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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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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碎

当素木枪扎入灰衣人肚腹的一刻,

十四岁的少年真正长大了。

可是那白衣的姑娘,那一地有罪的、无辜的尸体,

却再也回不来了……

屋里热,石头推开了窗。太阳快要落山,金灿灿的阳光直射进来。远远近近的天,都被照得发白。院子里母鸡刚下了蛋,报功一样地叫,知了在树枝间慢慢拖着长声,外边”叮叮当当“的,想是娘在灶台上剁鸡食吧。兰兰种的玉簪半开不开,一阵香气和着凉风从窗外吹进来。

石头忽然打了个冷战。睁开眼,头顶上大杨树的绿叶子正被风吹得水响。天已经明了,虽然还很有几颗闪着的星星。石头想了一会儿,明白刚刚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

好在沿着这大路一直往东走,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到家了。这几个月,他想娘、想兰兰,如今终于快到了。石头爬起来,捡了枪,跺跺脚,又往前走。夏天露水大,他的裤脚总是湿的,昨儿他又宿在野地里。

据说,自打去年入秋,曹国人比往年折腾得更加厉害,时不时骑着高头大马趟过河,遇上村子就杀人、抢牲口、烧房子。仗打了十几年,原本已经没人怕这等传言,不巧去年冬天,连场盖住地皮的雪也没有,开春更是旱得麦子都返不了青。眼见着反正是要绝收的,稍微有点办法的人家就都拖家带口地去了南边。

所以现今随便个略大点的市镇村子,走进去最好的房子都是空的,墙上挂着丝丝缕缕的蜘蛛网,燕子在房梁上下飞来穿去,新窝已经搭好了,小燕雏正张大了小黄嘴”喳喳“地叫。

石头昨日天擦黑时,就路过了好漂亮的一座宅子,可是他没敢进去住。他曾经试过,可是不成。夜里风起的时候,破窗纸被吹得”哗哗“地响,石头老觉得那声音好像是女人在哭。他才十四岁,有点怕,又想起娘,结果半宿睡不着。

太阳升起来了,红红圆圆地挂在天上,很快就高了,照得人暖洋洋的。裤脚的露水干了,天也大亮了。石头走得挺快,迎面凉风吹着,还有点微微地出汗。

他忽然停下脚来。眼前一大片荒地后边平展展的一条土路,自南向北过来,和石头脚下的路交叉成个十字。路口盖着三间草房,挑着小小的幌子,上边粗笔写着几个大字,挺黑,但笔画多,石头不认得,看起来,是一间饭铺。

城破之前,兵营里开过一次伙,大屉大屉的窝头,因为麸子加的少,显得金灿灿的,很香。石头使劲吃了三个,又揣了四个。这是行伍里花白头发的老兵油子教他的,说是不论城守得住守不住,这仗一打起来,根本谁也管不了谁的死活,自己有一口吃的,总没坏处。

这几天,石头就凭着这四个窝头一路往回走,于是更想娘。一样的玉米面,要是给娘贴饼子,要比这个还要香上好些呢。石头吃得很省,但几天下来,也已经连窝头渣都吃净了。他咽口唾沫,不由自主往路口的草屋走去。

和曹国的仗,大大小小也打了十几年。左右在河两边争来争去。石头听老兵讲过,说是曹国过去杀过咱们的皇上还是什么的,似乎是有大仇,但到底怎么个仇法,他最后也没弄明白。然而即使仗打得再凶,只要还有人活着,那就照例得吃饭,而只要有人吃饭,像这样的路边饭铺就不至于关门。

还不到正晌午,饭铺的草棚底下已经很坐着几个人。天气干、尘土大,在路边歇脚的,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沾满了土,眼睛里是一副又累又无聊的神气,即便歇在一张桌上,也没有话,闷坐着,或者吃饭。

不用看,石头闻也闻得出他们都在吃啥。白馒头的甜香,面条汤里的青菜味,腌萝卜的麻油香,还有……豆馅香味的豆包,都是好东西!

虽然闻着更饿,可石头还是在饭铺门口靠墙坐下来,手里的素木枪扔在地上,一路上赶狗打蛇,全都凭它。已经走了半晌,原也该歇一会儿了。

非常晴的天,太阳边上连点云朵都没有,一望无际的瓦蓝。快出五月了,今年旱,桃花杏花都没怎么开就尽了,天也很快就热起来。

石头觉得有点困,他想再坐坐就走吧,娘和兰兰见着自己,不知该有多高兴呢。当年,爹一走就没再回来,可娘还是年年织布纺线地给他做棉衣。今年,石头想,自己一定要把娘做的棉衣穿到身上。

这时候,远远的路上扬起了一阵黄烟,仔细听,”咚咚“的敲地声里还夹着”叮叮当当“的铃声。石头反应过来时,一匹马已经跑到他身前,尾巴几乎扫着他的脸。他不由伸手挡了一下,只听得那马长嘶一声,已经被主人勒住缰绳,前蹄敲在地上,扬了石头一身的土。

石头赶紧站起来,使劲拍拍衣服,他还是穿着兵营里发的烧饼褂子。灰扑扑的,很厚,也禁得脏。不像眼前的这匹白马,个子不算高,也不瘦,只是显着脏,毛都是黑蒙蒙的,半新不旧的嚼子鞍子,也不见得干净整齐。

”刷“的一声,缰绳被丢在马鞍上。石头回头看,从马上下来个姑娘,白衣、白披风、红靴子,冷着一张雪白的脸。她朝草棚里疾走几步,连着带倒了两条长凳,终于回身坐在临着土路的桌子边上。临桌的醋壶被她的披风扫到,”砰“的一声,在地上跌得粉碎。几桌吃饭的客人都看得呆了,连掌柜的也不敢过去收拾招呼。

不久,草棚子门口又停下一匹黄马,石头赶紧先躲得远远的。马上的男人往草棚里张望一下,就下了马。

男人身量不高,年纪也不大,一身短打扮,一额头的汗。他往姑娘身边走,本来中间也没几步路,但却停了一会儿,犹豫了半天,抬头向掌柜的招呼:”店家,两碗面条,十个豆包。“然后才走到姑娘身边去,静静地立了一阵。那姑娘不动,什么话也没说。

男人又东张西望了一阵,终于蹭着个边儿在姑娘旁边的条凳上坐下。可能是坐得不稳或者心里有事,他滑了一下,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石头想,这两人恐怕是认识的。但是等了半晌,还是没人出声。满草棚子的人都低着头,只拿眼角的一点余光瞟着他俩。

到底是男人先开口了:”师妹……你和我回去吧,师父正着急呢,这兵荒马乱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软,说到后面,石头就听不见了。姑娘仍然不动不说话。

石头想,她兴许是饿了吧。娘说过,人是铁饭是钢。可不是嘛,自己这才半天没吃东西,现在就已经有点走不动了,也没精神说话。

掌柜的端着黑漆木盘,从柜台后边走出来,两碗面条、一盘豆包搁在桌子上。面条冒着热气,豆包白白胖胖的,像是在笑。可白衣姑娘还是不吃、不动、不说话。

男人带着点笑,大约是草棚里热气蒸得慌,他的脸都透着红:”我们先吃饭,别的事情再说,再说……“他伸手去拉姑娘的袖子。

这回姑娘倒是动了。她一甩手站起来,顺手一扫,一盘豆包就连盘子一道滚落到地上。接着她拔腿就往外走,男人抓着她的手拉住了她。

石头终于听见姑娘开口说话了:”天下这么大,我哪里去不得,你算是我什么人?管得着么?“”我,师妹,我……“男人似乎有点说不出话来,石头想,他一定是在心疼那盘豆包。雪白的豆包滚了一地。

男人还在说话,姑娘像是也在说话,但两人在说什么,石头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是在想,他们既然吵架,大概就不会有人再来捡豆包了吧。十个豆包呢!今年过年,还是因为石梁村的张善人合家去了南边,没人来收田租,娘才蒸了十个豆包。挺大的,兰兰两天就吃了七个。他吃了俩,娘尝一个。兰兰高兴地在屋里跳来跳去,他轻轻地揪揪她黄黄细细的小辫子。娘夸奖他说,石头长大了。

石头蹲着,低下头往草棚子里蹭过去。一个、两个,热腾腾的豆包被他揣进怀里。石头想带回家去给兰兰,她一定高兴坏啦。

石头去捡第三个的时候,一只红靴子在他眼前晃过,一脚就把豆包踢到外边的土路上。接着,就听见头顶上那个姑娘大声说:”这位穿着兵褂子的大哥,还拖着杆破枪,该不是逃兵吧!如今定城破了,杭城也破了,让你们和曹国人打仗,你们跑得快,过来捡吃的可一点都不慢啊!“听着话,石头就觉得有人大力揪他的衣领子。

石头顿时被揪着站了起来,他没想到那姑娘一边和人吵架,一边还能看到他:”我不是逃兵……定城破了,我和大家伙儿跑出来。我想回家……豆包我想拿回去给兰兰……“娘常说,咱石头已经是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可眼下,他看着白衣姑娘拧着的眉毛,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那白衣姑娘又不说话了,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揪着他领子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别哭别哭,跟姐姐说,你多大了?“

”十四了。我不是逃兵……我想娘……“石头拿手背狠狠地擦擦眼泪,手背上一片浑浊的水。

白衣姑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就拉着石头的手,让他坐到条凳上,把筷子塞在他手里,又把那碗面条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吧吃吧,那边一碗也是你的。“

石头有些不明白,但他没多问。娘说过,少说话,多吃饭。他低下头一气猛吃,一会儿,两碗面条就见了底。石头万万没料到,凭着这烧饼褂子、素木枪,自己还能有一口饭吃,何况还是面条呢。

他一边吃一边想,白衣姑娘既然不生气,说不定,呆会儿还能把地上剩下的几个豆包也捡回去。不过,石头到底还是没有捡,他刚一吃完,白衣姑娘就把一个白布包搁在桌子上,说是给他的。石头拿在手里,还是热的,一股刚出笼屉的白面香。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又怕白衣姑娘变卦,只好拎起布包就走。

走了好一阵,石头才停下来,打开布包看了看——十个豆包,干干净净的。石头很高兴,他想,明天把怀里的这两个吃完,恐怕也就到家了吧。

整个晌午,石头一直沿着大路往东走,因为吃了饭,所以很有力气。这一带都是荒地,偶尔有些玉米,都只有拇指粗,也矮,但是已经抽出穗子来。还有些一小丛、一小丛的树林,有气无力地立在阳光底下,挑着几片灰绿的叶子。

石头想,不知家里怎么样?兰兰去年种的玉簪,今年有没有抽出芽来?娘来没来得及趁着三月里的那场春雨把玉米种下去?村里的年轻人都不在了,不知会不会像去年一样,是余大叔帮的忙?想着想着,石头加紧了脚步。

太阳一偏西,石头忽然发现前面的人多了起来,开始是零星的年轻人,后来也有坐在驴车上的老人和唤着孩子名字的爹娘。他们从荒地里穿过来,越过大路往南去。

石头和他们擦身而过,模糊地听见他们说”杭城、杭城“什么的。他想起白衣姑娘的话,估计这也是城破时,逃出来的百姓。

曹国人是见人就杀的。石头还记得,定城破时,他随着人流往南跑,曹国的军队在后边追。都是一色的高头大马,青亮的盔甲在火把底下闪闪发光,使的枪仿佛也比自己的素木枪长些。身边一起往前跑的人,好些都是叫一声就倒下了。石头也不敢回头看,只能一直往前跑,手里紧紧抓着枪……

想着想着,石头就觉得腿软。曹国人说不定会打到石梁村吧?他不敢再想,只是低头一路往东去,扛着枪,枪上挑着白布包。太阳在他身前拉出越来越长的影子。

石头终于走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再歇一会儿,就可以一直走到天黑,然后明天,就能到家,看见娘和兰兰了。

树林里都是些碗口粗的杨树,也不很密,大约有百步见方。中间有块空地,停了几辆马车,还有些或坐或躺的男女老少。石头在空地边上,找个阴凉地,靠着棵树坐下来。

坐在石头旁边的是一家人,粗布衣服的爹娘和红衣红裤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也就和兰兰差不多大,也是细细黄黄的小辫子。她看了看石头,就爬过来,伸手去抓他搁在地上的那杆素木枪顶上红红的缨子。石头一抽,小姑娘抓了个空,也不恼,还朝着石头笑起来,小花脸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石头也笑了。小姑娘的娘走几步过来抱起女儿,就和石头搭上了话。

果然,这一路上的人都是从杭城来的。曹国好像特别喜欢晚上攻城,打下杭城是在前天夜里,然后就是放火。小姑娘的娘说,他们走了几十里地,回头再看,杭城已经烧得像个大火把,把半边的天都映明了。她还说,这次杭城只跑出一半人来。

石头又想起那些人,和他一块使劲往前跑,然后就一头栽下去,再也起不来。一时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突然,石头听见树林外边一片马蹄声响,树林里的人也都听见了。大家都不出声,连动也不动。小孩子怕得哭了,就被大人捂上了嘴。马蹄声在树林外慢慢静下来,仿佛有说话声,也听不清说的是啥。石头抬头看,一阵尘土,在树和树之间的阳光底下映出来。

他抓紧手里的素木枪——他曾经用它扎过草人,但是真人……他不敢想。于是他等着,听着脚步声,看着一群黑影从树林外边走进来。

石头把他的白布包偷偷揣在怀里,然而他看见的不是青亮的盔甲,大约十几个人,穿的都是和他一样灰扑扑的烧饼褂子。石头松了口气,把白布包放回地上,松开手里的枪。

他对小姑娘说:”别怕,这是咱们自己的兵。“一想也是,曹国人一向是烧完房子、抢完东西、杀完人就回北边去了,不可能这么点人,跑得这么远。

刀从刀鞘里拔出来,”锵“的一声响。一片响声之后,石头抬头,看见一片雪亮的钢刀。”要想让大爷饶你们活命,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石头听见有人大声喊,用的是自己的家乡话。

他有点发呆,这不是大陈的队伍么?他还记得,在定城的时候,每到晚上,那些拿出绣花鞋垫看着不说话,唱着哥哥妹妹的山歌,给自己讲故事的,不也都是这些穿着烧饼褂子,说着家乡话的自己人么?

石头看着一些人冲上马车,接着有女人的哭声,她们披头散发地从车上滚下来,接着扔出来好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些人在那一小片空地里四处走,看见包袱都给抖开。他们手里有刀有枪,男人女人都坐在地上,没人说话,只是不停地颤抖。

刀光闪到石头面前来,那人看着石头脚底下的白布包,也看见了石头的枪,再看了看石头。石头打量这人,很瘦的一张脸,微微有些胡子,长得有几分像村里的余大叔。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石头的这身打扮,那人并没有拿走白布包,就径直往小姑娘他们那边走过去了。他将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翻开,几件衣服首饰掉了一地。

一片”窸窸窣窣“翻检细软的声音里,忽然夹了个清脆的童声:”娘,他们为啥要抢咱们的东西啊,不是说是咱们自己的兵么……“正是穿红衣的小姑娘。

四下里的烧饼褂子突然一下都停了手。石头看着他们的脸,隐隐浮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杀气。

石头想站起来,但许是坐得久了,他一时竟连动也动不了。他想喊,但又不敢。所以他只能呆呆坐着,看着马车前的那个兵,一下子将钢刀戳进一个女人的胸膛。

然后听见有人在叫,有男人站起来想跑,都被人从背后砍了几刀。血溅在兵勇们的灰褂子上,在阴影里,不过是黑黑的一小摊。石头拖着枪,使劲往树林深处蹭。他看着有人站起来,有人倒下去,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

树林里并不亮,或者太阳就要下去了,又或者只是石头看不清。他只觉得有人影在他眼前晃,还好像有湿湿的什么溅在他脸上。他不敢擦,也不敢想,只是拼命往后蹭,拖着他的素木枪。

他忽然看见一道白影子飞进来,接着就是灰褂子倒在地上。石头直起身来,听见有人大声嚷:”青天白日的,你们还知不知道有王法?“竟是那白衣、白披风、红靴子的姑娘。

兵们似乎都听见了姑娘的话,然后几乎所有的刀光枪影都对准了她。石头瞧着姑娘的身影在人群里翻飞,有人摔出去了,可她的白衣也变红了。他不由得想,她那个师兄呢,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来呀!

那堆人本来是在马车边上打,然后慢慢就到了空地中央。白衣姑娘的披肩已经没了,一缕头发贴在脸上。石头想起她拧着的眉毛、雪白的脸、请他吃的面条、送给他的豆包;他想起娘说你十四岁了,已经长大了。

他忽然不想跑了,看看四周,到处有人流着血倒在地上,旁边小姑娘的娘,正要抱起她往树林里面藏。他还看见一把刀打着转飞出去,然后有人一个跟头摔到他身边,然后他看见白衣姑娘提着刀,那人就一把抓起一个红色的身影挡到自己胸前。

白衣姑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石头后来想,他兴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刹那的情景,他看着白衣姑娘的大眼睛,看着她胸前闪亮的刀尖,看着鲜血好像是泉水一样喷涌出来。她慢慢、慢慢地倒下了。

石头从暗处冲出来,挺起手里的素木枪,使劲一捅……他仿佛听见内脏破碎的声音,看着自己的枪捅进了灰衣人的小腹,也是那么红的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终于杀了人,他给她报了仇,他想自己真正长大了。他看看身边和灰衣人一起倒在地上、那一身红的小姑娘竟然还在笑,小小、深深的酒窝。

剩下的兵勇正向这边跑来。石头忽然觉得,其实死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到家,还没见着娘和兰兰。

最后石头并没有死。虽然有些迟,白衣姑娘的师兄终于还是来了。他一下就解决了剩下的那几个人。可到底太晚,那个和他吵架的姑娘,是再也回不来了。

石头看着一地的尸体,有罪的,无辜的,他们也都再也回不来了。石头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他醒过来,就能闻到家中院子里那些玉簪的花香……

石头拄着枪,出了树林。小姑娘一家默默地向南面走了。白衣姑娘被她师兄抱着,往西去。脏的白马,小步跑着,跟在他们后面。

石头定了定,拿起素木枪,继续往东走。毕竟他还没死,明天,他就能到家,娘和兰兰,都在家里等着他呢。

石头背后,是一轮红红的太阳,很大,正往西边地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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