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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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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孤我然

2007年8月8日,下午,14点,罗兰?加洛斯体育场。

本届法国网球公开赛已经接近尾声,再过一阵,男单决赛即将分出胜负。观众不时地站起来喝彩,间或掀起风吹稻穗似的人浪。

来自中国的选手马力抬头看了看,前两盘0:2告负,这关键的第三盘又到了赛点,这局输掉了的话,整场比赛也输掉了。他觉得有种无力感,本该占有优势的发球局却反被对手领先了。此刻丹田内空空如也,“玄真气”也无法调和内息,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喘息呼哧呼哧的像一头无力的老耕牛,汗珠也大颗大颗地顺着额角往下滚。

球网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老对手——L国的网坛一哥约翰逊,世界级名将,外号“牛皮糖”,经常将对手拖着打底线相持,然后依靠速度一拍快过一拍,力量也一拍大过一拍的抽杀将对手打垮。而身高一米九的马力自从19岁一鸣惊人夺得大满贯赛事之一的澳网公开赛冠军以来,多年来在网坛纵横驰骋,凭借快速的步法、出色的身体协调性,发球上网,加上标志性的闪身正手打直线和高跳大力劈杀,十年来斩落了众多国内外好手,近年来更是与约翰逊经常轮流占据世界第一的排名,许多人干脆根据一款游戏叫他为“超级马力”。

多年来,马力和约翰逊交锋次数不少,约翰逊出了名的凶悍加超级耐磨,总的成绩约翰逊以8比5占上风,但是自己在以前和他对决时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吃力,在对手的调度下疲于奔命,体力一次次地拖累了自己。

马力心里暗骂:“该死,为什么蔡教练叫我额外加练体能储备的话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呢,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是今晚的体能消耗为什么以平时数倍的速度下降呢?内息也不顺,只能单纯靠身体发力了,难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也不可能啊,现在都是专门的营养师胡云峰单独负责我,难道他还会故意暗算我不成。真是搞不懂,不管了。”

那边约翰逊已经作好了接球的准备动作,说时迟那时快,马力往后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站在网前深吸了一口气,将球高高抛起,飞快地将球发往约翰逊的中路。啪,球打在网上没过,真气的极度耗费导致动作都变形了,一发失误。马力摇了摇头,接过球童抛过来的球,再次站在了发球区,第二发成功发出并转为上网截击的预备姿势。那边约翰逊等候多时,立马闪身横抽,马力网前截住球,往外角打去。可惜的是,这个球虽然有角度,速度却不够快,约翰逊使出赖以成名的“弹簧腿”,往右首一个大跨步,没等球落地,就高高地挑了一个弧线球,眼看就要越过马力头顶,成就他一记精彩的高吊球。

“老狐狸,抓准了我真气跟不上,硬逼我起跳扣杀。”马力恨恨地咬了下牙,勉强提起丹田里最后一丝真气,快速地施展“灵猫步”连环五步往后疾退,再接着以“兔蹬”纵身而起,啪的闪亮一声,一记劈杀朝约翰逊反手位扣去。但是球出拍后马力就知道这球白费了,根本连往常一半的杀伤力都没有,果然,约翰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轻巧地回到了马力的正手最右端底线处。马力勉强跟进,总算将球回到了对方界内,还没有来得及回位,约翰逊右手已经甩开,正手一记“天马流星拍”狠狠地朝马力最左端底线抽去一记高速上旋球,马力再也无能为力,当他“豹跃”过去,想要横过拍去碰,球却在拍顶前啪地落地,再快速弹起飞向了后场。马力似乎听见那声啪不是响在地上,而是响在心上,把心击碎成了一片片。马力眼前一黑,耳中嗡嗡地响,场上的所有声音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在地上趴了一下,慢慢地撑起身,向约翰逊走去,礼貌性地握手后,却听见约翰逊轻蔑地声音响起:“Chinese kung fu,just so so!”

马力只觉得血霎时间涌上脸去,他想自己的脸此刻肯定是猪肝色的吧?谁叫自己输了呢,胜者为王败者寇。他沉着脸走下场,看见教练脸上难掩失望之情,然后伸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地安慰。马力惭愧地不敢再看蔡教练,默不作声地坐下等着最后的颁奖。

从圣伦多体育场出来,球队大巴在浓浓的月色中往酒店驰去,可惜这么好的月色,今晚的马力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了。他今年已经29岁了,在中国已经属于运动员中的绝对老将了,十余年来,各类国际大赛的冠军他也拿了几十个,却从来没有夺得过法网冠军,一到法国就接二连三地输球,法网的红土地似乎就是他的噩梦……奥运会似乎也是他的梦魇,他22岁时在奥运会最后阶段落选,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第二次冲击奥运他已经成了绝对主力,却意外地止步于四强;明年的奥运会是他全力一搏的最后机会——而作为仅次于奥运会的法网,谁赢了都会为明年的奥运会之战建立起巨大的心理优势。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首轮止步,而是眼看着离胜利那么近,却差了那么一口气,啪地一声摔下来了。此刻的马力就是这样,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发出一记超越光速的ace球,时间自由穿梭,让他回到决赛前。马力一声不吭,而大巴继续朝酒店奔驰而去……

自从网球规则改变以来,容许职业球员参加奥运会,奥运会网球比赛的重要性就已经超越四大公开赛,为各国所看重。近年来,各国之间的综合实力竞争日趋加剧,不仅在经济、政治、军事上明争暗斗,体育赛事同样成为各国竞争的一个舞台。

在此期间,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经济实力上中国已经和L国不相上下了,而在奥运会金牌的争夺上两国也是老对手了,尤其是在作为L国国球的网球项目上,L国一直努力不被中国队所胜,为此不断加大网球投入,攻克新技术和培养后备力量,不仅奥运会,几大重要的公开赛都是力求压倒中国队而保住其国球的面子,而男单更是重中之重。但随着中国选手的崛起,L国也失去了一贯的垄断地位,此次在仅次于奥运比赛的法网公开赛上,男单击败中国队,着实让L国高兴了一阵。各大报纸和网络媒体都以头版头条或首页热点的方式大肆报道此次的夺冠,类似“巅峰对决,约翰逊放倒中国马”的标题比比皆是,约翰逊风头一时无两。

俗话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儿,放个屁也砸脚跟儿。马力在回国后,偷偷跑到国网女队找秘密恋爱的女友白雯相会一次,没想到就被蔡教练给抓了个正着,并叫马力晚上去一趟他房间。

那天晚上,马力忐忑不安地踏入蔡教练房间,是准备主动承认错误,还是仗着绝对主力身份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心里打着小九九。

蔡教练开门见山地说道:“事情也都知道了,不用我多说了,作为国家队的成员,队里三令五申队员在队期间不准谈恋爱,你作为男队的一号主力,不但不以身作则,现在反而带头违反,你把队里面的纪律放哪去了?”

马力本来还想主动承认错误的,这样一听反而觉得满不是滋味的,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呢,今年也不是我的本命年,怎么刚输掉比赛,就又碰上这回事?”越想越不爽,开口顶撞道:“蔡指导,我都29岁了,也该谈婚论嫁了,谈个恋爱也没有严重到哪去啊。”

蔡教练动怒了:“怎么你还有理了?难道你觉得你的时间很多吗?你已经29岁了,平时叫你额外多加练体能你也总是应付了事,不趁现在多努力,还有闲工夫去谈情说爱?”

“那我选择退役,正好把机会留给后面的新人。”话刚说出口,连马力自己都感到惊奇:我不还有两个最重要的冠军没获得吗?

蔡教练不怒反笑:“亏你好意思说退役,国家花费这么大从小培养你们,不要随随便便就拿退役来对抗组织,是不是网上所说的:看了某某电影,发现组织不可靠。你就以为组织不可靠了?也不强迫你,你有两个选择,如果谈恋爱,你和白雯就都开除出队,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如果不想被开除,那么就断掉关系,给你们一个留队察看的处分。该怎么选,你自己好好想想。”

看着马力低着头站在那默不作声,蔡教练又苦口婆心地教育道:“恋爱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再谈,如果不能够再比赛,那失去的就多了,相信你心里也不会甘心的。对了,刚才你家里来了个电话,叫你赶紧回去一趟,我也正好给你多放几天假,你自己回去反省反省,归队后再说这个事。”

“爸,妈,家里出了什么事?”马力刚赶回家就急急忙忙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我们家最大的事还不就是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还等着你找个媳妇回来呢。这不看电视说你输球了,怕你心里不高兴闷坏了身子,特意找个借口打电话给你们教练,喊你回来。看你电视上扑哧扑哧那么累,回来给你炖点补药补补身体。”马母笑着回答。

马力虽然年近三十,还一米九的高个,但是在母亲面前仍然还像个孩子,嘟囔道:“找什么找啊,队里不容许谈恋爱,今天我还刚跟教练说我要退役呢。”

“退役?退什么役?这不打得好好的吗?”马父插嘴道。

于是马力将恋爱被发现,一气之下说要退役的事情说了一遍。

“啊,你有了心上人啊?怎么也没见你说过?只要队里面肯放,退了也好,最好和她一起回来结婚,家里也不靠你去赚钱。”马母惊奇之下反而高兴起来。

“马力,别听你妈的女人见识,好久没有和你下象棋了,来来来,赶紧杀一盘。”儿子不在家,马父很久都没有对手下棋,一见他回来立马就约战了。

马母看着这一对臭味相投的父子:“别光顾着下棋,等下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去你二叔家一趟,他说有个好东西送给你。”

还没有走到二叔家,马力就看见二叔正在前院练太极拳,刚好到一招“白鹤亮翅”,动作轻灵飘逸,煞是好看,马力不由得喝出一声彩。二叔也曾经是省网球队的队员,还一度是马力网球生涯的偶像,退役后成为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马力打网球的很多技术、动作都是二叔教的,包括加速回复体能的“玄真气”、起跳时的“兔蹬”、步法移动的“灵猫步”、大跨度救球的“豹跃”等。二叔许多时候能给马力点石成金的指点,也相当于半个教练了。此刻马力想着,或许二叔还藏有什么绝招没有教给我呢。

“二叔,太极拳打得是越来越好了啊。妈说你要送我一个好东西呢。”

“好东西是没有,好方法倒是有。”

“什么好方法啊?”

“先别急,我说,怎么看你电视上累得像个牛一样啊?”

“这场比赛你们都看了直播啊?”

二叔继续说道:“虽然你的体能一向拖你的后腿,但是我教给你的玄真气应该能够助你更好地控制体能的啊?莫非你小子平时没勤加练习而荒废了?”

“二叔教的我哪敢不勤加练习呢?我也奇怪平时我的体能消耗后,用玄真气也能在比赛中回复得很快,可那天和约翰逊比赛我的体能消耗后就再也无法复原,玄真气也提不起来。”马力又回忆起那天比赛的情景。

“这个事情虽然是奇怪,不过说到底还是你的体能储备出了大问题。知道1999年中国散打王柳海龙在中美对抗赛中是怎么输的吗?就是他想要速战速决,一上去就猛冲猛打,结果被对手挺过前几个回合,他的体能在后几个回合就跟不上去了,最后抛出白绢认输的。

“其实当初在教你玄真气的时候,我就担心你会完全依赖真气的调节,而忽略基础体能储备的重要性和其他一些非技术的东西。有时候比赛不仅仅靠的是技术东西,还有很多其他方面得加以利用。”

“什么方面?”

“等下再告诉你,先去体育馆打几局球,那里退役的高手很多呢。”

两人刚到体育馆,就有许多认识二叔的人过来打招呼,其中一个叫高德培的前国手更是热情邀请马力一起打三局。马力想着打一盘就打一盘吧,我一个现役的主力还怕退役十几年的吗?正好在众人面前也露一手。

于是马力怀着轻视的心理走上了球场,没想到第一局马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很快地输掉了,马力急了,第二局想速战速决,扳回比分,急于求胜之下又输了。这时二叔在旁边提醒他稳住,他开始沉下心来慢慢地对峙,发挥应有的实力,拿下了第三局,虽然比分没有被剃光头,但是也已经很丢人了,一个头号主力在三局制比赛中竟然轻易地输掉了。

马力急切想扳回面子,红着脸说道:“三局太少了,我们完完整整地打一场正式球吧。

这时二叔已经开口叫住了他:“没有什么少不少的,你输了就是输了,三局也是球赛,七局也是球赛,作为一名优秀运动员,无论是正规赛还是一局制,都应该第一时间发挥其正常水平。第一局你一上场就犯了轻视的错误,而第二局你又犯了急躁的毛病,这些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马力也无从辩驳。

二叔继续说道:“还有一个问题是武功如何运用。在和约翰逊的比赛中,其实你还是有不少机会的,但是你单纯地依赖玄真气,忽略了战略方针,仗着反正能回复体能,完全没有考虑一场比赛应该怎么去分配体能,全部是拍拍用力,导致许多用巧就可以解决的球也追求一拍狠打。

再次被说中肯綮,马力承认道:“二叔说得对,我确实比赛的时候总是追求击球的快感,也没有去考虑有没有更好的方式,那么还有哪些毛病需要我去改变呢?”

“人人都称你是‘超级马力’,当然是称赞你技术全面,但是同时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你没有一项可以一击致命的技术,而最能做到致命一击的莫过于是发球。你的发球相对来说威力不够大,太过于单调。”

“那我发球技术和姿势都已经定型了,还怎么能够去贸然改变呢?”马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然能。只要在原有的发球姿势上加以调整,然后学会发力,你的发球威力就能立马增强。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网球之路又走得太顺,为了磨一下你的心志,我当初没有把武学上的发力方法教给你,所以你现在的发球完全靠的是臂力,然后顶多加上腰力。”

“这还不够吗?好歹我比许多人的腰力运用得要好啊。”马力又糊涂了,不知道腰力之外还能有什么力。

“远远不够,首先你的身高在男子选手中虽然不算如何高,但是已经很有优势了,你没有很好地利用这一点,你发球时膝盖下蹲不够,没有借助膝盖反弹产生的力,同时你身体还要再后仰一些,你不要去想着你的拍去打球,而是用整个心去感受,用你的全部精神力去感受,这样你的手甩出去才能使得拍面加速度达到最快。你去拿一副拍子来,先照我说的试一下看看。”

马力半信半疑地按要求摆好姿势,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大的不同,但是在二叔手把手地纠正后,练习几次后就觉得感觉果然不同。

“二叔,我觉得发力从来没有这样地舒服和势不可当,而且一旦做满动作后,就觉得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然而然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正如内家高手在对敌时,经过提气,全身已经蕴满了内劲,已经是一个呼之欲出的状态了,如果这时候硬生生地停住,反而会伤害自己。你的膝盖弯曲深一些,后仰大一点,就使得你的身体像是一张已经被拉开到极至的弓,你要做的只是选择好时机将这个蕴含的劲发出去。”

马力看着二叔,嘿嘿道:“二叔,你真行,瞒到现在才教给我这一招。”

二叔笑道:“现在正是时候,早早教会了还不被你的对手给研究透了啊?把你二叔的好心当驴肝肺了,明年要是不获得奥运冠军,我可饶不了你。”

在二叔那儿呆了一天,二叔还教给了马力“玄真气”的最后一招“狂暴”,并嘱咐不到最关键的时刻不能使用,因为它使用之后,会将全身能量瞬间集中,完全透支潜能,没个一两天不能复原。

在回队的前一天,马力一直闷闷不乐,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一边是尚未得到的大满贯冠军和奥运金牌,自己辛辛苦苦打了十几年球,不就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吗?虽然那天自己一气之下说要退役,可自己真的心甘情愿吗?以后想起来我会不会很后悔?可是要想继续在国家队,就得放弃谈恋爱,那么白雯呢?自己快30岁了,才开始人生第一段恋爱,很难再能碰上一个有同样爱好,自己又对她很有感觉的人了。那么能不能关系先停下来,等到拿了奥运金牌退役后再开始?白雯会不会同意?想到这里,马力一点儿精神气都没有。

看见儿子如此神态,马父不用多想就猜出了怎么回事。于是说道:“马力,难得回家一趟,再陪我下一盘再走。马力推脱不了,两人于是架中炮、飞马、放车,战得不亦乐乎。末了,马力被抽了一车,形势不妙,要么直接认输,要么赶紧弃车保帅先顶一阵再说。尽管少了一个车,马力棋势一度被压制得很厉害,但最终还是一点一点地扳回来并反败为胜。

马父有点意味深长地说:“马力,你知道你为什么赢了我吗?”

马力这时一改刚才的苦瓜脸,得意地道:“那还不是我的棋艺了得,巅峰时期的胡荣华到来估计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那你最关键的一步棋是在哪儿?”

“弃车保帅吧,虽然丢了一个主战斗力,但是反而使得棋子开阔了,有所失必有所得嘛,反被我挺了过来。”马力自我分析得头头是道,看到父亲只是微笑不作声,突然醒悟过来,“爸,你故意下的那招棋的吧?”

马父嘿嘿笑了:“没有的事,我又不是胡荣华,哪有那种棋力恰好做一盘棋出来啊。只是下棋就是和生活一样的道理,该舍的还是要舍,舍是为了不舍。你不是喜欢古龙那个什么小说《离别钩》吗,那里面不是还说离别钩正是为了不离别吗?自己好好想想去。”

“爸,我明白了,回去我会好好选择的。”

马母在一旁听得不对,嗔骂马父道:“你这老头子又在发什么疯了。”

马父连连否认:“我就下棋而已,可什么也没说。

马母又转向马力道:“马力,你可别听你爸这老糊涂的什么古龙今龙地去舍车保帅,赶紧把媳妇给我带回来是正事。把桌子收拾一下,吃饭了,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归队呢。”

在那一晚,马力决定先把恋爱关系放一阵,等夺冠后就退役,再继续这段感情。归队后,马力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白雯他的想法,就被蔡教练安排了一次封闭的心理测试和辅导,与外界完全隔绝,当一周后马力回来时,白雯却已经递交了退役申请并得到了批准,看到马力时,白雯正提着行李准备离去。

“马力,你混蛋,如果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可以直接来和我说就是,何必这么拖拖拉拉的。是的,和我在一起确实是很拖累你,你是男队的主力一号,是队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而我只是女队的边缘人物,多我不多,少我也不少,退役了,很快就能有新人补上来。你这些天丝毫不见动静,还不是拖着怕不好意思开口和我分手,那么我替你说好了,现在我们正式分手,你去夺你的冠军吧,我选择离开,以后也不会耽误你了。”

马力一听懵了,急道:“白雯,你都说的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法网比赛前,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如果我夺冠了,我们就一起去坐摩天轮,我怎么可能会不和你啊?我这不刚从家中回来,又马不停蹄地进行了一次封闭的心理测试吗,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个事情,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就是这样,难道我说错了吗?封闭测试之前,你不是回家了吗?在家你怎么没有联系过我啊,前两天蔡教练找我谈话,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远不是真正的爱情,当时我还觉得是蔡教练向我们施压才这样的,后面想想也是,他肯定找过你谈话的,为什么这么久你就没有和我说过一声呢?还不是想把压力推给我,我走就是,成全你好了。”

“白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马力还没说完,白雯已经不再理会他,跑出门拦了出租车就去了。马力正要追上去,却又站住了,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想好的结果也是先暂时中断关系,还是等奥运会之后退役再去找她吧。看着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蔡教练,马力颇有点恼怒地扔下一句:“蔡教练,也不知道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被你害惨了。”

看着马力转身往寝室去的背影,蔡教练心中叹了口气:“为了纪律性和奥运会,就算棒打鸳鸯我也在所不惜。”

白雯走后,马力憋着一口气,第一件事就是向蔡教练表态,一定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参加训练,同时也交了一份深刻的自我反省的检讨书。

第二件事就是在常规的训练后,马力再自己单独地加练发球一千个,并围着操场绕圈跑锻炼体能。

这天,在马力照例练习发球之际,却发现胡营养师捧着一个DV在一旁对着他拍,不仅拍,而且还各个角度变换着拍。

马力心里好奇了:胡营养师怎么突然间拍起我训练的录像来了?

看到马力疑惑的样子,胡营养师笑着说:“新买了一个DV,没事干胡乱拍着玩玩。”

“哦。”马力继续练球。

“马力,听说你们在比赛的关键时刻,都有各自的发球规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胡营养师似乎随口问道。

“嘿嘿,这个嘛是秘密,天机不可泄漏。”

“行啊,对我都这么保密,亏我还这么给你配营养液。”胡营养师说笑着走了。

看着胡营养师的背影,马力想,他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个来呢。

几天后的下午,蔡教练召集大家说道:“几天前我发现几盒我录的比赛和训练录像带不见了,而且都是几名主力的,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今天却又出现了。我怀疑是有人曾经拿出去拷贝了,为了球员技术机密起见,希望大家有知道这件事的对我说明情况。”

马力一听,突然间脑中闪过什么,于是说道:“蔡指导,是我前几天拿了录像带去学习,忘记了跟您说。”说完连连冲蔡教练直使眼色。

蔡教练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只好顺着话头说道:“既然是你拿了就没事,记得下次要征得我允许。”

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在这一年中,马力又拿了一个美网冠军和几站大师赛冠军,而约翰逊则拿了澳网冠军,大师赛冠军也是好几站,势头也是来势汹汹。但是一年的时间,两人在比赛中却从来没有相遇过,对于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如果长时间没有碰过,或多或少会在心里对对方有一些的空茫感觉。

马力想:“约翰逊上次赢了我,肯定会有一种轻视我的心理,正好,我给他来一个出人意料。”

四年一度的奥运会终于到来,由于中国是举办国,马力凭借东道主国家选手的身份可以直接入围,马力被分在上半区,而约翰逊则因为世界排名第一,以种子选手的身份入围,按照避免高水平选手提前相遇的原则,约翰逊被分在了上半区,而世界排名第二的马力则分在下半区。两名老对手在上下半区遥遥呼应,但是因为比赛采用的是单循环淘汰制,输了一场就只能打道回府,所以两人都是憋着一股劲,等待着冲破重围,决一死战。

按照一般人的心理,如果强劲的对手在遭遇之前就被淘汰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马力同样也有这种心理,希望约翰逊意外地被淘汰掉,这样他的前进路上就要少一分强大的阻力,所以他每次赛完后,总是赶紧看约翰逊的结果,看他有没有输掉。但同时马力又希望约翰逊千万不要提前出局,因为他还要等着和他对决,从谁的手里失去冠军,就要从谁的手里抢回冠军,这是马力的矛盾心理。

“约翰逊,来吧,我等了你一年了。”每过一关,马力都这样对着自己说。

当马力有惊无险地杀出上半区,一路挺进决赛后,他终于看到了他的老对手约翰逊。

究竟是会复制去年法网决赛,还是马力会一雪前耻呢?上百家电视报纸在赛前纷纷安排专版预测决赛,并千方百计地接近两位选手,试图套出具有轰炸效应的东西。

面对媒体,一贯狂妄的约翰逊挟上次之威,放言他的胜率一直领先,虽然以前在一些不太重要的比赛中输给马力几次,但总是在重要比赛中笑到最后,这次也一样,他有信心战胜对手,目标就是冠军。

而马力则明显地低调,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赛前谈论比赛没有丝毫的实质性意义,我相信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会在赛场上展示出来的。”并不再现身,接受任何采访。

于是捕风捉影的外国媒体又写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评论文章,诸如“约翰逊轻取马力”、“中国马遁逃了?”不一而足。而中国媒体虽然也很疑惑,但仍然一致地支持马力,以“强则示之以弱”等文章加以反击,决赛尚未开始,一时间就碰撞得火花四射。

与此同时,世界两大最著名的博彩公司也都纷纷看好约翰逊,为马力夺冠开出的赔率高出约翰逊甚多。

2008年8月17日,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马力将有可能创造历史纪录,完成中国第一个奥运网球男单冠军。

随着裁判的示意,比赛正式开始。这注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第一盘,约翰逊用自己拿手的底线对攻,大范围回球全场调动马力,而马力则凭借全面的技术加发球上网,频频打出漂亮的网前截击球,双方都没有获得很好的破发机会,各自保住发球局。这时比分约翰逊以6:5领先,且手握发球局,约翰逊将球拍高高斜举,以“天马流星拍”连续发了强烈下旋球,在马力回球质量不高下,连得两分,7:5结束第一盘。

第二盘,马力一开始又急躁起来,连续被约翰逊破发,如果连续两盘被拿下,那第三盘约翰逊的气势必定高涨,基本上没有多少翻盘的希望。看到约翰逊得意的脸色,马力想起那天和高德培打球就是急躁之下输的,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猪脑子不长记性,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稳住阵脚。回敬了约翰逊两局,并开始发挥自己新发球方法的威力,耗时四十分钟,以6:4扳回一盘。全场观众被调动起来,纷纷对马力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快的口哨声,人们看到了马力战胜约翰逊的希望。

第三盘,扳回一盘的马力有些松懈,约翰逊立马抓住机会,一上来就给了马力个3:0,也是两人这场比赛最悬殊的分差,差点将他打蒙。好在马力久经大战,在不利的情况下迅速调整了状态,开始接发球主动进攻,他的“灵猫步”开始体现优势,虽然不是大范围跑动的步法,却能在短距离做到瞬间移位,并为第二步做好准备。在和约翰逊反手对拉几个回合之后,马力快速地往左侧闪身迎击球,约翰逊按照以往交手经验,习惯性地判断他要抽出标志性的侧身直线球,于是往右手边跑,哪知马力这次却完全相反,以正手位打约翰逊的反手斜线,约翰逊鞭长莫及,转身也追不上了。马力顽强地将比分追成3:3,比赛进入白热化,6:6之后,比赛进入整场比赛第一个抢七局,马力没有浪费机会,一举以7:6拿下,这时全场已经沸腾,约翰逊恼怒地将拍摔在地上。

换场休息间歇,蔡教练叫他继续贯彻这个拼搏战术,在即将上场时,胡营养师递给他一瓶饮料道:“喝一口,补充一下体能。”马力看见他的眼光是那样的热切和期待,于是含了一口上场。

第四盘,眼看自己2:1领先,只要再赢一盘,自己就能历史性地获得奥运会冠军,马力产生了求稳的心理,完全忘记了蔡教练说的继续拼的战术,一时间打得畏首畏脚,“灵猫步”、“豹跃”等技术似乎一下子全死掉了。反观此时的约翰逊,却体现了其世界第一的心态和技战术。接连破掉马力的发球局后,约翰逊率先以6:5进入局点也是盘点,虽然马力将比分追平,但约翰逊的气势已经上来了,比赛再次进入抢七局,不知是熟悉了的缘故,还是体力下降,马力的发球似乎不再像刚开场时那样对约翰逊构成威胁了。比赛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许多观众开始手抚胸膛,生怕心脏突然间跳出来了。因为两人的抢七大战已经到了18:18的高比分,马力觉得喉咙发干,似乎都要爆炸了。凶悍的约翰逊没有给马力机会,连得两分,以平世界纪录的20:18拿下了第四盘。

虽然这一年来马力已经有针对性地进行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但是在全场地面温度高达50摄氏度的体育场内,和约翰逊耗时近五个小时的前四盘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由于大力挥拍和全场奔跑,马力只觉得手脚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站在那都有些微微发抖,约翰逊也大汗淋漓,但是他凭借欧美人先天的优异体质,情况比体能本来就差的马力好多了,加之他是底线调动型选手,就更加占优势了。

看着马力的情形,蔡教练满脸的担忧,而胡营养师却出人意料地笑了同时手有意无意地举起来朝某处晃了几下,只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马力正在考虑要不要第五盘一开始就使用“狂暴”这招,却想起二叔说过的话:“一旦使出‘狂暴’,就没有丝毫的后退余地了,虽然它有无视体能变弱,且定点攻击力量和速度都加快的效果,但是却极大地降低移动速度,缺少机动灵活性。如果被对手顶过前半程,后面就没办法了。一定只能用在救急的最关键时刻。”

马力想想第五盘还有的打,至少会相持十局以上,于是决定先撑过前面几局,到最关键的两局才使用“狂暴”。

果然,第五盘在马力的咬牙坚持下,也没有一溃千里,以5:6落后于约翰逊。是时候了,趁着第十二局的准备时间,马力按照二叔教的运气方法做了几个准备动作,就像硬气功运功时一样,马力骨骼一阵爆裂般地咯咯响,肌肉开始绷紧。

对面的约翰逊看见马力一连串的怪异动作之后,神情疑惑起来,今天不是给马力喝了“体能饮料”的吗?怎么他不但坚持到了第五盘还没有倒下,现在看起来精神反而旺盛了?本国的情报人员和技术分析专家怎么没有提到马力还有这么一招,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无奈之下,心里惴惴地做好接球动作。

马力发动“狂暴”后,发球威力立马增强,并屡屡发出ace球,上网的截击球速度也快多了。很快马力就将比分追成6:6,比赛进入长盘制,必须净胜两局才能结束比赛。马力乘胜追击,比分反超为7:6,两局过后,约翰逊摸出了门道,看到了马力跑动的灵活性反而下降的弱点,千方百计拖着打底线相持,最关键的第14局也是马力的发球局,比分又平了。谁再得一分就到了全场比赛的赛点。

这时马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好发球姿势,将球拍在手中转了几圈,把球抛了出去,同时双膝深深地弯下去,身体往后仰,球拍斜举到头的后上方,那一刻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张绷紧的强弓,马力只觉得自己再也拉不住这张弓了,于是挥出了拍,这一球不再只是臂力、肩力、腰力、腿力、膝盖弹力加整个身体力量的总和,仿佛身后的地力都在这一瞬间被自己的球拍拉起来带出去了,发了一个不转的平击球,朝着对方内角冲去。

看见马力将拍子在手中来回转了几圈,约翰逊笑了,这个时候终于来了,安排在中国队的间谍人员早就发来了马力一年以来的比赛和训练录像,技术专家对其录像进行分析,发现马力在最关键时刻的发球是极有规律的,只要马力关键发球前转拍了,那一定是发外角侧旋球。

看着马力球拍一挥动,约翰逊就朝着左方外角侧移动。说时迟那时快,约翰逊刚移动过去,就发现自己错了,马力发的是不转但是速度更快的内角平击球,此刻球已经划破空气,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疾风撞向了内角,在奥运网球场的硬地上高速弹起飞了出去,约翰逊唯有徒然看着,懊恼地想要扔拍。

比赛尚没有结束,一项新的世界纪录已经诞生,经测速器显示,马力此球的瞬间速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00公里每小时,超越美国名将罗迪克创造的网球世界最高速发球纪录。观众再一次全体站起,为这个绝世ace球喝彩。

约翰逊完全蒙了,怎么马力的规律再一次变了呢?他一下子无所适从。

马力看见约翰逊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终于轮到自己主动了,趁着约翰逊心慌,马力再次将球发出,约翰逊不敢再提前移动重蹈覆辙,盯住来球,勉强回了过去,在反手对抽了几板后,约翰逊见不奏效,在一板回球后,放弃了其一贯的底线相持,随球来到网前来了一板截击,马力快速赶上,挑了一个后场高吊球,约翰逊转身跑,球还在前面,于是再跑,他真希望球出界,终于球落地了,落在场内,约翰逊总算赶上了,无奈转不过身来了,只好回出一记胯下球,人也顺势倒在地上。

马力早已经候在网前,就等着顺势一拍将球打死。当看见球低低地飞过来时却也吓了一跳,一旦擦着网掉下来那可绝对是个救不起来的球。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在看着球飞。

“啪”,球撞在网上,没翻过来。约翰逊神情一下子委顿下去,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马力神经一松,然后高兴地举起了双手,全场一片欢呼。

突然想起什么,马力朝约翰逊走了过去,礼貌性地握手,同时说道:“This is chinese kungfu。”

早在法网比赛后,体育界就曝出一桩丑闻,L国为了在拳击比赛中战胜S国,收买了S国的机要人员为其提供最机密的内部技术资料,同时为了使比赛表面上赢得很光明正大,买通了能够接触饮食的人,在S国选手的体能饮料中注射了能够加快消耗体能、且短时间内不能回复体力的药物,导致S国选手没几个回合就因体力不支而败。

丑闻曝出后,马力联想到自己的比赛症状正好与此相符,在那天训练时,胡营养师的拍摄就已经引起了马力的注意。而后蔡教练说录像资料被动时,马力当时灵光一闪,为了免得打草惊蛇,他向蔡教练使眼色说自己拿去了。事后,马力将所有怀疑告诉了蔡教练,于是悄悄地在技术资料室安装了摄像头,果然拍得了胡营养师窃取资料的证据。

于是蔡教练和马力将计就计,故意安排马力在接下来的一年比赛和训练中,每当关键时刻自己领先且发球时,习惯性地转拍并发外角侧旋球。在所有比赛中发球都只发七成力,这样胡营养师将录像资料发给L国后,经过技术专家的分析,得出马力的发球规律,约翰逊果然在关键时刻上当了。而胡营养师在比赛间歇递给马力的饮料,马力含了一口,转过身就吐在了身上。

“狂暴”过后,马力的精神和体力早已透支,疲倦地走下场,却看见白雯深情而又含笑地看着他,马力嗫嚅着说:“你,你不恨我了?”白雯笑着道:“那是蔡教练和我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使你全心备战奥运。”

马力看看白雯,又看看一旁同样笑着的蔡教练,恍然大悟,兴奋地一把抱住白雯:“那还去坐摩天轮吗?”

“那当然,谁叫某个人以前答应了的呢,如今反悔可迟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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