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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纳在召唤
献给克瓦米·恩克鲁玛
〔美国〕威廉·爱德华·伯格哈德·杜波依斯著
我幼小的时候,和陌生人融洽无猜。
我喜爱我的游伴,也深深知道,
他们的父母都是从哪里来的;
从英格兰、苏格兰、皇室的法兰西
从德意志,往往也有人是来自
贫贱的爱尔兰。
但是我棕褐色的皮肤和卷得紧紧的头发
却和他们不同,是怎么长的,没人知道;
有的人试作解说,有的人发出一句疑问或者显出彷徨;
有的人就笑出声来还盯着眼瞧。
于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做了梦。
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摆在一起
一切的暗讽和轻蔑一齐变大。
我做了梦。
我拼成一幅什么都不像的图画
我在暗哑的恐怖中战栗
在沉默中哀号,
因为我仿佛梦见了这个:
一块土地从地狱里跳了出来
一块可怜的土地,布满了焚迹和伤痕
灰烬蒙盖着,苦痛束缚着
血水奔流着,在恐怖中匍匐
它的整个气氛是死亡的绝叫
和伤害的悲哀。
我立时醒来,但是在我灵魂的一角
我还是睡着。
我不能忘记,
但是我也不去回忆
那个从地狱里出来的
奴役和苦恼的鬼魂。
我活下来又长大了,我劳动我希望
我计划我彷徨,我紧握我研究
一切疑问,只是还有一个
它是睡着却翻腾着想要觉醒。
我老了,老迈,衰弱,白发苍苍;
在我困苦艰难的道路上
滚过了战争、瘟疫、又一场战争;
我看到贫穷和肮脏的疾病
我同死亡一同行走但是我知道
心里鼓动着一个疑问:一切的梦都是真的吗?
真实的阿非利加又是什么样子?
有一天云消雾散,显现出一位先知,
和我一样的披着斗篷蒙着面纱,他呼喊着
吩咐我去到世界上做三次旅行
从长长的链环上去找寻
司芬克斯①的无尽无休的谜语。
我去到莫斯科;变得聪明的愚人教导我以智能;
我去到北京;变得富足的穷人
指示我以劳动的财富。
我来到了阿克拉。
最后在这里,我回顾我的梦想;
我听到了把我的灵魂从
长期禁锢的地牢里释放出的声音
我感到阿非利加不是从地狱中来,
而是从天堂的绝顶光荣中产生。
我举目仰望加纳
用响亮的颂歌掠过群山;
我的眼光超越太阳
直飞到光明的顶巅
我看到红、绿、金色纷落在这片地上
和色彩、鼓乐、歌声一同轰鸣。
为比现实更有意义的梦想和伟大的业绩而鼓舞欢欣。
我的周围浮现着丝绒般发光的
蒙受永恒太阳的爱吻而变黑的脸面
在中夜的光荣伟大的繁星之下
丛林舞蹈,树叶歌唱:
百合花琅琅地唱着赞歌
披着法袍戴着金冠的祭司
在金座上做着法事
向太阳献酒
对神灵舞蹈。
鲜红的血液在紧卷的发圈下奔流
空气里充溢着微妙的芬芳
加冕般的头上细细的发鬈
旋转着,旋转着。
但是加纳显示它的力量和威力
不在它的颜色上,不在它的花卉上
而是在它灵魂的奇妙雄伟上
在它的生活的欢乐上
它的无私地付予的任务上。
学校和医院,家宅和会堂
道路和花园繁荣着召唤着
社会主义在古老的共产主义上面
勇敢地蓬勃开花。
我提高最后的声音来呼唤
在我临终的时刻向天呼号:
呵,把我归入那金色的人群
号召一切西方的国家
朝向初升的太阳。
从那在粪秽中发臭蹒跚的
日暮途穷的腐朽的西方,
转向非洲、中国、和印度洋滨
在那里肯尼亚山和喜马拉雅山矗立着
尼罗河和扬子江滚滚奔流:
把每一张渴望的脸掉转过去。
和我们一齐来吧,黑色的亚美利加:
欧洲的渣滓在美国养得肥胖
溺杀了一个梦想
把恶臭的泥淖当成避难所:
奴役了黑种人,屠杀了红种人
武装了富人来掠夺死人;
在童贞女玛利亚站立的地方
崇拜好莱坞的妓女
对基督施加了私刑。
觉醒吧,觉醒吧,呵,沉睡的世界
尊礼太阳;
崇拜群星,那是
统治黑夜的更大的太阳
在那里黑色等于光明
一切无私的劳动是正直的
贪婪是个罪恶。
阿非利加,领导前进吧;
团结的阿非利加!
译后记这首《加纳在召唤》是发表在杜波依斯夫人主编的美国黑人杂志《自由之路》一九六二年冬季号上的。这首诗使我们忆起在一九五九年和一九六二年,杜波依斯博士两次访华的种种使人鼓舞留恋的往事,和他对中国人民所说的“黑色大陆可以从中国得到最多的友谊和同情”这样的热情洋溢的话语。为着纪念这位伟大的黑人诗人,我把这首诗译了出来,以飨读者。
(译诗刊于《世界文学》1963年9月号。)