛的主要参预者。他在浙西观察使任内,就对佛教的发展加以限制。李德裕奏论曰:“王智兴于所属泗州置僧尼戒坛,自去冬于江、淮已南,所在悬榜招置。江、淮自元和二年后,不敢私度。自闻泗州有坛,户有三丁必令一丁落发,意在规避王徭,影庇资产。自正月以来,落发者无算。臣今于蒜山渡点其过者,一日一百余人,勘问唯有十四人是旧日沙弥,余是苏、常百姓,亦无本州文凭,寻已勒还本贯。访闻泗州置坛次第,凡僧徒到者,人纳二缗,给牒即回,别无法事。若不特行禁止,比到诞节,计江、淮已南,失却六十万丁壮。”由此可见,当时已有人把增加僧徒做为损国肥私的手段。如果60万丁壮转入佛门,就是政府损失60万人的租赋。正因为如此,敬宗虽然是个“荒僻日甚,游幸无恒,疏远贤能,昵近群小”的皇帝,但也不得不“即月诏徐州罢之”。勿庸置疑,佛教在经济上给政府造成的损失,皇帝也是非常敏感的。 佛教势力的发展,必然影响政府的财政来源。武宗灭佛是佛教势力日益膨胀的必然结果。 二、灭佛的重要原因是政治问题 佛教能够在逐步中国化的过程中得到发展,主要是和儒家思想日益调和、会通、融合的结果。 从根本上说,唐初,最早反佛的是傅奕。他认为佛教宣传“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佛经是“妖书”,它迷惑百姓:“布施一钱,希万倍之报,持斋一日,冀百日之粮。”有些愚昧之人,“造作恶逆,身坠刑纲,方乃狱中礼佛,口诵佛经,昼夜忘疲,规免其罪。”这是“乃追既往之罪,虚规将来之福”,完全是欺骗。 在傅奕看来,“且生死寿夭,由于自然;刑德威福,关之人主。乃谓贫富贵贱,功业所招,而愚僧矫诈,皆云有佛。”这是“窃人主之权,擅造化之力,其为害政,良可悲矣!”显而易见,傅奕认为佛的作用和君主的权力是相互对立的。他还说:“礼本于事亲,终于奉上,此则忠教之理著,臣子之行成,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继体而悖所亲。”为了尊君奉亲,以行忠孝,他主张“今之僧尼,请令匹配,即成十万余户,产男育女,十年长养,一纪教训,自然益国,可以足兵。”这样,“四海免蚕食之殃,百姓知威福所在,则妖惑之风自革,淳朴之化还兴。” 韩愈反佛的情绪激昂慷慨,仍然是指责佛教“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不利于巩固唐朝政权。韩愈被贬潮州刺史以后,又上书宪宗。宪宗道:“昨得韩愈到潮州表,因思其所谏佛骨事,大是爱我,我岂不知?然愈为人臣,不当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既然宪宗非常清楚儒家思想排佛的目的是为了巩固君主的地位,不言而喻,佛教和儒家的矛盾也就是政治上的分歧了。 杜牧指出,崇佛者中,工商人“伪内而华外”,大秤大斛进,小秤小斛出,靠欺骗发财致富;基层小吏,靠敲诈勒索聚敛财富,也能“如公侯家”。上层大官,假公济私,公开掠夺,“人不敢言”。这些人“心自知其罪,皆捐己奉佛以求救”,希望“有罪罪灭,无福福至”。结果是“今权归于佛,买福卖罪,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完全是做交易。与儒家是背道而驰的。这种矛盾只能日益激化。 武宗灭佛也考虑到佛教与政权的关系。他说:“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祸乱,以文理华夏,执此二柄,足以经邦,岂可以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所谓“以文理华夏”,就是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唐太宗说过:“少从戎旅,不暇读书,贞观以来,手不释卷,知风化之本,见政理之源。行之数年,天下大治,而风移俗变,子孝臣忠,此又文过于古也。”唐太宗的“文过于古”,就是学习了治国的根本,收到了“天下大治而风移俗变,子孝臣忠”的效果。“子孝臣忠”,就是儒家思想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天下大治。 会昌三年(843年)六月十三日,太子詹事韦宗卿撰《涅经疏》20卷进呈武宗,武宗阅后怒不可遏。遂有敕道:“银青光禄大夫守太子詹事柱国华阳县男食邑三百户韦宗卿,忝列崇班,合尊儒业;溺于邪说,是煽妖风。”还说:“而韦宗卿素儒士林,衣冠望族,不能敷扬孔墨,翻乃溺信浮屠,妄撰胡书,辄有轻进。”最后,他命焚烧此书,不得外传。 至于说佛教传入中国之前,中国都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佛教传入中国后,则是“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更是反佛者的老生常谈。 三、佛道矛盾是灭佛的直接原因 佛教传入中国后,一方面和儒家思想冲突,另一方面又和土生土长的道教矛盾重重。 最初,道武帝拓跋圭、明元帝拓跋嗣,“亦好黄老,又崇佛法”。太武帝拓跋焘“虽归宗佛法,敬重沙门,而未存览经教,深求缘报之意。及得(道士)寇谦之道,帝以清净无为,有仙化之证,遂行其术”故而后又灭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